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儿去啊?”程菁一愣,才明白他是要回她的家,立刻义正辞严地说:“找东西行,我告诉你你可别有非分之想,别以为我吃你一顿饭就得以身相报!”
“我的神呐!”卢征歪着头狠狠地白她一眼,狠狠地揶揄:“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您这么自作多情的!”
吃烧烤总能让人不知不觉地就吃多了,羊排来一份、墨鱼来一份、羊腿来一份、金针菇来一份、煎黄鱼再来一份,看起来实在没几份,吃下来就撑死人了。车已停在程菁家楼下,她还窝在座椅上不肯动。
“下车了哎!”卢征拽她。
“撑死我了!”程菁长叹一声,特别心疼自己地说:“一年多没正经吃过肉了,今天真是吃多了。”
“感谢我吧?”卢征嘿嘿地笑,“除了我,还能有谁想着你没吃肉的事儿啊?”
程菁也嘿嘿地笑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问:“你现在到底有几个女朋友啊?”
卢征研究地看着她,反问:“什么意思?”
“没意思,随便问问,”程菁做不悦状,“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卢征话里有话地说:“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程菁气鼓鼓地说:“没想法!”
“真的?”卢征把脸凑到她面前,盯着她问。
“真的!”程菁打开车门,率先下车。
卢征追上她,笑嘻嘻地问:“你也想当我的其中一个女朋友?”
程菁猛地停住,盯着他怒骂:“无耻!”
卢征呵呵地笑笑,关心地问:“哎,你那男朋友还交着呢吗?你支教的时候他去看过你吗?”
“嗯,”程菁硬着头皮应一声,厚着脸皮说:“经常去。”
卢征狐疑地问:“是不是真的啊?”
“关你什么事儿啊!”程菁打开大门,催促他:“要找什么快点儿找,找完赶紧回家看孩子去!”
“孩子”是个敏感词,让卢征刚热起来的血又冷了,说实话,这个孩子的存在让他从打心眼儿里觉着自卑,特别是在程菁面前。
卢征在程菁的卧室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程菁则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一派从容地看书。卢征很快收拾完,不甘心立刻就走,赖在程菁卧室里四处溜达一圈,没话搭拉话地说:“哎,雅诗兰黛怎么换成玉兰油了?”
“穷!一年多没收入一直坐吃山空,哪来的钱买雅诗兰黛啊?”程菁没好气地说:“玉兰油还是找着工作以后换的呢,在山区的时候就差用大宝了。”
“你现在也上班了,好歹也是个经理,该花的钱还是得花,要不让你们同事看见笑话!”卢征絮絮叨叨地说,“你要是实在没钱,我接济接济你?”
程菁心里感激,死鸭子嘴硬地说:“我们同事又不会到我家来怎么会看见我用什么?”
卢征扫一眼她摆在床头柜上的香奈儿五号,乐了,“是、是,您还真会打肿脸充胖子,往脸上抹的、外人看不见的降级了,往身上喷的、外人闻得见的没降级!”
程菁也忍不住笑了,笑着起身往外推他:“走了走了,赶紧走!”
卢征一边被她推着往外走一边回着头问:“你是不是想当我女朋友啊?”
“呸!不想!”程菁把他推出大门,笑着啐他:“没脸没皮!”
啐完了,关门。
倚在门上,听着卢征的脚步声悻悻地下楼、远去,程菁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离开北京前发生了太多事情,卢征知道的至多不会超过三分之一,所以,他不会明白她离开的时候多么绝望、多么心灰意冷。支教的这一年间,卢征是留在她生命中的唯一一个没有亲缘关系的男人,也是她每次回北京时必见的男人,她真的曾经想过重新做回他的女朋友,如果一切都能顺其自然地发展。
可是今天,事情发生了变化,黎曜晖又出现了。她并不敢对他生出什么奢望,她只是感觉痛并快乐着,一面为他的冷淡逃避而伤心,一面又为能够经常看见他而窃喜不已。在这样的状态下,怎么能和卢征重新开始呢?
周二、周三两天,程菁完成了和四名下属的面谈工作。为了确保面谈效果,她每天只谈两个人,上午一个、下午一个。面谈开始前认真准备面谈内容,面谈结束后立刻进行总结。两天过去,她对部门的情况有了一个更加立体、直观的了解。管理大师大前研一先生说实地访谈很重要,特别是和一线员工间的实地访谈,只有他们能够带你发现真相。
清晨起来,程菁打车来到机场,找到登机口。距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懒得上网,她将行李箱扔在一旁,站在宽大的玻璃窗前望着停机坪里来来往往的飞机发呆。上一次去上海,已是一年又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时还可以随意携带护肤用品,而现在,自奥运那一年起,携带护肤品、香水都要限制容量了。
一年又四个月,发生了多少变化!卓逸帆的儿子今年就快八岁了,已经是个小学生了吧?想到灯红酒绿的夜上海,就想起了那个邪恶又诱惑的上海男人,他的公司生意还好吗?他和朱向东还有联系吗?他,结婚了吗?
“程经理?”
有人试探地轻唤,程菁忙转了脸,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中等身高、偏瘦身材,头发极短、又硬,一双眼睛比卓逸帆还小,笑起来就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很有亲和力。程菁猜想他应该就是要同去上海的销售部同事,忙礼貌地回应:“你好。”
男人知道程菁不认识自己,体贴地自我介绍:“我姓高,高大威猛的高。高志坚,意志坚定的志坚。”
“高志坚?”程菁笑问:“你是销售部的同事吧?”
“对,我是华东销售大区的,”高志坚一脸骄傲地说:“刘总监原来就是我们华东大区的经理。”
程菁心中暗暗好笑,附和地说:“听说了,听说刘老大是咱们公司史上最牛的销售?”
“那是!要不怎么能让他当总监呢?”高志坚更加骄傲,就像刚被程菁表扬的是他一样。
程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笑而不语。
高志坚突然问:“听说你在山区支过教?”
程菁大方地说:“是啊,支教了一年。”
“为什么啊?”高志坚特别认真地问:“听说你是辞了职去的,放着几十万年薪不挣,去那种穷地方支教,你是怎么想的啊?”
“呵呵,”程菁凭直觉认定他并无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遂笑道:“人活着不能只为了挣钱吧?我就是想做点更有价值的事儿,当时又正好有这个机会,就去了。”
“哦,”高志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好玩儿吗?”
“好玩儿?”程菁好笑地看着他,说:“不好玩儿,和那些孩子在一起,很怎么说呢,可以说是心痛。”
“哦,”高志坚想一想,问:“特穷、特可怜是吗?”
“可以这么说吧,”程菁深深地感慨:“和他们在一起就会觉得我们遇到的那些困难、不如意真的什么也不算了。”
高志坚刚要点头附和,突然看见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满脸堆笑地招手:“头儿、头儿!”
他的“头儿”自然就是刘总监了,程菁还没见过,她的目光掠过高志坚向他招手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踱过来。早听说刘总监是个大帅哥,今日一见果然够帅,男人看见美女会心跳加速,女人看见帅哥一样会想入非非。程菁的思想骑上了奔驰的小马,特别不害臊地将他和她所熟悉的另外三个帅哥做了一番比较:黎曜晖和卓逸帆属于一型,都是斯文而优雅的,差别是,黎曜晖很纯粹,卓逸帆很复杂;这位刘总监和卢征属于一型,都是阳刚而豪迈的,差别是,刘总监很会装,而卢征则洒脱不羁。
在程菁走神的短暂时间里,刘劲涛来到了他们面前,他先看一眼高志坚,再转向程菁。和程菁目光相接的刹那,他脸上露出一个自然而娴熟的笑,亲切地说:“是程经理吧?我姓刘,刘备的刘,刘劲涛。”
“刘总监,您好,”程菁主动对他伸出右手,一面与他相握一面不着痕迹地恭维道:“我才入职三天就听了不少刘总监的事迹。”
刘劲涛微微一怔,神色不太自然地说:“是吗?”
程菁敏感地察觉到他大概误会了什么,忙不动声色地说:“是啊,大家都说您是公司有史以来最牛的销售,给我讲了好多您成功地抢单子的事迹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劲涛心里极是受用,脸上谦虚地笑道:“都是大家抬举我,没那么神。”
他的反应看在程菁眼里,程菁忍不住笑了。笑了以后又觉得未免失礼,然而,大家都是聪明人,此时再要收敛笑容更加尴尬。程菁窘迫得微红了脸,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只能继续保持笑容,保持得一张脸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