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第二百五十四节冷雨
    正是农忙时节，挖了红苕又要种麦子，种了麦子还要种油菜，豌豆胡豆也要种一些，还要种萝卜白菜这些菜食，所以程财发也忙得昏头转向。但他看到孙秀丽依然是起早贪黑地忙碌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感到阵阵心痛，真想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帮助帮助这个累得不分昼夜的女人。但他又不敢胆大妄为地跑去帮助孙秀丽，因为他还是怕自己这卑微低贱的光棍身份会给孙秀丽惹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别人家都在开始种麦子了，但孙秀丽地里的红苕都还没有挖完，还在没日没夜地干，她不仅要赶上季节好种麦子，更要赶在下雨之前把麦子给种下去，因为在这山里的深秋初冬季节，一旦下了雨，那就要下个十天半月，一直都那样淅淅沥沥的总是下个不停。到那时，山上的路就将会很是湿滑，不旦红苕挑不下山，而且把地里的泥土都淋了个透湿，脚一踩上去，锄头一挖下去，就会粘上厚厚的一层稀泥，就怎么也种不下去。
    然而担心的事却还是到来了，就在孙秀丽还在山上挖最后一块地里的红苕的时候，已经阴沉了两天的天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就下起了雨来。而且这雨还下得又大又急，几乎就如同五六月间的热天时候的急雨一样。
    人们都没有带蓑衣斗笠上山去做活路，因为大家都没有想到这都初冬了，就算下雨也是一点毛毛雨，谁都没有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来。一时间，人们都赶紧往家里跑去，因为这冰冷的冬雨打在人的身上，那是极为阴寒的，最易使人着凉发烧，如果着了凉的话，整个大山村里又没有一个医生，那就麻烦了。
    然而孙秀丽却还是那样在地里忙活着，似乎一点都不为这冷雨所吓倒。
    正在往山下跑的程财发故意人孙秀丽的旁边经过，当他看到依旧还在挥舞着手中的锄头的孙秀丽时，顿时就站住了。
    雨下得又大又密，孙秀丽的身影淹没在这密密麻麻的雨帘之中，是那样的依稀朦胧，那样的凄弱可怜。人们都已经下山去了，唯独这个女人还一个人在这大雨之中坚持着，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下，在这空旷幽长的山谷之中，她是那么的渺小，又是那么的坚强，坚强得令程财发都感到了触目惊心，震撼不已。
    程财发也顾不得身上已经被雨水浸透的衣服了，立即就朝孙秀丽跑了过去，抓过孙秀丽手中的锄头，立即就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挖起了地里的红苕来。
    孙秀丽也配合地跑回到自己的箩筐旁边，把地里那些已经被雨水浸湿的红苕给捡到了箩筐里。
    冰冷的雨水透过衣服浸到了程财发的肌肤上，将他冻得一阵接着一阵的颤抖起来。但他依然没有丝毫的停顿，依旧那样拼了命地劳作着。他要尽快把这块地给挖完，以便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少受点凄风冷雨之苦。
    红苕上的泥土已被雨水浸透，在孙秀丽的手里一抹，就变成了稀泥，粘粘地沾在了孙秀丽的手上，将她的双手都弄得满是黄褐的稀泥。
    程财发就更艰难了，地里已被雨水打透，一锄头挖下去，粘粘的泥土就沾到了锄头上，一会儿就将锄头给沾上了厚厚的一大块，挖不了几下，程财发就要用手将沾在锄头上的稀泥给扒下去，不然的话，这沾满了泥土的锄头，恐怕就连提都提不起了。
    曾经这温情深厚的土地，哺养了人们的土地，现在似乎带着某种报复性的狂烈，就把她那凶狠阴冷一面给表现了出来，给依旧在她身上劳作的这两人带来了无情的折磨，让这两个人都被牢牢地陷落于这稀烂的泥土之中。
    然而两人却不得不忍受着这种凄冷冰凉的折磨，依然坚强而又固执地在土地里坚持着。
    程财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累了，只知道尽快地将这块地挖完，在这个目的之外，就连自己的生死都已经无所谓了。
    孙秀丽已经捡完了地里的红苕，看到程财发这副竭尽全力的样子，心里一热，感到眼眶就有水出来了，但不知是泪水还是从头上滑落下来的雨水。她来到程财发的身边，抓过锄头，想要抢过来自己挖。
    但程财发把粗鲁地一把就将孙秀丽推开了，并对她大声说道：“你到那边树下去躲一躲雨，我就要挖完了。”
    孙秀丽被推到了一旁，但是她却并没有走到地边的树下，而是依旧站在程财发的身边，看着程财发把红苕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地里挖出来，扔到了一旁，她就赶过去，把这个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红苕捡到箩筐里，然后就又站在那里，等待着程财发把红苕又扔过来。
    就这样，程财发刚刚把红苕挖出来，扔到孙秀丽的面前，孙秀丽就把这个红苕给捡进箩筐里，有时几锄下去也没挖出一个红苕来，于是孙秀丽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拼命地劳作着的程财发。
    终于把整块地给挖完了，孙秀丽也把红苕给捡完了。正当孙秀丽想要挑着这担装满红苕的箩筐时，程财发却一把就把扁担给抢了过来，挑到了自己的肩上，随即就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孙秀丽也只得扛起了锄头，紧紧地跟随在了程财发的身后。
    由于下山的土路已被雨水浸透，现在已是无比的湿滑，挑着重担的程财发每走一步都是何其的艰难，有几次都脚下稍稍一滑，险些就连人带箩筐地滚落到山下去，但幸好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只是吓得孙秀丽出了一身冷汗。
    程财发也没有想得太多，只是一口气就将箩筐挑到了孙秀丽的家里，当他看到唐有芳与谢远高看着自己那诧异的表情时，才知道自己不该来到这里来的，但是都已经挑来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接就把红苕挑进了屋里，放下箩筐，对孙秀丽说道：“你赶快洗个热水澡，不然会着凉的。”说完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孙秀丽看着程财发那湿透的背影，感到眼角又有水流出来了，但这次，她能明确地感受到，这就是自己的泪水，因为它是温热的。
    唐有芳看着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的程财发，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孙秀丽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跟这个傻子光棍在一起了？跟这样一个贱眉贱样的人在一起，你不知道害臊，我还没脸出去见人呢！你真是把我们谢家的脸面都给丢完了，我们谢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烂女人回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说完，还重重地在孙秀丽的面前吐了一大口口水。
    孙秀丽也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地来到灶间烧起了热水来。
    孙秀丽与程财发的这件事不知怎的，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山村。整个村里都在谈论着这件事情，把村里是闹得沸沸扬扬。特别是在山上做活路时，大家更是把这件事当作是减轻繁重活路所带给身体的劳累的一个好闲料。由于做活路的人们之间相隔还是有一点距离，大家都只能扯着喉咙大声地说话对方才能听得清，于是说话声音就大了起来，而且还传出了老远。
    这样，稍远一点地方的人们也都听到了这个令人为之一振的话题，也都赶忙加入了进来，稍远地方的人们的说话声又让更远的地方的人们听到了，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就加入了对于这个事情的讨论之中，大家的说话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接着一个地就连成了一片，整个大山脚下的庄稼地里，都是在大声地谈论这件事情的说话声。
    人们从孙秀丽与程财发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关于时间的争论中扯到了他们这一个寡妇一个光棍接下来会有些什么进展未来探讨里，又从他们厮混是在孙秀丽的家里还是在程财发的家里的地点猜测中扯到了程财发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的羡艳里。
    当然更多的还是关于他们是如何搞在一起的争论里，对于这个问题，有些人是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认输。有的说一定是孙秀丽勾引了程财发，因为程财发那么瘦小的一个个头，怎么可能把刚烈泼辣的孙秀丽给制服，那次孙秀丽追打程财发的情形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有的说一定是程财发了孙秀丽，因为那次被孙秀丽打过之后，他就一定是怀恨在心，所以就找了个机会把孙秀丽给整了，整了之后，程财发又给了孙秀丽一点好处，那天还冒着冷雨帮她把红苕给从山上挑了回来，所以孙秀丽就对他服贴了，不然依孙秀丽的个性，她怎么会主动委身给那个猥琐低贱的程财发。
    当然这些大声的争论已被同样在山上种麦子的孙秀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些关于自己的耻辱争论，她也感到有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起来，恨不能找个地缝给钻到地里去，再也不要出来。
    程财发也听到了人们的打趣，他倒不是为自己感到羞辱，而是为孙秀丽愤恨起这些胡言乱语的人们来。一些光棍还追问程财发是如何把孙秀丽这个冷硬泼辣的寡妇给搞到手的，程财发总是怒不可遏地将这些无聊的人给骂走。
    程财发深深地觉得，自己曾经也与这些光棍一样的无赖又无聊，一样的对女人是垂涎欲滴，一样地觉得只要是睡到了某个女人，就算是把这个女人给弄到手了。但是与孙秀丽及胡翠花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他才渐渐明白过来，其实男人与女人在一起，并不是如外人所见到的那样，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睡觉而已，而是其中还有更多更深奥的东西，但是程财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感受到这其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