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实在是很幸福,疲惫、脆弱、伤心、失落都可以在这个空间里得到宣泄,宣泄够了,把自己再一次伪装成无所不能、坚强不屈的形象重新出现在下属员工和同事们面前。程菁对着镜子看自己,眼睛红红的,很明显刚哭过,她又给自己滴了几滴眼药水,她决定,下班前暂时不走出办公室了。
有敲门声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外面大方地问:“程经理,你在吗?”
是刘劲涛,程菁慌忙擦一下溢出眼角的眼药水,说:“在。”
“我可以进去吗?”刘劲涛客气地问。
说实话,真的不方便请他进来,可是,也实在是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绝让他进来。程菁只得硬着头皮说:“请进。”
门打开,刘劲涛进来,门关上。
“你哭了?”
他的直接吓了程菁一跳,传染得她也跟着变得直接了——“是。”
刘劲涛笑了,他喜欢程菁的直接,在他看来,这样的直接等同于直率、坦诚。
“为了赵卫刚?”他问。
“呃”他毕竟是赵卫刚的老大,总让赵卫刚当替死鬼也不合适,程菁含含糊糊地说:“不全是。”
“我听说过你从和风辞职的事,”刘劲涛停顿片刻,说:“说实话,我很佩服你。”
程菁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没有,没什么。”
刘劲涛又笑笑,宽慰地说:“你放心,公司里知道内幕的人不多。”
程菁悻悻地问:“其中包括赵卫刚吧?”
“咳,”刘劲涛说:“你当他是条疯狗就得了,不用搭理他!”
“刘总监,”程菁期期艾艾地说:“谢,谢谢你。”
“又叫我刘总监!”刘劲涛摇着头叹气,“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刘总,那个,刘劲涛,你慢走。”这句话如此可笑,一说出口,程菁就忍不住笑了。
刘劲涛也笑了,学着她说:“程经,那个,程菁,哎,你这名字起的真好!”
“谢谢夸奖!”程菁满面春风地笑:“刘劲涛,门不用关了。”
刘劲涛是一个能让人愉悦的男人,他离开以后,程菁觉得不那么忧伤了。为了祁致远,为了刘劲涛这么好的同事,程菁真心决定留下了。至于黎曜晖,想起他,她的心又狠狠地痛了,她狠狠地想,非工作必需绝不再见他,即便见到了,也要无视他!
下班了,今天是周末,祁总监也说了要好好休息,所以,程菁决定早点走、立刻走!开车来到公司门口,一眼就看见正往外走的黎曜晖,刚决定不再见他就碰见了他,真是倒霉!程菁皱着眉回忆他新换的昊锐的车牌号,他今天也不限行啊,怎么没开车呢?
程同学,考验你的时刻到了!程菁对自己说:无视他!我相信你一定行的!问题是,他慢慢悠悠地往外走,如果不想撞到他,程菁就需要按喇叭提醒他让路,可这样一来,岂不又像是她在故意搭讪?那还叫什么无视?
不得已,程菁只能比他更慢地、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惟恐被他发现误会了去。眼看着他走出公司,一个女人立刻迎了上来,怀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是女孩,小姑娘的皮肤极其白皙,一双黑黑的眼睛亮闪闪的,充满灵性。可惜的是,大概是随了她爹,眼睛偏小,也就与成为大美女无缘了。
行啊你,老婆孩子都跑到公司来接你了!原本还担心因为我妨碍你的家庭幸福,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程菁一边酸溜溜地想,一边醋味横飞地偷瞄他“老婆”,猛然发现,那女人根本不是他老婆,而是温娴!
程菁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温娴抱着孩子笑吟吟地走向黎曜晖,把孩子交给他,两人交接的动作格外温柔、默契。孩子在黎曜晖怀里咯咯地笑,黎曜晖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慈爱的笑,轻轻地在她白嫩的脸蛋上亲吻,孩子欢乐地扑进了他怀里。
孩子的动作太大,温娴慌忙上前帮忙扶着她,生怕她从黎曜晖怀里掉下来摔到。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有说有笑地往前走,黎曜晖的车就停在路边的便道上。温娴接过孩子坐进副驾驶座,黎曜晖则绕到驾驶座那一侧
昊锐开走了,程菁似乎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笑声。他和温娴大大方方地在一起了,带着他和他老婆生的孩子。难怪他故意躲着她,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因为,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过去了,包括他和她提过的婚事,还有第一次缠绵后他说过的那句特别经典的话——我爱你,爱了一辈子了。
事到如今,这句话就像一个狠狠的巴掌,抽得程菁生疼。她把车停在便道上,无力地倚进座椅里。眼泪又下来了,她对着自己吼:不许哭!为那样一个人不值当!她抽出纸巾狠狠地擦着眼泪,就像擦掉烙进生命里的印记。
有人在程菁近前按喇叭,一辆黑色的雅阁在她旁边停下,刘劲涛打开车窗,问:“怎么了?用帮忙吗?”
程菁慌忙给自己换上笑脸,也打开车窗回他:“没事儿,打个电话。”
说着,她掀开手机掀盖,佯装准备拨号。
“那我先走了。”刘劲涛关好车窗离开了。
有了这个插曲,程菁不想哭了,她真的想打电话了。她从电话薄里调出最后一条记录、拨号,电话接通后,卓逸帆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想我了?”
程菁淡淡地笑了,“你明天几点的航班?”
“九点,十一点到北京。”
“好,”程菁说:“我去接你。”
周六醒来,卧室里的光线异常暗淡,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空是阴沉的。这样的天气原本最容易让人感觉忧伤,还好,今天有约会,也就在阴天里点亮了一小片晴空。程菁起床洗漱打扮,换上她昨晚新买的文胸、,给自己喷上久违的“邂逅柔情”,然后出门。
“邂逅柔情”浓郁的味道弥漫在车内,程菁满心、满脑子都被卓逸帆占据了。这样真的很好,当你的心被另一个男人占据时,也就没有空间再为这个男人而忧伤了。
卓逸帆出现在程菁视线中的时候,程菁有种想哭的冲动,她突然觉得他们已经分开好久了,久得她几乎忘记了他的模样。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程菁的身体几乎僵直了,她很想像从前那样直接扑进他怀里,又觉得和他们分开的时间比起来,这么做实在有些唐突。
不等她想好应对他的策略,他已来到她面前,落落大方地笑问:“等了很久?”
这一问化解了她心中的紧张,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放松,自然而然地笑答:“航班又没有晚点,我怎么会等很久呢?”
卓逸帆呵呵地笑着揽起她的腰向外走,走出几步才突然想起什么,请示地问:“可以吗?”
“现在说不可以还来得及吗?”程菁看一眼他搭在她腰间的手,反问。
“你真的瘦了很多呀,”卓逸帆疼惜地捏捏她腰上极其有限的肉肉,问:“怎么想起去支教呀?”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索性一句话以总结之——“机缘巧合吧!”
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卓逸帆说:“下飞机的时候还没有下雨呀。”
“还好,我早有准备了,”程菁撑开一把橙红色的雨伞,“你总是这么走运。”
卓逸帆一怔,想起他第一次来北京和程菁幽会那次也赶上了下雨,是在他们刚刚云雨之后,他笑了,“你的记忆力蛮好!”
上了车,程菁问清楚卓逸帆入住的酒店,发动车子。
“你,结婚了伐?”卓逸帆突然问。
“我在乡下支教一年才回来,”程菁笑问:“你真想让我嫁个村民啊?”
卓逸帆没有接她的话茬,继续问:“你真的没有结婚?”
“没有!”程菁清晰地回答他,好笑地问:“你盼着我结婚吗?”
卓逸帆沉默片刻,说:“我是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这样一个人也不好的。”
程菁心底暗自伤感,脸上笑问:“我结婚了,你还来找我吗?”
“来呀,”卓逸帆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还愿意。”
“我真的有些不愿意,”程菁自嘲地笑,“可是,认识了你我才相信,狐狸精不只有母的,还有公的。”
卓逸帆哈哈大笑:“原本以为你支教了一年修养该好了一些才对呀,现在看来,还是有待提升呀!”
“支教为什么修养就要提升?天天和乡亲们在一起,我都学会当地土语了!”程菁不以为然地反驳他:“说个公的、母的就是没修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