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徐徐关闭,胡莹没话找话地说:“哎,你们发现没有,程菁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我一大早儿就发现了,整个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气色、那精神头儿!”高志坚八卦兮兮地问刘劲涛:“老大你发现没?”
刘劲涛嘿嘿地笑笑,说:“发现了。”
“就是就是,皮肤变得特别好哎!”胡莹热烈地附和,“上周看见她的时候脸色可差了,我还以为她气血虚有什么病呢!”
女人有病的话题不是男人能议论的,刘劲涛和高志坚都不说话了。
胡莹意犹未尽地叨叨:“估计是做了美容了,要不就是恋爱了。”
这句话刺痛了黎曜晖,他的脸不自禁地绷紧了。他当然知道程菁发生变化的原因,比谁都知道——那个在程菁嘴里“和他很像”的上海人又回来了!令他意外的是他并不觉得愤怒,他只觉得心酸。他在心里计算,再过三个月,她就32岁了,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没有老公、没有孩子、没有家,即便再漂亮、再聪明能干又有什么用?她是真的需要一个男人啊。
“你想要个男人,为什么不找我?”
一年又五个月之前,在她家的客厅里,他曾对她说出这句话,并且因这一句话狠狠地感动了她,换来了和她肌肤相亲的缱绻缠绵。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已那么遥远、模糊,他发自肺腑地一声轻叹。
轿厢里刚被胡莹搅热的气氛又因他这一声叹息而变得尴尬了,最紧张的莫过于胡莹,老大心情不好,做下属的自然是不好太过欢乐的,她立刻跟着皱起了眉头。
做销售的天然地承担着在一切场合调节气氛的重任,高志坚立刻说:“财务工作繁重啊,财务老大任务艰巨啊!”
黎曜晖猛然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忙说:“应该的。”
刘劲涛呵呵地笑着拍拍他,“上班以后找你去。”
“哦?”黎曜晖认真地想一想,确定之前并未和刘劲涛约好,才问:“有事儿?”
“有事儿,”刘劲涛暧昧地笑笑:“麻烦你的事儿。”
来到办公室,例行开机、登录正常工作必需的OA、ERP、CRM等一切系统,程菁端着空杯子和一罐茶叶进入茶水间。刚沏好茶手机就响了,还是《暖暖》——卢征的专属铃音。虽然不是老公了,他在程菁心里还是亲人,赋予他《暖暖》当之无愧。
“喂?什么事儿?”程菁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进紧邻茶水间的楼梯间。
“周末干嘛去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本来还想请你吃饭呢!”卢征一张嘴就抱怨。
“约会去了!”程菁得意洋洋地说,毫不在意他的感受。
“真的假的?跟谁啊?”卢征悻悻地问。
“跟那上海人,”程菁故弄玄虚地问:“知道我为什么跟他约会不跟你约会吗?”
明知她在故意戏弄,卢征还是不服气地问:“为什么?他比我帅?”
“哈哈哈!”程菁直笑得花枝乱颤:“因为他送我雅诗兰黛你不送!”
卢征气结,半晌才说:“什么人呐!雅诗兰黛就把你收买了!你就这点气节啊?这要是搁在抗日战争年代,你肯定是一叛徒啊!”
“谁叛徒啊?你才叛徒呢!”程菁撇撇嘴,理直气壮地说:“我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瘦的就剩一身皮包骨头了,你也不说给我送点钱接济接济我!人大老远地从上海飞过来给我雪中送炭,你说说,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除了以身相许还能怎么报答?”
卢征沉默片刻,冷冷地说:“你要没事儿我挂了啊。”
“挂吧挂吧,”程菁不以为然地笑:“本来也是你打给我的呀!”
说了要挂,又不甘心就挂,卢征痛心疾首地骂:“认识你十二年,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人这么拜金!这么没劲!”
程菁不怒反笑:“我怎么拜金了?我都穷成这样儿了还资助了三个失学儿童,我还拜金?”
“真的假的啊?”卢征哼哼唧唧地说:“资助一个孩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是花不了多少钱,问题是我不止自己资助,还发展了其他爱心人士呢!”程菁特有成就感地说:“在我崇高人格的感召下,那个你特看不上的上海人也答应资助三个孩子呢!这叫什么?这叫影响力、人格魅力!知道不?”
“你给我歇了吧!”卢征被嫉妒冲昏了头,脱口而出地说:“我资助四个!有什么呀!”
“四个?我听清楚了,你可别想抵赖了,待会儿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弟媳妇,她专门负责联系这事儿,”程菁厚颜无耻地笑道:“看在你这么有爱心的份儿上,要不,今天晚上我就赏脸让你请我吃顿饭?也别太贵了,龙虾、鲍鱼啥的都不用了,实惠点,东兴楼就成了。”
“我呸!”卢征狠狠啐一口,说:“请你吃饭?咋不撑死你呢!”
程菁欲要回骂,听筒那头突然传来嘟嘟的断线声——卢征把电话挂了。她呵呵地笑着收了线,只觉心情大好,一切都很好,天气很好,心情很好,卢征很好,卓逸帆也很好。
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向下走了半个楼层,这会儿只得转头再往上走。转了身,不经意地一抬头间猛然对上了黎曜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程菁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怔了怔,垂下头贴着墙继续往上走。
“你岁数也不小了,别老瞎折腾了。”和程菁擦身而过的刹那,他突然说。
程菁一愣,前后左右看上一圈,确认黎曜晖是在跟她说话,低下头接着走、不理他。
“我跟你说话呢!”黎曜晖没好气地说,“你装什么聋哑啊?”
“你管得着吗?”程菁冲口而出地反问,态度比他更恶劣。
黎曜晖脸上满是无奈,缓和语气语重心长地说:“别折腾了,再折腾你想嫁也嫁不出去了。”
你不是说过要离了婚娶我的吗?现在呢?失忆了?还是温娴那个女人让你改变了主意?不过是一年又五个月的时间,就从求婚变成了催嫁?这是什么道理!我难道是任由你安排、戏弄的吗?!
“我嫁不嫁的出去关你屁事!”程菁粗鲁地甩下这句话,扭头继续走她的路。
“别闹了你!”黎曜晖一把拽住她,耐着性子特别诚恳地说:“你成天看见我就跟看见仇人似的干嘛啊?就算咱也不是仇人吧?最起码还是朋友吧?”
没有爱,哪来的恨?爱过的人把你当做仇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冷漠。而你,黎曜晖,给我的就是冷漠!
想到这里,程菁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她用力甩开黎曜晖的手,冷冷地说:“我没你这样的朋友!”
楼上有开门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有人从办公区进入楼梯间下行。黎曜晖慌忙退了半步,和程菁保持一米距离,程菁则以极快的速度给自己伪装上带着淡淡笑意的平和表情。
“你怎么在这儿?”刘劲涛先发现了程菁,随着他继续向下,又发现了黎曜晖,“我刚才去你办公室找你了,没找着。”
“哦,”黎曜晖问:“有急事?”
“也不是特别急,一件小事,就是有点麻烦。西部大区有家客户弄丢了一张发票,希望咱们能再给开一张,”刘劲涛笑笑,“西部大区经理吴霞说找你们的余芳说了好几次了,余芳就是不答应。客户那边天天催我们的人向我们施压,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黎曜晖尽量不流露出轻蔑的笑,严肃地说:“刘总监,增值税发票是不可以重开的。”
“我知道,”刘劲涛亲热地拍着他的肩,“想想办法。”
程菁悄然一笑,转头欲走。刘劲涛却不让她走,及时叫住她:“程菁,你原来在和风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你要听实话吗?”程菁笑着问他。
刘劲涛已猜到了她的“实话”,大度地说:“说实话。”
“遇到过,我们可以提供加盖财务红章的复印件证明这张发票确实存在,”程菁顿一顿,说:“但是,是不可能重开发票给客户的。”
刘劲涛一脸为难地说:“我们也会这样引导客户,问题是现在客户那儿实在是说不通啊。”
“实在说不通那就温馨地告诉客户——对不起,我们肯定不能为了客户犯的错而去犯法啊!”程菁不以为然地说:“客户不就是不想承担不能退税的损失嘛,如果这个客户真的有那么重要,你从货款里给点折扣不就行了?”
“咳,”刘劲涛乐了,“这阵子天天陪客户应酬,喝的我脑袋都晕了,谢谢提醒啊!”
黎曜晖为程菁几句话就成功说服了刘劲涛而高兴,乘胜追击地说:“我也一直想找你谈谈,我到公司一共七个月,已经发生过两次客户遗失发票的事情了,还都是死活要求我们重开。你看是不是可以要求客户对收到的发票进行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