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这周过得格外地快,程菁将日历翻过去,四月结束了,明天又是五一了。去年五一,她从山区回来,见到了三个人——卢征、杜芸,还有无意间邂逅的黎曜晖。前年五一,她不辞劳苦地组织了同学聚会,只为见一个人——黎曜晖。她对着自己苦笑,自从她去山区支教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还有没有人替她继续组织也变得不再重要了。
收拾好手袋,程菁离开办公室乘电梯下楼。电梯在她面前停稳、开门,刘劲涛和黎曜晖在里面,看见程菁,黎曜晖愣了,刘劲涛露出了笑脸。
“五一有约会吗?”刘劲涛一边按下“关门”按钮一边问。
“呵呵。”程菁笑而不答,没法回答,她不习惯把“无”硬说成“有”,但也不能在黎曜晖面前丢了面子,只能哼哼哈哈、支支吾吾。
刘劲涛却不知道她复杂的心事,只道她是在故意玩儿含蓄,这让他很不适应,他所欣赏的是那个和他一样坦诚直率、有一说一的程菁。为了帮助她恢复本色,他大大咧咧地笑问:“卓逸帆不来北京?”
他刚去福州,来什么北京啊?整个一哪壶不开提哪壶!程菁在心里骂他一句,模棱两可地说:“不知道。”
“那就是不来呗!”刘劲涛哈哈地笑:“正好,我也没约会,咱俩约会呗!”
“什么?!”程菁发一声怪叫,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你这人思想太复杂!”刘劲涛一本正经地批评她:“约会就非得是一男一女吗?就非得是那种关系吗?同性朋友之间就不能约会吗?”
程菁眨眨眼睛,问:“请问,是你把我当成兄弟看呢?还是我把你当成姐妹看呢?”
“呵呵,都行,朋友之间不用分的那么清楚!”刘劲涛特别仗义地说出这句话,突然想起电梯里还有个黎曜晖,忙转向他,问:“你说我说的对吗?”
黎曜晖没料到会被他问到自己头上,愣了愣,一脸严肃地说:“男女之间恐怕没有纯粹的友谊。”
“除你老婆以外你就没有一个女性朋友?”刘劲涛不相信地问。
黎曜晖不由自主地瞥一眼程菁,说:“没有纯粹的女性朋友。”
刘劲涛不怀好意地压低了声音,“看来是有不纯粹的女性朋友。”
程菁从鼻子里“哼”一声,不阴不阳地说:“不纯粹的女性朋友不是朋友,是婚外情人。”
黎曜晖的面色一变,按捺着不满没有说话。
刘劲涛立刻转移话题地问程菁:“哎,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啊?”
电梯在一楼停下、开门,程菁率先出去,边走边说:“睡个懒觉再说了。”
“我们一帮哥们儿明天下午K歌去,”刘劲涛跟在她身边,嘿嘿地笑:“你也一起去吧,里面有好几个钻石王老五,万一有你能看上的呢,我给你介绍介绍?”
程菁撇撇嘴,断然拒绝:“男人扎堆儿的地方没好人,不去!”
走出大楼,程菁抬眼瞄向公司大门,寻找门外是否有等候的出租,出租没看见,却一眼看见了停在路边的昊锐。
哼!你的婚外情人又开着你的车来接你了!一股邪火窜进程菁脑袋里,她有种想猛然回头、猛扑过去猛踹黎曜晖的冲动。
黎曜晖似乎也不想在程菁眼皮子底下和他的“婚外情人”双双离去,故意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走在程菁和刘劲涛后面。只有刘劲涛不明真相,依旧神态自若。
“你怎么走?”不明真相的刘劲涛同志热情地问。
“打车,”程菁暂时将思路从黎曜晖身上转移到刘劲涛的问题上,“昨天出差,没开车。”
“我送你吧,”刘劲涛掏出车钥匙随手一按,“我前天晚上把车留在公司了。”
程菁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一辆崭新的灰色奥迪,还没上车牌。她不由得感慨:“你跟我前夫真是一类人!”
“怎么了?”刘劲涛不怀好意地笑问:“你怎么老拿我跟他比啊?”
程菁不搭理他的恶意挑衅,指着他的车说:“你们都是新车不上车牌就开着到处乱窜,就想趁着没人管的时候随便上路、随便违章吧?”
“你这属于没有证据地胡乱推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劲涛白她一眼,做压力山大状,“做销售的忙啊!没车出门不方便啊!”
“嗯,对,销售都是大忙人,地球人都知道你们忙!”程菁大方地坐进他的新车里,问:“你请我吃饭?”
刘劲涛一愣,笑道:“你这人真实在,实在的让我都没法说不行了!”
“呵呵,”程菁腆着脸笑:“好朋友讲义气嘛!一顿饭钱算什么呀?你肯定不放在眼里,对吧?”
“对!”刘劲涛豪迈地发动车子,豪迈地说:“天天请你都行!”
“哈哈哈!”程菁欢畅地大笑着拍他:“赶紧的,走着、走着!”
奥迪缓缓启动,黎曜晖自动往后退了半步给奥迪让路。驶出公司后,程菁看见昊锐的车门打开了,温娴从里面出来,转到副驾驶座的车门旁。这一次,她没有带着孩子。
“哎,你跟黎曜晖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刘劲涛从后视镜里看见黎曜晖上了车,“你怎么老跟他掐啊?”
程菁一愣,本能地否认:“我什么时候跟他掐了?都是就事论事嘛!他是总监,我就是一个小Manager,我哪敢跟他掐啊?”
“你还没跟他掐呐?你刚才阴阳怪气儿地说人家有‘婚外情人’的时候他脸都红了,”想起黎曜晖的窘态,刘劲涛幸灾乐祸地笑了,“你干嘛老跟他过不去啊?是因为他让你们做发票签收那事儿吗?”
当然不是因为这事儿了,而是原因是不能说的,程菁撇撇嘴,蛮不讲理地说:“一天到晚事儿了吧唧的,我就看他不顺眼!”
“嘿嘿,财务总监嘛,就是要监管全公司的业务,他又年轻气盛一根筋,招人烦是正常的,”刘劲涛换上一本正经的态度,说:“你别老跟他对着干,毕竟他也是总监嘛!又是管财务的,我和祁致远都得让他三分。”
让他?除非我眼瞎心也瞎!程菁心里不服气地骂,嘴上顺从地说:“知道了,谢谢提醒。”
程菁的手机在响,帮助她彻底结束了这个话题,她故意让铃音多响一会儿才接听起来,卓逸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五一不出门吧?”
“啊,不出门,怎么了?”
“我后天去北京呀?”卓逸帆问。
“后天?”程菁略一计算,问:“你不回家了?”
“本来就是计划三号才回上海,”卓逸帆呵呵地笑:“只是提前离开福州罢了。”
程菁心里欢喜,确认地问:“你跟向东一起来北京?”
卓逸帆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呀,他不会管我们的事。”
“我知道,”程菁很拽地说:“你愿意来就来呗,首都北京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用不着跟我请示。”
“哈哈,那我就去了呀,”卓逸帆温柔地低声叮嘱:“别忘了,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知道啦!”程菁被他哄得五迷三道,乐颠颠地答应下来,吃吃地笑着挂断电话。
刘劲涛八卦兮兮地问:“他哪天来呀?”
“谁呀?”程菁装疯卖傻、东拉西扯地反问:“谁哪天来呀?”
“卓逸帆!”
“呵呵,”装不下去了,程菁没皮没脸地笑,“后天。”
“唉!”刘劲涛一声长叹,“还以为找着一个同病相怜的呢,闹半天就我一人是孤家寡人!”
“你是孤家寡人?”程菁狡猾地看着他坏笑:“不能够吧?只是暂时缺少一位有名有份的固定伴侣吧?”
“呵呵,”刘劲涛笑得没有丝毫赧然,“又拿我跟你前夫比!”
这是一顿轻松、愉快的晚餐,两个同样坦诚、直率的人在一起,不必互相揣摩对方的心思,更不必提防、算计,谈天说地、胡侃神聊,连骂人都是无拘无束、痛快淋漓。
吃过晚饭,刘劲涛热情主动地送程菁回家,下车之前,程菁发自肺腑地叮嘱他:“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
刘劲涛一愣,在他的记忆里似乎还没有哪个女人如此真诚地对他说过如此贴心的话。
“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和你那群哥们儿抢麦克风。”已经下车了,程菁又趴在车窗上说。
刘劲涛打开车窗,暧昧地一笑:“谁说我现在就要回去休息了?我的夜生活刚开始!”
程菁夸张地瘪着嘴皱起眉向他摆手:“Bye!”
“呵呵。”眼看程菁打开楼门、进去,刘劲涛笑着发动车子、离开。
刘劲涛是一个有趣的人,和他在一起很放松、很随意,可以笑骂由人,洒脱地做人。这,就是程菁和刘劲涛在一起时的感觉,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是同类。想到这里,程菁呵呵地笑了,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有一个可以和你缱绻缠绵的情人,有一个可以和你勾肩搭背地“同流合污”的朋友,还有一个可以让你在无聊透顶时体验一把“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薄情郎,圆满了。
人生不就是一场体验吗?丰富热闹至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