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齐小倩的母亲向来撒泼惯了,她才不会因为我的一声吼而被吓住,她只是突然间不适应我对他们的吼叫而已。
因此,在一愣之后,她的哭声再度响起,而且比刚才更凄厉,“小倩哪。”
“爸、妈,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这样,”我道,我知道,齐小倩的父母无事不会登我这三宝殿的,即使我做了个副校长,但在他们这‘科级干部’和‘干部家属’的眼里,我这个连股级都不是副校长,屁都不值。
“我们有什么说的,我们家小倩的家和人都成了人家的了,小倩啊,你命苦啊”我突然发现,齐小倩的母亲居然有如天后般的演技,因为他在跟我说前面这话的时候,那是止住她那所谓的哭泣,字正腔圆的发出来的,可到了后面‘小倩啊,你命苦啊’就又变成了那种悲伤得无以复加的状态。
不过,就从她这么一句话里面,我算是听出了味道来,他们不是跟我来叙旧情,也不是来跟我套关系的,他们是来要东西。
对,就是要东西,而且他们要的是我现在唯一还能值点钱的东西,房子。
“妈,我说了,有什么你们说,这样哭象什么样子啊,这是在教师家属区呢,要被人家听到了,爸脸上也无光不是?”我道。我知道,其它对于现在这老夫妻俩来说已经没什么了,他们唯一还残存的就是要面子。
这是人的本性,至死都改不了的本性,齐田胜在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结他,他已经习惯了那种被逢迎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官,是个了不起的官。而越是有这种膨胀欲的人就越注重面子,即使他们暗地里可以做非常肮脏非常龌龊的事,但表面上,他们的面子比什么都珍贵。
果然,听我这么说,齐田胜开口了,他先假意对齐小倩母亲道,“你哭什么呀,有话说话,”然后才又转头对我说,“郝挺,听说你又结婚了?”
“是,刚领证,还没举行婚礼,”我道。现在我已经对齐田胜没有了任何的畏惧感,因为我已经跟他没有了任何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他是孩子的外公而已。
“对方有孩子是不是?”齐田胜问。
看样他们还打听得蛮仔细,连刘婕有孩子都打听出来了。
“是啊,对方有一个男孩,”我道,我想知道齐田胜下面想说什么,所以我仅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就没再说话。
“按说小倩走了,你再结婚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宝宝是小倩的孩子,我们不能让他受委屈,所以我们想把他接到我们身边照顾,当然他还是你的孩子,你也有义务抚养他。”齐田胜道,“所以,这房子就必须留给孩子,而不能成了别人的物品。郝挺,不怪我多心啊,对方也是个有孩子的,如果她嫁过来,那么这房子以后就成了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到时两个孩子可就是一人一半,我们可不希望宝宝的家产平白无故的被人分去一半。”
哼,终于说出你的真实目的了,我有点鄙视的看了齐田胜一眼,不过他好象自己也觉得跟我说这些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并没看我,我的那鄙视的一眼他也没看到。
我没跟他们说刘婕手上资产早就超千万的事,我就想看看他们还想说什么。所以,我假意道,“那您老说怎么办?”
“我和小倩妈帮你带孩子,房子你留给孩子,”齐田胜道。
靠,想的太美了,他们帮我带孩子,房子留给孩子,那不就是房子变成他们的了么?而且,齐田胜刚才还说了,孩子我还是有义务要抚养的。也就是我,让我光屁/股走人?
我真佩服他们的如意算盘,别忘了,这可是我单位分的房子。噢,我明白了,因为当时单位卖我们这套福利房时,我们根本没钱买,所以齐小倩好象从她父母那拿过三千块钱。
可那不是齐小倩早就还了吗?难道齐小倩没还?
“这可是我单位的房子,”我道。
“可你们当时买房我们是出了钱的,”此时,齐小倩的母亲早就止住了哭声,忽然插嘴道。
“小倩没还给你们?”
“还”“没”
两人的回答居然不一致。
“还是还了,但我们又给她了,”齐田胜道。
“给她了?我怎么不知道,”我问,我确实不知道,齐小倩没跟我说过。
“她当时说要去跟领导谈谈工作的事,所以就”齐田胜道。
我明白了,齐小倩的钱确实还了,但她为了升职去找领导了,估计就是那个副局长,可没想到她被骗了钱骗了色,可最后这个局长却什么也没帮她办。
可怜的齐小倩,我不禁一声叹息。
本来我还想对着齐田胜夫妻俩数落一顿,甚至喝令他们滚出我的家,可想到齐小倩,那毕竟是跟我生活了几年还生了孩子的老婆,我终于放下了所有对他们的不满。
“爸妈,我知道了,房子一定是我儿子的,谁也抢不走,而且,作为小倩的父母,你们也应该享有房子的部分产权。放心吧,我会将这部分产权作价给你们的,”我道。
“那你准备给多少钱?”齐小倩的母亲立即道。
刚刚放下的不满又被她这句话给勾了起来,齐小倩出事后,我们市、区两级政府再加上齐小倩的单位,她蹲点地方的政府和单位,总共给了三十来万的抚恤金,我一分没要,全部给了他们,现在一个十多万的房子居然来跟我抢,有那么多钱,可以买两套我现在住的这种户型的房子了。
“什么钱不钱的?”齐田胜显然比他老婆聪明得多,当然也是死要面子得多,所以他及时的阻止了她这么愚蠢的问话,“只要房子是宝宝的就行了,我们也是担心”
“好了,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看到齐田胜这么说,我再次将怒火压了下来,想想他们现在也够可怜的,唯一的女儿齐小倩已经没了,他们得为未来的生活作打算,虽然他们两人都有退休工资,但现在物价飞涨,谁知道哪天拿的那点钱就不够吃饭的呢?三十万是不少,但肯定是越多心里越安心,“这房子大概十五六万吧,就算我跟小倩一人一半,她那一半也应该是我、儿子、你们三份均分,所以算下来也就是两万多块,我给你们双份,五万块够么?”
“郝挺,我们不是”齐田胜还想说什么,齐小倩的母亲连忙抢过话道,“你哪有那么多钱来的?”
因为买学校房时我们借了一部分外债,再加上然后结婚、生孩子,这些年我确实没余什么钱,这一点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想不到,我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百万富翁,如果算上刘婕的我们夫妻财产的话,我现在早就是千万富翁了。
齐田胜只打听到我结婚了,却没打听到我跟谁结婚,如果他们知道刘婕有那么多财产的话,绝对不会现在来跟我争这个破房子,因为如果他们不争,他们得到的一定会更多。
“你们别管我哪来的钱,明天我就会将钱给你们,不过以后我可就跟你们没关系了,”我道,我虽然不再恼火,但我也不会无休止的去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可怜不错,但他们更可嫌。
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也许就是他们这种人吧。
“不用那么急,”齐田胜道。
我心里忽然对这两人产生了极度的厌恶,以前他们从没拿正眼瞧过我一次,见到我的唯一表示就是数落。后来齐小倩出轨了,他们开始有所收敛,可齐小倩支边,他们却让我一个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带孩子、上班,从来不提出帮我一下。而现在居然还跑过来要钱,我忽然对刚才的仁慈有点后悔了。
我干嘛要给他们这五万块,齐小倩去了,这房子我和儿子还要住,干嘛要折现给他们?
我发现我这人真是太优柔寡断了,一会想到他们的可怜,一会又讨厌他们的无耻。可最后同情心还是战胜了我对他们的恶感。
“放心吧,我说出口的事,绝不会拖欠你们的,算了,你们走吧,以后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们了,”我道。
“你?”齐小倩的母亲盯着我道,她绝对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
“走吧,”还是齐田胜有点自知之明,他也知道从今天这一出后,咱们可就算彻底的恩断义绝了。
看着齐田胜夫妻俩走出我的屋子,我心里忽然有股针刺般痛,郝挺,你这样做对吗?他们怎么说也曾经是你的岳父母,而且还是你儿子的外公外婆,他们只是势利了点、贪心了点,作为晚辈你应该对他们这样吗?
我的心里这样想着,可另一个声音却在我耳边想起,‘郝挺,你这么做是对的,这么多年,他们给过你什么?关心?爱护?体贴?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对他们谦恭礼让的。他们尽到了做长辈的义务了吗?’
有时我真的挺痛恨自己这性格的,太婆婆妈妈了,而且太容易为感情所左右。
摇摇头,不去想他们,我准备今天的晚饭。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钥匙声和孩子说话的声音,刘婕回来了,她说她今天下午有点空,她去接孩子然后到单位,再处理点事情。
“郝挺,我们回来了,”刘婕叫道。
“郝叔叔,”“爸爸,”两个孩子也分别跟我打招呼。
“你们回来了?”我立即将刚才自己心中的闷气和不快全部扫除,我现在有贤惠的妻子、幸福的家,我还生那闷气干嘛?
“郝挺,你没做晚饭啊?”刘婕放下包,就进了厨房,我们现在是谁有空谁就回来做,今天本来说好我下班就回家做饭的,可就因为齐小倩父母的缘故,我根本没空做饭。
“刘婕,我们今天出去吃吧,”我对刘婕道。
“好啊,妈妈,我们出去吃吧,”一听说可以出去吃饭,林俊阳高兴道。
“妈妈,我们出去吃吧,”儿子也跟着林俊阳说道。
儿子以前就叫刘婕妈妈早就叫顺嘴了,现在连改都不用,直接叫上了。
“好,宝宝告诉妈妈,你想吃什么?”刘婕走过来,蹲,搂着宝宝道。
“我我想吃”儿子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来,我们很少在外面吃饭,孩子对外面的东西概念很模糊,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出去吃饭,他只是跟着林俊阳说而已。
“我想吃肯德基,”林俊阳道。
“我我想吃肯德基,”我儿子也道。
“好,那我们就去吃肯德基,”刘婕道,然后又回头向我道,“走吧,我们就去肯德基,”
其实在我的心里,我是最反对这种洋快餐的,不仅属于垃圾食品,而且卫生、品质什么的实难保证,我经常看到有报导说洋快餐这个问题那个问题的。其实肯德基、麦当劳这样的洋快餐之所以称为快餐,是因为它们在西方国家就象国内街边小贩卖的那些盒饭一样,属于低收入人群的食品。可这玩意一进入国门,反而成了有钱人的象征,我经常听到有那年轻的父母跟我炫耀,‘我今天又带孩子去吃肯德基了,我今天又带孩子去吃麦当劳了’。我只能在心里冷笑,你知道你吃进去多少地沟油,多少变质的汉堡,多少不干净的薯条吗?
不过,心里反对归反对,人都有从众心里,而且孩子兴冲冲提出来的,我当然不会反对。
“好啊,去吧,”我道。
林俊阳拉着宝宝先下楼了,小家伙真不错,挺关心宝宝的,一边搀他下楼还一边说,“宝宝慢慢走,小心楼梯啊,”
刘婕没有跟孩子一起下去,她站在门口等我换鞋,看到两孩子已经走到楼梯的拐弯处了,她才张口问我道,“郝挺,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啊?”我有意用了反问的语气。
“刚才一进门我看到你脸色不太好看,发生什么事了?”刘婕问。
刘婕的观察真够仔细的,当看到她和孩子出现的瞬间我已经装着很开心的样子,可这却也没瞒得过她的眼睛。
“是齐小倩的父母,”我不想瞒刘婕什么,本来只是不想将不开心的事说给她听而已,既然她问了,我就实话实话,我不想她有什么其它想法,夫妻嘛,就已经什么事都讲出来,这样相互之间才会更加信任。
“齐小倩父母怎么了?”
“他们不知从哪听说我又结婚了,居然跑来跟我要房子,真是可笑,”我道。
“你拒绝他们了?”刘婕问我。
“没有,看他们怪可怜的,我没忍心,不过房子是我单位的,我不可能将房子给他们,所以我答应给他们五万块钱,”我道,因为这五万块钱基本是我的全部积蓄,如果给出去,我就成了月光族了。也正是因为我身边有五万块钱,所以我才答应了齐小倩父母这个数字的。
这钱,是齐小倩去后,学校给的家属抚慰金,加上我和齐小倩以前省吃俭用的一些存款。
“郝挺,你做得对,做老人的不容易,也许他们是自私了点,但他们是老人,他们唯一的女儿已经没了,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只有未来完全安排好了,他们才会放心。计划生育是我们国家的国策,确实在控制人口过度膨胀方面起到了一定作用,但也带来了巨大的社会问题。特别是失独老人。我国在执行计划生育以来,三十年间有近一千万失独家庭,失独老人的心灵是脆弱的,他们没有安全感,他们需要人的关爱。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宝宝的外公外婆,小倩去了,不管她以前怎么样,我想你应该要让她在九泉之下心安。所以,老人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他们吧,其实我也想过,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以后,我想我们一起给齐小倩的父母养老送终。”刘婕道。
“给他们养老送终?”我非常惊讶的看着刘婕。
“是,赠人玫瑰,手还历久而弥香,何况是赡养一对老人?”
“他们不会领你的情的,他们那么的自私,”
“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哪怕他们的心是石头做的,我也确信能将他们化开,”刘婕道。
我抬起头,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刘婕,我发现我以前真的没有真正的了解刘婕,原来她是如此的伟大,作为一个女人,她比我这个男人的心胸更开阔,也更善良。
“谢谢你,刘婕,”刘婕的一席话,让我深受感触。
“走吧,孩子都在下面呢,”刘婕过来,挽着我的胳膊。
第二天,我真的去银行取了五万块钱,不过那是刘婕的钱,这钱也是刘婕安排好的。当我将钱送给齐小倩母亲的时候,我没有再说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们或以后与他们再无瓜葛的话,而是说了一句,‘以后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吧,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婿,’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但当我看到齐小倩母亲那有点惊异、有点感动、甚至有点自惭的表情,我知道刘婕做的是对的。
晚上,我接到了曹阳的电话,他说要约我一起吃饭,当我到时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包,里面只有我们两人。
“郝挺,你跟王处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当服务员将菜品全部上上来后,曹阳问我。
“我们是同学关系啊,就是在学校里玩得比较好的那种,”我道,我记得上次在宴会上我跟曹阳说过这事,今天他怎么会又问起这个呢?
“真的仅仅是同学关系?”曹阳问。
“是啊,曹哥,怎么了?”我觉得曹阳今天有点奇怪,同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问几遍,这不象曹阳啊。
“没什么,”曹阳道,“你知道王新是干什么的吧,”
“嗯,听说是省里王副省长的秘书,”我道。
“郝挺,我怎么觉得你说出王副省长秘书好象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不觉得你现在拥有了巨大的资源吗?如果说人生是一个开矿者不断寻找与探索的过程,那么你现在拥有了一个巨大的金矿,”曹阳道。
“曹哥,其实你的说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只是个小学教师,我也只会做小学教师,我就是那种不争名不夺利,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已经很满足的人。我不想混官场,官场太累,所以”我第一次没有在曹阳面前说出我心中真实的想法,因为王新的一再叮嘱,虽然我没感觉到曹阳有什么不好,但我还是觉得我应该不要随意的将自己心中想法给说出去。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其实,谁不想升官发财?谁不想君临天下?是个猫都想偷个腥,是个人就都有野心。
“对,官场太累,”曹阳忽然说,“也许是我错了,唉”
曹阳居然叹息了一声,而且我没想到他居然还认同了我的看法。
“不过,”他接着说,“你曹哥我现在已经身在官场,想抽身已经很难,其实官场就象一条航行在无边大海上的船。当你从岸上踏上船弦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了要在这船上拼累一生。大海上随时都会扬起惊涛骇浪,要想保全自己,你就得尽量的去争让掌舵的人,只有舵掌在自己手里,才能摆脱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悲剧。”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我们喝酒,”曹阳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道。
我端起酒杯,两人一干二净。
“郝挺,曹哥想拜托你办件事,”酒至半酣,曹阳道。
“有什么事曹哥你就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办到,”我道。
“你能办到,你肯定能办到,”曹阳道,很明显,他已经有点酒意渐浓,“如果有机会替我约一下王新,我想单独见他。”
我知道,这才是曹阳约我今天吃饭的目的,其实从上次他见到王新时的表现我就知道,对于能够结识副省长身边的大秘,曹阳是非常企盼的。虽然他们平时在工作中有时也会有那么一两次的接触,可那是工作,一个工作场合,接解的人多了去了,谁对谁会有印象?
私人的这种聚会不同,私人聚会更多的是为了交流感情,大家都知道,工作接待饭桌上的那种拍着胸脯说兄弟,下了饭桌不认人的交流纯粹是个过场。真正的朋友、兄弟,正是这种私人感情的交流。
只可惜那天在饭桌上,包括在饭后,王新并没给曹阳什么机会。这也很正常,象王新他们这一类大秘恐怕更能引起他们在意的是各个市的书记市长或各个厅的厅长类人物,一个省,厅级副厅级有多少?哪个大秘会放段去与一个处级干部推心置腹?全省处级干部恐怕用扫帚都能扫得起来,处级干部都去结交,不累死你才怪。
但有些处级干部还是要给面子的,就象我们家乡县城的书记郝建强,因为王新的老婆是我们清沟县人,那么王新老婆的父母、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的,那也肯定都在清沟,这就需要清沟的父母官们多关照,随便给个什么镇长、所长、科长、主任的干干,再不济弄到个县乡政府或政府所属企业中做个工人,起码每年旱涝保收的拿着工资,再也不用种地看天收成。
就连我这跟‘王新穿着一条短裤’的人也跟着沾了光,自从上次在省城吃过一次饭,郝县长回去就将我姐姐安排进乡政府做了个合同工,我姐夫更是成了他们村的村主任。
当然,我知道,这种投入是要有回报的,只是这种回报还没有被提及。
可曹阳的这个要求,我却不能完全答应,因为王新曾在我面前明确表示过他并不喜欢曹阳这个人,甚至还要我远离曹阳,他会应约跟曹阳见面么?如果我答应下来了,而王新却拒绝这么做,我该怎么办?
所以,我只能含糊的应承着,“曹哥,你的意思我一定带到,”
“不是带到,是一定要帮我约到,”曹阳并没有喝醉,所以他当然听出了我话里的含糊,所以说话的语气中就有点不满,而且完全是命令式。
这才是曹阳,那个在市委大秘、区委书记位置上意气风发、充满霸气的曹阳。
“好,我一定帮你约到,”我点头,人在屋檐下嘛,何况我这副校长、刘婕这建安公司都是曹阳在后面帮衬着的,我可不能得罪,也不应该不听他的,何况建安公司后面的工程还指望曹阳的关照。
“这才是我的兄弟,”曹阳道,“要不,你现在就打电话吧,”
现在就打电话?你曹阳也太急了吧,但随即我就明白了曹阳的意思,一来,他让我现在就打电话,可以免除以后忘了或不打电话,反而拿王新不同意或其它什么来做借口;二来,因为我当着他的面打电话,我在跟王新通话的时候肯定会提到跟曹阳在一起,这样王新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会拒绝。
曹阳是个很聪明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一个区的区委书记,他只比我大四五岁,可我却连个股级还不是。
我拨通了王新的电话,电话通了,却被随即被掐掉。
什么意思?王新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过,我现在并没考虑到王新是不是不愿接听我电话的问题,因为他不接电话正好成全了我。
我有意的将声音调成了免提,然后再一次拨通,当然目的是让曹阳听到。
王新的手机依旧是打通后,被掐掉。
“曹哥,王新的手机一通就被掐,要不我过一会再打?”我对曹阳道。
“好吧,过一会再说,”
可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再次打过去的时候,仍是这样。
“靠,这个王新搞什么鬼呢,”我嘟嚷道,其实也是说给曹阳听。
“他们秘书经常跟着领导出席各种场所,在有些场所手机是不允许接听的,有时甚至还会被上缴手机,这很正常,明天或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曹阳道,曹阳曾经是市委范书记的大秘,对于这样的情况他完全可以理解。
“那行,我一定尽快帮你约到,”我说。
“嗯,”曹阳道,“来,我们将最后一杯干了就行了,”
“好的,”我端起酒杯跟曹阳一干而尽。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我正准备睡觉,手机铃声却猛的哪炸裂般响了起来,‘无所谓,谁会爱上谁,无所谓’
这是我新改的手机铃音,听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歌,既然已经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那就彻底跟过去告别,包括手机铃音。
“喂,郝挺,你连打我几个电话有什么急事么?”电话里王新的声音有点急促,好象是刚刚跑过过步那样。
“王新,你怎么了,怎么说话喘喘的?”我问。
“别谈了,省城一家工厂发生了,死了不少人,所有省领导都在省委、省政府现场办公,省里下了严令,处理事故期间,所有与事故无关的电话都不准接,一定要保持通讯的畅通。虽然我看到是你的电话,但省领导就在旁边,根本没法接。”王新道,“这不,我刚刚从事故现场回到家,电话还要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所以只能用家里的座机给你打过去,”
我这才发现,给我打电话的确实是省城的座机,也就是王新家里的电话。
“不好意思啊,王新,你这么忙还打扰你,”我抱歉道。
“没事,对了,你找我什么事?”王新问。
“是曹阳,他想约你吃个饭,聊一聊,”我道。
“曹阳?你刚才是当着他的面给我打的电话吧,”王新道。
都是在官场混饭吃的,而且都是跟着省市领导身边的大秘,曹阳和王新都成了精,曹阳的那一点心思,王新一下子就猜透了。
“是,刚才我们两人在吃饭,”我道。虽然王新要我离曹阳远点,但我觉得我没有必要瞒他。
“哦?”王新沉吟了一下,然后对我道,“郝挺,你是不是有时间可以到省城来一下,我们见个面好好聊聊。”
王新提出这个要求,我觉得很奇怪,干嘛要我去省城啊,有什么在电话里不能说么?可我不想问,我想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好啊,反正我时间比较自由,平时课也可以请其它老师帮我代上,周末更没什么事,”我道。
“唉,真羡慕你们,时间都可以自己安排,”王新道。
我能理解他的苦衷,领导身边的秘书是没有自己私人时间的,只要领导需要,你就得随时出现。
“那你下个星期一下午到省城来,下个星期一我有空,”王新道。
“好的,”我道。
“你告诉曹阳,就说你联系上我了,但我最近很忙,等我有时间,我做东,请你们,”王新接着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道
我知道,王新这个他做东的说法,其实就是委婉的拒绝,如果曹阳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他想走王新这条路恐怕有点难,甚至根本就走不通。
可当我将这句话告诉曹阳时,他好象根本就没明白王新话里的意思,居然还点头道,“让人家请客多不好,这样,什么时候等他有时间,我请客,”
我知道,底下市、县、区领导到省里请客这是常事,就象上次郝建强到省里请王新一样。
“郝挺,曹阳是什么意思?”星期一晚上,当我在省城的一家餐厅与王新坐在一起的时候,他问我。
“他也没说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说想请你吃饭,”我道。
“看来他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王新道。
“什么消息?”我问。
“省里马上就要换届了,我老板当省长的可能性很大,你可别看这一个副字,这跟省长的权力可是天差地别。所以有些得到风声的人现在都在努力的钻营,想着能跟我老板建立上关系。特别是区、县和一些县级市的领导,因为他们已经是处级干部,要想再上一个台阶,就必须在省里找到门路。处级是市管干部,只需地级市的领导说了就算,可厅级干部必须由省里说里算。而且作为一般的副省长来说,虽然可以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却只有推荐权没有决定权。省长就不一样了,不仅是省委常委,而且是省政府的一把手,直接可以决定一个厅级干部的凭免,毕竟我们所有厅级官员的升任都要经省委常委会的。”王新道。
“你是说曹阳想升厅级?他不是刚上正处么?”我有些不解。
曹阳刚到我们区里任书记不久,而且还是从副处位置直接升的正处,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升一级的,他干嘛这么急不要耐?
“你不是官场中人,跟你说这些倒也无妨,曹阳的后面是江城市的市委书记范长龙,而范长龙的后面是省委牟副书记。但牟书记已经到年龄,这次换届后肯定是要退到二线的。当然,作为省领导,特别是曾经作为常委的副书记,即使退居二线,余威还有。所以,作为市委书记的范天龙是不用担心的,毕竟他也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但下面的这些徒子徒孙,牟副书记就无力再照拂了。而且因为在省里已经没有说话的人,所以这一线上的人要想再上升到厅级,就必须重新寻找大树,而曹阳现在就正在寻找大树。”王新道,“可惜啊,曹阳虽然聪明,也行能干,但他犯了官场的大忌,”
“怎么了?”我有点不解。
“现在范天龙还年轻,我们暂且不说他有没有上升空间,即使在现在的正厅级岗位上,他至少还可以干一届,曹阳这么急着寻找新的支柱,其实就相当于对原有阵营的摒弃,对这种树还没倒的时候就已经散了的猢狲,任何阵营都不会冒险接纳的,因为这样的人不可靠,官场考虑得最多的就是忠诚。”王新道。
“可牟书记要退,曹阳现在开始着手,也算是未雨绸缪啊,这种行为完全可以理解,而且也在情理之中,”我道。
“可以理解?情理之中?郝挺,官场可不能用理解和情理来说话。你不在官场不懂这些,曹阳如果也不懂这些,那就说明他这些年秘书白当了,甚至这个区委书记他都不配,”王新道,“你说这样的人,我会去跟他接触吗?真要是跟他接触,恐怕他没被提上来,我先被拉下水了,”
看样,曹阳真的还欠缺些东西,原来我一直以为曹阳已经很了不起,年纪轻轻的就做了正处级干部,而且还曾是市委一秘,可现在听王新这么一说,我才觉得,曹阳跟王新差远了。而王新这家伙,仅仅用了几年的时间就悟透了官场的这么多规则,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当然,这也跟他所跟的人有关系,王副省长为什么会选中从没做过秘书的王新,那就是要打造一个符合自己需要的秘书,也就是说王新的这一切领悟都来自于王副省长,由此可见,王副省长绝对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无怪乎他会在省里那么多有竞争力的副省级高官中占得先机。
省里除了省委书记、省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这四位是正省级以外,其它的副省长(包括常副省长)、副书记、纪检书记、政法委书记、宣传部长、组织部长等都是副省级(还有副省级城市的党政一把手),而且大多数副省长还不是常委(常务副省长除外,有些有特殊产业的省份,分管该特殊产业的副省长也有可能是常委,如煤都主管煤炭的副省长),从一个副省长直接跨越到省长还是比较难的,但现在王副省长升任省长的可能性最大,不得不说这位王副省长的能力非同一般。
那么这位王副省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