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第三百四十九节生命的价值
    在一个大家都上山去做活路的时候，郑明云突然就闯进到了金凤的房间里来。
    金凤记得，自从自己嫁到他们家来了之后，这个老公公就一直都没有进到过自己的这个房间里来，连伸进头来看一眼都没有。他这次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突然就闯了进来，究竟会有什么大事呢？
    金凤惊惧地看着这个突然到来的速之客，脸上满是疑惑与惊诧。
    郑明云先是站在金凤的床前，看到金凤是醒着的，正漠然地望向窗外，于是轻声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对于这位历经世事的老公公的问话，金凤不敢不答。她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对那双深陷的眼睛有深深的恐惧，只感到一旦与那双眼睛相接触，她心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吸进去了似的。
    然后，郑明云才拉过旁边的那把椅子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金凤好一会儿，眼里充满了无限的悲悯与温柔，这才慢慢地说道：“嫁到我们家，让你吃苦了。你这样的一个女人，深陷在我们这样的一个家里，实在是让你受委曲了。你有知识，有文化，人又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机灵，你本该有更好的生活，但却陷在我们家里吃苦受罪。这对你来说也实在是有些不值。”
    郑明云说得很是真切，直说得金凤心里凉凉的，甚至有些想哭。
    “还有，你名义上还是我那几个儿子共同的媳妇，这件事情说出去，实在是有些有悖常理，也让你感到更加的委曲。特别是老大郑天富，他还对你总是那样的粗暴蛮横，只是那样的肆意妄为，一点都不懂得怜惜你。这些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急在心里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他就是那样的一个脾气，有时连我与他妈都认了。而且他也这么大岁数了才终于娶上一个媳妇，所以发发脾气也算是情有可愿的吧？”
    金凤依旧那样侧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明亮的窗外。
    “是我把你买进来的，花了我一辈子的钱才把你买进来的。你要知道，那些钱，是我历尽千辛万苦，甚至是差点搭上性命才挣到的。那些钱，就是我这一辈子的值当了，我这一辈子，就值那些钱了。我就用我这一辈子所值的这些钱把你给买了回来，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我这一辈子的辛苦没有白费，我这一辈子算是活得有价值有意义了。真的，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虽然我能力小，只能为四个儿子共同娶回一个媳妇，但看到你之后，我也就心安了，我也就算是对得起他们了。因为他们能够有你这样的一个媳妇，也算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金凤的心里就更加的悲怆了，自己是这个老头子用他一辈子的时间与精力所挣的钱买回来的，他的生命的价值与意义，就是自己这样的一个儿媳妇而已。
    “你是我用我一辈子的心血和付出换回来的，甚至是用我的命给换回来的，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常常就想起了我曾经做牛生意时的那些艰难的时日，那些一分一厘积攒下来的血汗钱，那些不堪承受的心里的沉痛。也就是说，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看到了我的命一样，你就是我的命，如果你哪一天突然不见了，那我的命也就没有了，我所有的一切都就落空了。”
    这个老头子对自己说了这样的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自己永远也不要想逃离这里，他会用他的命来看住自己的。他不是说得如此的直白吗？因为自己走了，那他的命也没有了。想到这里，金凤的心里就透出了一股深深的阴寒。
    “你是被我买回来的，也是我把你困在我们这里的。你对我是骂也好恨也好，我也没有办法，为了我的儿子们，为了我郑家的香火，我只能这样做，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把你这样地害了。其实如果不是你，换了是别的女人，也同样会被深陷在这里的。其实我也是不想，我真的不想这样，看到你成天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心里也真的不好受。人心都是肉长的，都是有感情的，都会受伤都会痛的。”郑明云那张苍老而精练的脸上也现出了痛苦的神色，以至上面的皱纹都更深更密了。
    金凤依然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这个老头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也许就是因为你太过好看，我的儿子们都喜欢你得不得了，他们甚至都可以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也因此而争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甚至可能是反目成仇，不共戴天。我说这些你都不要惊讶，因为我太了解我的儿子们了，也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喜欢你了。他们先是想方设法把老二给分了出去，老二自知与他们争抢不过，也就只得退了出去，但老二直到现在都不肯娶媳妇，那就是因为他还对你抱着一丝幻想。老二出去之后，现在就是老四了，他们也想把老四分出去，当然这也是迟早的事。我知道你是对老四真的好，动了真感情，但老四还小，他在这样激烈的争斗中能做什么呢？如果当真老四被分出去的那一天，那你又怎么办呢？你总不可能跟着老四也分出去吧？你是我们家里的中心，你到哪里，我们家也就在哪里，所以，只怕你是永远也甩不掉他们的纠缠了。”
    对于离开郑天华的结局，金凤还没有想到过。她只想的是能够与郑天华一起离开这里，而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会与他分开。如果连这个最后的希望与寄托也分开了的话，那就真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知道你是一刻也不想留在我们这里，你是想要与老四一起离开这里，但他们看得是这样的紧，你们能够逃得掉吗？我就告诉你吧，老三已经利用他的权威调动了好些村里的光棍帮着监视你的了，你从家里走出去的一刻起，那些光棍们都就一直在紧盯着你的了。所以说，你现在是不容易从这里逃出去的了。”
    郑明云的话令金凤的心猛地揪紧了一下，原来自己早已被别人监视起来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难怪自己与郑天华到树林中山涧里去撒欢的时候，也总觉得似乎有人盯着一般，但当时却以为是赖有金那个恶鬼阴影在作祟的缘故，所以也就没有在意，没有想到居然还是这样的一个情况。突然想到自己与郑天华在那野地里脱了个精光激情缠绵的一幕都已被人看在了眼里，金凤的脸上顿时就现出了一丝晕红，羞愧得直想钻进被窝里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
    “当然，老四也是不愿意与你分开的，至少他是不愿意看到你一直深陷在我们家里吃苦受罪的。他不想从家里分出去，又跟你这么好，你现在还怀了他的孩子，你就老大与老三他们会怎样对付他？我在这里跟你透露一个真相吧，你知道赖有金是怎么消失的吗？那就是老三怂动胡翠花之后，他们三兄弟一齐到程财发的家里去把赖有金给整死了的！”
    金凤顿时就浑身战栗了一下，惊得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朝郑明云看了一眼，惊瑟得脸色都白了。原来赖有金就是被他们所害死的，那么高大强壮、凶恶残暴的赖有金，都被他们给活活整死了。那个杀害赖有金的场面，会是多么的惨烈恐怖，一定是惨不忍睹，血流成河。金凤的眼前顿时就浮现起了那血溅满屋的血淋淋的一幕，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赖有金在血水之中做着最后的挣扎，但三个兄弟却还挥舞着手中的刀朝他狠狠地砍去，直到把他砍得血肉模糊都还不停歇。
    “他们虽然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但是我却什么都知道。那就是因为赖有金打了你的主意，了你。他们怎么能够忍心让你这么好的一个媳妇被别的男人霸占呢？所以他们才对赖有金动了杀心的。所以说，他们竟然连那么强壮的赖有金都敢下死手，而且赖有金还是我们村的村长，他们同样也毫无顾忌，从这些可以看出，为了你，他们真的什么事都做得了来的。”
    惊骇中，金凤不由得重新又估量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现在就在被他们争来抢去的，好像是众星捧月一般，但是一旦把他们给惹急了起来，他们可是毫不留情的。他们这副凶狠残暴的样子，只要是他们所得不到的东西，他们宁愿是毁掉也不容别人得到。自己这样娇弱的一副身子，在他们这般狂暴的凶残之下，不是轻而易举就被他们给碾得粉碎，然后灰飞烟灭。
    “我现在所担心的，就是害怕他们对老四下狠手。老四不像老二那样很轻易地就被赶出去，你跟老四的感情又这样的好，而且你还怀了老四的孩子。现在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对手就是老四了，而他们又不能对老四怎么样。只怕他们一气之下会不顾手足之情，把老四也像赖有金那样地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凤的心里不由得感到阵阵的阴寒，寒得她都感到了透彻骨髓的冰冷。她定定地看着郑明云，都已经不知所措了。
    “我跟你说的这些绝不是危言耸听，以老大对你喜欢的程度来看，他可是为了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我知道在我的这四个儿子之中，你最喜欢的就是老四了。而且老四也愿意为了你而不惜他的性命。你也不希望看到老四被他们残害吧？”
    金凤看着他，惊恐的眼神中就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知道你想把他带出去，可他就是不肯，他是一个好孩子，只是想要好好地孝顺我们，但这却是你最大的障碍。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帮你，让他心甘情愿地出去，然后他就可以逃脱他哥哥们的嫉恨，而你也可以与他在一起了。”
    听了郑明云的这番话，金凤的眼里顿时就发出了光来。
    “只是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必须要给我们郑家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你生下来之后，我们会好好地待他的，你也可以放放心心地与老四去过你们的生活了。”
    对于这个要求，金凤的心里顿时又“咯噔”了一下，这个老头子的意思很是明显了，是要自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才能走，而且还不能把这个孩子给带走，这样一来，自己不是与这个孩子生生地分开了吗？
    “也就是说，我可以先让老四偷偷地出去，等他在外面安顿好了之后，你也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了，到那个时候，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还要郑天华先走，而不是自己与他一起走，这让金凤感到犹豫了起来。
    “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活不了几年了。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你是我用我辈子所挣的所有钱买回来的，你是我的命，如果你走了，那我的命也就毫无意义了。在你走的时候，至少，也应该给我留下这个孩子吧，这个孩子是我们郑家的骨血，是我们郑家的香火，只要看到这个孩子，我就感到自己这一辈子还算没有白活，还算是有点价值与意义。你不能连这一点都不给我吧？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不能给我这个快死的老头子，你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金凤还能说什么呢？她相信，只要有这个老头子的帮忙，自己想要逃出这里的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但是，自己却要残忍地留下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从小就没有了妈妈，那这个孩子是多么的可怜。而且，自己还不能与郑天华一起走，还要等他回来接自己，那这个等待又会是多么的漫长呢？
    但是，如果不答应这个老头子所说的，那他们说不定真的就会对郑天华下手，到那时，就来不及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保护好郑天华，自己现在就只有先答应了这个老头子再说，以后的事到时候再看，先要让郑天华好好地活着离开这里才是最为迫切的事。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之后马上告诉我。你最好是尽快做决定，这件事一定要快，要赶在还没有任何端倪之前，可千万不能拖的。”郑明云站起了身来，把椅子放回到原处，然后就往屋外走去。
    “你真的愿意说动郑天华让他走出这里吗？”金凤突然在郑明云的背后轻声说道。
    郑明云回过头来，看着金凤郑重地说道：“当然。”
    金凤咬了咬牙，然后说道：“只要能够让他好好地离开这里，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郑明云重重地回答道，“但是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这件事只能偷偷地来，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老四都已经不知到了哪座城市了。”
    金凤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眼里又闪出了晶莹的泪花。
    看着郑明云轻轻离去的背影，金凤就悲上心头，觉得自己总像是一个总是被别人拿来捏去的什么东西，别人总是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了他们所想要的一切，而做为事件关键中心的自己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