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去西庄送凉皮,骑车经过镰把山,当地上也有叫粮米山的,看到那竖着一新一旧两座高高的大烟筒。新的一座的顶端,有乌鸦似的两个人在往上装一个三叉形的避雷针;另座上有青煦煦的烟在冒。前面有条小水渠挡了他,象是果农浇地临时挖出的,还挺深。他下了车停在那,想等个过路个人帮他把车推过去。虽这凉皮不象豆腐那样娇嫩,但震动过大沾连了也不好。向西南方望望,羊肠道的尽头就是西庄,西庄就藏在那片杨树林里。回头看看身后山下的县城,白洌洌地晒在那,一幢幢各色的楼,象一排排层层叠加的兔笼。他想,自己家就是这兔笼里其中的一窝,他是公,袁芳是母,还生了只小的。一家一窝的,都是些长毛兔儿,一对儿只准生一个兔娃,多生了还不行,有专门管着的。旁边这看果园屋的墙上就写着“少生、优生、优育,植树、养猪、修路”。本来自己是只“野兔”,可在家自由自在的挖窑洞住,能随心所欲的多下几只仔的,偏阴差阳错地跑到这千里之外和这些肉食兔儿放在一起养了。在老家又不是没养过兔子,只要见到那母兔儿撕咬身下的软毛了,不过几天你准能看到,从一个隐蔽的洞口里,它会带出好多只怯生生的小家伙来,至少也得五只以上。他正胡思乱想着,见圈着烟筒的那个院的铁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队人来,都黑衣肃面的,他想这人便能帮他推车了。那些人快走近了,再看走在最前的那人,手里抱着一个亮亮的木盒儿,盒儿上用黑布系了朵黑花,黑花下隐约见有一幅黑白的人的头像,他愣了下,突想起这里是火葬场呢,我日,咋忘了,快走!一用劲那三轮车便带起两轮子水花,随它过了那水渠。到了西庄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两只鞋全湿了,还沾满了泥。车箱里盖凉皮的布包上有许多小黑点儿,他就把腮帮子鼓了老高,一个劲的吹,心说,这都是从那烟囱里爬出的不想离世的鬼魂吧?这凉皮是我批发给别人的,你们可吃不得!
缷了货,返途回家的时候,他没再去镰把山,而是走了远路,绕道去西山。由西山下走过,从远处无意中看看那叫“佛的脚”的地方,还真象人的一只脚,五个脚指都很分明,从崖壁上直伸出来,那“脚”上又坐了四五个人了。“那老吕头肯定也在那上面,再过两年多他就百岁了,还是离开那儿的好,不然说不定是到不了一百的”他想。从这里往南再看看镰把山上的烟筒,往北再看眼西山边的“佛的脚”富根便生出一种无名的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