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本来想坐公共汽车去县城,结果等了老半天居然没车来,看看车站附近十多辆拉客的黑车,阿德便叫了一辆夏利车,说定二十五元,司机屁颠屁颠上路了。
经过司法所附近,阿德想载了唐朝辉一起走,拐弯进去,司法所大门紧锁着,料想唐朝辉必定回家了,就又重新上路。
司机约莫四十出头,是个话匣子,一路滔滔不绝,阿德便打听黑车的生意怎样,司机叹了一口,“要说生意嘛还可以,刨去油钱,一天也有个百十来块的收入,就是被陆管所抓到,罚款八千起底,车子还得扣上十天半月,每天停车费还得交五十,这么一来,三个月就白做了。一家人就指着我这点钱活命呢。”
阿德平常不太坐黑车,但是听说过陆管所钓鱼执法的事,便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碰到过钓鱼的事吗?”
“没有,我一般不认识的人不做,但是还是被陆管所抓到过几次,最后一次,要罚一万多,我这破车也就值这么多钱。我揣了刀去陆管所自杀,他们害了怕,最后只罚了三千。这帮龟儿子,我宰他们的心都有。”司机越说越气愤,唾沫飞得老远,连挡风玻璃上都溅了几点。
“那你也不认识我啊,怎么载我?”阿德问道。
“我看你脸熟,做这行还得审时度势,呵呵。”司机有些得意地说道。
“哦,是这样啊。”阿德若有所思,“现在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车到半途,前面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招手,司机问阿德,“这么巧,我妹子,能不能让她搭车?”
阿德无所谓,反正这车空着也是空着,冲着司机点了点头,司机靠路边停好车,女人利索地坐在后排座位上。阿德往后瞥了瞥,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打扮介于城乡结合部,不土不洋。
“妹子,你这时候还进城?”司机问道。
“可不是嘛,主人家说要外出旅游,让我去给看门。”阿德听出这女人是给人家做保姆的,怪不得这样一身打扮。
“唉,咱都是劳碌命。妹子,你去哪?一会我送完客人顺道拐一下。
女人报出了小区名称,阿德一听居然和他是同一个小区,微微一笑,“和我一个方向,这么巧?”
三人正说着,后面的一辆车超了上来,嘎一下一个急刹车堵在了夏利车前面,司机猛一踏刹车板,脸色苍白,“靠!又碰上那帮龟儿子了。”
夏利车后面也停这一辆车,死死地把夏利车夹在了中间。阿德还没反应过来,从前后车辆上下来七八个人围了上来,夏利车的车钥匙被其中一人拔了下来。
“下车!我们是陆管所执法队的,怀疑你非法营运!”
司机回话,早有执法队员拉开车门,把司机揪了出去。阿德皱了皱眉,这样执法也太野蛮了。
“都下车。”一个年纪稍轻的队员冲着阿德和女人喝道,女人吓得一脸苍白,连开门的力气都没了,抖抖索索地坐在后排不知该怎么好。
“凭什么让我们下车?”阿德冷眼看了一下执法队员,那边司机被四五个人围住,大约是发生了口角,阿德清晰听见了司机大喊龟儿子的骂声,只一会儿,司机被四五个人群殴着,阿德只看见司机的双手在狂舞,一声惊恐的叫声传入阿德的耳中,一个执法队员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胸口鲜血如注,这只是发生在一霎那间的事,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阿德猛地推开车门,年轻的执法队员冷不防被车门撞了一下直往后退,阿德冲到司机跟前,司机双手抱头蹲着,地上一把水果刀,四五个队员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倒地的队员已经奄奄一息了。
“发什么愣?快救人啊!”阿德向发呆的众人喝道,“都是些什么人!不就是一个司机吗?动什么手?把人逼急了有你们什么好?报案啊!”
阿德抱起倒在地上的队员,那些队员反应过来,忙打开执法车车门,阿德不顾身上沾满了血,硬是一路抱着那个队员到了医院。
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胸部挨了一刀的队员还是死了,阿德被随后赶到的刑警带到了警局配合调查。
阿德如实地述说了当时的情景,证实是执法队员先动的手,司机被四五个队员群殴后才发生了血案,至于那个队员怎么会胸口中刀,因为司机被队员们团团围住没看清楚。
“你确定你所说的是事实?是执法人员先动的手?”警察询问道。
“确定。司机应该是下意识之中的反抗。”阿德镇定地答道。
“什么叫应该是?我们不需要你推论。我再问你一遍,果真是执法人员先动的手?”
阿德忽然觉得警察这么反复地问同样的问题似乎在向他暗示什么,黑车司机砍伤执法人员的事报纸上并不少见,这回死了人,事情就更闹大了,信息时代,这事是捂不住的,难道有关部门已经插手?阿德有些不耐烦起来,是怎样就怎样,这关系着司机的生命,“我拿党性保证,我说的是事实。”
阿德一身血迹从警局出来,手机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丢了,就那么从南塘镇到城厢县这么一段路程,一条生命已然逝去,而那个司机也可能将走上不归路,阿德惆怅地走在赶往唐朝辉家中的路上,没有出租车司机愿意载一个满身血迹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