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送送。
敖苞抱着手臂跟在她身后,看她一副劫掠的样子在自家库房里乱晃,她不解地问:“你和他不是已经分手很久了吗?”
季沁寻找奇珍异宝的动作也是一滞:“对哦,好奇怪。”她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片刻后想不明白地挥了挥手,“可是我看他生气就也不开心了,想哄他高兴。”
“分开不就没有感情了吗?”
“也许是我还喜欢他?”季沁歪了歪头,脑中几个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掠过,她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哎呀,我真的还挺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亲?”
“都说了没有不让,是我老毛病犯了,头突然开始疼……等等,你都看见了?非礼勿视啊!”季沁无奈道。
“哦。人类真奇怪。”敖苞冷淡应了下来,挑了个亮晶晶的琉璃七彩球,“我要这个。”
“拿去吧。”季沁道,想起她昨天把白玉盘当面饼啃的行为,还是叮嘱了一句,“不能吃哦。”
“哦。”敖苞一脸“你当我是智障吗”的高冷表情。
季沁简直忧郁。
你不智障你吃个点心还把盘子咯嘣咯嘣啃光了,你知道侍女问我要空盘的时候我有多懵逼吗?
话说另一边,
春官长觉得自己身为春官府大宗伯,掌管礼乐和皇室宗族事宜,很有必要关心一下王室唯一一位已婚无子的男青年,于是朝议一散,便前往姬珩的府邸。
姬珩身着晨衣正在书库里,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回头看了看一直欲言又止的春官长:“春官长有话请讲。”
“听说昨天您和夫人闹了些别扭?”
姬珩手握一本发黄的书卷,浅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覆着一层雪,格外寒气逼人。
“咳……您不愿意听老臣也得说,殿下,您别总是冷冰冰的,吓坏人家了怎么办?”春官长劝诫道。
“她胆子没那么小。”姬珩冷冰冰道。
“您这话就不对了,小姑娘要用哄的,哄着哄着就主动蹭到您怀里了,不能用强啊殿下,俗话说得好,强扭——”
姬珩脸色越来越难看。
春官长话音还未落,府邸的管家突然急匆匆地在书库外边敲门。
“何事?”
“殿下,外边有人送了好多礼物,说他家主人是惹您生气,要向您赔罪,老奴委实做不了主,您要不要来看看?”
姬珩皱起眉头,自己府里的管家一向进退有度,不会为了小事打扰他,他看向姬十六的方向。姬十六从隐匿的角落里跳出来,鹰瞳闪亮,他回答:“……是季家送来的。”
姬珩眼睫颤了一下,重新将书卷放回摆好,沉默片刻,道:“不见。”
春官长气坏了:“您别耍小性子,您把人家气跑了,人家要跟你和离怎么办?我问谁要皇室的小殿下小公主去?女皇才那么丁点大,也不知道以后是爱男人还是爱女人,老夫真是越说越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您还是去一趟吧。”姬十六轻咳一声,打断了春官长的絮叨,“管家是真为难。您放心,季姑娘没亲自来。”
姬珩这次回答得更干脆:“不见。”
·
春官长盯着姬珩来到大门处,正厅前的路上,季家大管事李朔正站在那里,他看见姬珩过来,稽首行了礼,而后道:“殿下,我家大小姐说她惹您生气了,不敢过来,这是她送您的礼物,希望您能消消气。这是她给您的信。”
李朔将信递给了姬珩身边的管家,姬珩却并不伸手去接。
李朔耷拉着眼皮,示意下仆:“开箱。”
跟过来的春官长的眼睛当即直了。
谭然的月下花鸟图……
白玉髓雕刻的平帝葬剑……
焦尾梧桐琴……
明显是孤本残本的琴谱棋谱书籍……
还有昨天拍卖会上的冰蚕文锦……
姬珩却依旧没有说话,脸色反倒越发难看了些。季沁这次虽然准备得用心了些,但是在他看来还是那种一着急就往人脸上砸钱的臭毛病。
“大小姐说她知道您想要什么,但是那东西虽然不贵重,却需要她先禀告父母。”李朔道。
姬珩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有些意外,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又随口应承,但是神色果然松缓了些:“知道了。”
李朔拱手告辞,头微微低下,用他独有的阴森低沉声音说道:“我家大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窃以为她并不适合殿下。殿下若是不喜她,还望早日挑明,她人蠢脑子笨,说得浅了,怕听不懂。”
姬珩冰冷地看向李朔,目光之中一些戾气:“她本来就是我的,是你季家不肯把她还给我。”
李朔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恭敬地后退离开。
姬珩揉了揉额角,这才从管家手上拿过季沁的信,拆开刚看了两个字,眼皮就轻轻颤了下,刚刚还是冷如凛冬的双眸慢慢染上些许暖色,唇角禁不住地上挑,有些无奈有些妥协。看到第二页,他眉头蹙起,转身又钻进了书库。
春官长看着他的模样,嘴角抽了抽,知道别提让他去哄人了,他这是已经被哄得团团转了。
周围又安静下来,春官长弯腰抽出谭然的月下花鸟图,仔仔细细地观赏了起来,着实爱不释手,于是冲管家道:“告诉你们殿下,这幅画老夫借走欣赏几天。”
也不管管家怎么回答,他就自作主张地揣怀里,生怕别人来抢。
圣手谭然的真迹啊,一年才画一幅,这副还是今年的新画,太难得了太难得了!秋官长那个老家伙知道了肯定嫉妒得睡不着觉!
殿下家里这位夫人也是壕气,若是他再年轻个二十岁,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把这么多可心的礼物搁在他面前,他估计当场就想嫁。
第22章 季二
季家商行门口,刚买完东西的客人正要离开,冷不防被一个横冲直撞的小乞丐撞了一个踉跄。客人生气道:“你这小乞丐没有长眼睛?”
旁边侍奉的伙计连忙过来劝解,客人骂骂咧咧走了,伙计蹲下身面对小乞丐,问道:“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一些吃的?”
小乞丐是真的小,个头矮极了,才刚超过他的膝盖,站在那里的模样也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听见伙计的问话,连忙点头,口齿清晰道:“我来找我姐!”
“额,你姐姐是?”
“季沁!”
“啊?”
季沁急匆匆地下楼过来,季二还坐在那里胡吃海塞,看见姐姐,噎得翻了个白眼,眼泪唰地就流下来,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季二?”季沁有点不敢认。不太相信这个秃头的黑煤炭是自己白白嫩嫩的弟弟。
“季沁你是不是死人!你在帝都快活却一直不去接我?你把我自己扔在狼外婆爪子下,你有没有想过小红帽多可怜?”季二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我正准备去——等等,你怎么从俞州跑到这里的?几千里的路你自己过来的?!”季沁惊异道。
“我出门靠的是脑子。”季二吸了吸哭出来的鼻涕,灌了一大口茶水,享受地揉了揉肚子。
季沁拿抹布抹了抹他的脸,勉强恢复了他本来的肤色,季二被她抹得嗷唔嗷唔直叫唤,季沁嫌弃道:“都说了不许吸鼻涕,擤出来,哼一声。”
季二快透不过气了,赶紧推开她,他看着季沁脸上的表情,挑了挑小眉毛:“我怎么看你看见我过来,倒是一点都不开心?”
“你想多了。”
季二又看了她一会儿,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片刻后,他终于明白过来,跳到桌案上大骂:“季沁我草你大爷,你真的是故意把我撇在俞州的啊!我掰着手指头算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左等右等根本等不到,原来你根本就不想搭理我!”
“我大爷不是你大爷?”
“我特么现在不是跟你争你大爷我大爷的问题!”季二恼怒道,“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的?”
季沁揉了揉额角,算是默认了。
“季沁我草你二大爷!”季二彻底被点燃了,“我就知道,我就是一直不想去相信!我知道你明明能把我救出去,你就是不救,我知道张常怀根本斗不过你,可你就是一副怂蛋的样子一路怂去了路州!你根本就不记得你还有个亲弟弟!我就是被虐待的灰姑娘,住在橱柜里的小哈利!”
“我二大爷也是你二大爷。”
“我管你谁大爷!”
“还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的心喝你的血!”他说着,从桌案上跳起来,直挂在了季沁的脖子上,又咬又蹭地像是一只小老虎。季沁满地打滚陪他玩闹了一会儿,直到他又喊饿,这才起身去厨房给他找吃的。
当她又端着几个盘子回来,房间内却没了季二的踪迹,她里里外外找了一会儿,李朔突然过来询问她:“大小姐,是您让小少爷自己乘车离开的?”
季沁面露惊异:“这臭小子又闹什么离家出走?”
“怕不是离家出走。”李朔摇摇头,“他带走了库房里的鲛人珠。”
季沁越发头疼了:“库房看守呢?他要就给他了?”
李朔扬了扬下巴,指了指季沁空荡荡的丝绦:“他有您的信物。”
季沁更加无奈,估计是刚刚玩闹的时候被他顺走了,她脑仁刺痛,有一种痼疾又犯的感觉:“给我备马!立刻!看我逮他回来不打断他的狗腿!”
“您准备去哪里找?”李朔问道。
季沁揉了揉脑袋,清醒过来:“找到鲛人珠也就找到他了,我知道谁想要鲛人珠。”
·
帝都郊。
此处背靠凤岐山,面对洗日湖,徐幽水在这里有一处别院,她受不得热,所以只要在帝都,夏天就肯定会待在这里。
季沁立在别院门口,将马拴好,用力推门进去。
偌大的别院内空无一人,她绕过影壁和垂落的花树,一路行至后院,果不其然在那里看见了背对她坐在水边凉亭里的徐幽水,而她脚边一个趴在那里呼呼大睡的小胖子,正是她的弟弟。被他偷走的鲛人珠散落在徐幽水脚边,闪着润泽的水光。
“你来了啊。”徐幽水温柔问了一句。她回头看了过来,扑哧一笑,“你还带了洞冥草?”
“想确认一下。”季沁道。
“……夜如金灯,折枝为炬,照见鬼物之形。”徐幽水轻声低喃,缓步走向前来,捏住了季沁的手打开了火折子,点亮了她手中枝叶,幽绿的光芒仿佛从幽冥地狱而来,缓缓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场景。
徐幽水静静立在她面前,笑意盈盈,素白纤弱的手垂在身侧,背后是袅袅水雾掀动竹亭的帷幕。
本是唯美至极的场面,却在暗绿的微光下,照亮她脖颈处的一道明显的伤痕,缝合的痕迹伴随这青紫的斑纹,越发狰狞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季沁并没有太多惊愕,她想了想,说:“幽水你都这副模样了,怎么脸还是这么漂亮?”
完全没料到她反应的徐幽水忍不住笑了一下,“油嘴滑舌。什么时候知道的?”
“……姬珩告诉我的。”季沁道,“他要见你一面,我不肯。于是锻造之争后,他回了一趟帝都,找出前秋官长的卷宗摔在我面前,所有资料都说,你死得透透的。”
“并没有。”徐幽水纠正道,“我没有死透。主母她把我送往北地,放入冰棺之中封冻,辅佐以妖魔躯体再生的秘术。……最后,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半人半鬼,脑子活着,但是身体死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鲛人珠修补腐烂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