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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她回来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四周一片雾蒙蒙的样子,眼珠转了几下,什麽都看不清,也静得很,什麽声音都没有。
    她仔细想来,活了几万年天上地下几乎走个遍,还没有什麽印象,说有地方是这样的景致。
    总不会是魂归混沌吧?雾蒙蒙的样子倒是极符合。这麽说来,是死了还是魂飞魄散?死的话,就算有诛仙台这地儿,诛的是仙,跟神没多大事儿。神麽,顶多就被天帝扔到人间投入轮回。魂飞魄散麽,自己除了不能动还能想能看,以前的事也都记得,精神挺好,自然不能算魂飞魄散。
    到底是个什麽状态呢?正胡思乱想着,脑海中就突然出现以前的事来,一股脑地涌上来,弄得她脑袋直发疼……
    盘古父神开天辟地後,天降大雷,南方一处沟壑中燃起熊熊大火。那大火也不知烧了多少万年,烧啊烧啊便烧出她来。她从火中来,被玉清真王捡到,唤作“炎君”。玉清真王喜欢女娃娃便一直给她穿裙子梳小辫,从此稀里糊涂当了神女。
    游历四方,大大小小的神仙结识不少,降伏驺吾当了坐骑之後被天帝叫上天宫做牛做马,不大不小当了名武将。她可以毫不脸红地说,她的战斗力确实超群啊,当初不少仙友都是打架结识,她十次里顶多输个一次,是当之无愧的天宫第一打架王!
    她的头疼得厉害,你爷爷的又没失忆,做什麽回忆前尘往事啊?
    一股力就从背後使来,她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拉走了。
    重新找回意识时,她发现热得很,不过也舒畅,四周烈火熊熊的样子真让人感到亲切。生於火中的神就是要跟火呆在一起才叫顺应天命啊~~她感慨万千。
    不过,这四周全是火的地儿……好像她也未曾去过……
    难道到大荒野去了?她越想越有可能啊。只有大荒野她因为若干原因不曾踏足,这些叫人咋舌的景致在那传说纷纭的地方也说得通。
    “你是炎君大人麽?”上头传来有些迟疑却透着千万分欣喜的声音来。
    她抬头看去,见一个身着水蓝衫子的少年想努力地靠近,却惧於火势只能在空中来回干着急。
    大人?想是她的官衔压倒了她的神阶,分明她不做大人好多年了。不过,这影响倒是颇为深远。她窝在火中,眯眼上上下下打量那名少年,长得倒是清秀可人~~七分喜悦两分迟疑一分羞涩的表情煞是喜人。
    那少年见她不答话,只是笑,眼泪不由得涌了上来:“我是开明,炎君大人不记得了麽?”
    她闻言,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开明?!哪个开明?开明神兽?守昆仑山那个?她记得开明神兽明明是威风凛凛的老虎摸样,九个头骇人得很。当初她上昆仑问瑶琼讨桃子吃,在山脚生生被它堵了两个时辰,最後还要驺吾来驮她才上了山。那意气奋发的样子远非今日的青涩少年可比。
    “有何凭据?”她探了探自己的修为,已然弱得不成样子,她在心里暗暗叹气,这副德行十有八九是又回到四海八荒之中了。
    “大人初上昆仑,与开明十分得缘,嬉戏两个时辰有馀……”
    “你真真是开明……”这麽丢脸的事只有她、开明与驺吾才得知,“你不守着昆仑,来这里作甚?”言语间算是默认了自己是炎君。
    “这里便是昆仑山南渊,开明见此灵气涌动火光冲天才前来查探,谁想竟是大人……”说着说着眼睛又湿润了。
    她无语,她与它交情何时这般深了?居然两次湿了眼……
    “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你能叫驺吾来驮我麽?”她语气万分诚恳。
    开明脸上竟出现了红晕:“驺吾前几日方才完婚,是以……”
    完婚?!她被打击得不轻,她的坐骑成亲了!!!!以後出行她坐在驺吾上,後面跌跌撞撞跟着几只走不稳的小驺吾。这景象真是相当的有喜感。
    “开明也可代劳,炎君大人想去何处?”说话间,开明已然从青涩少年现出原形。九头大虎猛然出现,让她窒了一窒。
    “先去瑶琼那里吧。”瑶琼那里仙草仙果多得很,作为闺中密友自然是要分担一些的。
    “请大人坐稳。”她从火中跳出,伏在开明背上。果真是弱,连坐都坐不住了。开明撒开腿就往那七彩鸾鸟飞舞的地方跑去。身後的火也随之熄灭。
    ☆、第2章 太子长琴
    一身杏色长裙的女子躺在桃树下,一头青丝铺了满地,嘴里叼着一个拳头大的桃子,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麽,只有嘴巴“哢嚓哢嚓”辛勤地在工作,那声音忒吵人。
    西王母瑶琼到桃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麽不美感的画面:“吃东西倒是精神得很。”
    闭着眼睛,炎君都可以想像出瑶琼仪态万千的富贵样。她气促地哼哼:“我好虚弱,我好虚弱啊~~~”连桃子都掉到地上去了,反正这儿的土吃了也是补品,桃子捡起来擦擦还是仙桃。
    仙娥们都轻笑起来。
    她是xiōng襟开阔的神祗,被笑几声又不会少块肉。
    “确是虚弱。”声线高高低低,煞是好听。简简单单四个字都能说得这麽销魂。
    炎君却眼皮一抽,睁开眼睛。
    大清早的,俊男美女,存心刺激她呐!瑶琼每次出场自然是华服重重,头上簪花步摇多得让连她这个经历风雨无数的上古大神也要头晕眼花,一身的珠光宝气,外加大大小小美貌仙娥无数。即使如此,还是不能遮挡她如花的容颜。
    可是那边那个墨色长衫,随便一件衣服也可以穿得这麽风姿绰约的祸水为什麽也在?
    “唷。”她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没打算站起来,按辈分她是长辈,爱怎麽就怎麽地。就算失了礼数又如何?礼数这东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再说她现在这个破烂身体,站得起来麽?
    “如此,长琴便带她回去,不叨扰西王母了。”祸水朝瑶琼作了一揖,便向她走来。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手指轻轻颤动。
    “长琴,本宫只答应了教你看看她。”瑶琼发出炎君觉得此生最悦耳的声音。果然是闺中密友,晓得她不愿与他一处。她朝瑶琼看去,眼睛忽闪忽闪的。
    他朝她淡淡瞥去一眼,眉梢轻挑:“如此,长琴过几日再来。”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墨色的袖口拂过她的脸,她有些痒。骨节分明的长指摘掉她头发上的草叶,他语气轻柔:“好好养身子,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得空的话就来,若是没空也不要勉强了。”炎君自觉这话说得很是有长辈的风范。
    “自是有空的。”长琴捡起她方才掉到地上了桃子,压低了声线,“脏了就不要吃了,西王母桃子多得很,不要同她客气。”
    “……”炎君眼睁睁看着他张开唇色润泽的口,咬在她刚啃出缺口的桃子上,声音清脆,果然……是好桃子啊!
    “我先回榣山去了。”长琴点点她的额头,站起来。风中传来他轻的快要听不见的低语──莫要再不见了……
    炎君有些怅然,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难道是小性子发作,在跟她撒娇麽?
    瑶琼极其端庄地走到她面前,带来一阵好闻的香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在我处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便从榣山跑来。炎君,你真的不回去?”榣山在西北海之外,离昆仑不是一般的远。
    “玄龙帝君他将帝後位置一直空着,你回不回去?”炎君笑着反问。
    如此,炎君便少不得要回忆一下玄龙帝君与瑶琼的二三事……
    玄龙帝君还不是帝君的时候,是天宫的四大侍卫队长之首,别看只是个队长,保护天宫的自然是神中之精英,四大侍卫队长之首更是精英中的精英。玄龙长得也是万分的风流倜傥,一双丹凤眼不知勾走多少神女、仙娥的芳心,自然也包括瑶琼的。
    玄龙在四海八荒的风流韵事即使炎君身处咸yīn山那般荒芜的地方也是如雷贯耳。当然跟炎君时任小小武将一名也不无关系,天宫里是是非非总是传得飞快,尤其是这种冒着粉红泡泡的事。对此人炎君只有两字评价──禽兽。
    瑶琼有次被猛兽追赶,炎君恰恰路过,顺手救了,从此算是炎君的第一个闺中密友。
    当初玄龙向天帝提亲,求将瑶琼要嫁与他。炎君就颇不以为然:“那样乱来的家夥,嫁过去只能是你吃苦。”
    瑶琼摸摸肚子,苦笑:“我有什麽法子?”炎君跟着摸摸肚子,大概能明白,便歪着头问:“我去揍他一顿可好?”
    成亲没过多久,瑶琼妹妹九天玄女便哭着闹着要嫁玄龙。天帝没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便将玄女也嫁与玄龙。玄龙虽说不甚乐意,倒也没太大抗拒。
    瑶琼气得直呕血,硬是大着肚子跑到她咸yīn山住了一年半载。玄龙天天来请,瑶琼红着眼在她屋里帕子铰了一条又一条,就是不出去。
    炎君托着下巴,坐在门前的石头上看玄龙一天一次的深情告白,内容催人泪下情深意切引经据典发人深省如雷贯耳,而且从来不重复。
    玄龙急得要命,咸yīn山连根草都不长,没水没风景,实在不利身心健康,只好寻了一处山,着人种了各种花草树木,往山上放养了许多奇禽异兽,建造了宫殿,就是後来的昆仑:“你若是在不愿见我,我帮你寻了个住处,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以後瑶琼便住在昆仑,始终不曾再见玄龙。
    回忆完毕,炎君对瑶琼一夫一妻的坚持相当崇拜崇敬崇尚,这直接影响了她以後的天地观,价值观,以及婚姻观。
    瑶琼眼睛里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来:“你……又何必揭我伤疤?”
    炎君拉拉她的衣角,笑嘻嘻道:“我这里还没结疤,你这麽伤感作甚?”
    瑶琼无语,你倒是有个没结疤的样子啊。
    炎君也不待瑶琼回答,便问道,“白泽呢?”
    “我还要时时帮你找坐骑不成?”瑶琼笑骂道,还是唤来小仙娥,把白泽找来。
    白泽是只浑身雪白的大白羊,还会说话,温顺得很。炎君对它是相当喜欢,伏在它背上,相当稳妥。
    “你在我处先养着,天帝那里我已着人去说了你的事,你回来的事不出几日便会传开,少不得有故人来探,我着开明挡着,等你身子好些再做打算,这样可好?”瑶琼从来是体贴得很,面面俱到。
    “今日长琴那小子的事又怎麽说?”炎君把脸埋在白泽的长毛里。
    “长琴毕竟是你一手养大的,他要来,我还能拦着。”瑶琼嗤笑,“以前道你与他感情深厚,唤他作阿琴,怎地如今却生分起来?”
    就是感情太深厚才出事了麽,炎君无奈地想。
    瑶台虽然大,却相当热闹。主要是山上仙兽啊灵鸟啊仙草啊太多了,昆仑灵气又足,一个不小心就能化出人形来,一路走过去,“西王母圣安”“炎君大人好”之声此起彼伏,听得炎君很是受用。
    瑶琼送她至一处幽静的园子:“这些日子就住此处,相思原是跟着我的,留与你使唤。”
    “嗯。”炎君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可劲看着这园子。外面清幽,园里的花倒是开得异常热烈奔放,四季的花都开全了。奢侈啊奢侈,想她在咸yīn山住了几万年,连根草都没有。真是同神不同命啊!
    “没旁的事,我就回去了。”瑶琼管着昆仑这麽大的地方,事情自然也不少。
    “白泽借我吧。”她习惯了被驮着,顶着笑脸问瑶琼讨,丝毫不觉得厚脸皮。
    “它愿意自然就让你骑了。”瑶琼看都不看她,“在这里安生些,不要又弄得**飞狗跳。”
    “知道!忙你的去吧!”炎君应得很爽快,她昆仑没**又没狗,哪来的**飞狗跳哇?
    目送瑶琼离开,她立刻扯扯大白羊的毛:“白泽,你愿意驮我的吧?”
    “大人若能高抬贵手放过小神的毛,自然是可以的。”柔和的调子不辨雌雄。
    “嘿嘿。”她松开手。
    “炎君大人是否要焚香沐浴?”那名唤作相思的仙娥在旁问道。
    焚香沐浴?洗澡洗乾净不就完了,还焚什麽香?香很多麽?炎君转过头看她,弯眉杏眼高鼻菱口,眉间一点朱砂。杏眼里水波荡漾,清澈得很。
    “焚香就算了,我沐浴吧。”
    ☆、第3章 炎君与阿傩的二三事(1)
    沐过浴,炎君躺在美人靠上,听相思讲她回这八荒之前的事。方才知道,已然过了11万年有馀。人间不知易主多少次了,天界也热闹得很,妖魔作乱,神魔大战,当然也牵扯了人间。她原来结识的仙友,重入轮回的去人间受苦受难了,闭关修炼的天知道躲在那个偏僻的洞里……大概剩下的也就那麽几个了。
    “这是啥?”炎君看着小仙娥放在端上来的拳头大的乌漆抹黑的球状体,貌似是要她吃?!
    “回大人,这是瑛殊、蛊青做成的丸子,佩在身上,能够提神醒脑,强身健体……”相思指着底下垫着的锦囊。那丸子是装在那锦囊中的。
    带着这麽大的东西来提神醒脑?炎君咽了口口水:“昆仑上东西那麽多,非得弄个这麽大的?”又这麽丑的。
    “回大人,此乃极品。”
    极品啊……
    “那我就带上吧。”炎君笑嘻嘻地抓了丸子装在那锦囊中,挂在腰间,一股清香暂态弥漫鼻间,身上也有了几分力气,果然是好东西。如果体积能更小一些,甚合她意啊。
    她盯着那锦囊,花样倒是很别致,戴在身上,平添几分风雅。
    养在昆仑,每日吃吃睡睡,让白泽驮着在瑶台乱逛,有时碰上瑶琼也小谈一会儿,惬意得很。相思日日拿什麽百花仙露酿、通筋补气丸与她吃,炎君只觉自己成了个桶子,专门让相思塞进东西来。虽说是为自己好,可惜那些东西味道实在是差得要命,那百花仙露酿名字好听,却苦得更胜黄莲。炎君实在受不住,便想着法子躲相思,倒也不至於太无聊。
    至於修为的事,炎君很是想得开,自己也这麽大把年纪了,早已不像当初那般争强好胜,顺其自然即可,太过追求反倒不是什麽好事。是以,她也没想过要闭关之类的事,倒不是怕苦,实在是太过无聊,她绝对会被闷死的。
    长琴说是过几日再来探她,到底是被开明拦在山脚下。照着长琴以往的性子,居然没闹起来,让炎君略略吃惊了一下。
    听相思说,西天的阿傩尊者也曾来过,不过瑶琼代她见了,叫阿傩尊者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相思说起阿傩尊者的时候脸略略红了,杏眼忽闪忽闪的,一副小女儿家娇羞的样子。
    炎君完全能明白相思的心情,阿傩长得确实好看。四海八荒内长得像阿傩那般俊秀性子好,博得广大女性好感因而女难不断的和尚真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炎君与阿傩相熟还是在他未出家时。炎君那时为了驯服驺吾,追着驺吾几乎把整个八荒跑了个遍,实在累得喘不过气,就降下云头在一条清澈的河边躺了会儿。春天的下午,鸟语花香,炎君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待她醒的时候,睁眼就看见绿油油的芭蕉叶在她头顶上摇曳,稍转头就瞄到那个清俊的少年。那叶子就是他举在她头上的。
    “我看日头这麽猛,姑娘睡得熟,如此姑娘少不得要生病。阿傩却、却不能坏了姑娘的清誉,才、才出此下策……”少年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大约是以为她生气了,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
    炎君活了那麽久,还是头一次被唤作“姑娘”,还用着这麽柔和的声调,觉得很是新鲜。以往熟识的神仙,要麽一见她就直叹气,总是在反省自己的育人方法哪里出了问题养出个她这般没有女人味的东西,一如恨铁不成钢的玉清真王;要麽二话不说打上一架再说,一如槐江山的英招之流;要麽恭恭敬敬称她一声“炎君大人”,一如许许多多数都数不清的小辈。
    她盯着人家少年郎看了又看,丝毫不觉有什麽不妥之处。那少年头低得快贴上xiōng,脸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约莫是头一遭被女子这样盯着看。
    “你叫阿傩?”炎君在人间闲逛时,见过不少公子问姑娘姓名时,都用一把摺扇挑了姑娘的下巴,整个人凑上去,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姿势很是风流倜傥,潇洒无边。她一直苦於无处实践,今日拿来用用也无妨。
    春日午後,清澈的河畔,少女用手指抬着少年的下巴,眼眸弯成了月牙,轻声问着少年的姓名。少年的眼里映出少女艳若桃李的容颜,喃喃地动了动嘴唇,手里的芭蕉叶落在河里,荡漾了一片涟漪,从此便不再平静。
    那少年原来是迦毗罗卫国国王的弟弟的次子,那河正好在他家别院的旁边。炎君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阿傩有些不服气:“我可是佛陀的堂弟!”炎君这才有些了然,原来是那旋涡头和尚的亲眷。
    因着阿傩整个下午都在举着那芭蕉叶遮阳,双臂酸痛不已。炎君撸起袖子帮阿傩捏手臂:“我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现在帮你捏捏。”阿傩见到她晒得成了蜜色的手臂,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炎君却不管那些,她活了那麽多年,结识的朋友大多活泼,对男女之别都无太大计较,是以炎君也对这些世俗的观念生疏得不知一点两点:“你对谁都那麽好麽?常常帮姑娘家拿芭蕉叶罢?”
    阿傩盯着自己的手掌:“对别人都像对自己至亲一样,那世间不就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炎君忍了半天才没告诉他,至亲之间的背叛多不胜数,平常百姓家兄弟之间为了那一亩半分田还要争得你死我活,更不要说帝王将相家了。
    “你来迦毗罗卫国是来游玩的?”
    “唔,是为了追我的坐骑,它跑这儿来了,我便跟了过来,现下又不见了。”
    “不如你先去我家住下,我帮你打听!”阿傩话说出口又咬咬下唇,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来。
    “打听不到的,那家夥很是能跑,这会儿子大概都跑出天外去了。”炎君觉得他唇红齿白的样子楚楚动人,就从善如流地跟着他回家去小住一阵。
    阿傩家中的仆人见阿傩带回个姑娘,个个都很诧异。
    炎君初时听见阿傩老爹的名号,正在喝茶,一个没忍住将茶喷了出去。
    “那你叔叔伯伯的名号是什麽?”
    “净饭王、斛饭王和甘露饭王。”
    莫不是阿傩爷爷家境十分地不好,给儿子取名如此地反映内心不要再挨饿的殷殷期望。
    阿傩老爹白饭王输拘卢那见到她,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最後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伯父每次看见阿傩的朋友都如此欣喜若狂?”阿傩忙着照顾晕倒的白饭王,炎君便坐在客厅与仆人闲聊起来。
    “小主子幼时,初次见到回王宫说法的佛陀,顶礼膜拜不说还想要与佛陀一起出家,佛陀亦属意小主子能跟随他。大人急得不行,这些年不知找了多少美女试图让小主子成家立业,小主子就是不改心意。这下您来了,自然是我们的大恩人!”
    炎君默然,再过个三五年,阿傩应也是美男子一枚。那样的少年竟打算出家,真是叫人扼腕啊!她对白饭王的心情真是万分的理解。不过,她却不是什麽大恩人,不过是厚着脸皮来蹭吃蹭喝的路人甲,还让他们金贵的小主子举了一下午的芭蕉叶子。
    既是知道阿傩的志向是出家,虽实在不忍心让阿傩阿爹失望,但也不能做实了他们口中的“大恩人”。炎君打算第二日便告辞阿傩,接着找那驺吾去。
    谁知,次日发生了一件事。
    阿傩有个哥哥叫调达,长得也是英俊与阳光并存的样子。可惜旋涡头和尚没看上调达,中意的是阿傩。在炎君看来,被和尚中意算不得什麽好事。然而,血气方刚的少年却最失不得脸面。调达心里留下了yīn影,时常与阿傩为难。
    阿傩带了个姑娘回家的事,自然也传到了调达那里。
    炎君刚起床打算出去,就被调达堵在了客房门口。
    “你就是阿傩的女人?”她被迫仰起脸来。
    炎君刚睡醒,迷迷瞪瞪地十分不清醒,依旧很渴睡。那人的手法还算轻柔,也没引起她多大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人又开口:“反正……阿傩以後也是要出家的,你不如跟了我吧?”
    炎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开来。手上被抓得很疼,她定了定眼神。
    原来是阿傩:“调达你怎麽敢!!”
    调达嗤笑:“我为何不敢?倒是你,这样地与女子亲近,不怕佛陀知道麽?”
    “我与她是朋友,不似你想得那般!”阿傩皱皱眉头。
    炎君符合着点点头:“我们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麽我要了这女子也没你甚麽事了。”
    炎君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让人一见锺情,内心很是不平静,心下打定了主意回去要告诉南极大帝这件事,省的他每次见她都一副她铁定嫁不出去的样子。
    “她是万万不能交与你的。”阿傩把她护在身後,纤细的身板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第4章 炎君与阿傩的二三事(2)
    炎君见两人剑张弩拔的样子,想着两兄弟要是因为自己打起来,阿傩的小身板怎麽看怎麽没有安全感,於是扯了扯阿傩的衣衫:“他也不能将我怎麽样,你先让开。”
    阿傩却不动,只是硬着脖子问她:“你不信我能护你周全?”脆生生的声音里已然带了水汽。
    她呆了一呆,她平日与朋友间相处,遇上麻烦都是谁能解决谁出面,像阿傩这般硬撑的真是从未见过。毕竟是他家,她只好不作声地站到一边去。
    阿傩到底还是跟调达打了一架,自然是没有赢,只是也不算输。阿傩的一张俊脸被揍得没了样子,左眼眶黑了一片,右脸颊肿得老高,身上淤青也是成片成片。
    要陪着阿傩养伤,於是她将离开的日子延迟了些许。只是她本就是呆不住的人,每日天不亮就拉着阿傩上山下河,捉鸟钓鱼,还跑进人家果园偷葡萄吃。他也不顾浑身酸痛,跟着她瞎胡闹,只觉得这几日过得真是快活。
    养了半月,阿傩好得差不多,炎君自然跟他讲明了离别之意,并许诺得空便去看他。阿傩并不说什麽,只堵着门口不让她走,明亮的眸子里红了一圈。
    她只觉得这少年不是一般的好客,上前揽了他的肩,笑嘻嘻道:“往後你跟了佛陀,我们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也不必太感伤──”话讲了一半,嘴却被他咬住了,他的牙齿硬生生地撞上她柔软的嘴唇,死疼死疼。
    “炎君……不要……”阿傩双手死搂着她的脖子,脚也缠上来,一边亲一边还要讲话,忙得不可开交。
    炎君没想到这般风轻云淡,想要做和尚的少年竟会如此。况且被轻薄的明明是她,叫得羞愤欲绝的人怎麽反倒变成了他?平时随处可见的仆役现在却是一个都不见,搞什麽?她心下有些慌乱,手心直冒汗,也不敢用蛮力推他,只得把头向後仰:“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阿傩整个人缠在她身上,她的重心又向後,一时难以支撑,“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疼得她两眼直发黑。等眼前的景象又清楚起来时,只见阿傩涨红了俊秀的脸,小心翼翼道:“我喜欢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头痛得想揉额角,只是她稍有动作,他便又箍紧她一分,她不敢再动:“你中邪了?”他并不是这般轻狂的人,自动送上门的美丽女子不知多少,也不曾见他动了什麽心思,分明是个意志坚定的少年。
    阿傩见她不信,又不善讲什麽情意绵绵的话,急得直把丰润的红唇往她嘴上凑。炎君无处可躲,由着他一顿乱啃,等他啃满意了才长叹一声:“只怕大和尚跟曜华要打死我去。”算是应下了阿傩,捉驺吾的事也暂且搁置。
    阿傩老爹倒是乐见其成,也不管炎君来历不明,催着阿傩早日成婚。
    阿傩每每想跟她提,可是还没开口,脸就红得发紫。炎君也不急,就任阿傩这麽欲言又止着。
    其实说到底,这事还是炎君不对。她一日在河滩上跟阿傩晒太阳,好像看见驺吾在天上掠过,只来得及跟阿傩说一声“等我回来吃晚饭”就兴冲冲地追了上去。这一去就是好几天,等她骑着驺吾回去找阿傩,却只见到了白发苍苍的阿傩老爹挥着手杖要打她。
    炎君心里“咯!”一下,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到最後老爹还是告诉她阿傩去了城外的寺里。她匆匆赶去,却被小沙弥拦在门口,说什麽“女子不得入内”之类。她不耐烦地挥开小沙弥就要硬闯,却听到清润的声音:“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女施主又何必执迷不悟。”
    她抬头,看到当初的少年已是青年模样,他站在台阶上,比以前还要清瘦一些,露出的手上似乎都是骨头,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双目虽有神却淡漠。
    心头一阵刺痛,她说:“我等你。”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佛陀入灭,阿傩证得罗汉果。
    略一回想,炎君不胜唏嘘,拍着相思的肩,语重心长道:“喜欢谁都好,就是不要喜欢和尚。”
    过了几天,炎君牵着白泽沿山里小道散步时跟一个长得很不错的和尚迎面撞上了。她冲他礼貌笑笑,侧着身子让到路的一边,却听到他温润的声音:“炎君。”再仔细一看,竟然是阿傩。
    他的样子跟她记忆中偏差得很大。文殊有句话是形容阿傩的样子的,在三界中很是流行,炎君自然也是听过的:“相如秋满月,眼似青莲华,佛法如大海,流入阿傩心。”她并不很懂这话後半句讲的什麽,只晓得前半句是夸阿傩长得俊。
    细细算来,自他证得罗汉果之後,两人就再没见过了。
    炎君摸不准怎麽称呼他才不算失了礼数,抓了抓头发,试探地叫了声:“尊者?”
    阿傩就弯了眼角:“唤我阿傩就好。”他一笑,似乎这周围的草木都要开出花来。
    她故意问道:“你来找瑶琼?”
    “我来看看你。”
    炎君怔了一怔,对上他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双眸,脸上热辣辣的。他当和尚当了这麽久,什麽事看不透,她耍这种心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谢谢你。”除此之外,她不知要说什麽。
    “西王母说昆仑里随我挑一个地方,一炷香之内遇上了,便让我见你。”阿傩自顾自地说起来,“幸好你来了。”
    “你真是会挑地方。”炎君不由得感慨道,昆仑这麽大的地界,一炷香之内遇上,瑶琼要是想刁难人,出的主意总是千奇百怪。可是这样居然也能遇上,真是孽缘啊!
    “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的。”
    “……”炎君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缘分你妹啊!
    还没等炎君长吁短叹完,就听到阿傩说:“炎君,你瘦了。”
    她一下没了声音,搞不清楚如今他一个西天尊者,站在这里对她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什麽意思。心头突然气血翻涌,炎君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半垂着眼睛,一手搭在白泽的背上:“嗯。没旁的事,我先回去了。”
    “炎君。”他依然是清清淡淡的样子,从怀中拿出一串念珠缠到她手腕上,“你如今比不得以往,心绪莫要过多起伏,修身养性平静度日才是上策。这念珠虽不是好材料,只是我平日都用着,凝神静气的──”
    “噗──”炎君呕出一大口鲜血,搭在白泽身上的手没来得及抓住它的长毛,身子就软软地滑下去。她并没有倒在地上,有力的双臂扶住她,淡淡的莲香并没有安抚到她什麽,反倒让她愈加难受,又呕出一口血来。
    “……”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削瘦的手指开开合合,终究垂下去。
    ☆、第5章 曜华(1)【小修】
    “本尊见不得和尚,”华贵的声线盛气凌人,衣料“窸窸窣窣”地摩擦过後,她落入算不上熟悉的怀抱,“假惺惺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南极长生大帝,又名玉清真王,元始天王第九子,名棍洞,字曜华,任高上神雷玉清王,职太阳九炁玉贤君、玉清保仙王,居高上神霄玉清府。
    “玉清真王。”阿傩双手合十,作了一揖。
    炎君死撑着发出微弱的声音:“曜……”
    “你给我闭嘴!”曜华紧了紧手臂,抱着她掉头就走,“还有你,别跟过来!”
    阿傩站在原处,微微地笑。
    回到炎君住的园子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相思见炎君脸色很不好地被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华贵男子抱着回来,心下虽然慌乱,该做的事一件没落下,一边引着男子往炎君房间去,一边着仙娥去叫西王母。
    “不必。”曜华把炎君放在床上,白玉般的长指搭在她手腕上,傲慢得不能再傲慢的语气,“本尊不待见那丫头。”
    相思还未见过有谁把西王母叫做“丫头”的,一时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搭在她腕间的手指发出淡淡的光亮,她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修为是半点都没了,说得难听一些,走出去随便一个小精小怪就能把你吃了去。至於这吐血麽──”曜华勾了唇角:“不见和尚就不碍事。现在不是好多了麽?”
    自打曜华知道她跟阿傩有过那麽一段,就对西边的和尚很不待见。他又是个记仇的,过了这麽多年,还是老样子。
    炎君力气恢复了些,靠在床头,见相思呆呆的样子,待嘴里腥甜退了些许才开口:“他是玉清府那位,你去知会瑶琼一声就好。”
    就现在来说,相思很少遇上能比西王母辈分还高的神仙,连太子长琴都很少出来走动了,南极长生大帝这种级别的基本上就是属於传说中的传说。如今,相思接二连三地遇上大人物,当然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炎君的指令一下来,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曜华皱了眉,去倒了杯水,送到她口边:“这里的侍女怎麽毛毛躁躁的?”
    炎君抬眼看他。从她记事以来,曜华的美貌就处在一个登峰造极状态。以前她还在三界胡混的时候,仙子们私下偷偷设过“仙界美男排行榜”,後来即使有了长琴那个祸水,曜华也始终没有出过前三。炎君自己觉得曜华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有点像凤眼又没那麽细长,眼眸黑得仿若极上等的墨,浓得化不开。搭配上飞扬的长眉,眼神流转之间,那种神采以炎君那点可怜的学问是断然描述不出来的。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咕嘟咕嘟”把嘴给漱了,又喝了下去:“大概是看你太帅,心如鹿撞。小仙子嘛,没见过什麽世面!”
    曜华的眉头拧得越发的紧:“你也不怕脏!”
    炎君“嘿嘿”笑了两声,想起什麽似的随口说着:“既然你来了,什麽时候就把那事办了。拖了这麽久,怪不好意思的。”
    他敛了眉眼:“什麽事?”
    “就是,”她顿了一下,语气有点尴尬,“沧落的事。”
    很坦率地说,炎君本来应该是只妖精、妖怪或者妖魔之类的,只不过她觉得自己命比较好,被曜华捡到,一开始就修仙法,所以才做了神仙。曜华待她极好,亲授法术不说,还找了个专门御火的神祗,就是祝融,做她师傅。学得差不多,还走了後门去天帝那边给她要了个天庭公务员的工作。原本是想她有职在身,又不用累着,没想到是个苦差事,最後连命都赔了进去。
    不过,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炎君有次休假,难得地没有跟一票仙友胡混,拎着从桃花仙那里讨来的两瓶桃花酿回了玉清府。刚进玉清府地界,管门口的地仙就报告说曜华去了碧潭好几天还没出来。
    碧潭是玉清府地界日华峰里的一汪潭水,景致很是不错,只是进了日华峰就不能用法术,而且弯弯绕绕的路特别多,一不小心走错要再走出来非常麻烦,所以炎君只跟着曜华去过一次。她是不担心曜华会出事,只是地仙的表情太过焦虑,她如果没什麽表示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於是就去了碧潭找他。
    光爬山,炎君就累得半死。到找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曜华时,她今天刚上身的新裙子已经被树枝刮得支离破碎。
    她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捧了碧潭的水喝了好几口。那水是真冷,一喝下去,她连打好几个寒战。数了数潭水边滚了一地的酒罎子,她估摸着曜华可能是把玉清府的藏酒喝掉了三分之一。
    炎君架起他一条胳膊,准备带他回去。他浑身的酒香熏得她脚直发软,没好气地一巴掌对着他的脸拍过去:“年纪这麽大了,不知道节制点,还醉酒,嗯?”
    她力气大,又没刻意控制力道,曜华被她一巴掌打醒了,睁开眼睛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沧落?”便踉踉跄跄地要推开她。
    沧落?
    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我是炎君——”她才说完四个字,整个人就被拖进他怀里,嘴被结结实实地堵上了。曜华吻得很激烈,一条舌头在她嘴里兴风作浪,几乎要伸到她喉咙里去。她酒量不很好,满嘴的酒香让她头也开始发晕。
    他俊脸微侧,半闭着眼,姿容隽秀。她瞪着他,不得不承认曜华就算耍酒疯,那样子仍是帅得一塌糊涂。
    曜华明显是动了情欲,不断用下半身拱她。她腿被他撞得发疼,忍无可忍地用力踹了他一脚才总算让他退了开去:“都说我是炎君了,不是沧落!”
    她不曾见过曜华如此这般,也不知那沧落是何方神圣。
    还没安分多久,他又抱上来,自言自语地说着:“再两年……沧落的元神才能养好,我就把沧落从炎君的精魄里分出来……到时……”
    炎君还没从“曜华原来也可以这麽狂野”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被他的话震惊一次,追问道:“到时如何?”
    她等着他再多说一些,偏偏他又没了动静,只得先把他拖回去。
    作家的话:
    小小修改一下
    ☆、第6章 曜华(2)
    之後,她便私下偷偷打听沧落的事。大概是年代实在太久远,牵涉其中的人员比较敏感,敢说的不知道,知道的不敢说。却也让她打听出另外一件事来,凡元神尽毁者,以物妖为容器,放入些微神识,养万年可重塑其元神。再将作为容器的物妖剔骨散魄,那元神便可重回三界。
    三界中人修道最易得道,牲畜次之,草木再次之,物妖最难。
    难在何处?
    无心。
    物妖一旦得道,法力便不可估量。无心且强大之物,所养元神亦不会被宿主所干扰。
    至此,炎君也多少了解曜华收养自己的原因,却没胆子跑到曜华面前叫嚣说“我才不要做劳什子容器”。她想,她不是命比较好,而是命不太好罢了。
    虽然也有积极修炼,想着以後曜华对自己下手时或许还能反抗两下,但是没几天魔族就来势汹汹地打侵略战。她也参加了天庭保卫战,打得比较激动,跟魔君夙沐同归於尽了。於是,沧落的事就此耽搁下来。
    炎君想照现在的情形,她怎麽都打不过曜华,不如自己诚恳一些,说不定可以要求他下手时快狠准一些,让她少受点苦。
    “哦,你知道?”曜华坐在床沿,双手放在交叠的腿上,色泽水润的嘴唇微抿,如墨的眼眸半垂着,不知看着何处。
    “只知道一点点。”她挑重点老老实实地说了,像两个人亲过嘴这种事就没有再提,末了还加一句:“听说剔骨散魄一般仙家承受不住,虽然我自认非同凡响,只是介时还望你下手快些。”
    曜华稍稍侧过脸,视线与她直直对上,她诚恳的表情惹得他心里越发的不痛快:“你倒识趣!”
    炎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你决定了日子,告诉我一声。不过这几日怕是不行,我有事要跟长琴解决。”
    或许是她放在心上的那些人并没有很把她放在心上,因此她也没有什麽放不下的。
    嘁,早知道再活一次就是为了处理这些破事,她宁可就此灰飞烟灭算了。
    曜华也不恼:“我都等了这麽久了,再等等也无妨。只是,你什麽时候随我回去?”
    “她自然不会随真王走。”瑶琼的声音硬生生地插进来。炎君抬头,只见瑶琼满头的朱钗不住晃动,叮叮咚咚煞是好听。端庄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丰满的xiōng脯不住起伏着。
    感觉到炎君在自己xiōng部流连忘返的视线,瑶琼狠狠剜了她一眼,一双美目毫不客气地瞪着房间内的华贵男子。
    炎君嬉皮笑脸地冲她挤眉弄眼。
    “她是从玉清府所出,自然要由玉清府收回去。”曜华嗤笑一声, “她如今修为尽失,於天庭、於昆仑都已毫无用处可言。西王母说是也不是?”
    曜华向来跟瑶琼不明原因地不对付,跟她讲话词措十分地毒辣。炎君多次反映过他一个长辈没必要跟小辈计较,每次均被他一个白眼敷衍过去。说瑶琼利用她也就算了,她也受连累被他说得一无是处,这还真是……
    只是──
    “炎君一回来便找的本宫。她如此相信本宫,本宫自然不能让她失望。”瑶琼说话夹棍带棒的本事也不输曜华。
    曜华深幽的墨瞳含了五分怒气一下朝炎君扫过去。
    炎君无辜地摊开手,这又关她什麽事?
    他努努嘴。
    她立刻心领神会,讪讪地抓了抓脸:“这个,我只是恰好,这个,落在昆仑……”
    於是结果她立马被瑶琼赶了出来。炎君很是无奈,她也是迫於曜华的yín威才不得不口是心非,怎麽瑶琼就不明白呢?
    倒是相思鼻头红红的,都快要哭出来了。还是相思有人情味啊,炎君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就到玉清府来玩啊,我会跟瑶琼说的。”这点面子她还是有的吧?她看看瑶琼。後者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
    走的时候,曜华还顺手牵走了白泽。
    炎君骑在白泽身上,却又对这种贪小便宜的行为很是忐忑:“这样不好吧?”白泽怎麽说也是神兽,就这麽随随便便牵走了,要是瑶琼很生气後果很严重怎麽办?
    曜华白了她一眼:“不然你要我抱着你回去?”
    “那倒也是。”曜华抱着自己的画面确实不太能入目。
    出昆仑的时候,炎君回头看了一眼。山林间蜿蜒的青色石阶上似有人影,隔得距离太远有雾气缭绕,她看得并不真切。手指抚上腕间缠绕的念珠,细细地摩挲着。
    ☆、第7章 师傅是被我杀的
    曜华站在她旁边,双手笼在袖中,超凡脱俗的容貌沐浴在阳光下,即便是平静至此的面容也带着令旁人不敢直视的尊贵,那股睥睨天下的傲慢已经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曜曜如正午之阳,其华也无双。
    他是绝对当得起“曜华”这名号的。
    炎君趴在白泽身上,眯着眼看他,不知怎麽地想起年幼时她在仙塾,心性还不很好,今天捉虫子把谁家女儿吓哭了,明天打伤了哪家的公子。她跟一帮混小子一起被罚站,放了晚学还被留下抄书。日落西山的时候,其他同学的家长都陆陆续续来,跟先生说几句,就能领自己小孩回去。
    最後只剩了她一个。曜华不来,她便只能抄完书再回去。等她终於踩着满天的星光急匆匆地往玉清府赶的时候,却看到有人站在仙塾不远处,青松一般的身影浸在月光下,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那时,他似乎也是这般,笼了袖子,风雨不动的模样。等她走到面前,他才恶狠狠地开口:“下次再这麽老老实实抄书,就别说是我教出来的!等你等得胃都疼了,听到没有?”
    她有些目瞪口呆,也不知要不要应承下来。她虽然不怎麽安分,却也不似他那般造次,尊师重道她学得很好。
    为了不让曜华再来仙塾等她,她从此便敛了性子,小打小闹仍有,被先生留下来的事却不再有了。
    炎君头有些发昏,张口就是一句:“爹──”
    曜华自然是听到了,头一转便看到她扁着嘴有气无力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抬脚就往她腿上踹:“爹?你怎麽不叫我祖宗?”
    炎君往旁边一躲,屁股挪出了白泽的背大半。她腿上又是没力的,便一个跟头栽下云头。
    曜华叹了口气,欲下去捞她。却不想她趴着缓缓升了上来,她身下是一头长相凶恶的猛兽,碧眼细长,目光深幽,只消看上一眼就如堕阿鼻地狱。上下颚四颗獠牙跟四肢的利爪丝毫不懂低调为何物地露在外面,日头一照便泛着森森的光。如老虎大小,身上五彩斑斓的条纹很是炫目,身後的粗尾高高扬起,竟比身体还要长些。
    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於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
    驺吾兽跑得快,曜华见得也不多。不多,并不是没见过。他见过的驺吾兽长得虽然不是太温顺,性子却是极和善,从不主动攻击。炎君这头要算是驺吾兽里面的异类,长相满是杀气也就算了,偏嗜血残暴,坐实了凶兽的名号。
    驺吾细长的碧眼牢牢盯着眼前气定神闲的男子,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再怎麽瞪,你也不过是只畜牲。”曜华被这麽瞪着心里自然不大舒服,手里捏了决,准备招雷把这畜牲的脑子轰得清楚些。
    趴在驺吾身上的炎君自然晓得曜华锱铢必较的性子,连忙拍拍它:“快跑!”话音未落,驺吾已然驮着她跑出数十里,身後隆隆的雷声紧追而来。
    驺吾速度之快,不一会儿就把雷声甩出老远。只是,实在太快了,直到它不知道在某处降落时她都觉得周围的景色还在倒退。她头晕得厉害,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往旁边倒去。
    一只手立刻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揉着她耳垂後凹陷处,明明是清雅的声线却带了些微的鼻音,凭空飞出几丝亲昵的意味来:“好些没?”
    炎君眼前一片黑,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被横抱着。视线所及之处是如白玉般剔透的肌肤,大开的衣领里浅樱色的小突起在过於轻透的衣料中间时隐时现。饶是她自认见过不少男性躯体,也直了眼,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长琴那张祸水脸欺上前来,她才如梦惊醒一般问道:“你怎麽在这里?”
    长琴笑着反问:“这里是榣山,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原来,炎君与夙沐同归於尽之後,驺吾无处可去,长琴便留它在榣山。长琴自那日去过昆仑,就让驺吾在昆仑门口候着她。
    “要是我没掉下来,驺吾不是白等?”
    他笑弯了眉眼:“後面自然还有安排。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是住到夫家来,哪有再被那老头子带走的道理?”
    “夫家?”炎君被吓得不轻,她什麽时候嫁的人,怎麽一点印象都没有?
    长琴一双桃花眼仍是弯着,却闪出了危险的光,身子也朝她压过去,本就漏风的衣襟又开了一些,露出大片美好风光来,他不甚在意:“英招成亲那天你把我给睡了,难道想不认账?”
    炎君张口结舌,想说什麽却又说不出来。
    英招是她在天庭当武将时结下的兄弟,他成亲那天她喝得酩酊大醉,怎麽回去的都不晓得。第二天醒来就看见还是少年模样却已初见祸水端倪的长琴跟自己躺在一起。她的身上尽是白浊的液体,青的紫的淤青分布全身各处,一副被蹂躏得很彻底的样子。只是地上被扯成碎布的长琴的衫子,衣料撕裂的力度很有她的风格。
    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长琴一口咬定是她霸王硬上弓,她也没有办法否认。
    “我不是想赖账,”炎君一边再次深刻检讨自己怎麽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一边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把话摊开来讲,“只是如今我自保尚且不能,又谈何对你负──”
    他毫无预警地拥住了她:“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看起来明明是纤瘦的样子,力气却出奇地大,几乎要把她揉进他身子里去,他不断问着她“好不好”,大有要不到她肯定的答案就不会停止的架势。
    炎君身子被他箍得发疼,她贴在他xiōng膛上听着他慌乱的心跳,垂下眼:“师傅是被我杀的。”
    作家的话:
    木人看麽???
    ☆、第8章 祝融之死
    炎君的师傅,长琴的爹,是同一个人,火神祝融。
    这事也要从蛮久以前说起。
    炎君虽然从火中出生,天生会驭火,但那时毕竟年岁小。说白了就是三脚猫孙子辈的功夫。曜华一开始把她扔在仙塾里念书,後来嫌仙塾里先生水平太次,於是自己亲自上阵,又请了火神祝融教她法术。
    炎君第一次见祝融。玉清府上空盘着两条红色巨龙,龙头上立着一个身穿月牙色白袍半边脸青面獠牙的纤瘦男子,她吓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化成一团火在曜华身边乱窜。
    祝融样子虽然吓人,性子却是出奇地温和,今日她学不会明日他再教,从来也没责备过她。炎君完成了当日的课业後,因着回玉清府便要对着曜华的诗书礼法,想想都头疼,便常赖在祝融那里不肯走。祝融便留她吃了晚饭才送她回去。
    祝融独居,山头平日也没什麽访客,跟门庭若市的玉清府比起来冷清了不是一点两点。因着炎君才稍微热闹了些。说是热闹,也只是她闹腾,祝融静静地在後面跟着。
    炎君天分高,却不用在修炼上,仗着祝融宠她,老实了几月之後原形毕露,每日去他那里练了一个时辰不到便满山头跑。曜华黑着脸来揪她,祝融却把她搂在怀里,一脸的温柔:“慢慢学,这麽急作甚?”那时,她笑眯眯地揽着祝融的脖子亲了他满脸口水。
    她真的以为会跟祝融在一起很久很久。
    一日,炎君照旧玩得日落西山才到祝融半山腰的居所里去吃晚饭。走到半路,被拦了下来。那是个道骨仙风气息颇重的隽秀男子,长得远不如曜华好看,而且脸上的表情太讨厌,炎君一看就完全没好感。他身边跟着一个小道童,也是鼻孔朝天,用下巴看人牛逼哄哄的德行。
    “你就是祝融的徒弟?”对方连问话的语气都很不屑一顾,仿佛跟她搭话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炎君眼一瞪,叉着腰:“你哪个山头的?”
    小道童立刻跳出来:“你好生无礼,见了师伯还不赶快行礼!”
    “没听师傅提过。”真是好笑,路上随便跳出个路人甲没凭没据地就说是她师伯,当她是傻子麽?炎君绕过他们,提脚就走,却听到极轻的一声嗤笑:“小畜牲教出的徒弟也只能是个小小畜牲。”
    她回过头去,只见那男子脸上带着明显的轻蔑,原本还算入目的五官顿时让她很倒胃口。手里捏了个诀就要跟他打斗,只是她没想到对方捏死她跟捏个蚂蚁没什麽两样这层。没过两招,她就被打得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炎君是在玉清府里。守在她旁边的祝融清减许多,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见她醒来,又惊又喜,却在榻前一步止住了。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辱我师徒者,他日炎君必将他挫骨扬灰。”
    分别只是稚嫩童音说出的可笑之语,祝融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眼里的欢喜一点一点被哀伤替代,急急上前把她揽在怀里:“炎君,不要恨……”
    祝融一副异相,在俊男美女遍地都是的仙界很是突兀。也许是如此,师门中他被排挤得很厉害。之後自立门户,情况也没有好转,只有曜华跟他一直有来有往。
    他还说了什麽,炎君已经记不清了。她只是从此整日修炼,一千年後找到当初自称是她师伯,後来证实也确实是,单枪匹马将他跟当年的小道童用业火生生烧得一点渣都不剩,还放出话来“有不服的尽管来”。师伯的弟子们自然是群起而攻之,最後她师伯一脉近乎被灭门。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告到了玉帝那里。
    如此欺师灭祖,罔顾伦常的恶行震怒天颜,天帝命天兵天将捉拿炎君。派出了数百兵将,没一个回来的。天帝一怒之下,让天庭护卫队队长,也就是瑶琼的前夫玄龙去。玄龙去了,跟炎君打了个平手,战局僵持不下。
    消息传回天庭,大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玄龙在仙界成名已久,实力超群。如今一个连神阶都没有的千年小神居然跟玄龙打平,天帝的脸色自然难看。
    曜华却嫌每天乒乒乓乓吵得他心烦,索性自己带她上了凌霄殿。曜华一出现,凌霄殿的气氛就有些微妙。最後,曜华给炎君讨了个职位,让她给天庭当牛做马以示惩戒。
    当然在外人眼里,炎君完全是因祸得福。
    炎君得了甜头,修炼更加勤奋,带着手下斩妖除魔毫不手软。
    祝融眼里的担忧却一日重过一日,她有次听他问曜华:“你就不怕她杀戮太过,以後遭反噬?”曜华不以为意:“她不是挺乐呵麽?”她也觉得祝融杞人忧天。
    终是有天,炎君被心魔缠上,狂性大发。祝融要拔除她心魔,却被她一掌震碎了心脉。她刚清醒过来,被祝融拽着跑到西北海去了。
    炎君看着祝融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出来的样子,心里有些没着没落:“师傅,我去找曜华……”
    一向都会应她的祝融此刻却死死拽着她:“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冷冽的风猎猎作响,吹得他的俊逸的长发随风飞舞。
    西北海以外,赤水的西岸,然後是榣山。
    炎君降下云头,大片大片的榣木後面豁然出现一大片空地,也不像是刻意为之的样子。一座屋顶有跟没有一个样的小茅屋,後面却是个不大不小的水塘,水潺潺地从绝壁上流下。
    祝融示意她扶他进茅屋,在一堆稻草後面抱出一团东西。
    “?”她没看错的话,这团东西是应该叫做婴儿吧?“这是……”难道师父也学曜华?
    “这便是为师的……孩子。”祝融似是十分难堪,至少不是跟旁人提及她时那般笑得灿烂。
    “孩孩孩孩孩子!?”炎君惊得後退一步,眼睛看到那孩子张着没牙的嘴笑了。
    “确是为师的骨血。”祝融着重强调了他确实是孩子他爹,而非像她一样是被捡来的。
    “……”
    “这孩子……”祝融拍了拍那婴儿,“出生时身上带着一把琴。”
    一把琴?仙体神胎的,连琴都生得出来……炎君对从未见过面的师娘很是钦佩。
    “所以唤作长琴。他乖得很,也不哭不闹,很好养。”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为师想把这孩子托付给你。”祝融向她伸出手。
    炎君下意识地把孩子接过来,很不自在地抱着。看到那孩子睁着眼睛好奇地看自己,小小的手挥啊挥就是够不到她的脸。
    “炎君,为师只求你能保他平安长大。之後,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她抱着孩子,眼睁睁看着祝融散成了无数光点,浑身冰凉:“师傅,不要……师傅,师傅!!!!!!!!”
    作家的话:
    可以求票票麽?写得不太好……求票也觉得很赧然……
    ☆、第9章 也许是欢好(微H)
    明明是痛苦的记忆,在炎君讲来却平淡如白水。长琴听得出她试图用些煽情的句子烘托下气氛,奈何她想了半天也没讲出什麽忧伤得能让人蛋疼的话。
    “我也许没多少日子了。如果你想报仇,最好就在这两天。”讲完这一大堆话,炎君轻拍长琴的背,示意他放开她。
    长琴没有动,轻拥着她,嘴唇贴在她耳边:“我满心欢喜去见你,你让西王母撵我。我想跟你过日子,你告诉我你杀了我爹。”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没有到她耳朵里就要消失在空气里似的,“炎君,你是不是没有心?”
    一直环绕着她的温暖骤然散开,炎君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她尽可能不出声响地躺到床上,仰天望着屋梁,把手放到xiōng口,自言自语道:“怎麽可能没有心?”
    她精神很不好,躺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要睡去,朦胧间似看到一个清瘦身影,青灰色的僧袍伸手可及。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阿傩!”
    桌上的熏炉里放了白檀,香雾缭绕地升起来,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空气中的尘埃缠缠绕绕,一室静谧,哪里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炎君下了床,不死心地扶着墙将整个屋子角角落落都看过,才坐在椅子上看着腕间的念珠发呆。好一会儿,她不经意间看到梳妆镜中自己落寞的样子,不由得一愣,自嘲地笑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许是见到了,才更挂念。
    她歇了一盏茶的时间,推开门想到外面走走。有个完全没见过的高壮男子抱剑倚在门口,火红长发被绑着一大捆扎在脑後,随意披在肩上,五官粗犷且张扬。他穿着皮短背心,露出的贲张肌肉昭示着隐藏的巨大力量,双臂棕色皮肤上是炎君看不懂的图纹。
    他见炎君出来,懒懒地给了个眼神,又闭上了。碧眼本就不大,现下又眯着更显细长。
    炎君想大概是长琴派来看着她的人,也没有太在意,走出了屋子才发现这还是她以往带着长琴在榣山住的平房,只是数量上从两间变成了五间。她方才就是从最右边那间出来的。
    屋前两棵粗大的榣木是她在的时候就有的,树枝相互交叠在一起,葱郁的样子很是赏心悦目。炎君估摸了下,那树身三个人才勉强能合抱住。树下摆着石桌石凳,说是桌凳有些过,实际上也就是比较平整大小不一的石块。
    前面的一大块空地用篱笆围起来,左边全种了葡萄,现下只有藤蜿蜒地盘绕在木架上;右边栽了些白菜、豆角之类的时令蔬菜。中间用青石板间隔地铺了仅能容一人过的石阶,一直延伸到门口。
    一派农家小院的安逸景致与炎君记忆中师傅的住所很像,果然是父子吧。炎君抬脚朝外走,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有千斤重,几次尝试用力未果,连手都开始抖。她终於想起来,榣山不似昆仑那般灵力满得像喷泉一样会外面喷。身处榣山她无灵力可补,身子自然一下就虚了。
    她终於撑不住往地上倒的时候,眼前闪过长琴不怎麽和善的祸水脸。他一把抱住她,单手扣住她下颚,润泽美好的唇兀地就贴了过去。
    尽管有纯度极高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嘴唇传过来,昭示着长琴此举除了救她并无其他心思,炎君仍是觉得这种方式稍嫌夸张了一些。
    “……够了……”她手脚稍稍能动,就赶紧抵住他xiōng口,将头别开。脸却被硬是转回去,两片唇又贴上来。他含吮着她的下唇瓣,用舌尖临摹她的唇线。
    炎君大惊,晃神间长琴的舌头已然蹿进她嘴里胡作非为了。她直觉地用舌头去推拒,舌尖相触的瞬间,她分明看到桃花眼里一阵劈里啪啦的火花闪耀。
    她的xiōng口被隔着衣料大力揉捏了几下,炎君皱着眉正想说什麽。长琴一把抱起她,倚在门口的红发男子立刻站起来,一副很想把炎君从他手上抢过来的样子。他完全视而不见,径直走进屋子,反脚就把门踢上了,把她丢上床。
    他扯开衣衫,让人炫目的身体逐渐赤裸,接到她疑惑的眼神,身体前倾,将脸凑到她面前:“你讨厌做这档子事吧?”
    炎君倒也不是讨厌,只是平时没起过这种念头。仅有的一次经验,还是在醉得不省人事的状态下。想到事後一身污秽跟好几天都酸痛不已,她迟疑着点头:“是不怎麽喜欢。”
    “我却很是喜欢。”长琴的面庞上突然升起一种蛊惑的媚态,手指从她的喉咙下滑到领口,插进她衣襟里去。他跟着上床,慢条斯理地把她的衣服一层层解开,不疾不徐地说道:“一日不做,那儿就胀得难受。”他俯下身子,用下体磨蹭着她的膝盖,桃花眼微抬,上挑的眼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衣服被解得只剩下了素白的肚兜。
    “不反抗的话,我就要把你脱光了。”长琴牢牢锁着她的脸,不愿错过她任何细小的表情变化。
    炎君抿了抿下唇:“不是胀得难受麽?总不能放着你不管。”自打他小时,即便是要勉强自己,她也见不得他有半分委屈。
    “哼!”听着她的话,长琴冷哼,被她无条件的妥协气得不轻。就算他确是她一手带大,十几万年足以让他经历一切磨砺,成为仙界排得上名号的神祗。可她却总也弄不清楚,总把他当成那个只会躲在她身後的小鬼头。
    他一把扯下她的肚兜,丰满的双rǔ跳脱出来,浅粉的rǔ头点缀在上方,随着rǔ房晃动。他用虎口从下方托起她一侧rǔ房,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他另一只手罩住她另一侧整个rǔ房,忽轻忽重地揉捏。
    rǔ头被温暖湿润的口腔包围,轻夹在根部的坚硬事物是牙齿,灵活地绕着顶端打转的是他的舌。对炎君来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她看着自己的xiōng部在他手中不断变化着形状,蜜色的rǔ肉不时从他指缝中漏出。她正出神,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看到nǎi子被我吸,”长琴吐出她的rǔ尖,原本浅樱色的顶端已经变成了鲜艳的红,泛着银色的水光,“表情却还这麽冷淡。难道是我不够卖力?”他用力抓住rǔ肉,让rǔ头凸显出来,伸舌就舔了上去。rǔ头重新被温暖的口腔包裹,这次连旁边的rǔ肉都被他含进嘴里,含吮得很用力,发出啧啧的响声来。
    作家的话:
    欸,木有留言……
    ☆、第10章 撞破(高H)
    他在生气。
    尽管桃花眼里饱含情欲,炎君还是察觉到了他微妙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他似乎跟她所熟知的长琴相差甚远。她的长琴虽然时常跟她闹点小脾气,却极是懂礼数知进退。随便往什麽地方一摆,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世家公子的稳重气派。不光是众仙友,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惊奇居然能把长琴养得这麽好。
    可是他现在衣不蔽体不说,孟浪到连“nǎi子”这种话都讲出来了。仔细想来,她历劫之後,少年的他无依无靠,受尽欺凌,沦落到与不入流的小仙为伍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她心里一阵绞痛,望着他的目光越发愧疚起来。
    炎君越是愧疚,长琴心里的邪火越是往上窜。揉捏着她xiōng部的手下移直接插进双腿之间,在原本以为会是干涩的地方,不期然地摸到了一丝滑腻。薄唇第一次欢喜地勾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感觉麽……”双手握住她的大腿内侧,用力向外分开来。
    被看到了。
    炎君脑袋瞬时一片空白。再怎麽没有男女之防,她也知道那个地方不能随便让别人看。
    可是,长琴并不是什麽无关紧要的“别人”,他是“自己人”,她看着他从小小一团长成了粉雕玉琢的娃娃,再变成俊秀的少年……
    她用手背盖住眼睛,整个身体都变成了粉红色也保持着双腿大张的姿势。
    她的私处毛发并不浓密,软软的绒毛稀疏地覆盖着,小小的花蒂隐藏其中,两片花瓣羞涩地闭拢,只露出一条细缝。
    长琴霎时觉得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这完全不能满足他,他要更多、更深入、更透彻。
    细长的指在细缝上方轻触着花瓣。若有似无的碰触让炎君有些紧张,不自觉地绷紧了小腹。他的手指插入细缝中,拉住一侧花瓣向旁边扯开来。蜜洞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长琴眼前,洞口泛着些许水泽,里面嫩肉是比花瓣颜色更深一些的粉,正不安地蠕动着。
    他能回忆起那里面的紧致与温暖;抽插时里面的穴肉还会被阳物拖出来;高氵朝时xiāo穴咬得他那样紧,轻微的摩擦都能让他一阵晕眩;射在她身体里後,蜜洞缓缓流出白浊jīng液的景象yín靡至极。
    “够、够了吧?”他看得太久了,炎君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腰身。
    “你的穴儿,”长琴整个手掌覆盖上她私处,“都被**过了。看个几眼你还害羞麽?”
    炎君忍无可忍地单手撑起身子,一掌就往他脑袋上招呼:“这些混账话,你都是打哪学来的?”
    她的手在半途被他截了下来,他的眼神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风流样,锐利得都能当刀子使,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又、不、是、你、儿、子!!!”
    炎君一愣,不是她生的,总是她养的,就像她在心里也一直都拿曜华当爹看待。被长琴这麽当面否定,她心里难过归难过,还是底气不足,嚅喏道:“那我也是长辈……”
    “长辈?”长琴恨不得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麽,这麽不开窍。他抓住她膝盖後方,用力压向她身体两侧。这个姿势让她的yīn部正对着屋顶,连隐藏在股缝间的後穴也清晰可见。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双腿间。
    “你在做什麽!”私处温热滑腻的触感把炎君吓得不轻,用手去推他的头,试图摆脱他的唇舌。
    “不是很明显吗?”他轻松扣住她手腕,压在她的头顶,桃花眼里闪着炙热的光芒,“我在舔你穴儿。”
    炎君听着他的话,只觉得yín乱又荒唐。他要就快点,为什麽这麽多花样?
    长琴施施然地下了个定身咒:“看你也不会老实张开腿让我舔,舔湿了,等下Cāo起来你才会舒服。要是腰酸,告诉我。”又自言自语道,“我倒忘了你没见过。”他往她腰下塞了个方枕,让她的视线正对着mī穴,冲她魅惑一笑,“看多几次就习惯了。”
    她一次都不想看!
    “你舒服就好,我无所谓……”她故作镇定地移开眼睛。
    长琴不以为意地用手掌托住她的臀,手指扒拉着mī穴周围的皮肤,花瓣分开了些,露出里面的小洞来。他薄唇微张,含住一片花瓣,细细地吮吻起来。感受到唇间水意更甚,才吐出来,又含住另外一片。被他含吮过的花瓣肿胀,颜色也变成了妖冶的红。
    他斜睨她一眼,见她紧闭着眼,满脸通红,红唇抿成了一条线,显然在克制自己。挑了挑眉,舌头舔上了隐藏在毛发中的花蒂,用舌尖在上面来回碾动,很快花蒂便凸起来。
    下面那张小嘴里水流得更欢,她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声音。感受到下体有柔软的东西顶进来的时候,炎君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惊世骇俗到让她差点叫出来。
    顶进来的东西明明是……舌头……
    炎君知道欢好是怎麽回事,步骤大致上也能了解。只是长琴的动作远远超出了她贫瘠的情爱认知。
    他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她的mī穴全然打开曝露在他眼前似的。舌头舔舐着紧致的内壁,继而快速在她的xiāo穴里挺动。他的嘴罩住她整个私处,双唇似乎激吻一般肆无忌惮地摩擦私密处愈趋敏感花瓣。鼻尖顶着她肿胀的珍珠,呼出的热气直直烫着娇嫩的肌肤。
    “唔──”尽管死死压制,喉咙还是漏出些许呻吟。炎君感到被他舔弄的地方越来越酥痒,让她很想伸手去挠。长琴并不很柔和的动作正合她心意,甚至还渴望着他更粗暴一些,好将那痒消去。却又有一些快慰随着他的舔吻聚积在身体深处,越来越多……
    xiāo穴开始痉挛,穴肉也一下一下绞着他的舌头,炎君可以清晰感觉出他舌头的形状。可他还嫌不够似地用手指狠狠捏住她的花蒂,使劲拉扯。
    “啊──”穴肉绞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终於咬住柔软的舌不再放开。大量蜜液喷涌而下,有些顺着舌流进长琴嘴里,有些则从旁边溢了出来,沿着他的下巴、她的臀瓣往下流淌。
    她想问他,她是怎麽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微微痉挛着,手脚好似都变得不是自己的。等到她终於又觉得身体归自己控制时,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一般,只能摊在床上大口喘息。
    等到穴肉稍稍松开时,长琴抽回舌头,轻笑:“小sāo穴这麽容易高氵朝,流了好多水……”不顾她还在抽搐的嫩肉,食指就这麽一插到底,搅动几下,直到蜜液将连指根都沾湿,才抽出来。
    “荒、荒唐……”长琴粗鄙的词措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炎君的底限。她失神地看着他将手指一根根插入自己体内,沾湿再抽出,五根手指插了个遍。较细的小指抽出时,花穴里竟然开始空虚起来。
    长琴用插过花穴的手捏住她的右rǔ,手上的aì液把她的rǔ房弄得一片水亮,另一只手的食指、中指一起缓缓插入她微张的蜜洞:“舒服麽?”
    舒服个头,涨死了!
    “拿出来!”炎君气息不稳地低吼,声音带着高氵朝过後的媚意,那几分狠历也变成了娇嗔。听得长琴只想把自己的欲望插进她的mī穴里去,狠狠抽插,每一下都顶到最里面,顶进她的子宫里去。
    曜华一脚把驺吾踹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炎君全身赤裸躺在床上,双腿大张,翘着yīn部,mī穴被两根手指插弄的yín乱景象。
    作家的话:
    收到留言啦啦啦啦……今天发力更新……话说,也没打算写成虐文,小甜小虐~~~
    专栏有留言板哇,有什麽想说又嫌发话题麻烦的话可以写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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