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两个人在崭新的铺盖上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其实章时年心里并不比陈安修平静多少,婚姻对他来说同样是第一次,未知的领域,完全没有经验,只能一步步地摸索和试探着来,说实话在以前的人生计划中,他根本没想过要找个男孩子共度一生,特别还是这种年龄相差颇大的,但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打乱他人生计划的。在他没任何防备的时候,就这么出现了,就这么相遇了,就这么放不开了。越挣扎越深陷,直到有一天发现,就这么一头栽下去,根本就没法抽身回头了。既新鲜又无力的体验,不过因为对方是这个人,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排斥。
除了秦家那次,他的一生可算顺遂安乐,怎么也没想到顺遂到三十多了,遇到这么个小克星,不过也许在十多年前安修上错床那次或者更久远的时候就注定了,注定两人会走到一起,注定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你说什么?”陈安修狐疑地竖起眼睛。
“我说注定要在一起。”
“前面那句?”
章时年轻笑,“有吗?”
陈安修猛地半起身,将他按进厚厚的铺盖里,“你能找到我这样,有思想有道德,有文化有水准,还能长这么帅的,你不定吃斋念佛烧了几辈子高香呢,还敢说我是克星,福星差不多。”
章时年从背后环住他,“三天两头吓我一次的福星?”
在这个问题上,陈安修自觉是有那么点站不住脚,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决定跳过,“这件事我们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了,接下来是下一个话题,恩,明天可以敞开肚皮吃点好的,三爷爷很久没掌勺了,他的手艺可一点不比外面酒店那些大厨差,之前好多人都打听着找到这里,就为了请他去做酒席,价钱出地还挺高,不过他都推掉了,他这么大的年纪了,明天要做那么多菜,我还真有点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虽说他们的席面比旁的人家少多了,可怎么也要三四桌。
刚才的话题章时年就是一提,在这种日子,也不准备去揭他的短,就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刘清和张言都会在边上帮忙的……”
两人就是闲聊,话题也没什么拘束,东一点,西一点的。
陈安修把身体往旁边移了移,没把全部的体重都压在章时年身上,“章先生,知道明天要结婚,你紧张过吗?”
“恩。”虽然已经有过两个孩子,也早早地注册过了,但有亲人在场,被人祝福的婚礼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样就好。”总算不是他一个人,这种时刻有人陪着紧张的感觉还不错。
还没开始热闹的新房里,两个人靠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说会话,陈安修原先起伏不定的心情平复很多。
“大哥,是你在家吗?”
“大哥?”
“是望望和晴晴来了。”陈安修推推章时年,“快点起来。”他自己从炕上跳下来,理理衣服,朝门口那里喊了一声,“在家呢。”
章时年也笑着下来,顺手把被两人弄皱的床铺整理了一下。
陈天雨和陈天晴进来见到章时年,也各自打了招呼。
章时年知道这两人此时过来,一定是和安修有兄妹间的体己话要说,就主动说,“我去隔壁看看饺子包地怎么样了。”
陈安修出去拎了个暖水壶和一些点心进来,那兄妹两个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就在屋里四处打量起来了,不过新房里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一般人结婚那天,新房和公共场合没什么区别。
陈天雨看衣橱门开着,就往里瞅了两眼,从里面捏了两块酥糖出来,扔给陈天晴一块,大笑道,“我说咱妈他们也真是的,还真是把糖撒地到处都是,幸亏不是巧克力,要是巧克力藏在这里面,非得捂化了不可。”
陈安修也跟着笑,翻翻橱子里的衣服,又从里面抓出来一大把,房间的各个抽屉里也都是糖,“你们要吃巧克力的话,冰箱里还有很多呢。”
陈天晴嚼着糖指着桌上的那一堆说,“巧克力明天再吃,这些就够多了,晚上吃太多糖会长胖的。不过咱妈这次买的糖还真好吃,大哥,你还记得不,咱小时候最不喜欢吃的糖就是喜糖了,包装都很漂亮,但糖一点都不好吃。”
陈天雨接话说,“那会结个婚,全村的人都去要讨喜糖,一天下来都不知道散多少,谁家舍得买很贵的?”
不过说起讨喜糖的事情,陈天雨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明天家里应该没有来讨喜糖的,他在陈安修边上坐下,自己倒杯水说,“陈天晴,你不是找大哥有事吗?”
“不用你提醒。”陈天雨每次连名带姓地喊她陈天晴的时候准没好事。
“懒得理你。”这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和他吵架。
听说在别的双胞身上就是没有心电感应,默契也要比一般人好很多,怎么他在望望和晴晴身上就没见过,从小吵到大,见不到面,有时候还特地打个电话吵,什么心态这是?见两人还要继续,陈安修摆摆手说,“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特地来我这里打嘴官司的?”
陈天雨撇撇嘴说,“我才没她那么幼稚,和她说话降低智商。”
“就你智商高,上学那会,哪次写作业不是抄我的?不给你抄,晚上还偷偷爬起来翻我书包。”
这是又准备翻哪辈子的旧账?陈安修捏捏眉心,“你们俩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们从窗子那里丢出去?”
两个人这才住嘴,陈天晴拨拨陈天雨,挤走他靠坐到陈安修身边,“大哥,你明天就结婚了啊?”
陈天雨嗤笑一声,“这不明知故……”
陈安修抬头看他一眼,陈天雨在嘴巴上比个拉链的手势,把后面半截话咽下去。
“大哥。”陈天晴就当做没听见,挽着陈安修的手臂,往他肩膀上靠了靠,听人说再亲的兄弟姊妹结婚后,也不能像以前那么亲近了,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但她又不能自私地要求大哥单身一辈子,毕竟等她将来也是要结婚成家的。
陈天雨见她这样也沉默下来,心里说没感触是假的,但他是个男的,不好像女孩子这样抱着人直接把感情表达出来。
陈安修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安慰说,“没结婚有这么一个妹妹,结了婚也是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我知道。”就是有点舍不得,陈天晴搂着他的脖子,脑袋深深地埋进他怀里,声音已经有了浓浓的鼻音。
陈天雨有点看不下去了,丢下一句,“我出去抽根烟。”说完就带上门到院子里去了。
连着抽了两根,觉得脑子足够清醒和理智了,陈天雨在眼角抹了一下,看到指尖上沾到的那一小滴水,自己鄙夷地切了一声,“被那个娇气包感染了,娘们兮兮的。”
他再次进门的时候,陈天晴已经从她大哥的怀里起来了,眼圈是红的,但兄妹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抿着嘴,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女人果然善变。”陈天雨暗自嘀咕了一声,重新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烟抽完了?”陈安修问他。
“啊?啊,是啊,烟瘾犯了。”陈天雨对上陈安修别有意味的眼神,借着茶杯的掩护,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眼角擦了擦。
陈天晴没注意到这个举动,陈安修也没拆穿他,兄妹三个接着说话,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地很快,墙上的挂钟最短的指针马上就到十点那格了,隔壁的人好像也散了,隐约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陈天晴知道明天会很忙,也没准备在这里再耽搁,就把进门就放在桌上的那两只盒子交给他,“大哥,挑了很久也不知道要送什么,这两条围巾,你和章大哥一人一条吧。”
“你才刚开始工作,送什么礼物?”而且光看这包装盒,也知道不是很便宜的那种。
陈天晴笑道,“哎呀,大哥,怎么说你妹妹也是个名牌大学的硕士生,就算刚开始工作,工资也是不低的,你就结这么一次婚,我怎么也要意思意思一下的,当然你如果再过两年结婚,我应该能送个更好的。”
陈安修一脸遗憾,“你早说,我怎么也会等等你的。”
兄妹两个又说笑几句,陈安修让陈天雨在家里看门,他把陈天晴送到隔壁,那边果然已经散了,堂屋里放的都是饺子,放在锅拍上,用笼布盖着,上面还像模像样地压着个喜字。
陈妈妈他们已经洗过手,正在聊天,见陈天晴过来,也准备回家了,章时年今晚在父母这边住,陈安修只带着吨吨和冒冒回去了,绿岛这边有结婚前天晚上找两个男孩子压新床的习俗,别人家还要去找,他们省了,直接让吨吨和冒冒压就行。
冒冒现在这会已经困了,不肯自己走路,陈安修就抱着他回去,进到屋里,擦擦软乎乎的手脚,扒光了,扔到被窝里。
陈天雨带着吨吨,叔侄两个去洗了澡。
陈安修最后去的,等他出来的时候,吨吨也睡着了,睡的和冒冒一个被窝,冒冒肚皮朝天平躺着,吨吨侧卧着,左手搭在冒冒身上,两个人的脑袋地靠在一起,很亲近的样子。
陈天雨还没睡,枕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是一早就说好的,今晚要过来睡。
陈安修擦干头发,上炕关灯,感觉弟弟向这边靠了靠,“还不睡?”
“睡不着啊。”
“又不是你结婚,你干嘛睡不着?”
“换个地方睡觉不习惯。”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讲究,你不是一向都说无论走到哪里倒头就能睡着吗?”
“总有例外的时候。”
陈安修笑他,“现在就睡不着,等到你自己结婚,我看你大概紧张地连床都上不去了。”
“还不知道有没有那天呢。”至少现在还没这冲动。
“真等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大哥,你当初是为什么就看上章时年了呢?”那么死心塌地,义无反顾的,当时爸妈都不同意都没能阻止这两人走到一起,要知道大哥以前可不会那么违背父母的意思的。
“为什么?”好像蒋轩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过了这么久,答案也没多大变化,“安心。”只要待在章时年身边,他就觉得很安心。
“这是什么答案?我以为你会说,你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至死不渝,非他不可呢。”
陈安修打个寒颤,“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陈天雨在黑暗中啧了一声,“这个鬼东西,一般人都称它为爱情。”
“这个太虚幻了,不理解。”
陈天雨算是见识了,“大哥,你长这么大,到底有真正谈过恋爱没有啊?亲亲我我,甜言蜜语的,是不是来个我爱你,你爱我之类的?”
陈安修想想要是章时年这样,汗毛都一排排列队起立了。
陈天雨一看他沉默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居中捣乱说,“大哥,你还没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就这么被章时年拐带了多可惜,要不然咱们明天不结婚了吧?”
陈安修被他气笑了,在被子底下踢他一脚,“快点睡觉,你今晚怎么这么多话。”轰轰烈烈的恋爱或许真的有,但不适合他,也不适合章时年。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过日子就挺好。
陈天雨眼看是捣乱不成了,不情不愿地从枕头边上掏出一个盒子,塞到陈安修那边,“给你的结婚礼物。”
“是什么?”
“运动款的手表。”他想想又补充说,“是一对。他要是嫌弃,大哥你自己戴。”章时年身上的那些东西,他不用看也知道什么级别的,他是没钱去定制什么的,但这款手表已经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我早就想买这么一只了,望望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陈天雨做个呕吐的表情,想到他看不见,就说,“你就不能想个好听点的比喻?”
“难道要说茅坑里……”
陈天雨精准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还是什么也别说了,我自己愿意送你的,白送的。”
兄弟两个说着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还是陈妈妈过来喊的。
“饺子马上就煮好了,大家都起来了,就你们兄弟俩在今天这种日子还能睡得着,你们俩心眼是有多大啊,望望就不说了,壮壮你怎么就能睡得着?别人都是一晚上睡不着,你倒是好。”陈妈妈一边给冒冒换衣服,一边唠叨兄弟两个。
陈天雨一边刷牙一边对旁边的陈安修说,“大哥,你没有觉得今天咱们的脾气特别大?”
陈安修含着一嘴泡沫回答他,“好像是有点。”自从进门,唠叨就没停下。
“我看咱妈说不定也在紧张。”
陈安修从洗漱间向外看了一眼,接着回身说,“会吗?”
“怎么不会,她这也是第一次当婆婆,看着镇定,心里不定怎么紧张呢?”
陈安修端着水杯正要漱口,听他这话,一口水没出来,反而咽下去了,瞬间一肚子的绿茶牙膏味,他扶着洗手台猛咳了好几声也没吐出来多少,水从鼻子里冒出来,又酸又胀。
“大哥,你没事吗?”
陈安修摆摆手,勉强说,“没事,没事。”眼泪都快出来了,章时年这样的儿媳妇,是不大好消受,他理解妈妈的躁动了。
陈妈妈可没空在这里和他们墨迹,她给冒冒穿上衣服就把陈安修今天要穿的从衣橱里拿出来,放在炕上,一一摆好,“壮壮,你快点,就只等你了。”
“来了,来了。”陈安修擦把脸,放下毛巾,大步跑过来。
陈妈妈上来就准备解他的睡衣扣子,“快点换上。”
陈安修昨天刚平复的那点心情,又被妈妈弄地紧张了,连忙握住他的手说,“妈,妈,妈,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先带着冒冒和吨吨过去,我马上就到。”笑话,他三十了,再让妈妈帮着换衣服,传出去不被人笑死。
“那你快点,饺子快出锅了。吨吨,冒冒,跟着奶奶先走,咱吃饺子去。”
陈天雨在吨吨房间里放了套新衣服,洗漱后就到那屋飞快地换了,“哥,我先去那边给你打前阵,安抚一下咱妈。要不然我怕等着急在那边爆了。”
陈安修还在扣衬衣扣子,今天穿的衣服是章时年定的,但这衬衫是老太太自己亲手做的,这上面的扣子倒是漂亮了,但系起来真费劲,本来还想让望望过来帮帮忙呢,谁知道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袖子是怎么弄的?”试穿的时候,见老太太折过一次,轮到自己了,怎么又忘了。
越急越弄不好,陈安修急得满头是汗,“到底是怎么弄的?好像是这样吧?袖扣有点不对。”
“壮壮?”
“陆叔?”
“怎么还没过去?”
“我衣服还没穿好。”
陆江远把随身带来的一个纸袋放在一边,走过来说,“我帮你弄。”
陈安修自己这会也是没辙了,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了,陆叔。”
陆江远的笑容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陈安修也觉得此时好像不用说这些,可除了这些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江远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不用想其他的。”他显然对这套穿戴是很熟悉的,扣上袖扣,打上领带,等陈安修穿上外套,又帮他稍作整理,退后一步,赞赏的说,“真帅的小伙子,配章时年那家伙可惜了。”
陈安修失笑出声,“那咱们一起过去吧,陆叔。”
陆江远把刚才拿来的东西递给他,“这个东西你收好。”
“这是什么?”里面好像是纸。
“有时间再看吧,其他人都在等着了。”
“哦。”陈安修收到带锁的抽屉里。
他们两个走到半路的时候,章时年已经出来接着了,西装笔挺,笑容和煦,俊雅从容至极,不过落在陆江远的眼底只觉得碍眼至极,但当着安修的面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在经过章时年身边的时候低声说,“这么没自信,怕安修会临场甩掉你吗?”
章时年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垂垂眼睫,深情款款地说,“您说的对,因为安修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陆江远手指在手背上摩挲两下,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似乎有什么事情无法忍受一样。
章时年勾勾唇角,对着陈安修走过去。
今天见到章时年,心里还真有那么点怪怪的感觉,明明是朝夕相处那么久的人,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这身衣服看起来还不错。”
章时年眼中的笑意加深,“我们身上好像是同一款。”
陈安修纯属没话找话,“是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领带颜色不一样。”
“我就说有哪里不一样。”
结婚当天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没营养的对话,如果章时年不停止,大概陈安修会把这个话题继续到中午。
“安修,今天我们结婚。”章时年给他一个拥抱。
他们很少在室外有这么亲密的动作,陈安修吓了一跳,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想起农家乐早就没有客人了,他笑笑,抬手给章时年一个回抱。
是啊,今天是九月二十八号,他们结婚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这章写长点,再长点,看样子不太可行,先到这里吧。
第202章
一般结婚的这天早饭只有饺子,不过顾及其他人的口味,陈爸爸又拌了几个凉菜,炒菜肯定是来不及的,因为饺子要煮很多,早上过来的客人进门一碗饺子是老习俗。
农家乐里专门空出来一个院子用来招待客人,陈安修的三叔一家住得近是最早过来的,不到九点,两个姑姑也来了,二舅林长顺带着林海成夫妻,林海双还有两个舅妈是九点多一点到的。因为出海的日期不能更改,林长和已经上船了,不过他之前让人送了很多上好的海鲜过来,远在宁波的林海博有事不能回来,让家里捎了礼金过来。
今天小饭馆歇业一天,其他人都放假了,不过刘波和张言两个厨师还有孙晓都留了下来给三爷爷打下手,各种的原材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这会都从冰箱里拿了出来,只等着待会就准备午饭。
快十一点的时候,陈天蓝也从学校跑回来了,她最近都在军训,人晒地黑炭一样,见到陈安修就抱着问,“二哥,喜糖呢?我为了能请假来要点喜糖吃,昨天装晕,今天又去磨辅导员。”
陈天晴听到声音从里屋出来,挽着陈天蓝的手说,“我说怎么来的这么晚,饺子都没得吃了,原来假都没请下来,三婶和姑姑他们都在这屋里,里面糖多得是。”
“二哥的喜糖我得多吃几块。”陈天蓝边笑边往里走,进去发现除了认识的几个自家亲戚外,还有几个衣着端庄的女人是她不认识的。
陈妈妈坐在人群最外面,起身抓了一大把糖给她放口袋里,“刚刚和你三娘他们还在念叨你怎么还没来,路上好坐车吗?学校那边不着急的话,晚上就住在山上吧,和你二姐挤挤,明天让你三哥送你回学校。”
陈天蓝调皮地笑笑说,“二娘,我来的时候就想着不走了,我都很久没见二姐了,有好多话要说。”
“你这孩子。”陈妈妈又给她和其他人做了介绍。
陈天蓝见今天这么多人在,咋咋呼呼的性子也收敛不少,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就和陈天晴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说话。
至此为止,通知到的就陈安修的大伯陈天明家一个人没来。
陈妈妈又一次看看时间,对坐在他旁边的季方平的妻子李文馨说,“你们坐着,我去厨房里看看。”
张文馨和陈妈妈的年纪差不多,虽然个人经历不同,但从一个年代走出来的人,坐在一起总能找到些共同语言的,张家没有章家显赫,所以相对于章青词身上天生的清贵秀雅,张文馨也更朴实些,此时她就主动说,“还有什么没忙完吗?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妈妈按住她的手说,“不用,不用,所有的东西,孩子的三爷爷都准备好了,我就是过去看看。”
张文馨听说是这样才作罢。
其实陈妈妈不是专门要去厨房,厨房里有三爷爷看着,就跟自家人一样,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她是要出门看看陈建明家来人没有,走到小饭馆没见人,建材店那里也没见人,一直迎到镇子口还是没见人。
这会小超市人没人,林淑方坐在柜台后面嗑瓜子,见到陈妈妈过去又过来,就起身向外看了两眼,对正在整理货物标签的林梅子说,“今天陈建平家到底是有什么事啊,一大早的,我就见安修他两个姑姑还有二舅他们都来了,这会林英也在这里来来回回的,好像在等什么人。”
林梅子他们调了班,提前放了十一,今天上午刚回到山上,就不更不知道什么情况了,“是不是安修家出什么事了?”
林淑方嗑个瓜子说,“能出什么事?昨天下午我去前面超市买菜的时候还见过他们一家人呢,他们家建材店门口停了好几辆车,车看着也不是很好的车,但下来的那几个人倒是真体面,看着身份就挺不一般的。”
林梅子新的标签贴完了,又过来柜台这边拿,见她姑姑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笑问,“姑姑,你都看出来不一般,那估计真的就是不一般了。”
林淑方又像四周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这才拉着林梅子进到柜台里面说道,“这不一般可不是我看出来的,当时车上的人下来刚进建材店,建材店隔壁那刘方端着一个盆出来了,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还用盖子盖着,他冒冒失失地也要往建材店走,还没靠近,就被两个人架住了。你说那些人出来还带着保镖,能是一般人吗?”
林梅子闻言颦眉,这样说的话,这些人的身份还真是值得怀疑。
林淑方扫扫裤子上沾到的瓜子皮又说,“这下你也知道不一般了吧,这陈家也不知道上哪里招了这么一帮人,一看就不好惹,你和蒋轩离着那个陈安修远点是对的。你婆婆也不说,你公公那事和陈安修脱不开关系吗?那种人真是害人不浅,自己找个男人让家里人抬不起头来,还去祸害别人。”
林梅子打断她说,“姑姑,别说了,安修是什么人,你是刚认识吗?再说都在一个镇上住,你还真的打算和婶子他们一辈子不说话啊?”
林淑方小声嘀咕说,“大家都那么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在侄女不赞同的目光下,她妥协说,“是啊,是啊,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但就他妈对我那态度,我还要帮他说理不成?再说他找了个男人也是事实,又不是我编造的,你是不知道当时他妈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我多难听。”
“说白了,你还是记恨婶子啊?”
“我是不想记恨她,但是她记恨我啊,她打小就那烂脾气,我当时就顺嘴说了那么两句,谁知道哪个嘴巴长的就传到她耳朵里去了。”
“事情刚出来的时候,安修家是过地不好,镇上的人都当传染病一样躲着他们。”
林淑方强辩了一句,“现在不是好点了吗?”说完,瓜子也不嗑了,沉默着抓了柜台上的标签自己贴着去了。
就剩下了一点了,林梅子也没去帮忙,摘下围裙说,“姑姑,那我换件衣服,先出去买点菜,待会回来做午饭。”
“去吧。”林淑方在货架回了一句。
林梅子往里面院子里走,蒋轩带着文茵和文峰正在院子玩水枪,见她进屋换衣服,也跟着进去了。
“怎么不在外面看着孩子?”
“他们两个正玩着,我就是有点事想和你说。”
“现在吗?什么事这么急?”
蒋轩沉默一会说,“前两天安修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当时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就没接,后来他也没打,不过安修他打电话应该是有事,你要在镇上遇到他,帮我问问。”
林梅子换上外套,又拿了放在桌上的钱包说,“好,我遇到他就问问,你在家看好孩子,别让他们乱跑,我买个菜就回来。”
蒋轩点点头,松一口气的样子。
林梅子出门后,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就垮下来,蒋轩这骄傲的性子,以前他和安修是朋友,自然怎么都好说,现在这种关系,他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去主动联系安修。他永远都需要别人给他台阶下。不过蒋轩这两年也在成长是事实,她曾经很害怕失去了爸爸的庇护,他会一蹶不振,从此消沉下去。事实是颓废是有过,先是蒋瑶的事情,后来有人趁机举报爸爸,当时爸爸被隔离审查,蒋轩被停职,她也被领导叫去谈话,工作前景堪忧,妈妈和蒋瑶又只知道哭,家里真是一片混乱。
富贵的时候家里人来人往,想拒绝都难,一旦落败了,凑到人家门口都没人理,那段黑暗的日子,她挺过来了,蒋轩也挺过来了。后来不知道什么人暗中帮了忙,她和蒋轩都被摘了出来,工作得以保住,爸爸在公安局长位置做了那么多年,也不是白做的,最终也得以保全性命。
可蒋轩这骄傲的性子是在自小优越的家庭背景下养成的,想一朝一夕改掉,很难,只能一步步地来了。
林梅子在路上遇到还没回去的陈妈妈,就上前打了个招呼,“婶子。”
陈妈妈掩下脸上的焦躁,转头见是她,笑道,“是梅子啊,回来过十一啊?”
“是啊,上午刚回来,正打算去买点菜呢,婶子这是在等人吗?刚才经过建材店看着也没开门。”
陈安修今天结婚这事,陈妈妈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以前很喜欢也很心疼这个女孩子,可现在情分到底是不一样了,“家里来了客人,建材店这边顾不过来就没开。”
林梅子知道光是家里来客人的话,不可能连店都没开门了,就算他们家的人忙,还有小乔呢,但人家不想说,她也不能强求。
陈妈妈看看时间,觉得陈建明家这个时候不见人,八成就是不来了,也不打算再等下去,和林梅子客气两句就回去了。
*
此时在市区陈建明家,陈建明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略显不耐地对着屋里说道,“我说你们娘俩行了没,这都过十一点了,你们还要不要去啊。”
李文彩正在屋里端着碗追着孙子睿哲吃饭,一口一个祖宗,一口一个宝贝,声音无比娇宠,但一听陈建明这话就火了,“催什么啊催?就是不去怎么了?我活到这把年纪还真是没听说给两个男人也要举行婚礼的事情呢,这要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这老二和林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不赚别人一份礼金,心里不好过?”
“天丽和天齐结婚那会,老二家可少拿一分钱。”
“他家是没少拿,但是安修下面不是还有天雨和天晴吗?他俩要是将来正正经经结婚,我这个做大娘的能不给钱吗?可安修这算怎么回事,不清不楚的,反正我就是不愿意去,丢不起这人。”
陈建明把外套解下来往沙发上一摔说,“那行,咱家不去了,以后你也别往山上去了,回去了也别登老二家的门,以后只当我们断了老二家的这门亲戚。”
“我什么时候说过跟他家断绝关系了?不就说安修这不清不楚的婚礼不想去吗?”打归打,闹会闹,跟自家亲兄弟闹僵了,那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你这次不去,就老二媳妇那脾气能容得下你?我看将来天雨和天晴结婚,你捧着钱去,老二媳妇都不带让你进门的。”
李文彩想想林英的脾气,是能干出这事的,但她还是不服气地说,“这安修是不是你们老陈家的种还是两说呢,哪里轮得到林英发脾气。”
“他是不是,老二家也没找你来养,他怎么说也叫了二十多年大娘呢。你说不去,咱就不去了。”他说完就要往书房里走,他最近很热衷国画,加入了市里的老干部书画协会。
李文彩见他态度硬了,自己就软了,“我就是说说,谁说真的不去了,我去屋里拿钱,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这送一次礼金就出去一大半,这后面还有好几个呢,真要命。”
“你倒是快点,再墨迹,过去吃晚饭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他大伯,咱爹不在,你就是家里的大长辈,你不去,他们还真开席不成?”
他们这家人好不容易收拾整齐呢,正要出门,就遇到刘雪背着一个大包从外面回来,见他们这架势就问道,“爸妈,你们不会也要去二叔家吧?”
李文彩回道,“是啊,带着睿哲吃酒席去。你去不去?”
“妈,我还以为你不去呢,那么荒唐的事情,也不知道二叔二婶怎么想的。我是不打算去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出去找俩客户呢。”
李文彩虽然自己在家刚吼了一顿,但对刘雪这态度也不怎么赞同,“你和天齐现在是分出去过了,你们要是不打算和你二叔那边走动了,就不去。我们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
刘雪刚在家里和陈天齐吵了一架,本来想来这里寻求支援的,听婆婆也这么说,当下更不乐意了,赌气回嘴道,“不走就不走,一群没水平的乡下人。”
她说这句话说地顺口,根本没留意到把自己的公公也算进去了,陈建明不悦地开口道,“行,小刘,你别去了,在家里看着睿哲吧。”
李文彩也觉得自己这儿媳妇说话实在没分寸,论说话做人,真是连赵小涵的一分都比不上,特别是自从做什么代理赚钱后,更不大把他们二老放在眼里,在他们面前,指着天齐的鼻子想骂就骂,但这世上也没后悔药吃,儿子和赵小涵已经离婚了,她顺着陈建明的意思把怀里的孙子交给刘雪,两个老的自己去了。
刘雪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她把儿子抱回屋,又给陈天齐打电话,“我告诉你陈天齐,你今天如果敢去陈安修那里,咱们就离婚,我说真……嘟嘟……”
没等她说完,陈天齐直接把电话挂了,刘雪气得拿起自己的手机就想摔到墙上,总算及时想起这是她刚买的苹果,于是放下,把自己的儿子抱过来放在膝盖上,“睿哲,你长大后可别跟你爸爸一样没良心,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我辛辛苦苦赚钱容易吗?一个两个都不领情。”
想想陈安修那不知所谓的婚礼,不去是不好,去了又是钱。那家人是过地还行,但就一乡下人,没关系没路子,有点事也给他们家帮不上什么忙,走动那么勤也是浪费。有那个钱还不如给天蓝买条好点的裙子呢,四叔和四婶那是什么人家,关系搞好了,将来的好处少不了他们家的,不如下午就去学校看看天蓝吧,再给她买点零食和营养品,最近都在军训呢,一定很累。
*
陈爸爸和季家老爷子还有家里的男人们在另外一屋喝茶下棋,这眼看着就是十二点了,还不见大哥一家人,他去里屋把陈妈妈叫到院子里说道,“这马上就到开席的时间了,大哥他们还没来啊。”
“我出去接了两遍都没来,估计是不来了。”
“要不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问什么问,人家还以为你逼着人家来呢,不来算了,三叔那边的菜都陆续出锅了,你让一屋子的人干看着等他啊?”
“也是,不来就不来吧,你去把小章买的烟酒都拿出来放桌上,我去和大家说洗手准备开席。”
“行。”陈妈妈回屋喊了天雨天晴和她一道去别的屋里把酒和烟搬出来。
柴秋霞和陈建红他们作为半个主人,也帮着抬桌子,搬凳子,准备上菜,今天的太阳很好,院子里又敞亮,大家决定在院子里摆三桌,季家二老,林家二老,陈爸陈妈,林长宁陆江远,季方平和季方南他们坐了第一桌,陈安修的二舅和舅妈还有姑姑婶子叔叔他们坐了第二桌,第三桌是天雨天晴和季君恒他们这些小辈的。都是从小饭馆里搬过来的,可以坐十五个的大圆桌,三桌坐这些人绰绰有余。
一开始照例是几个爽口小凉菜,随后各色上好的海鲜和大菜轮番上,每人一个海参盅是必须的,每张桌子的中间都摆着一条很大的浇汁大黄鱼。
按说这里无论年纪还是辈分都是林家老爷子最大,这开席的话就是要他来说的,但他怕自己讲不好,提前推拒了,顺次下来就是季家老爷子了。
季仲杰身居高位多年,但军旅出身的他并没有夸夸其他的习惯,言简意赅地表达了长辈对新人的祝福和希望,最后说,“他们两个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提议咱们一起来敬他们一杯。”
陈安修和章时年也坐在第一桌上,听老爷子这么说,先起身,不过章时年起身的时候,手臂不小心扫到陈安修的杯子里的酒,这样原本就不多的酒又洒出来一大半,陈安修杯子里的酒就只剩下一个杯底了。
这一杯喝完之后,季仲杰宣布开席。
陈建明就是在大家开席后不久来的,他一进门就发现大家已经吃上了,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不过他也没选择在这个场合下发作,只是脸面上能看出来点不喜。
陈爸爸见到倒是很惊喜,“大哥。”过来拉他到第一桌上去坐,那桌上还有一个空位置,柴秋霞她们就过来拉着李文彩到第二张桌上坐了。
位置自然不是陈建明想象中的上位,但他想着自己没来弟弟都给他留第一桌的位置,想着应该也是敬重他的,看看桌上的菜,再看看这酒水,心里稍稍释然。
自家做的菜,除了保证干净,每盘的分量也是十足的,三爷爷的手艺又极出色,所以即使是季家这帮见过大场面的,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大家肚子里垫点东西就到了新人敬酒的环节了,陈天雨和季君恒今天算是充当了伴郎的角色,陈安修和章时年敬酒的时候,两个人就跟在后面倒酒,不过人陈天雨那瓶酒里都是白开水,兄弟两个一搭一唱,配合默契,季君恒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也不知道是真实心,还是真无意,给章时年的酒一点不掺假不说,还杯杯满地就差溢出来。章时年淡淡地扫了他好几眼,他一律回报无辜的笑容。
最先敬的是林家和季家二老,他们年纪大了,就稍稍示意了一下,第三杯敬的陈爸陈妈。
陈安修刚走到他们面前喊了一声,“爸妈。”
陈妈妈的眼泪一下子没管住,哗地就下来了。
陈爸爸手忙脚乱地说,“你看你,你看你,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啊。”
陈安修也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陈妈妈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但眼泪一出来就收不住了,她这些天面上跟没事人一样忙进忙出,筹备婚礼,但心里一点也不好受,儿子没结婚的时候,她着急,终于等到儿子结婚了,又觉得剜心一样。
陈爸陈妈今天穿的衣服都是章时年连着他们的一起定的,为了今天的婚礼,陈妈还特意去染了头发,这一打扮,人看着就年轻了很多,但毕竟也是五十多的人了,脸上的皱纹是怎么盖不住了,陈安修把手里的酒杯暂时交给章时年,搂着陈妈妈的肩膀说,“妈,我是你儿子,我不是说过,我这辈子赖定了你和爸爸,你们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吗?结了婚当然也不走,天天在你眼前晃,晃到你眼晕。”
坐在陈妈妈下位的林长宁微微垂下头,攥着筷子的手指一直在发抖,他告诉自己不能妒忌,姐姐姐夫养大了壮壮,壮壮孝敬他们是最正常不过的,但他控制不住地妒忌,壮壮是他的儿子,壮壮是他生的儿子。不,林长宁能相认你就该就满足了,应该满足了,如果当年姐姐不要,壮壮养在别人家,说不定连现在相认的机会都没有,应该满足了。
“长宁……”陆江远察觉到他的异常,小声唤他一声。
林长宁恍然,放下筷子,握成拳头的双手放在膝盖上。
陆江远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明明此时太阳正好,长宁的手却是冰凉冰凉的。
这边陈妈妈已经被陈安修逗地破涕为笑了,捶他肩膀说,“都结婚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怕被人笑话。”说完又帮他仔细整了整衣领,扫了扫肩膀那里。
陈爸爸举起酒杯说,“别理你妈,又哭又笑的,小章,今天咱爷俩喝一杯。”
陈安修对着陈爸爸嘿嘿笑,陈爸爸靠近点借着碰杯,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早就看出你喝的是白开水了,你还以为能瞒过我?我都不和你喝。”
陈爸爸又和章时年碰碰,一口喝干,两个人默契地亮亮杯底,陈爸爸拍拍章时年的肩膀大笑说,“还是小章合我心意,老大哥有个好儿子啊。”
季仲杰闻言笑道,“现在也是你们的了。”
“对,也是我们的,只当我们两家都多了个儿子,这是好事,好事。”
下面就是林长宁和陆江远,陈建明此时也还疑惑了一下,林长宁这个小舅坐这张桌子已然有点说不过去,怎么林长宁边上这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也坐在这张桌上,看这位置也不是章时年那边的亲戚,可他确定也不是林家和陈家的亲戚,脑子里没有这么一号人。
“小舅。”陈安修在人前只能称呼林长宁为小舅。
还真是他自己提出的,先前壮壮在人前也这样唤过他不少次,但独独这次,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称呼,他手里端着酒杯,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出话来,他也舍不得,可是他哭不出来。
也许父子之间真的有某种感应,陈安修倾身过去,在林长宁耳边,很小声地喊了一声,“爸爸。”
就这么一声,除了他们两个,别人甚至都没听到的称呼,林长宁的眼角一下子就湿润了,他强自镇定下来,抬头对一双新人笑道,“以后的路要靠你们相互扶持着走了,要懂得互敬互爱,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谢谢你,小舅。”
章时年也跟着喊了一声小舅,这还是他第一次改变对林长宁的称呼。
林长宁也是一口干尽。
“陆叔?”陈安修来到陆江远身前。
陆江远坦然地接受这称呼,“安修,新婚快乐。”
“谢谢你,陆叔。”
陆江远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他的儿
第203章
“现在家里都有电视和电脑,这样的电影真是有二十多年不见了吧?想想那个时候有个电影看,白天上学都静不下心来,晚饭都不吃,就搬着板凳出来占位置了。”
“谁说不是呢,那个时候看电影真叫热闹,现在花上百十块钱去电影院看也没那个感觉了。不过这是谁家弄的,怎么也听说。”
“谁知道呢,咱还是赶紧去凑个热闹吧。”
拎着板凳经过的人打断了陈安修的回忆,他转头去问章时年,“你弄的?”其实基本上已经肯定了。
“还喜欢吗?”
陈安修的奉送个大大的笑容,“你怎么知道的?爸爸和你说的?”发生在浴缸里的那次谈话,他当时处于半昏睡状态,现在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也算是。”安修说的不清不楚,他后来问过陈爸爸才知道还有这么个缘由。
“这么古旧的东西你都能翻出来。”他以为现在这种老式放映机已经绝迹了呢。
“不是很难的事情,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安修朝他伸出手,“那是肯定的。”
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惊喜,结婚的时候给自己包场电影看是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的执念,只是等他长大一点,各家都有了电视,晚上肯出来看电影的人就少了,慢慢的,慢慢的,这种露天电影就彻底消失了,现在想想,他怀念也许并不是哪一部电影,好像更多的是一种记忆,老旧的,童年的,无忧无虑的。
时隔二十多年再次看到这种热闹的场景,感觉肯定和小时候不一样,但有些欢乐的心情总是可以相通的。
放电影的周边因为没开路灯所以比较黑,只有在白色荧幕的两侧,光线才稍好点,因此陈安修和章时年原本有点打眼的人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
倒是陈安修在人群里看到了堂弟陈天意带着女友李文文站在树下边吃玉米边指着荧幕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看得出两个人都笑地很开心。
一般各种小吃的摊子都摆在边角但有光可以照到的地方,陈安修在熟悉的地方找到小摊子,热气腾腾的锅里有新煮的玉米,栗子和地瓜,此外就是瓜子和花生,今天多了一家做**蛋灌饼的,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就见那个人在烙地金黄的饼上挑开一个小口,把整只**蛋灌进去,然后刷一层甜酱,一层辣椒油,再撒上白嫩的葱花和碧绿的香菜卷起来,那色泽和味道都看起来都很诱人,所以即使陈安修这种刚吃完饭的人都想买个尝尝,价钱又只要两块钱,可惜那摊子前面围着的小孩子太多,一时半会是排不上队了,所以他只能放弃。
“二哥,这瓜子怎么卖?”
“两毛钱一茶碗。”孙庆一定声音就知道是他,借着点光看清他今天的穿戴,又打趣说,“怎么今天穿地这么气派,跟个新郎官一样,在家里还西装领带的?”
陈安修故作惊讶地笑道,“没想到这样都能被孙二叔看出来,新郎官今天是不是很帅?”
孙庆是知道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的,只以为他又是开玩笑,就笑骂道,“臭小子,又在拿你孙二叔逗趣。赶紧说,这次想买点啥?”
陈安修在他的摊子上打量了一下,要了两块地瓜,又要了两根玉米,孙庆从锅子底下挑了热的,拿荷叶包了递给他们,“给一块钱。”
陈安修手抖,差点把接过来的东西摔地上,“孙二叔,你的瓜子价格倒退二十年,这地瓜和玉米也这样啊?”
孙庆哈哈一笑说,“我今晚就是过来凑个热闹,多少年不见这电影了,东西都是自家地里的,不值几个钱,卖完这点,大庆他就来接我回去了。”
陈安修笑着准备掏钱给他,可一掏才发现,今天新换的衣服根本就没带钱包。
孙庆刚想摆摆手说没有就算了,反正今晚也没指望赚钱,可刚走到陈安修身后的人把钱递过来了。
陈安修不用转头也知道是章时年,“不是让你在那边等我的吗?”
那人的回答很轻,孙庆没听清楚,但他看到两个人并肩离开时,陈安修笑着抓了一块地瓜塞到那人手里,这样的相处方式看着其实和一般的夫妻也没啥区别,孙庆敲敲脑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真的不太好。”
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没带凳子,陈安修在人群里站久了,就拉着章时年往路边堆放的麦草垛上去。
陈安修的手脚很利落,嗖嗖三下两下就翻上去了,全然不顾昂贵的西装沾到的那层灰,他上去之后揪掉表面一层发黑的,露出底下干爽金黄的麦草。
“章先生,把手给我。”陈安修趴在上面向下伸手。
章时年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你确定要在上面看?”
“你不懂得享受,这里的视野才好呢。”
章时年看看两人此时一身正装,却要去爬麦草垛,他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和安修在一起就要随时准备面对各种突发状况,这场景要被别人看到,非要笑死不可,但遇上陈安修,他只有伸手的份。
夏天刚打下来的麦草,经过一季的太阳暴晒,此时有种暖暖的香气,陈安修趴在上面,只觉身下热乎乎的,他把刚从路边买来的热栗子剥开,一粒粒地放在章时年手上。
下面是热闹的人群,头顶是璀璨的繁星,只有这里,自成一方天地,是专属于两个人的。
电影陈安修看地很认真,即使那些情节和场景他在小时候已经看过无数遍,但现在回顾仍觉得津津有味。
章时年对电影的兴趣不大,他更多的是在关注陈安修的表情,皱眉的,抿嘴的,微笑的,光影交错,明明暗暗中依旧鲜活的表情。
第204章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林长宁在宿醉的头痛中醒过来,他揉着太阳穴睁开眼睛,陆江远放大的脸就出现在自己枕头边上,那人衣服没换,侧躺着,一条手臂还在搭在自己腰上,眼下是青黑的眼圈,脸色莫名的感觉有些憔悴,关于昨晚的记忆,他还停留在陆江远抱着他说一直说对不起的那刻,之后他酒劲上来,不知道怎么着的又睡过去了。
但此时清醒过来,他不禁开始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陆江远这个人,他认识三十多年,真是太了解了,即使做错了,宁愿用实际行动去弥补,也是不肯轻易开口道歉的。
压在太阳穴上的手指被一双更有力气的手取代。
“你怎么不多睡会?时间还早。”头痛稍稍缓解,林长宁舒服地闭上眼睛。
“醒了就睡不着了。”父亲自小的教育,让他没有养成睡懒觉的习惯,之后常年单独一个人睡的经历让他对床也没什么太大的眷恋,除非真的是累到极点,他才可能多睡会,一般的话,他的作息还算正常,他会在固定的时间醒来,也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起床,“林姐给了蜂蜜,我去给你冲一杯,喝过之后可能会好一点。”
“我自己来好了。”
陆江远将他压回枕头上,“还是我来吧,我正好也要换件衣服。”身上的这些还是昨天的衣服,经过一夜的蹂躏,此时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梅干菜一样。
一杯温温的蜂蜜水喝下去,头痛虽然还没缓解,但胃里烧灼的感觉已经平复很多,陆江远去洗漱了,林长宁喝完水端着杯子望着墙上的大红喜字出神,连对方去了又回来都没发觉。
“是不是觉得很喜庆?”
“是挺喜庆的。”仅仅就是这么个字而已,却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改变人的心情。
“还要喝水吗?”
林长宁把水杯放下,说道,“不用了,头已经好多了,你再上来陪我睡会吧。”
这还是自打重逢后,长宁的第一次主动,短暂的怔愣过后,有淡淡的喜悦在陆江远的心底浮现。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许是水到渠成,反正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发生了,入口被扩张开,在陆江远的手指退出去,身体覆上来的那一刻,林长宁选择打开腿,敞开了自己的身体。
微曦的晨光中,炕上交叠在一起的两具光裸身体上下起伏着,映着墙上大红的喜字,真像结婚一样。
果然就听陆江远说,“长宁,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也像结婚了?”
“闭……嘴……”在上面人的反复穿刺下,林长宁脊背发颤,话都说不稳了,但顾念着就睡在隔壁的父母,他又必须死死地压住声音。
陆江远听话的闭上嘴巴,埋在林长宁的颈边,舔吻他的下巴和细致的锁骨。
对方嘴唇太过精细的抚慰让林长宁在激情之余,精神也跟着慢慢放松下来,但就在放松的时候,陆江远却陡然发力,旋转着刺向他的身体最深处。
“啊……”林长宁猝不及防,惊呼出声。
隔壁两个老人年纪了,耳朵并不怎么好,但这一声实在太大,想让人听不到都难,老太太就过来敲敲门问,“长宁,你怎么了?”
林长宁吸口气,双手攀在陆江远的肩上,绞紧身体里那个还在大动的东西,压着嗓子说,“娘,没事,做了个不好的梦。”
“哦,那你接着睡吧。”
陆江远陷在这温热湿润的地方,进退不能,个中痛苦的滋味根本无法言说,所以一听到老太太离开,他立刻大开大合地干了起来,全然退出,长驱直入,动作激烈地贯穿着怀中人的身体。
只苦了林长宁,宿醉未消,又被人狠狠索取,头晕目眩中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被开了闸口的陆江远变换着姿势要了一上午。其他人还以为他们累了都没过来打扰,只壮壮过来问了一次要不要不要吃点早饭,但当时他正背对着坐在陆江远的怀里,陆江远的东西还在他身体里上下顶弄着,他根本就不敢说话,壮壮不是年迈的父母,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好在壮壮敲了几下门,听到没人应,就自动离开了。
林长宁不知道的是以陈安修的耳力,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一靠近门就发觉了,不过幸亏他不知道,要不,陆江远大概又得过一段禁欲的日子了。
*
昨天忙了一整天,今天大家都普遍起地不早,于是也没在一起吃早饭,陈安修和章时年就单独在家随便吃了点。这会孩子们都不在,家里正清净,章时年正想静下心来好好看点东西呢,就见陈安修跟个陀螺一样,一会旋出去,一会又旋进来,抱着所有的被子到院子里晒了,又拎着水桶进来拖地。
“章先生,抬脚抬脚,我拖这边了。”
“桌上这些东西你还要吗?你不要的话,我扔垃圾桶里了。”
“你这件毛衫能水洗吗?”
章时年是很想忽略,但实在架不住这人三五不时的打断,最后他直接伸手把人拉在身边坐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总不会是昨天结婚,今天刚反应过来吧?
陈安修兴奋不减,神秘地笑笑说,“好事。”终于确定两个爸爸在一起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可即使亲密如章时年,他也不好直接拿爸爸的床上事出来说。
“不能说的?”
陈安修肯定地回答他,“不能说。”
去了一趟林长宁和陆江远那边回来就变成这样,再结合安修这副想说又不能说的表情,好像结果也没那么难猜,不过他对谈论那两位的私密事兴趣也不大,只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陈安修朝他大竖拇指,“我从来都说你的脑袋是一等一的好。”
林梅子和蒋轩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陈安修正拉着章时年在院子晒刚洗好的床单,厨房里炉子上煮着一锅子茶叶蛋,放了花椒陈皮八角茴香茶叶和枸杞,此刻正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好短。
第205章
“今天是大扫除的日子吗?怎么洗了这么多东西?”
陈安修一回头就看到林梅子牵着文峰正站在门外,深灰色细格的长裤,粗线毛衣,脸上可以看出化了一点淡妆,精神看起来相当不错。
陈安修把床单交给章时年,边拿毛巾擦手边迎上来笑道,“快进来坐,怎么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看我这里乱的。”
“今天走到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你这农家乐今年建好以后,还没过来呢,这一路看过来,真是像模像样了。”
两家同在秋里镇上,住地也近,即使林梅子已经出嫁,他们还是能时常遇到的,但她没来过农家乐这边是真的。
陈安修嘴上谦虚说,“就是个吃饭住宿的地方。”他摸摸口袋,发现还有两块酥糖,就掏出来给文峰。
这个男孩子性格显然非常内向,眼神忽闪忽闪的,看样子是想吃,怯怯地打量稍显陌生的陈安修一眼,低头缩缩身子又躲到林梅子身后去了。
林梅子拉着他的小手说,“文峰没关系,舅舅给他的糖可以要。”
文峰又看一眼陈安修手里的糖,就是不说话。
小孩子渴望的心思藏不住,陈安修多少也明白,就弯腰把糖给他塞到手里,“文峰拿着吃,屋里还有很多,待会舅舅再给你拿。”
文峰把糖攥在小手里。
“文峰说谢谢舅舅没有?”
蒋轩抱着文茵是随后进门的。
文峰的嘴巴动了动,陈安修也没听清楚那句谢谢是说了还是没说,不过他也不可能去在乎这个,摸摸他的头,意思明白了,转头去和蒋轩打招呼。
前面说过,他们的房子从外面看和往常无异,但进到里面就能看出有新房的样子了,特别是他们是昨天刚结婚,今天的很多摆设还没收起来,所以蒋轩和林梅子一进门看到堂屋里的案桌,看到那些红喜字就什么都明白了。
众人落座,陈安修去端了糖和茶水过来,林梅子笑着埋怨他说,“当老板后,越来越会过日子了,这么大的好事,也不舍得请我们来喝喜酒?”
“就在家里吃了顿饭,没当什么大事,也没好意思让你们跑一趟。”
蒋轩知道这是安修在给他那天没接电话的事情找台阶下,就顺着问了一句,“这是哪天的事情?”
“就昨天。”
蒋轩拍拍怀里好奇乱动的文茵,“昨天是个好日子。”
“是啊,很多结婚的,镇上的鞭炮声一天没停下。”
原本三个人的关系就不比往常,加上章时年在,说话就更加拘谨了。当下这样就不说了,过去的事情不好提,关于未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总算有林梅子和陈安修在,场面拘谨是拘谨,也不至于冷场,就是话题总在无关痛痒的方面打转转,谈谈天气,谈谈孩子,谈谈这镇上和其他同学的事情,关于蒋瑶,关于蒋家,那是高压线,谁也不好主动碰。
“……文茵就比冒冒小半年,刚开始觉得没多少日子,可冒冒现在都会说话走路了,文茵连妈妈都不会喊。”
文茵是个二月里的生日,到现在还不到八个月,陈安修之前见过两次,现在脸上张开点,和梅子小时候的照片很像,眉清目秀的,眼睛大大的,很清亮。
“还是女孩文文静静的好,我们家冒冒太皮了,有时候恨不得把他丢出去。”陈安修握握文茵的小手,文茵咧着嘴,露出仅有的四颗牙齿,对他哈哈笑,无论大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孩子总是纯洁无暇的让人不自禁地生出喜爱之意。
文峰想上厕所,林梅子带着出去了,章时年接个电话也去了隔壁屋,堂屋里只剩下蒋轩和陈安修,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单独说过话,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安修给蒋轩续杯茶,“这是山上茶园里这两年刚试种的福建高山乌龙茶,你尝着味道怎么样?”
蒋轩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说,“我说看着像乌龙茶,味道和以前喝的有点不一样,原来是咱们本地种的吗?”
“刚开始试种,还没投到市面上,里面认识个人,就送了点,你要是喝的习惯,走的时候我给你捎上点。”
蒋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说,“以前都不见你怎么喝茶的。”
陈安修笑道,“现在也不怎么喝啊,你知道的,我喝茶和白开水差不多的感觉,就是解渴,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是啊。”过去的那个陈安修他是知道的,但眼前这个,他还敢说知道吗?本也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之前是他看不开,太执着某些东西,瑶瑶先把安修的照片曝到网络上,安修反击也没什么不对,至于后果也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可事关自己的亲人,谁又能做到绝对的公正呢?
蒋轩左手握着茶杯,拇指在杯身上揩了揩,说到下面的话,他的嗓子有些发干,“我和梅子的事情……”可能是安修帮的忙吗?明明当时拒绝态度那么决然,但如果不是他,谁会在那个时候有能力将他和梅子摘出来,事后也没人找他们谈起此事?
“恩?”
蒋轩不自在地笑笑,“没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说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抱着文茵换个胳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送的晚了点,还是祝你新婚快乐。”
“这么客气干嘛?”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猜到的?
蒋轩坚持把红包推给他,“应该的,这是喜事。”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因为文茵要吃奶,他们在这里坐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就离开了,临行前,陈安修给他们装了一大包的喜糖,茶叶和烟。
“是专程过来送这个的?”章时年看到桌上放的那个红包了。
“应该是吧。”蒋轩能来并不代表着关系的和解,而是他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他和梅子结婚的时候,自己和章时年送过礼金,所以现在他无论如何都是会还回来的。
或者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蒋轩没问出口的那个问题。既然蒋轩选择不问,那就这样吧。事情过去这么久,好不容易大家的心态平和这么多,何必再牵扯出其他。
章时年见他皱着呆坐在那里,就过来拍拍他的脸说,“安修,有些事情你也该放下了。”
“其实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他话没说完,嗅嗅鼻子,一下子跳起来就往厨房跑,边跑边嚎,“哎呀,我的茶叶蛋,里面的水都干了。”
章时年笑笑,拿起桌上的红包回屋准备放起来,但拉开抽屉的时候,他发现里面有个文件袋,安修不怎么用这个,印象中他也没放过,他将里面的文件拉出来,先是有些惊奇,最后勾勾唇角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
陆江远这一次做的酣畅淋漓,等他终于肯停下来的时候,林长宁怀疑自己腰部的骨头都断开了,身上也到处是陆江远留下的指印和吻痕,如今被热水一蒸,尤其明显。
“恩……轻点。”林长宁双手撑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身后入口那里因使用过度,还在火辣辣的疼,此时异物的进入更加剧了这种疼痛,他不适地皱眉,发出闷闷地低哼声。
“马上就好了,不弄出来的话会不舒服。”陆江远一手环着林长宁的腰,另一只手探进去引出里面的热液,时隔多年,他做这件事显然已经生疏,做起来一点都不顺利,所以连着冲澡并事后的处理,他们竟然在浴室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幸亏两个老人到村子里去了,否则的话,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清理干净后,陆江远帮着林长宁换上睡衣,又将人抱上床安置好,这会已经快两点,早过了午饭时间。
林长宁累地眼皮直打架,但肚子饿地难受,想睡觉都不行。
家里可吃的东西很少,只有早上两位老人留下的一些白粥,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一大碗茶叶蛋,表皮裹了一层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陆江远抱着可能被自己亲生儿子毒死的心情尝了一个,味道意外地还不错。把东西做成这个鬼样子还敢大摇大摆拿出来送人的,除了壮壮,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神经这么粗的。
两个人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林长宁终于有力气睡觉了,他临睡前想起一事问陆江远,“你昨天去找壮壮,送他的什么礼物?”
说到这个,陆江远还有点得意,侧躺在他身边说道,“章时年拿鸿远的股份讨好壮壮,我又送了点章氏的给壮壮。”
林长宁不想说打击人的话,但真的是很没创意。
陆江远还想自我夸奖两句,但一低头林长宁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无声地笑笑,亲亲怀里的人的额头,拉好被子一起躺下,事情走到这一步,幸福已经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奢侈。
*
这天下午陈天蓝也回学校了,学校里已经准备放假,校园里随处可见带着行李准备回家的学生。
加加减减只有七天的假期,陈天蓝是不准备回广州的,陈天雨将她送到宿舍楼下,“什么时候想来家,打电话给我,我接着你一起。”
“我知道了,三哥,我上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陈天蓝提着陈妈妈准备的东西从车上下来,她住的是四人宿舍,四个人中除了一个是绿岛本地人,其余的都是外地的,所以国庆期间都不回去。
陈天蓝一进宿舍门就有人告诉她,“你嫂子昨天来过了,带了好多东西,都放在你的桌上了。”
“我知道了,谢谢啊。”陈天蓝把带回来的喜糖分给其他人,回到自己铺位那里,发现桌上果然放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竟然还有一条裙子,她翻翻标签,价格倒是不便宜,可惜不是她喜欢的款式。
她的家境自小还可以,所以身边像刘雪这样的人并不算少,那些人想做什么,她很清楚,不过有时候碍于面子不好直接说什么,她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能送人的送人,剩下不能送人的就收到自己柜子里,手指碰到放在柜子一角的相册的时候,她抱出来翻了翻,里面有和爸妈的合影,还有和舅舅外公他们的。她小时候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在部队的大院里长大的,两个舅舅也很疼她,那里就相当于她的第二个家,比奶奶这边还要亲近一些。
这次出来上学,大概只能等到过年才能回去探望他们了,陈天蓝的目光落在外公家书房熟悉的背景上,墙上的挂着一张合照猛然间提醒了她某段差点被遗忘的记忆。
“爸爸……”陈天蓝握电话的手都在发抖,如果她的猜想成为事实,她昨天到底在和怎样一群人在吃饭,但是怎么可能呢,二伯家和北京的季家,相差的距离到底有多大,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天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我外公书房里挂着的那张照片,里面是不是有个人是现在的海军司令叫季方南?”外公曾经很自豪地指着这人给她看过,说那人如今是海军的司令员。
“是有那么张照片,你外公去北京开会的时候照的。”陈建友对这事也是清楚的,老爷子对此很津津乐道,不过也仅仅是一面之缘,韩家在军中也小有地位,但与季家那样的世家还是挨不着边的。
“季方南是不是有个哥哥,还有个弟弟?”
“应该是。”因为地位相差太远,陈建友对季家了解也不多,但或多或少还是听过关于季家的一些事情的。
“那老大是不是叫季方平,老小是不是叫……章时年?”
陈建友的脑子嗡地一声,季方南确实有个从政的哥哥叫季方平,他们还有个弟弟,年纪稍小些,因为并不在军政两界,所以被这个圈子里的人谈起不多,他也不清楚季家老小叫什么,但季家和大名鼎鼎的章家有姻亲关系并不是秘密,他长长吸口气,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如果这消息是真的,对他来说同样具有冲击性,“天蓝,或许是巧合,你别胡思乱想。”
“巧合到兄弟三个都和人重名吗?那些人都来参加二哥的婚礼了。”
陈建友沉了嗓音,“天蓝,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是你小小年纪能掺和的。”
陈天蓝却不打算就此放弃,“爸爸,你也不知道吗?二伯他们也没和你说过?”
“二伯没说一定有他的道理,长辈的事情,你别打听太多,也别到处声张。”
“我有分寸,爸爸。”就是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如果大伯一家知道,他们还会那么瞧不上二伯一家吗?
陈建友放下电话,也陷入了长长的深思,他不敢去相信,但隐隐又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事实,他在农家乐见到季家二老,见到的章时年,那家人的行止气度怎么可能仅仅是三哥口中,从北京来的,在绿岛开个公司做生意的?
二哥在不声不响中到底找了怎么一门亲家?二哥一家真的清楚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