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等姚灿出来再问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再请她相信自己刚才不是故意的。
容亭透过走廊边的雕花木窗往外看,天色渐晚,四周漆黑一片,皑皑雪山静默无言,只有温泉馆外面亮着的路灯,暖黄色灯光让人没来由的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雪花纷纷飘落,在空中翩跹许久,才徐徐落地。
这一刻如此安静,能听见雪花落在屋头上的声音,像是春雨拍打雨巷青苔的声音,却更轻柔,更安详。
静谧之中这木门却忽然嘎吱一声,容亭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应该是姚灿在里面开门了,她却牢牢勾住了外面的铁钩子。
她没有立刻撤回力气,怕里面的人用力过猛,她忽然收手,姚灿怕是要往后跌倒。
感觉到门上没了向里的拉力,容亭才慢慢松开手,门一开,她就看见姚灿正注视着她,神色很平静,丝毫没有乍见到自己浴池外面站着个人的惊愕。
容亭反而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她往后退一步,眼睛也不知往哪里看,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我那个,什么,就是刚好听见这里有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门一推,就开了。”
姚灿耐心听她讲完,点点头:“刚才进来的急,忘记锁门了,既然是你,也无妨。”
容亭还是不太好意思看她,没注意到姚灿白皙脸颊上浮现的淡淡粉色,她长舒一口气,就是啊,都是女人嘛,无妨的。
她抬起头对姚灿笑了一下,视线往下的时候,才注意到姚灿左脚脚踝处的红色痕迹,像是因为温度太低导致血管流动变慢,从而产生的淤血。她一怔,指着那痕迹问:“你冻伤了?”
姚灿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脸上浮现些许茫然神色:“我也不知道,没来过这么冷的地方,走路的时候不大舒服,刚才到了房间里脱了靴子才看见脚踝这里红了,脱了鞋感觉就穿不上了,干脆等别人都洗完出去,我再慢慢挪过来。”
容亭有点生气,没来过这种地方,还报这种节目,来之前还不做好准备工作,被冻伤了还这么茫然,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吗!
容亭没理她,低着头,嘴唇抿的紧紧的,但是一只手接过姚灿的衣物,另一只手扶起她来,把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语气不太好:“走吧。”
她也知道自己气的莫名奇妙。容亭可能是在生自己的气吧,为什么因为自己心里别扭就不敢去看她,下了缆车之后就自顾自的走在前面,见到顾明远时,那种忽逢故友的欢欣更让她忘记了关注身边的人。
姚灿看她脸色崩的紧紧的,不解的问她:“你在生气?”
容亭硬邦邦的回了一句:“不然呢?”
姚灿看着她,眉目间充满疑惑。容亭瞪她一眼:“你怎么不叫我?”
姚灿一怔:“叫你什么?”
容亭又低下头去,手环过姚灿后背,在她腰上用点力,让她整个人的重量往自己肩上倾斜的多一些,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叫我什么?为什么一开始感觉不舒服的时候不叫我,为什么在房间里察觉冻伤之后不叫我,为什么要自己慢慢挪过来也不叫我?
两个人都没说话,过了半晌,姚灿才打破了沉默,她声音放得很轻:“你又不想见我,我叫你干什么呀……”
容亭脚步一顿,随后又继续恍如无事的往前走,嘴唇抿得更紧。
原来她知道。
容亭想起在缆车上,她看见姚灿脸颊有些苍白,嘴唇颜色偏深,那个时候,她应该就很冷了吧。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敢见她,不想见她。
所以她宁愿坐在缆车上,嘴唇冻的发紫也不愿意和容亭多说一句话,宁愿一个人跛着个脚,沿着走廊慢慢挪动,也不愿意叫她陪着她过来。
容亭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涩,姚灿这个人,初见时冰冰冷冷的,怎么心底这么傻的可爱呢,这酸涩在她心里荡漾再荡漾,最后她竟然在这难言的酸涩之中又品尝出些许甜蜜来,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这么在乎她的想法
她一直把姚灿送回房间门前,也没多说一句话,姚灿对她道了声谢,接过容亭一直提着的她的衣物,进屋转身要关门的那一瞬,容亭却忽然伸出手掌,撑住了房门,声音里微微有些沙哑:“没想到你看起来瘦,其实还挺重的,陪你走过来这么一小段路,我都出汗了。”
姚灿笑了:“所以呢,重点是你发现自己比我轻?”
这人怕是理解能力有问题吧!
容亭看着她,凶巴巴的说了一句:“我这么辛苦,所以你该请我进屋坐坐!”
姚灿有些惊讶:“出了汗不该回去换个衣服吗?等会汗干了容易着凉啊。”
她话虽这么说,原本准备关门的手却放了下来,容亭跨进去一步,又扶着她手肘:“走吧,扶你到床边坐下,万一你等会跌倒在了房间里,还咬着牙不出声,谁会知道啊。”
姚灿听她这般描述不禁想笑:“我有那么傻吗?我不知道求助啊。”
容亭嗔她一眼:“有!刚才是谁跛着脚去泡温泉,要是不慎滑倒,跌在了池底怎么办,到时候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漫过你的头……”
越说越荒谬,越说她越怕。幸好她刚才没走啊!
不过姚灿丝毫没被她带偏,很认真的看着她:“那池水就到我锁骨,跌倒有可能,怕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水漫过我的头,毕竟只要脊椎没断,人就可以立刻坐起来。”
容亭:“……”
这没心肝的人!她在一旁替她担心又后怕,她还这么一副淡然样子!
不过此刻不是再说这么多的时候,她扶着姚灿坐下,又蹲下来,看了看她脚踝上的淤血,幸好时间短,姚灿一直在走动,也不是很严重,而且温泉水一泡,仔细看看,只是颜色还有些深,但是淤血其实早已经散了。
姚灿本来安稳坐在床边,手掌撑在床沿上,身子微微前倾,没想到容亭忽然蹲下来,捧起她的脚踝看了很久,她不由得整个人身子往后一倒,手肘半撑起身子,半带着恼怒问她:“你干什么?”
容亭根本不看她,捧着她的脚踝又看了会,嘴里念念有词,又忽然松开手,冒冒失失的跑了,走之前丢下一句:“我去房间里拿点东西就过来。”
姚灿用力坐起来,低着头,看着自己被容亭握过的脚踝发愣,不多久容亭回来,手上还拿着小包,她又蹲坐下去。
姚灿这一次有了准备,手掌撑住了,安静的看容亭想干嘛。
容亭先握住她的脚踝揉了揉,力气用的不小,感觉淤血彻底淡了,又从包里拿出药贴来,严严实实的贴了一圈,又拿出一双羊毛长袜,直接给姚灿套上。
等她站起来,又从洗手间里洗手出来,才终于开始凶姚灿:“你说你这么大的人,对自己能不能上点心啊?别让别人替你担心行吗,要不是从缆车下来一直在走,你刚才又泡了很久温泉,这会儿你的脚该整个肿起来了!”
姚灿看她板着个脸,点了点头:“哦。”
什么叫哦啊,能不能好好说,自己知道了,她错了!
容亭气鼓鼓的拿手去戳姚灿的脸颊:“你你你,认错态度端正点行不?”
她想戳戳,捏捏姚灿的脸颊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怎么今日真的大着胆子,戳都戳了,干脆再捏一把啊!
容亭往前走一步,手指捏了捏眼前人的白皙脸颊,发现这人因为近来清减了,手中的触感并不算饱满,她看着姚灿问:“再说一遍,你知道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姚灿看她半晌,好像是要说话的样子,容亭半收回手,谁知道姚灿一下子咬住她的手掌边缘,含糊不清的说:“捏我是吧,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