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陪着秦默天坐上小车,先到兴和县去参加一个由市农业局召开的有关夏熟作物两防一喷的现场会,现在正是小麦即将抽穗扬花的季节,也是麦类纹枯病、赤霉病和白粉病最易发生和发生最重的季节。特别是麦类赤霉病,这种病害在麦子的扬花期病菌侵入,然后在麦子成穗时形成病穗,在麦粒子上形成红粉状的霉层。
我听市植保站的人说过,引起这个病的病菌叫镰刀菌,是真菌的一种。要说它普通,它也确实普通,毕竟我们生活的空气中、我们接触的各种东西、我们摄入的各种食品,每样都含有大量的真菌,就包括我们人体表面真菌也是无处不在的,所以说它应该不特别到哪去。
但有一点这玩意却真正特别,就是它可以产生毒素。
毒素大家并不陌生,人被蛇咬后会致命,就是因为蛇毒的原因,蛇毒就是蛇产生的毒素。而这小麦赤霉病菌也可以产生毒素,它产生的这个毒素除了跟其它毒素一样,可以使人中毒出现呕吐、恶心、晕厥等症状后,还能使怀孕的人或牲畜流产,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具有雌化作用。
所谓雌化作用,就是人或动物取食后,雄性性征消失、雌性性征明显,简单点说,就是男人的胡须会脱落、喉结会变小、而却会发育胀大。
我记得我曾跟这位植保站人员开过玩笑,说那以后哪个男同志想变性让他多吃点小麦赤霉病的病粒做成的面粉不就得了?当时那位植保站的同志就说,那可不行,国家给我们下达的任务就是必须保证病粒率在百分之四以下,超过百分之四国家粮食部门是拒收的,也就是说这些粮食不能食用,这就是我们植保人员的失职。
这倒也是,我们国家怎么来说也算是个农业大国,真要是许多地方产出的粮食不能食用,那么对于社会的稳定肯定是非常不利的。再说了,我是从农村来的,我当然知道农民种一季粮食是多么的不容易,如果一季结束,所有的粮食却只能被销毁,对农民来说打击是毁灭性的,毕竟多少人家指望着这点收成过日子呢。
参加完再场会,秦默天又到郊区参加了一个关于农展与招商引资的座谈会,由于这几天我不在,会议的发言稿也不是我写的,我也更懒得去听。我知道,这样的发言稿无非就是前面谈过去的成绩,接下来谈今年的准备,最后分责任到人。这些东西,秦默天只要作个提纲性的东西,下面自有发改委、农业局和招商局自己去运作。
在秦默天讲话的过程中,我的思绪已经回到了刚才的兴和县,其实这还是因为刘婕刚刚去世,我的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我与刘婕关系的实质性改变就是在兴和的那一晚,而且当时是田耕友请的客。
我记得那是我当上副校长后,孙如才第一次让我带队去县里做示范性教学,我实在想不到会在那里遇到刘婕,而那时的她已经潦倒得去做KTV的小姐,虽然她坚守着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可她已经算是堕落了红尘。夢島小說網首发
也就从那一晚开始,刘婕将我当成了她真正的男人。而那一晚,她却是被田耕友在一批流氓的手底下救出来的。
田耕友,想到这个人的时候,那个身材不高但却很壮实,而且说话很有威严的身影立即就进入了我的脑海。可这种影像也仅仅一闪而逝,我不禁在心里慨叹,虽然事情发生并没有多久,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刘婕、田耕友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们不知道我们的一辈子有多长,有人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嘛,男人的平均寿命在七十岁左右。其实,这只是个大概的数字而已,对于一个人来说,他的一辈子绝不是七十这个数字,他的寿命会在出生到人的极限寿命中的任何一天戛然而止。有人说过,其实人的一生就象时钟,秒针代表我们生活的每一天,滴答一声一秒而过,就象我们一眨眼的时间,一天就晃过去了。而分针则代表我们生活的一个阶段,它是由许多天组成。时针则代表我们整个的生命周期。当时针停摆的时候,我们的生命周期也就永远定格在那一刻,那一分,那一秒。
想到这,我不仅抬腕看了看表,这表是刘婕给我买的,是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不过挺好看。
由于是秦默天在讲话,所以即使我没在听,我也要打开笔记本假装不时的记录点东西。可当我的目光盯到手表和笔记本上的时候,我心里蓦然一惊,因为我看到我笔记本上记录的宋应生告诉我的今天秦默天的安排。
我轻轻的起身,绕过几位市局的领导,然后走到秦默天的身边。此时的秦默天刚刚做完报告,她拿起杯子准备喝口水,看到我来到她身边,她望着我,带着一丝询问的眼神。因为按照安排,下面应该是几位市局负责人表达自己的观点,阐述自己的安排,和探讨可行性设计方案的时间。
我低下头在秦默天的耳边低声道,“秦市长,我们要离开了,下面在市政府还有一个会议,是省里的骆省长到我们江城市来调研的事,你必须要参加的。”
秦默天疑惑的看了看我,不过她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对其它几个局长道,“下面由申局长主持,讨论的东西以会议记要的形式明天一早传到我办公室,我还有个会,就先走了,”
秦默天说完,离开桌子,我快速的帮她收拾好东西,然后走出会议室。
会议室里,郊区的区委和政府领导班子,以及几位局长都被秦默天这突然的决定搞蒙了,如果秦默天不在,他们准备的那些东西跟谁去说?所以,当秦默天站起来向外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盯向了我,他们知道这肯定跟我刚才在秦默天身边的耳语有关。
我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因为我觉得这种事情我没必要解释,也没办法解释。
“郝挺,怎么回事?”出了会议室,秦默天脸色严肃地道,“会议还没结束呢,怎么我们就要离开?”
“对不起,秦市长,今天这安排”我顿了一下道,“时间上有点冲突,我们从郊区到市府大概还要半小时的时间,可在安排时,这个我们没有计算好,所以,不过骆省长的调研会您一定不能迟到的,”
“时间怎么可能没有计算好?这个不是宋应生安排的么?你在记录时肯定也做过规划吧,怎么你们两人都没计算好?”秦默天边走边道,因为现在的时间离开,如果一路顺利,我们赶到市府的时候,应该正是骆省长车队到达前的五分钟,这样也正好有时间让秦默天和市里的其它领导一起迎接骆省长。
此时,我只能尴尬地道,“也许宋主任是算好的,是我没算好,我没及时的提醒您做报告的时间,”
起码目前,我不能说这是宋应生给我挖的一个坑,因为很明显,作为市府秘书长、市府办主任,宋应生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我敢说,如果我现在去找宋应生对质,他的记录本上一定是个完善无瑕的时间日程安排。
秦默天看了看我,然后快速的走向自己的车,我紧跑两步打开车的后门,请秦默天坐了进去,自己也连忙坐到副驾座上,对张跃伟道,“快开车,回市府,”
张跃伟可能从我的脸色和语气上听出了不对,所以一点不也敢怠慢,直接的发动车,然后一踩油门,车子向离弦的箭一样立即窜了出去。
这一次,秦默天上车后没有休息,而是在沉默了一会后,问我道,“郝挺,你今天来上班事先宋应生知道么?”
“额,我没说,我是觉得呆在家里也是无聊,反而是一人徒对四壁,多加伤感,所以才临时决定直接来上班的,”我道,我知道秦默天问我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是她批我在家多休息几天的,也就是说她肯定已经跟办公室打过了招呼,那么今天我来上班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哦,我知道了,”秦默天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出声,而是直接靠到椅后背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秦默天说她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开始听秦默天这话的时候,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可仔细一想,我不仅立即心里不安起来。
今天如果不是我突然来上班的话,陪着秦默天的一定是前两天指派临时充当秦默天秘书的办公室的另一个小伙子,这小伙子就是个文字秘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跟过任何领导,所以他一定会按照宋应生给出的时间日程来执行。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秦默天肯定会赶不上骆省长的调研会。夢島小說網首发
骆省长虽然只是省里的一个副省长,但他毕竟是省领导,在现在到处传出秦默天可能成为江城市市府一把手的时候,秦默天迟到骆省长的调研会会是个什么结果?肯定会被认为秦默天攀上了省里的大树,将省里这些领导都不放在眼里了,毕竟一个不是常委的副省长对于一个市府一把手的任命起不了多大作用。
其实,这只是人们一个常规的思维,要知道,一个副省长即使不是常委,但他的能量还是非常大的,也许他决定不了一个市级政府一把手的任命,但如果搞点破坏,说点坏话。在省府酝酿市府人选的时候提出点反对意见,有时还是挺讨厌的。
也就是说,我刚才认为的可能是宋应生给我挖的这么一个坑的可能性并不大,这个坑是给秦默天挖的。
显然,秦默天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宋应生的这个坑是针对她来的。
不过,我心时暗自纳闷,宋应生何来这么大的胆量,敢给秦默天挖坑?难道他就不怕秦默天找他的麻烦?可一想我就释然了,宋应生这一手做的很绝,就算秦默天知道,也说不出半点话,只能哑巴吃黄连,因为宋应生给秦默天指派的是一个从没跟过领导的文字秘书,到时他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到这个秘书身上,而这个秘书作为一个棋子,这次使用后也就直接可以扔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最后也就是落个荐人不明。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是,是秦默天主动放我假的,给她找个临时秘书也是办公室份内的事,即使出事也跟办公室无关。
可巧的是,今天我来上班了,而最近我跟施拥军走在一起的传言,我想市府里肯定是有的,只是没有传到我们耳朵里罢了,因为我曾经在市府里邀请施拥军一起上过我的车。既然这样,宋应生可以一箭双雕,在让秦默天使骆省长不高兴的同时,也让我不再受秦默天的待见。
好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我心里不禁忿忿道,可我却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
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宋应生这一招并不是他自己要这么做,而是有人授意的,因为有人对秦默天已经极度不满。
“郝挺,你怎么看今天的这个日程安排?”就在我心里还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秦默天突然开口问我,她是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而我的思绪也一直在快速的旋转,所以当她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我居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考虑去回答,而是直接将自己刚才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这个安排可能不是宋主任自己的意思,”我道,可这一句话一出口,我被自己也吓了一跳,郝挺啊郝挺,你这是干什么呀,有些话想想可以,说可是万万说不得的。因为这会挑起市府里主要领导之间的争斗,尽管这种争斗一直存在着,可确实不应该我这个秘书参与进来。
“嗯,不错,看样一段时间秘书做下来,你大有进步,不过今天的事到此就为止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秦默天道。
“是,我知道了,秦市长,”我道。
秦默天这个女人还真有涵养,被人摆了这么一道,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而且连语气都平和得很。看样,我还真的太欠缺历练。
起码,刚才在我的心里已经将宋应生腹诽了N次,虽然一团怒火在我的心里已经升起,因为这显然是他在往我们的眼睛里揉沙子,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当我们到达市府的时候,时间刚好,因为我们刚下车,就听说骆省长的车队还有五分钟就到了,所有的市府在家的领导已经等在了市府大院,而范长龙和龚一飞则迎在市区入口,并随着车队一起向这边驶来。
当我们出现在市府大院,宋应生看到我们的时候,脸上很明显有一点点迷惑,但随即就如烟般消散。可他这一点却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因为我自从进来后就一直注意着他的脸,但并不是直直的盯着他,而是用眼睛的余光扫视而已。
我也想从张贵仁的脸上得到些什么,可张贵仁却表现得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主动招呼起秦默天,“秦市长,你回来得正好,骆省长的车队马上就到了,我们一起到门口去迎接吧,”
这个张贵仁,我不得不佩服张贵仁的心机,很明显,这一次的坑是张贵仁吩咐宋应生挖的,毕竟他是市府的常务副,更算是市府真正的一把手,宋应生要想在那个位置上干稳,就必须听他的话。
可在宋应生的坑不能起到效果之时,张贵仁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抑或是他将这种奇怪隐藏得很好。
看来,真如外界所说的那样,能到达副厅级位置的官员们,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人物?
骆省长来江城调研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秦默天建设大物基地的事已经上报给省委省府,省里让骆省长来做个调研,说白了就是让省领导在签字前心里有个数而已。
所以下午不到四点钟骆省长就离开了,将骆省长送走后,市委市府又召开了一次小型的会议,主要是对骆省长的指示精神加以学习领会。
不过,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张贵仁突然提出了一件事,说今天骆省长来调研一切还算顺利,但在车队进城的过程中,还是发生了点突发情况,这点突发情况跟我们负责安保的人员关系密切,说明这些同志工作没有做到位,因此对于这些同志要加以严肃的批评。
虽然张贵仁的这些话说起来看似轻描淡写,但与会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负责安保与清障的公安方面的负责人估计要挨板子了。
当听到这个情况的时候,秦默天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因为她并不知道今天负责骆省长调研时清障与安保的负责人是谁。可当她回到办公室,我告诉她谁是安保负责人时,秦默天腾的一下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