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正文]
第587节第五百八十八章你跟他们不一样
任明安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区别于苏雅的成熟和娇媚,她的眼睛里有种超出了她实际年龄的东西,甚至也不同于肖芸眼中的寂寞。
那是一种惆怅的感觉。如果是平时,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她的事情——含着金汤匙出生,坐拥金山银山,家世显赫,年轻美貌,却还不快乐——我一定会觉得这样的女人未免太不知足。但是我看着这样的她,却能从心里感觉到,她,真的是不快乐。
“安安,”我叫她,“你别想那么多,毕竟你还有关心你的家人、朋友”
“不,我没有”任明安把头靠在椅背上,呆呆地看着车顶,“安夏,真的,你不懂我的生活。我小的时候特别羡慕那些巷子里乱窜着跳皮筋、踢毽子的孩子们,无拘无束,玩得太晚了,他们的妈妈会在巷子口大声喊他们的名字,有的还会揪着他们的耳朵把他们拎回家吃饭。他们的爸爸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有憨厚的笑容,但是会把他们举在肩膀上招摇着走过大街小巷。”
我想到我的小时候,忍不住微微地笑了。的确是这样。甚至经常还会因为调皮而挨上一顿好揍。
“可是我呢?”任明安喃喃地说,“我从来没有跟他们一起玩耍过。我不会跳皮筋,也不会踢毽子。他们在快乐地追逐、大笑的时候,我要么就是在屋里孤单地弹琴,要么就是被锁在家里,在窗口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景。我的妈妈是个优雅的女人,她太优雅了,我几乎没有吃过她为我做的饭,也从没有在晚上的床边听过她讲的故事。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每天都妆容精致,衣着华贵,不染纤尘。我爸爸呢,他很少很少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开始的时候,总是我睡着了他才回来,我还没醒他就出门了。”
“别怪你爸爸,他也是为了你和你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自己的话显得很苍白。
“是吗?”任明安看着我,夜色里的笑容显得特别的惨淡,“也许一开始是的吧。但是后来,他的钱越赚越多,地位越来越高,家里的房子越换越大我没有等到他承诺的,可以在家陪我,带我出门玩,为我开家长会。而是渐渐渐渐地,越来越少地见到他。说起来好笑,我们一家三口,只有在出席各种应酬场合的时候,才能看上去和和美美,亲亲密密。”
随着她的描述,我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小女孩,她寂寞地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时间在她的眼前一点一点地流走,她慢慢变成一个女人,变得强硬、严厉,不近人情。但在她的眼中,始终带着寂寞的意味,对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带着向往,却又忍不住地要推开。
“安安,”我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你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安夏都是你的朋友。”
“我知道,”任明安笑着说,“我知道安夏。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目送着任明安的车在夜色中离开,呆呆地站在原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也显得舒缓起来,变得不再那么雷厉风行。
“怎么,动心了?”肖芸在我耳边似笑非笑地说。
我急忙回头笑着说:“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呢,芸姐。”
“不可能吗?”肖芸说,“你不觉得,她其实也挺可爱的?”
“芸姐,不是的。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寂寞的小女孩罢了,看上去任性跋扈,其实对人际关系根本没有自信,说白了,是不懂得怎么跟人好好相处。我跟她,只是暂时因为安雅尔的事情交集在一起,她可能会觉得我跟别人不同,但那只不过是我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刻意地想要讨好她罢了。我跟她,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必以后也不会有很多机会去相处。更何况,我还有妻子,我还有苏雅。”
“安夏,你可真是个二十四孝好老公,”方芳也走过来笑着说,“我真替苏雅高兴,遇上你这么一个宝。”
我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肋骨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安夏?!”
“没事,咝,”我按住肋下,“可能是喝酒喝得有点多,伤口有点疼。”
“快回车上,我们回医院!”
“不用不用,送我回家就行!”我急忙挡住方芳和肖芸扶着我的手,“医院那种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安夏哥,”文洋从后面过来也扶住我,“你可以吗?不用再去医院复查一下吗?”
“别听他的文洋,”方芳说,“送他回医院,让医生给他好好检查一下。”
“不不不!”我在深夜里大喊着,活像个被绑架的可怜虫,“让我回家吧女士们!我没什么大事,就是酒喝多了有点难受,回去歇歇就好了。真的不用回医院了!”
“万一要是有什么事呢?你别任性了,快回医院!”
“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我使劲挣扎着,“现在去也是只有值班医生而已吧,我又不是要被急救的人!等一下等一下让我说完!你们看,我现在也好好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不需要急救啊,完全不需要!”
我一边说一边已经被方芳和肖芸两个人架着塞进了车里,在被迫关门的一刹那我使劲扒着车门大吼道:“文洋!文洋快帮帮我!”
“要不我陪安夏哥回家?”文洋怯怯地说,“方总、肖总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安夏哥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给你们打电话。实在不行明天等医院的医生都上班了,我送他去医院复查。”
肖芸和方芳互相看看,方芳说:“这样也好,那文洋,安夏就拜托你了。他要是不听话,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肖芸看上去有些怪怪的,似乎并不情愿。但是看大家都很赞同的样子,也只好同意了。
文洋陪我回到家,我的肋骨还是有些刺痛,但是并不严重。她似乎很小心翼翼,甚至想要架着我,被我拒绝了。
“安夏哥,”文洋怯生生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是不是讨厌我?”
“怎么会呢?”我哭笑不得,一边找钥匙开门一边对她说,“我要是讨厌你,为什么还要同意你送我回来?”
“那,那安夏哥,你不怪我了?”
“怪你什么?”我愕然抬头看着她,想了想,说道,“文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有讨厌过你。之前的一切,我明白都是因为你的压力太大了,而且运气不好,偏偏碰到一个人渣。这些并不是你的错。”
我说着,打开了门,顺手去开灯,却被文洋按住了。
“不,安夏哥,”文洋抽泣着说,“其实不是的,我有错我,我其实”
我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今天的文洋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事言又止。正想追问,我的电话却突然间响了,低头一看,是苏雅。
我知道如果让她听到深夜文洋在我这边哭,那可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无奈赶快对文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边接起电话笑着说:“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文洋捂住了嘴,黑暗中她的轮廓显得柔弱不堪,看着让人非常不忍心。
“姐的小男人在做什么呢?”苏雅的声音在一片安静的夜色中显得清晰柔和,“姐很想你。”
“姐,”我柔声说,“我除了工作,就剩下想你了。真希望能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回到你身边。”
文洋捂着嘴哭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拉开门冲了出去。我急忙去追,苏雅这时却轻轻地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姐?”我立刻停下来,担心地说,“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苏雅说,“窗外刚刚飞过去一只鸟,吓了我一跳。”
“真的吗,姐?”我不放心地说,“你真的没事?千万不要骗我啊。”
“没事,弟,姐现在身体好好的,而且就在医院里,能有什么事。你就放心吧。”
我放下心来,还想问什么,苏雅却说:“弟,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弗兰克帮我预约了全身体检,马上就到时间了,先不跟你聊了啊。”
“什、什么体检,我怎么之前没听你说?姐?姐?”
我还想再问什么,但是苏雅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愣愣地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茫然的是苏雅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挂断了我的电话,要知道,苏雅以前是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即使是在我还没有追到她、被她一再拒绝的时候。这又让我不免有些失落,弗兰克弗兰克那个优雅的、有着异国风韵的男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对我的爱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我没办法对弗兰克这个人感到释怀。
我明白这样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小气了。毕竟是我把苏雅一个人留在巴黎,让正处在康复期的她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些困难,现在却还在这里暗暗地吃醋。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解决好安雅尔这边的事务,飞到巴黎去陪伴苏雅,从以后再也不分开。我整理了一会情绪,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起刚才文洋已经跑了出去,急忙抬脚去追。可是夜色中公寓的走廊安静无比,哪里还有文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