陈锦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江傲呢?程菁抬眼望向他的方向,江傲正在翻阅一本技术资料,明显地心浮气躁。狂妄如你、高傲如你、目中无人如你,也会有今天?!程菁心中冷笑,拿着公司的薪酬出卖公司的利益,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个物欲、低劣的小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一言以总结之——又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
狠狠地瞪一眼江傲的背影,程菁突然想起这一上午就惦记着陈锦,竟然忘了登录MSN。想起MSN,就想起了Johnson,开掉陈锦这么值得庆祝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和他分享,此时此刻,他在线吗?
急不可待地登录,一眼就从联系人列表中看见了绿色的Johnson。Johnson一定正在电脑前,并且及时地看见了菁菁夭夭的登录提示,立刻发来消息——Johnson说:这两天怎么没上线?很忙呀?
菁菁夭夭说:发烧了,请了两天假。
Johnson嗔怪地说:你都快要三十一岁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像我儿子一样还要大人照顾!
菁菁夭夭暖暖地笑了:你看不到我上线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等待足足五分钟后,Johnson说:我这几天很忙呀!
哦,程菁在心里说。菁菁夭夭在电脑上说:陈锦辞职了。
Johnson说:好呀,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那个工程师呢?
菁菁夭夭说:祁副总说江傲的事他来处理。
Johnson惊问:你越级汇报了?
菁菁夭夭说:是,那又怎么样?
Johnson沉默片刻,说:事已至此,做了也就做了。
菁菁夭夭不满地问:你好像在责怪我做的不对啊?
Johnson说:没有呀,我只是有点意外嘛。我要去吃饭了,你去不去呀?
菁菁夭夭顽皮心起,特别无聊地说:去呀,你过来跟我一起去吧?
Johnson说:好是好,就是有点远,等我到了,要吃晚饭了。
菁菁夭夭笑:那我就不等你了,走先了。
在空调的作用下,办公室里的温度足有24摄氏度,窗外正午的阳光灿烂,令人生出种身在春日的错觉。程菁只穿着单薄的小西服走出写字楼,立刻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透了,她不自禁地抱紧双肩,心中不住感慨——空调害死人啊!
因为吹了冷风,程菁的头又痛了,食欲也受到极大的影响。勉强喝了几口热汤就什么也吃不下了,她索性把餐盒推到一边,直接结账回公司。办公室里是温暖的,只是,热气总要从体表渐渐进入体内,因此,身上的感觉很怪异——外热内冷,犹如冰火两重天。为了让自己从里到外地热起来,程菁到茶水间里给自己沏了一杯浓浓的咖啡。
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有同事进来了。程菁没有回头,专心搅动自己的咖啡。脚步声伴着一条人影停在她身边,来人的呼吸明明是温热的,却带来了莫名的寒意。程菁心中一动,突然猜到了来的是谁,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勉强稳定心神端好杯子转身欲走。人影突然欺过来,重重地撞在她身上,杯子脱手而出掉在地上,泼出来的咖啡溅了程菁一身。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
不待程菁出声,江傲突然抢着道歉,态度极其诚恳地问:“烫着了吗?”
程菁的手背的确被烫到了——红了一片,然而,不想被他看笑话,她克制着心底的愤怒冷冷地说:“没有。”
江傲的一张脸笑得像花一样灿烂,不停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用不用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程菁弯腰捡起地上的杯子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径直出了茶水间。
“真没事儿啊?不用去看看?”江傲一路跟着程菁出来,声音里全是笑意,“那可是刚烧开的水,别毁容了,那我可赔不起。”
有他跟着,粉碎了程菁躲进会议室偷着哭一场的打算,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办公室。进入办公室以后,江傲不再跟着她了,他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一边浏览网页一边哼着小曲儿。他哼唱的声音不大,程菁竖起耳朵,勉强听见他哼的是《解放区的天》——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程菁的肺几乎要气炸了,她快速打开MSN联系人列表,双击Johnson,说:我想去上海。
本以为Johnson应该还在吃饭中,谁知他立刻回复道:那就来呀。
程菁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在嘴角挤出微笑的表情,说:好呀,那我去了。
Johnson说:我等你。
于国庆今天不在公司,懒得给他打电话,程菁直接提交了请假申请。管他高兴不高兴!管他狗嘴里吐出什么牙!总之我要去上海,明天就走,机票已经订好了,登机牌都打印出来了,天王老子也不能拦着!程菁在心里解气地想着,感觉自己取得了阿Q式的精神上的胜利。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难怪,卢征最爱这句歌词,这样不羁放纵的感觉真好。去他的于国庆!去他的绩效考评!去他的计划总结!姑奶奶不伺候了!
飞机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降落,闻着那股扑鼻而来的潮湿味道,程菁心底竟然生出了类似回家的感动。回想上一次和方平、朱向东一起来上海的情景,有种陌生的遥远。
下了飞机,程菁立刻开机拨打卓逸帆的电话,铃音持续地响了一段时间之后被转接到了移动秘书台。程菁皱眉看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按下挂机键随着人/流往外走。走近接机口时,她傻傻地想,卓逸帆会不会等在外面呢?这个假设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他并不知道她来上海的确切时间和航班号,怎么可能整天在这里没头苍蝇似地傻等呢?
坐上出租车,交代了要去的酒店,程菁又拨打卓逸帆的手机,电话再一次被转接到移动秘书台。也许,他正在开会吧?
来到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进入房间,程菁一放下行李就又拨打卓逸帆的手机,电话第三次被转接到移动秘书台。
程菁从行李箱里掏出笔记本,开机、上网、登录MSN,查看联系人列表,Johnson竟然是脱机的。程菁悻悻地合上笔记本,翻出随身携带的名片包——那里面有一张初次相见时卓逸帆送给她的名片,上面记录着他办公室的电话。
铃响四声后电话终于被接听起来,一个柔软的女声用上海话说:“侬好,请讲。”
程菁怔一怔,说:“请问,卓逸帆在吗?”
“卓经理不在公司里,”听见程菁的普通话,电话那头的人也换成了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语气甚是热情——“你是不是程经理呀?”
“是,你是Mary吗?”
“是呀是呀,”Mary为程菁听出她的声音而愉快,“你是第一次打卓经理办公室的电话呀,你怎么不打他的手机呀?”
程菁悻悻地说:“我打了,没打通。”
“可能他正在跟供应商会谈,不方便听电话吧?”Mary体贴地安慰程菁,“程经理你等一等,我去问问Tony卓经理去了哪里,Tony他一定知道的。”
电话那头传来听筒被轻轻放置在办公桌上的声音,几分钟后,Mary回来了,“程经理,Tony说卓经理今天一大早去苏州了,可能要明天才回来。”
“哦,”程菁心中失落,没有忘记道谢,“Mary,谢谢你。”
听出程菁要挂电话,Mary忙说:“程经理你等一等,刚刚Tony告诉我一个电话,说是卓经理每次去苏州一定住的那家酒店的电话,你如果有急事可以打到酒店找找看。”
结束和Mary的通话,程菁立刻拨通了酒店的电话——“您好,我想查询一下,有位卓逸帆卓先生是否住在这里?”
“稍等”一分钟后,服务小姐答复:“是的,请问您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需要了,”程菁说:“谢谢。”
动车的开通极大地方便了上海与苏州之间的往来,两个小时后,程菁在苏州走下火车、坐上出租。她下定决心要给卓逸帆一个惊喜,虽然她不知道卓逸帆几点回酒店,但是,她想,她可以等,等到他出现。
赶到酒店,程菁在前台附近的休息区找到一个正对大门的位置坐下,从这里,她可以时刻监视到进出酒店的每一个人。只要卓逸帆走进来,她一眼就可以看见,而他,虽然戴了眼镜,程菁依旧确信除非来到她身边,他绝不会提前发现她。
看见他进门以后,她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蹿到对面——背对着大门的沙发上,把自己躲在沙发里继续等,直到他走过,她再出其不意地从他背后扑上去抱住他。他会有什么反应呢?大惊失色,还是喜出望外?想象着他脸上夸张的表情,程菁嗤嗤地笑出了声儿。
程菁抬起手腕看表——下午四点整,他应该就快回来了吧?她下意识地盯紧了旋转门,唯恐一眨眼的功夫错过了他。
“以前都是周/六才走,这次怎么非要今天就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幽怨传来,细细软软的语调、浓重的苏州口音,和温娴很像。程菁下意识地竖起耳朵窃听,女人继续说:“你是不是又有了其他女人了?”
又有了其他女人?程菁暗自好笑,如此说来,她的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其他女人了,这样也行?!
“你说呀!”女人不依不饶地问:“你是不是又有了其他女人了?”
“没有啦,我要回家陪小孩嘛。”男人终于说话了,着浓浓的、软软的上海口音,语气有点不耐烦。
程菁一怔,这声音如此熟悉,不就是她千里迢迢来寻找的卓逸帆吗?大脑顿时一片混乱,她本能地把身体缩进阔大的沙发里,避免被他发现。藏好自己以后,她渐渐判断出两人是从客房方向出来的,恰好在她背后。她小心翼翼地转头透过沙发的缝隙偷瞄过去,就看见卓逸帆正在前台结账,一个的妖艳女人死死地挽着他的手臂,紧贴在他身上。
还有比这更傻的吗?在天寒地冻的北京受了莫大的伤害、莫大的委屈,飞跃了上千公里的距离,原以为风尘仆仆地奔向的是一份可以疗伤的温暖,却是奔向了另一份伤害。
不能哭,至少,在卓逸帆离开酒店以前不能哭。
太傻、太尴尬,绝不能让他知道她曾经来过,程菁索性俯下/身体,把头几乎垂到脚面做系鞋带状。还好,她今天把长发梳成了一条辫子——那是卓逸帆不熟悉的发型;还好,她现在穿的是新买的那件带獭兔毛坎肩的棉服——卓逸帆没有见过。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上海?”女人的声音离程菁更近了,程菁据此判断,他们要离开了,正从她身边经过。
卓逸帆的笑声传来——“你想去上海自己去呀,你又不是不认识路,还要我带你去?”
“你不邀请我去,我去干嘛?”女人的声音渐渐走远。
卓逸帆的声音更远——“你喜欢去就去,和我邀请不邀请有什么关系?”
程菁略微抬起头,他们就在她可以监视到的视野之内,一步步走向旋转门,出门、离开、消失无踪。
不想在动车上撞上卓逸帆,程菁在苏州街头逛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去火车站。上车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程菁疲惫地将身体倚靠在车厢上。折腾了这一天,她的嗓子又痛了,是那种干的冒烟的痛,痛得人连唾沫也不敢咽一下。她戴上耳机,打开音乐,闭上眼睛。
有一种声音,具有刺痛人心的穿透力;有一种情绪,具有震撼灵魂的感染力;有一种音乐,即便置身于最繁华、热闹的街头,也能让你在听见的瞬间陷入无边的寂寞。
阿桑的声音就这样轻轻地、狠狠地流泻出来——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