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帝将爵位,给了岳亭了?
这是对岳家的处罚,可是对于岳亭来说,又是荣宠。
毕竟岳家做出这样的事情,哪怕夺爵,从此岳家跌落尘埃,再也没有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多,多谢父皇!”四公主知道昭阳帝是偏心岳亭的,挣扎着从岳亭的怀里爬出来匍匐在昭阳帝的面前。
她感激昭阳帝感激得无以复加。
因为爵位落在了岳亭的头上,因为……就算是因为她的荒唐,可是君父却并没有厌弃岳亭,他的前程还在。
只要岳亭好好儿的,她愿意背负帝王一切的责难。
“日后,你好好当差。”昭阳帝心里还在恼恨四公主,当然不会理睬她。这个爵位给了岳亭,实在就只是因为他对岳亭非常看重,仅此而已。
他哼了一声,对起身拦在四公主面前,仿佛是在维护她的岳亭淡淡地说道,“岳家竟敢忤逆朕的圣旨!朕赐婚,难道是由着他们纳妾作践的?!既然看不上这赐婚,那朕就收回来,岳家自己去寻好的去!”不是每一个帝王,都会被传说中的真爱打动,赔上一个公主的。
就算是有,那肯定也不是亲爹。
听着怀里长乐小声儿欢呼“父皇最好!”,昭阳帝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自己的后背,威严地冷哼了一声。
“至于你。”他指了指四公主,本想骂她骂到死,只是感到自己的衣襟被一双小爪子紧张地抓出了褶皱,沉默了片刻,方才压抑着怒火淡淡地说道,“给朕回宫里去待着!朕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眯着眼睛看着哽咽谢恩的四公主,慢慢地说道,“至于你的婚事,嘶……”他觉得自己被小爪子给抓得几乎要断气,提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东西在一旁安稳地坐好,这才淡淡地说道,“三年之内,朕不会再给你赐婚。”
帝王也是要脸的。
收回赐婚,再把公主赐给前头驸马的大哥……
那得被人议论成什么样儿啊?
就算要赐婚,起码也得等风声过了是不是?
“儿臣谢恩。”四公主无话可说。
本来就是,昭阳帝没弄死她就不错了,更何况听昭阳帝的意思,她只要等风声过了,就能嫁给岳亭?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宁愿减寿十年,来换取之后的幸福。
“多谢陛下。”新鲜出炉的,干掉了亲爹上位了的岳阳伯岳亭岳伯爷,也在一旁给昭阳帝磕头。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昭阳帝直接给废了,或是从此一切都被剥夺,可是没有想到帝王会因为长乐的央求变得如此仁慈。他感激地抬头看了长乐一眼,见这小姑娘正坐在赤金的龙椅上对昭阳帝咿咿呀呀地作揖,这小姑娘一双小短腿儿都挨不着地上,扭着小身子一脸的天真可爱。
都十五了,竟然还能装可爱。
岳亭一向冷硬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可是三年,四皇姐都二十了。”长乐还在对昭阳帝提条件。
“三年都等不了,那叫什么真爱!”昭阳帝脸一沉。
他也想考验一下四公主和岳亭。
虽然对四公主不喜,不过他做人亲爹的,总不希望四公主这一次再所托非人。
三年,足够看清楚骤然袭爵得志之后的岳亭了。
不过这装模作样的威严压根儿吓不到公主殿下,她眨了眨眼睛,抱着昭阳帝的衣摆就撒娇。那纯熟的撒娇动作一套儿一套儿的,令昭阳帝转眼之间就溃不成军了。
他被娇气的小姑娘央求了很久,方才把这小东西重新摁回自己的龙椅上坐好,慢吞吞地说道,“那就两年。”见长乐板着手指头在一旁数数儿似乎不依不饶,他不由求助地去看一旁的几个人。看过了内监,看过了垂头持续装死的二皇子,最后落在林探花的身上。
再撒娇,皇帝陛下没准儿下一刻就赐婚了。
那威严何在?
林如初秀雅的眉间儿微微挑起,缓缓从众人的身后转出来。
“此番陛下暴雨雷霆,为四公主殿下做主,叫微臣看,也是在为长乐公主撑腰。”见正抓着昭阳帝衣襟软软撒娇的长乐扭头看过来,他抬头一笑,如同明月生辉,刹那的美色顿时就叫小色鬼流着口水松开了不大新鲜了的昭阳帝的衣裳。
林探花见这小东西可算是看见自己,扫过岳亭,垂目柔声说道,“陛下处置岳家在前,乃是杀鸡儆猴,日后陛下若为长乐公主赐婚,谁又敢轻举妄动,伤害长乐公主呢?”
不得宠的四公主被冒犯了都是降爵的罪过,那得宠的长乐公主更别说了。
谁娶回来不得当祖宗一样儿供着啊?
“哎呀,原来父皇的圣旨里还有这么多的大道理。”长乐叼着自己的手指头,觉得美人表哥真的聪明极了。
昭阳帝……也觉得林如初很聪明。
他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被杀了的“鸡”的代表,岳阳伯岳亭默默地垂头。
“原来父皇这样爱护我和四皇姐啊。”长乐快乐地转头。
昭阳帝露出一个慈父的眼神。
林如初的笑容更加柔和,看着自己说什么都相信,还当真从心底就相信的长乐。
如果换了旁人,他一定会鄙夷那女人蠢得可怜,竟然会相信自己的虚伪的话。可是看着长乐这样信赖,什么都愿意相信自己的清澄的眼神,林如初却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似乎被她相信,自己会感到很快乐。
他无奈地看着抱着昭阳帝的手笑得一脸幸福的长乐。
这样一个小色鬼,小蠢蛋,怎么能叫他放心交给别的男人呢?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温柔缱绻,正在昭阳帝身边撒娇的长乐并未看见,然而一旁打从昭阳帝开口就装作自己是透明人的二皇子就忍不住多看了林如初几眼。
他承认林如初是个十分美丽雅致的清贵少年,也承认那温柔的目光如水,令人心生欢喜。更承认那对长乐的隐隐维护,令人很感动,不过二皇子看到林如初和长乐那样对视的时候,又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小声儿说道,“不就是长得好看些么。”
他在御书房不开口,不仅是因为昭阳帝不喜欢他,他有自知之明。
更重要的是……四公主和他之间的情分,还没有到了他连自己都不顾,也要为四公主撑腰的地步。
他能跪在这里隐隐声援,就是看在长乐的面子上了。
“生得美也是一种天赋,二殿下。”少年的声音愉悦柔和,他居高临下,怜悯地看了二皇子一眼,轻声笑道,“殿下出身天皇贵胄,已然尊贵至极。就算没有这种天赋,也不必自卑。”
二皇子呆呆地看着这笑若春华的美少年。
许久,他才突然开口震惊地问道,“你是在讽刺我长得丑是吧?”
林探花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智商……看起来这种天赋,二皇子同样没有具备啊。
“你这个家伙!”二皇子默默磨牙,决定记住这美少年,回头在太子面前进谗言,一起抵制林探花!
林探花只是微笑。
对于这么二的二皇子,探花大人觉得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炖一碗甜汤,骗很二的二皇子去贡献给公主殿下呢。
昭阳帝显然也看见下头的小官司了,只是他说句实话,是不大喜欢二皇子的,不是因为这儿子二,而是觉得这儿子跟自己不亲。
早些年因楚贤妃的缘故,昭阳帝一直冷淡王美人,因此对王美人所出的这个儿子也同样不大满意,不过这两年他对二皇子颇有些改变,却不能叫他有更多的感情。就比如封爵,二皇子出宫之后,他本应该封个王爵给二皇子,可是却并没有。
实在是因为二皇子梗着脖子,“你不给我也不来跟你要!”的态度实在是太戳昭阳帝的心窝子了。
说起来昭阳帝儿子闺女一大把,不过真正对他有点儿孝顺之心的,还真是不多了。
有二皇子四公主这样儿成天气人的,更有遥远些的二公主那种能把人直接气死的,昭阳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诅咒了。
不过再不待见二皇子,这皇子如今也成年了,昭阳帝想到二皇子对长乐的用心和维护,沉默了片刻,一边命内监往外头去下岳阳侯府降爵的圣旨,一边皱眉,对正在对林如初横眉立目的二皇子淡淡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谁家姑娘?朕做主给你赐婚。”
岳淑妃真是把昭阳帝给伤得透透儿的了,如今昭阳帝想要赐婚都不敢问人家亲娘,只来问当事人,见二皇子一愣,昭阳帝就不耐地说道,“难道连朕都不能知道?”果然这儿子和自己不亲。
“当然不是。”二皇子没想到这皇帝爹竟然关心了一下自己,有些茫然地说道,“只是儿臣还没有喜欢的姑娘。”
昭阳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更何况,二皇兄白丁儿一个,谁乐意嫁给他呀。”长乐自觉四公主已经天下太平了,就见一旁内监赔笑端了些果盘来,急忙抓了一个自己啃顺便还给了昭阳帝一个,见昭阳帝大概是咆哮得嗓子干,也陪着自己吃果子,小小声儿地说道,“我看那些前朝之事,都是皇子开府就封王爵的。二皇兄出宫好几年,父皇……您是不是把二皇兄给忘了?”她觉得二皇子蛮苦逼的。
因昭阳帝不给二皇子封爵,朝中看不起二皇子的真是太多了。
如果二皇子是跟太子对着干的,长乐肯定对他被蔑视看不起喜闻乐见。
可是二皇子对太子忠心耿耿,对她爱护如同掌上明珠……
她为什么不能为对自己好的人出言呢?
“你二皇兄对你抱怨了?”昭阳帝突然不怀好意地问道。
“他忙着给我开饭馆儿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对我抱怨呢?只是我想着,日后二皇兄大婚,那皇嫂没有身份地位,多丢脸啊?”长乐就伸出自己的手指,笑嘻嘻地点在君父的额头叫道,“父皇心眼儿真多!”
她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见昭阳帝无奈地看着自己,仰头看着这张人到中年却依旧英俊非常的脸,扭着小身子扑进君父的怀里小小声地说道,“可是,可是我最喜欢父皇了。”
小姑娘依恋的声音,顿时令昭阳帝心里一热。
二皇子却都要被气哭了。
前儿在宫门口才说完最喜欢的是她二皇兄呢!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人虐心的事情了,然而二皇子还未揭竿而起跟昭阳帝讨论一下谁更得宠的问题,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女子的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急切的劝阻声,凌乱的呼唤在御书房门口纷至沓来,不大一会儿,一个不顾仪态的美丽的女人就扑了进来。她脚下踉跄,脸上都是泪水,甚至叫自己的妆容都花了,见了众人看过来,她嚎啕了一声扑到了昭阳帝的脚下。
“陛下!”凌乱得朱钗散乱的头发之下,是一张稀里糊涂的脸。
然而长乐还是看清楚了。
这竟然是岳淑妃。
岳淑妃一向美丽端庄,虽然为人蠢了些,不过到底是世家贵女,尊贵范儿总是摆得足足的。
然而此刻,她的形容仓皇,身上的衣裳都凌乱成了一团,看起来狼狈极了。
当她扑到昭阳帝的脚下的时候,仰头,连昭阳帝都被唬了一跳。
实在是胭脂水粉糊成一团,那张脸看起来太吓人了。
昭阳帝不由皱眉。
美人落泪,其实也是美景,这宫中落泪最美的就是楚贤妃。
梨花带雨,如同清晨滚着露珠儿的百合一般美好。
可是就算不及楚贤妃,这宫中哭得好看的也真的太多了,昭阳帝很少会见到哭得这样叫人心里吓得噗通噗通跳的女人,毕竟,这宫中的女人为了帝宠,在帝王面前总是最美丽的样子,不论嬉笑怒骂,都美好得令人愉悦,这也是对帝王的尊重不是?
如今见岳淑妃竟然这么仪态不修地冲进来,昭阳帝是真的非常不悦了。他一向对岳淑妃只是寻常,见了她如此放肆,顿时大怒。
“放肆!”
他并未宣召,也没有令岳淑妃进御书房,这女人竟敢擅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