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小年还有三天。
弟弟来电话了,跟富根说爹妈在那过了小年再回来,一切都好,让他和姐放心。
县联合大队来检查了,张立全被强行罚款二百元。理由是他门前的那棵手腕粗的绿化树是他故意弄死的,主要是为了自己车辆出入方便,张立全不承认。人还说他大米上好象用过腊,面粉袋子上没生产厂家和出厂日期,黄豆的含水量超标。人说要各带一部分标的去化验。张立全就把二百元钱拍在那人手里,自己抢着撕下两张一百的罚款单点头哈腰的说,以后注意以后注意就是了,那帮人才转到富根这边。
联合大队的有几个人袁芳认识,是常来吃皮的,一样的钱袁芳常给他们多放上一个卤水腌蛋,他们没查出多大毛病,只是说抓紧让翠妮办个临时居住证,健康证也得办,这几天就得办好。
鸭嫂早见他们来了,就提前关了门去了对面的厕所,他们也没问,就直接去了东边的信息港网吧。
张立全被罚了款,丝毫没影响他的情绪,富根知道最近他和粮局那三兄弟做了一笔大卖买,一家分得六千多块。晚上要请富根喝酒,富根说有事推辞了。张立全偷问翠妮:“你叔今天怎么了,我看他心情不大好啊”翠妮只笑不说。张立全说:“什么大不了的,请他吃饭还请不动了”翠妮说:“叔和袁姨商量事没商量成,吵架了,这回是江叔投降了”说完又笑了。
张立全要出车去鲁村送货,给富根的客户捎上了二百张凉皮,原来说好富根不用去的,他非再拉他一起。富根说:“我要去农行办透支卡呢,你帮忙捎去算了,我就不去了”张立全不干,他就随他上了车。
立全先给富根把凉皮送下,就又开车去给他的客户送豆子。车到胡同口有辆车停在里面,他的车进不去了。富根就把麻包从车上拖下来,一交力,扛在肩上说:“走,你在前带路,给人扛过去”张立全忙过来说:“兄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包是180斤呢,你也小四十的人了,能行不?”富根说:“别费话,快带路,走!这个年龄再不出点力,这力气再过几年就没有了,我从小脑子不够使,就不缺这个”张立全一边在前面走,一边不时的转过头来跟他说:“我看啊,你也不是脑子不够使,是你在二队那会,让那些所谓的精豆子压着你,你没有施展能力的地方,又加上是个睁眼瞎,这会好了,自己生意自己做,我看你脑子满灵活的,哥常常被你小子绕进去呢”富根说:“别情我了,你这知道我这是在给你干活呢,不行,我也很累了,看来不是二十多岁的时候了”张立全说:“还有八米,好,到了”他又问:“兄弟,什么叫情?”富根把麻包放在那家人门口,大口的喘着气说:“是我老家的土话,就是这里讲的‘奉承’人的意思”张立全砸了那家两下门说:“别冤枉我,我可是说的真心话呢”
豆子送下了,张立全说:“兄弟,我今天看你心情不是很爽,想请你喝盅解解闷呢,你又不同意,是不是因为今天早晨看哥被人罚了二百你替哥心疼了?要不这样,你怕我花钱,咱就找个不花钱的地喝酒行不?”富根问:“去哪里?”张立全说:“去西庄,你不是一直跟我说想去那里修高速的工地上看看吗?到那正好,我战友是那里的村书记呢”富根一口答应了。张立全说:“那好,咱到前面那肉店里称他五斤狗肉,来这不尝尝这里的狗肉就等没来,走,上车”。
路上,张立全问富根到底和袁芳怎么了,半天了那眼皮一直耷拉着?富根说:“我这两年好不容易攒了八万块钱,小袁没跟我商量就一次性把剩下的房贷都还清了,就余不到二万了,我本想拿那个钱再开个门头来呢,这回完了。其实,房贷一月还一点又不是不行,人家银行里更乐意,这样一次还清,人家还说咱这叫违约。我知道她的心思,她就怕欠账,说这样心里总算轻快些了。这小袁还有一种想法,她是趁他爹娘腿脚还有本事,早点把房子的事搞利落了,以后光等养老的就是,不管怎么说也该跟我商量下啊,他就怕我上来犟脾气,就先斩后奏,这下把我的计划全打破了”张立全说:“不会是怕你小子将来回陕西,先把你们的窝按好了,让你飞不动吧?”富根说:“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给磊磊上户口,起名时她和孩子姥爷都坚持让孩子叫江磊磊,没有人提出让他叫袁磊磊的,这很说明问题,他们不把我当插门女婿呢,我目前也真的没有回陕西的想法,当然,将来这也说不定”。
张立全给战友打了个电话,话很简单,就说一句:今中午我去你那吃饭,菜我们带着,五斤狗肉,酒你准备。
富根也接了袁芳的一个电话,那声音是从未有的温柔,还悄悄地狠狠的跟他说:早点回来,你不说你什么‘金枪不倒’吗,今晚我让你扶着墙也站不起来”富根说今天中午我不回去吃了,和立全在外面喝酒呢。她说:“喝就喝点吧,别喝多了,到时该站起来的地方可别站不起来了?”那声音很轻,象一根小棍敲得他心里乐滋滋的。富根心想,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了,很少能从她嘴里说出这样话的,不知她这又想唱什么戏呀?
张立全一手扶着方向盘,另手揪了富根耳朵一把问:咋了?低头搭肩象霜打的茄子,想啥呢?你生意这么好,有啥事可愁的?不能愁,人活着就得多找点乐子,愁不解决问题,也别老想着钱。看你哥我,才让人罚了二佰,你见过我愁来吗?
富根问:可是呢,全哥,是谁罚得你啊,哪个撕得单?姓啥?
立全说:说是先前罚你的那一个,说你广告牌超宽的那个,姓啥叫啥你还能忘了?我是忘不了的,你想起来没?
富根想了想摇摇头,说还真想不起来了。
立全说:想不起来了,我给你提个醒,保你能一辈子忘不了的。
富根说:那你快说。哎,小心,快先左拐,前面有交警。张立全手随即一打方向,车拐上了一个乡土路。但嘴上仍没忘了他刚才说过的话:富根你想知道那人姓啥得先听我给你讲个小故事。说是有一花花公子去住一家高级宾馆,见吧台前一女服务员特靓,就主动挑逗搭讪道:小姐,贵姓啊?那小姐说,俺不说,太脏。花花公子就说,噢,明白了,你是师小姐吧?女的摇头。噢,那你就是刁小姐?和刁德一是本家啊?小姐又摇头,说不是,不过俺和刁家原本也是一个根的,现在分开了,各过各的。花花公子嬉皮笑脸的道,难道你姓,百家姓里也没这个姓啊?小姐说,怎么没有姓的,俺就和他在一个胡同里住。花花公子啊的一声,突然醒悟道:噢,明白了,你是毕小姐,姓毕对不?小姐还是摇头说,姓毕的是俺家的老亲戚,俺常去他家串门,毕家的人太抠门,你要去他家,不给他送点东西他不理你,东西拿多拿少,常都留下,我对这家人印象不好。花花公子无奈地摊了摊手说,你到底姓啥,不猜了,猜不着了。那小姐说,真笨,这点小智商还想吃小娘豆腐,告诉你,本小姐姓——熊!
富根哈哈地笑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可不是太脏?和姓的一个胡同住还常去毕家串门,哈哈,和刁家本是同根,哈哈,对,是姓熊啊。对了,想起来了,罚咱款的那家伙叫熊先能!对是他。这时,立全突然刹住车,富根的笑生也嘎然而止,头差点碰到前挡玻璃上,愣愣地问立全:你怎么停车了?立全说:光跟你说笑了,你看咱这上哪儿来,前面没路了?我,倒回去,都是他妈让这个熊先能搞的!娘的,想搞坏我今天的情绪,门都没有,今天富根兄弟,到我战友那,要和在家一样,咱潇洒喝一回!富根说:和在家一样?你在家能潇洒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