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炉日当夜,楼大厅内,桌椅满置,夜色沉沉,琉璃灯火,纱帐重重,美人盛装,影叠叠。
楼主立于台上,在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后,终于朗声道:“……感谢各位道友的捧场,闲话不再多叙,开炉盛会这就开始。第一个,阿先,凝气期九层。起价,老规矩,九百下品灵石。”
修仙界的炉鼎采补为第一要义,最重要的就是修为,长相之类不过添头而已。这一点,看看楼那敷衍了事的取名风格就明白了。而诸位人购买的炉鼎的时候,也是看得顺眼才添价,但也绝不会添很多。
说了这么多,笔者只是想说明——虽然阿先是一个萌妹子,但却只有一个人出价实在是一点也不奇怪。
楼主认识出价的那位,是炼器宗宗主的儿子,萧煌翩,很有钱的败家子一只。
“若诸位无异议,那阿先就归萧道友了。”楼主惯例地问道。
“等等。”萧煌翩开口道:“我准备将这丫头买断,楼主开价吧。”
流岚气地笑笑:“萧道友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我刚刚收到传讯,师门急召我回去,我又不想错过这开炉盛会,所以这才想要直接买下第一个带走,还请楼主见谅。”萧煌翩拱手看向四周,道:“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相信诸位道友都能谅解不是?”
宾们倒是都很好说话,纷纷表示没问题。
流岚自然也不会做恶人,笑道:“那作价九千下品灵石可好?”
“行。”萧煌翩充分展现了何谓财大气粗,撒钱果决。
“那请萧道友上台。”流岚掏出录名玉牒,准备当着买主的面划去阿先的名字,这也是老规矩了,表示所有权的移交。
“好。”
萧煌翩飞身上台,结果一个脚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流岚赶紧伸手去扶,萧煌翩重重将流岚带倒在地。流岚的头与萧煌翩的磕个正着,一阵眩晕,却没注意到,台边隐秘处,急速飞来一个小瓶,倾倒间,鲜红的液体全泼到了录名玉牒上,那分明是……血。
最奇怪的是,有的人明明看到了的却笑而不语。
萧煌翩的手,在下一刻,搭上了流岚手中的录名玉牒,一些人的名字瞬间被标上了玉牒。身为炼器宗出身的二世祖,暂时夺取法器的控制权,还是不难的。况且,他只是小小地标个名字而已。
“你没事吧?”萧煌翩不动声色地将流岚扶起。
“无事。”流岚站稳,开口:“老规矩,我先显出阿先的名,待你交予我灵石后,我便抹去她的名字。”
“好,”萧煌翩捏着储物袋一副等着付钱的冤大头样。
流岚低头看向玉牒,忽而大惊失色:“怎么会!”
只见玉牒上显示出,除了阿先外,楼里几乎所有的小丫头都已跑出百里之外,而且还是分头跑的。
流岚神识急急扫向后台,却见那些待卖的小炉鼎已经一个不剩,而那几个看守丫头们的筑基期修士全被刺破丹田,躺倒在地,生死不知。
流岚惶急奔回前台,然连阿先都不见了。
“阿先呢?”流岚几乎要咆哮了:“楼里养你们这些人是吃干饭的吗?!人怎么不见了?”
前厅里的护院侍从愤然道:“那丫头跑了,我等本要去追,却被这些人阻住了。”
流岚的脸色沉了下来:“诸位这是何意?”
“我等并无恶意,楼主不妨坐下来,消消气,再说。”各位人笑得亲切,但却一点移开的意思都没有。
阮昧知这计划然能引得如此多人为他效劳实是奇怪,事实上,阮昧知不过是托萧煌翩告诉了所有宾一句话,便达到这个效果——
“今夜炉鼎出逃,待得炉鼎逃出楼,那就不是楼里人了。不妨助长此事,到时将那出逃炉鼎抓到手里,那就是自家的,法不责众,楼岂敢和众多势力作对,还不是只有乖乖认账。”
面对白嫖这种好事,男人们是个什么心理,阮昧知再清楚不过。所有玄妙,不过利诱二字罢了。
顾们为了捡便宜这个伟大目标,纷纷发挥了一百二十分的实力,将楼众人堵在楼里追击不得。而在大厅里的几位,更是牟足了劲儿去抢流岚手上的录名玉牒,等毁了录名玉牒,他们霸占出逃了小炉鼎就更名正言顺了。
流岚身为楼主,当然不会半点本事都没有。而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名目张胆,作那出头鸟将玉仙门得罪狠了。于是局面就这样僵持着。
宾们一边拦着楼诸人,一边畅想着一会儿抓住了炉鼎就这样那样再这样的猥琐画面。他们倒不担心抓不住。身为老顾,楼看守得有多严他们还是略知一二的。炉鼎们身上绝不可能有除了首饰衣裙和炉鼎功法之外的东西。炉鼎们再如何逃也不会有自己这等有飞行法器的跑得快,大半夜的,一个穿着艳丽的小女孩还不好找?
实际上,那些小姑娘们正穿着深色的男装,拿绳子门板一层层挂在飞舟下边儿往外飞。
绳子,男装何来?
阮昧知那女红课难道是白上的么?他那一堆男装难道是白做的么?
至于小姑娘们是如何跑出楼的,有了猥琐大叔们的热心帮助,筹谋八年,已经摸透了楼守卫情况,格局禁制的阮昧知,要是还不能带着小女孩们成功跑掉,那才真的是废材至极。
唯一的遗憾是,为了保证小萝莉不至于被风直接吹飞摔成小饼饼,阮昧知只能将法拉利开出拖拉机的速度。
一个时辰,已是阻拦的极限,因为一个时辰后,玉仙门的援兵就能抵达楼了。眼见人来,宾们纷纷作鸟兽散,抓捕萝莉去。
“先抓谁?”有狗腿问道。
这次集体出逃事件终于将录名玉牒最大的弊端暴露了出来,一回只能抓一个出逃者。
“小知!”终于打楼上冲下来与众人汇合的誉非咬牙切齿道。
儿控流岚当然对优先抓捕自家儿媳全无意见。
意念一动,代表小知的那个点出现在玉牒之上,不,是代表小知的许多个点出现在玉牒上。
流岚果断吩咐道:“我和誉非去抓小知,其他人两人为一队,每队一个方向,搜索抓捕。”
流岚说罢便取出飞剑,带着誉非按照玉牒的指示向着最近的点飞了出去。
誉非恨得牙痒痒,这妖孽还真是会吸取历史经验啊!不知这回当他替死鬼又是哪些人。
流岚和誉非都完全没注意到,玉牒上随着召唤小知的命令浮现而出的,除了那些点,还有另外一个,不过因为其中包含的名字讯息太杂,流岚将它忽略了过去。
一炷香后,誉非父子才终于追上了玉牒上所显示的第一个地点。
奇怪的是……人呢?
玉牒明明显示人就在这里,而且还在继续逃跑!可是这里别说小知那个小混蛋了,连个活人都没有!
誉非蹙眉片刻,忽而飞剑一转,抓住了一只疾飞的灵雀。誉非将灵雀凑近玉牒,玉牒立刻表示——小知已成功逮捕归案!
很明显,之前泼到录名玉牒之上的血就是灵雀们的血,而待宰的灵雀们,被阮昧知提前放飞,成为了最好的烟雾弹。
阮昧知在厨艺课上,果然收获颇丰。
五指狠狠收拢,灵雀在誉非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
录名玉牒上代表小知的一个点随之消散。
看着玉牒上的十来个点,两人都忍不住咬牙切齿。流岚一动念,试着唤了其他小炉鼎的名字,果然,代表小知的点是其中最多的!显然,这小混蛋对于自己会被优先抓捕的事也是早有预料。这家伙怎么可以无耻得这么登峰造极呢!
其实数量这事儿还真不是阮昧知的错,那一瓶子血下去后,萧煌翩录入的第一个名字当然是小知,而中招的血自然就要格外多些。至于阮昧知有木有预料到这一点嘛……阮昧知表示——萧煌翩会这么干他真的也好意外诶!
这是个再明白不过的阳谋,所谓的阳谋就是,即使你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你也不得不照着设计者给你画出的路线走下去。
父子两的苦逼追捕还得继续,更悲哀的是,其实他们追着的小知没一个是对的……真正的小知正隐藏在一团乱七八糟的名字之中。阮昧知坚持拯救一群小萝莉,可不是只因为正义感发作。
当誉非父子最终发现那个诡异的名字团的时候,阮昧知等人已经集体躲入了天仙门的地盘。当年那本《元辰大陆地理志》,阮昧知在随时会被自家爹谋杀的yīn影下可是背了个滚瓜烂熟。
阮昧知还记得,当初伊逝烟说过,玉仙门的开派始祖是天仙门的弃徒。
所以说,所有门派都可以和玉仙门勾搭成奸,唯有天仙门绝对不行,至少明面上不行,否则这个门派的颜面何存。天仙门作为女修门派,自然无比厌恶玉仙门的作为,当即便表示愿意将她们都收留下来。
阮昧知和小萝莉们躲在天仙门女修安排的屋子里,长长舒了口气,这次大逃亡,总算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但阮昧知忽略了一点,他这番作为彻底把誉非和流岚惹毛了,气炸了,任谁追着小鸟跑了十来趟都不可能再保持理智。
流岚当即召集了能召唤的所有门人,将天仙门包围了起来。
天仙门的女修士们顿时压力山大,虽然当初玉仙门脱胎于天仙门,但混到如今,天仙门到底不如玉仙门。更糟糕的是,天仙门现下只有一个金丹期的师叔唐沁坐镇。其余的高手全都出去做友好访问了。当然,阮昧知他父母,包括当年坑害他家的那位贱人师姐也不在。
那金丹期的师叔唐沁此时面对着外面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们,只能强作镇定道:“你们意欲何为?”
好消息是,玉仙门不知道天仙门现下内部空虚,而且这回抓捕,也并未请动太多高手,所以流岚很是知足地表示:“只要你们把我的儿媳小知交出来,我就以楼的楼主身份保证,不再找其他炉鼎的麻烦。”
唐沁思索片刻后道:“好,若那孩子真是你家儿媳,我自然不会不交人。”唐沁扭头吩咐道:“白依珊,你去问问。”
被唤作白依珊的天仙门女修很快将这个消息传了过去,顺便询问:“谁是小知。”
小萝莉们整齐划一的视线将阮昧知暴露个彻底。
“你们准备将我交出去?”阮昧知歪歪头,面具下的双眼,目光冷冽。
白依珊小小声道:“那楼楼主说你是他家儿媳,我们收留炉鼎情有可原,收留你未免就不合适了……”
阮昧知淡定道:“我不是他家儿媳,只因我是这次出逃的主谋,他才不愿放过我。”
“可是,目前的局势,若不交人,我们也许拦不住。”白依珊倒是个实诚人。
“不,她确实是誉非未过门的妻子。”小萝莉白女妗忽然开口,随即可怜兮兮地看向阮昧知:“小知姐,少爷素来宠爱你,想来就算你回去也不会有事的。”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阮昧知看向其他萝莉。
萝莉们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以后,要是今后你们的男人对你不好,千万别觉得意外。因为你们——不值。”阮昧知扯起唇角,笑着摇头,算了,都是小萝莉,人生观价值观都还不健全呢,他一个大叔跟她们计较岂不掉价。
做人嘛,最重要就是开心。再怎么说他也成功挽救了一群小花骨朵,该开心才是。对不对?
阮昧知扭头对白依珊道:“劳烦将天仙门的山门禁制替我开个口,我自会出去。楼主手里有录名玉牒,发现我走了,自然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白依珊是看着阮昧知将这群小女孩带来的,眼见如此情景,也忍不住替他不平,当即点了头。
流岚一直严密锁定着代表小知的点,所以一有异动,他便发现了。当即带着誉非追了过去。
萧煌翩说过,在所有飞行法宝中,蹍风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阮昧知这回终于知道蹍风有多快了。
流岚和誉非都是金丹期(誉非在八年里晋级了),但还是被仅仅以真元力Cāo控的蹍风稳稳甩出了一条街去。
眼见是追不上了,誉非这才对着逃跑的阮昧知第一次开口:“小知,若你不回来,我就杀了你。”
阮昧知置若罔闻,继续飞。
“我说到做到。”誉非又提醒了一遍。
阮昧知坚持逃命不解释路线不动摇。
“那么……永别。”誉非十指翻飞,瞬间结出无数玄妙的手印。
不舍与不忍在心底咆哮着横冲直撞,他的心在告诉他不要不要,但誉非的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疑。他不能放任这么个对楼有敌意的人逍遥在外,况且小知太聪明又太有潜力。这是他身为流岚之子的责任!他闯的祸,他来收拾。
阮昧知忽而感觉到体内灵气沸腾起来,心知不妙,他拼命想将灵气往外散去,但根本无法Cāo控。不,还是有可以Cāo控的,除了yīn性的真元力外,还有当初用陆仁贾的阳性灵气中和过的那一部分真元力。阮昧知将那部分真元力灌入丹田护住阳元,随即将源源不绝的yīn性真元力往丹田中塞,生生将那部分不可Cāo控的真元力挤到了丹田外面……
“啊!”体内的被誉非的阳性灵气中和过的真元力沸腾至极致后,终于爆炸!
一瞬间,经脉寸断,鲜血淋漓。阮昧知重重跌倒在蹍风飞舟之上,转眼间已经成为了一个气息奄奄的血人。
誉非曾经说过的话在脑中一一滑过……
“我能助你上天,自然也能折了你的翅膀。”
原来,从誉非给自己采补阳气的功法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折断自己翅膀的准备。
“我看过《摄阳经》,上面的采补之法很是隐蔽,但被吸阳气者未必就当真全无感觉。你千万别随便找人来试,若需采补,找我便是,我这里管够。”
好在,他从未真正信过誉非,正如誉非从未真正信过他。若他当真仅从誉非身上吸取阳气,这会儿就算不因丹田破裂而死,也被那yīn性真元力耗尽阳元而死。
“我筑基丹都替你准备了一年了……赶紧的吧。多大点儿事啊,然拖了这么久!”
要是自己再一年筑基,这会儿体内该满布真元力了吧,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会剩下。誉非真不愧是修仙界第一研究者,在时和量上算得如此精准,不留余地。
丹田中的中性真元力几乎在爆炸中消耗殆尽,唯余那一点残渣护着阳元岌岌可危。阮昧知一阵咳嗽,污血混着碎肉涌出唇齿。阮昧知咬紧牙关,以血肉为脉络,强运起yīn性真元力输入蹍风舟,继续飞行。
当计划用完,行到绝路,那就像《越狱》里主角迈克说的那样——跑!
他是打不死杀不掉的盗版小摊贩!电影中的无数硬汉与哥同在!要是电影中的无数美女这会儿也与哥同在就好了……
誉非看着阮昧知决绝地消失在自己眼前,不知不觉间,已是停了飞剑。
“还要追么?”流岚忽然有些佩服那个狡猾如狐的小鬼,他看着他血迸肉裂,看着他跌倒吐血,再看着他强撑着一口气坚持往前。
“不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誉非眯起狐狸眼,勾起薄唇。
“誉非你……”流岚盯着誉非的脸愣住了。
“怎么?”誉非眨眨眼,不解。
“不,没事。我们回去吧。”流岚别开视线,飞剑转了个方向,往楼而去。誉非你感觉不到吗?你……哭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即使拼命往嘴里塞药也是无用。阮昧知睁大了眼睛,往前看去,看了好一会儿,迟滞的思维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座山。似乎不是个好去处啊,在山里很容易被野兽吃掉的吧……但,他真的撑不住了。
阮昧知跌跌撞撞地Cāo控着蹍风舟在一个竹林前着陆,刚刚将蹍风收入玉玦,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
阮昧知踉跄一步,终究跌坐在地。抬起眼,便看到一只毛线团大的熊猫正打竹林里晃晃悠悠地爬出来,歪着圆乎乎的头盯住自己。
阮昧知咧起嘴:没想到死之前还能再见一次我天朝的国宝,洒家这辈子,值了!
这熊猫幼崽倒不怕生,晃晃悠悠地溜达到了阮昧知跟前。
阮昧知油尽灯枯,噗咚一声栽倒在地,闭眼前说出了最后的遗言:“带我回家。”
带我回家,带我回我那虽然城管遍地,但是哥活得很开心的二十一世纪,好吗?
文后小揭秘惨遭化用的人名啊,你来自何方?
誉非: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庄子《逍遥游》
作者有话要说:
正牌小攻出来了,锵锵锵锵……就是那只熊猫幼崽!它叫殷寻问,它很萌的,大家不要歧视它。
应大家的要求我没有欺负誉非哟,所以大家也不要欺负蛋黄哟,给点花花嘛
半夜写文,如有错别字还请见谅,劳烦告诉蛋黄一声,第一个抓出虫虫的蛋黄会送分哟。
本章出场龙套
陌情——阿先
为谁妍——唐沁
雪儿依珊——白依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