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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云棠出剑超凶,剑剑致命,同时保持了魔域的良好传统:哪怕技不如人被锤死,也一定要在口头上做对方得不到的父亲。
    燕霁:“……”
    他被云棠气得有些头疼,再联想到云棠之前在他跟前虽然也挺气人,但明面上乖巧有礼,哪里像现在这样。
    燕霁见云棠还有闲心说话,他仍不用修为,那柄漆黑长剑却显得比之前更幽深黑暗一点,冰凉锋锐的气息自上面升起。
    剑意,还不是剑意雏形,而是完整成熟的剑意。
    云棠没想到一个普通的黑鹰居然也有剑意这玩意儿,她惊讶,但现在的状况也不允许她惊讶,她想判断出这人的剑意是什么,他的剑意一出,云棠手里的剑好似失去了方向、感觉,云棠的剑感已经是万中无一,此时居然也像回到她刚学剑那一刻,迷迷茫茫,不知前路是何方。
    她判断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此剑。
    不过,云棠也不差。再高明的剑意也害怕消亡,再刚劲的剑也担心被折断,所以……是什么剑意有什么关系?只要折断它,他的命就是自己的。
    燕霁抬眸,一道冷光掠过,他真正的剑在微颤,似乎想要出去一战。燕霁的剑就和他人一样,唯我独尊,世无其二。他的剑也感受到一股霸道、嗜杀的剑意,那股剑意如要焚烧一切,想也知道,被这种剑意覆盖,绝对无人能逃生。
    云棠的眼瞳就像猫儿般发亮,她这剑意一显露,比万剑归宗还厉害。
    燕霁看她的状态便知道怎么回事,不再试她修为,他收了剑,云棠的长剑却无转圜余地,她揪着燕霁的衣襟,把他逼到床角。
    云棠那张美人面终于显露出除娇憨以外的风情与霸气,她低声道:“叫声爹,说不定我心情好,给你留个全尸——”
    燕霁被抵到床上,半后仰腰,如今自下而上定定望着云棠的脸。
    云棠可不会让说话耽搁自己杀人的时间,她举起手中长剑,眼见着剑落心脏,血溅三尺——
    燕霁幻化出来的面容、衣服逐步消失,慢慢恢复原本的模样,他脸色苍白、唇色却如玫瑰,锋锐的冷眸正利刃般紧盯云棠。
    周身的煞气黑浓浓有如实质。
    他薄唇轻启:“你要本座叫你爹?”
    云棠:…………
    她忽然就不上头了,快杀红了的眼也陡然清醒,立刻松开猖獗的提着燕霁衣领的手,她把自己的手给藏到背后去,又见燕霁脸色仍然极差……这让云棠想到了每次燕霁杀人的时候,她杀人好歹留个全尸,燕霁连灰都不给人留下。
    云棠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她重新把手伸出去,轻柔地把燕霁被弄皱的衣襟抚平,动作虔诚得就像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品仙器。
    燕霁黑色的衣襟在打斗过程中被弄得有些松垮,现在云棠在他上方,一低头,还能看见他虽然过分苍白,但是衣襟里边该健硕的胸膛一点也不含糊,能看到坚硬的肌肉线条。
    就这胸肌,估计一拳能抡死两个她。
    云棠很是紧张:“燕、燕霁……你……您看现在的衣襟怎么样了?够不够平整?衣服一弄皱一点都不衬您,我再给您多抚平整一些。”
    她的手在燕霁衣襟上摸来摸去,就像是在燕霁胸膛上流连忘返。
    燕霁将云棠心虚的模样尽收眼底,也不想再让她的手作怪,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嗯?不是要本座叫你爹?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这还是燕霁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赶着要当他爹。
    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爹,你才是我爹。”云棠犯了错还被抓住现行,认错比谁都快,“都怪我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你,否则我怎么可能对你说那种话,燕霁,你是知道我的,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怂到没有反抗过你,今天的事纯属误会。”
    她放软声音:“我也不是故意要那么说,只是之前我在魔域大家都那样,我不那样的话,会被欺负。”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管燕霁是因为她冒犯了他而生气,还是因为她说粗话而生气,她都一并道歉。
    岂料燕霁挑眉:“以你的剑术,会被欺负?”
    他语气一低,忽然又变得危险起来:“你的剑下应该也从不留活口,以至于刚才你差点被你的剑意所驾驭。”
    云棠被说中心事,不由低头,她一低头,再度看见燕霁那松垮的衣襟,虽然已经被抚平,但还是松的,她自上而下,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
    云棠很是尴尬,又不好表露出来,燕霁或许看出她的尴尬,但是燕霁并不在意自己的“清白”,何况,被看的是他,云棠能有多尴尬?
    燕霁按着云棠的肩膀,把她按在床上坐着,自己则起身,亲自动手整了整衣襟。
    他道:“你如今仍然是筑基顶峰,之前的东西对你的伤没有一点作用?”
    ……云棠还没来得及和燕霁提起自己的伤,见他主动提起,目露讶然,燕霁看她这副有点呆的模样,倒是没有如之前说云苏氏那般说她蠢才。
    燕霁道:“哪怕你是真的剑术天才、修习蠢才,你的剑意也超过你的修为太多,你觉得我会以为这是正常现象?楚月宗那一堆蠢才来太虚剑府那次,你要不是看出那个拿扇子的人的修为,以你这么识时务的人,你会上前去和他打斗?”
    云棠沉默,她没想到燕霁平时看起来就待在他的行宫,宅到有时候吃东西都得云棠给她送进去,却连这些微末细节都记得清楚。
    燕霁反问,幽幽地直视云棠的燕霁:“一个目前为止是筑基巅峰的人,怎么可能能一眼看透高境界者的修为。”
    燕霁就差直说了:云棠,你的修为曾下跌过,你绝不止筑基巅峰的修为。
    云棠被戳穿也不是特别在意,反正不管是她修为跌落前,还是修为跌落后,她都打不过燕霁,没差别。
    云棠道:“燕霁,你真聪明,那个拿扇子的人叫做黄断,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我修为上问题的吗?”
    云棠有些唏嘘,要不说能灭世的都不是一般人,除去顶尖的修为之外,观察力智力都得顶尖近妖。
    那次她和黄断比试,宗门里其余人都以为她是一腔孤勇,包括她的师尊也这么觉得。反而是认识不太久的燕霁,知道藏在她行为底下的真正本质。
    燕霁手指点着云棠的绣床:“如果我才知道,我会为了区区尸毒就去东洲寻能解百毒的鲸王脂?又会给你能滋养身体的女神泪?”
    “女神泪这样的东西,我明知你不能催动,难道真是给你戴着好看?”燕霁微微一思索,“若是戴着好看也不是不行,但是女神泪,丑。”
    ……云棠心道可拉倒吧,女神泪在各种意义上都符合鲛人族的审美,和丑绝对搭不上边。
    如果说云棠之前还抱着燕霁来太虚剑府也许只是心血来潮的想法,现在这种想法完全烟消云散,燕霁从杀薛安安时就在谋划所有,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那云棠自己呢?她想,她自己算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云棠不喜欢思考这种错综复杂的问题,她更喜欢直来直去。现在摆在她面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燕霁不会想她被张显圣杀,所以,她身上的伤燕霁也会帮一点忙。
    云棠顿时充满希冀,她道:“女神泪好像没什么用,燕霁,你等等。”
    她跑下床,鞋都来不及穿,赤足跑去抽屉里拿出一株保存非常完好的灵鹫草,云棠道:“我试过许多种草药,只有每次吃了灵鹫草,我的灵力才会往上增长一小段,并且会在一天后继续回落,而其他的东西全都没用。丹朱峰的芷弱真君也为我探查过身体,她连我身上的伤都看不出来,难道也是奇毒?”
    “不可能。”燕霁斩钉截铁道,“天下奇毒我全认识,没有一样有这么古怪。你看山川之石,原本它会在今夜融入你的经脉,替你修缮一遍你如今脆弱的经脉,以承受我的灵力,但是,你的经脉连山川之石都在拒绝。”
    燕霁并不是医修,他认识天下奇毒的原因恐怕不只是活的年岁长,更多的是……那些毒他都中过。
    云棠见燕霁那副表情,不敢提及这一块。
    她放眼望到床上,果然,不起眼的土黄色石头正平静地躺在床上,呈现椭圆形,偶尔抽动两下——这就是云棠的床铺剧烈摇晃的原因。
    云棠听闻山川之石都救不了自己,说不心灰是骗人的。
    她顿了一下方道:“那我的修为,只能这样了?”
    她的修为要是只能这样,她就只能一直待在太虚剑府里,以太虚剑府作为自己的庇佑。
    燕霁看她沮丧起来,稍稍拧眉。
    “不。”
    云棠的眼睛登时明亮,如汇聚万千星河,光蕴点点。燕霁果然是最棒的,有帮她的办法。
    云棠才不觉得自己要燕霁帮忙有什么不对,会不会被骂废物,如果被骂几句废物能够恢复修为,谢谢,请骂她一万句。
    燕霁看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眼里的期冀都快满溢出来,他浇了盆冷水过去:“你别想太多,你如今经脉太脆弱,哪怕我给你硬生生拔高修为,你也受不住太多,最多能承受到金丹中期。”
    “可以了。”云棠快感动到抱着燕霁的金大腿,“我筑基顶峰很久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只能待在筑基顶峰……燕霁,你真厉害。”
    燕霁面无表情,拇指蜷起,欣然接受夸赞:“嗯。”
    云棠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燕霁算了一下时间:“明日,我要去找一些东西辅助,否则,我的灵力你可能根本受不了。”
    云棠点头:“好!”
    燕霁看她高兴的模样,想了想,又加一句:“你与其高兴,不如再去修炼,除开把你的修为直接拔至金丹期,在你身上的伤解决之前,你还有其他能晋升修为的办法,但我现在不会告诉你,未免你分心,你好好准备明日的事。”
    他起身:“我走了。”
    如今还是半夜,外面星光点点,窗纱透出七八点星光、灯光和月光,朦胧地洒进来。
    云棠感激燕霁,打算起身将他送至门口。
    燕霁抬手,示意她不用送,他深夜来云棠房间已经不知道几次,已然轻车熟路。
    云棠快乐地躺倒回去,陷入被窝,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眼睛一闭,怀着这样激动喜悦的心情也不影响睡眠,很快睡得香甜无比。虽然她的床被山川之石给晃得好像架子松了不少,但云棠能克服这点小问题。
    东方的曙光贯穿黑云,天光把云层照白,清晨的空气带着特有的清新开阔,让人的心情愉悦无比。
    云棠练早剑完毕,和宋赠师兄一起去听课。
    今日请到的据说是灵元峰的妙缪真君,妙缪真君剑、法双修,太虚剑法的弟子们虽然主攻剑,但是一些法术也得会,否则他们面对千变万化的法修时,不免陷入被动。
    如今天色还早,妙缪真君还没来。
    宋赠、谭明师兄都坐在云棠旁边,宋赠道:“云师妹可好些了?”
    云棠道:“我又没受伤,受伤的是师兄你们,你们好了没?”
    宋赠点头:“我们皮糙肉厚,不打紧。”
    谭明也道:“对,何况那日虽然师妹你表面上没受伤,谁知有没有暗伤隐在暗处,师妹你还是小心些。”
    云棠点点头,二师兄蓝成也跟着他们一起说话,恍然间,苏非烟从门外走进来。
    二师兄蓝成朝她摇手:“小师妹,坐这儿!”
    苏非烟微微一笑,迈着极淑女的步伐过来,如今的座位是云棠坐在中间,宋赠和谭明一左一右挨着她,蓝成坐在前排。
    宋赠看着微笑的苏非烟,他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宋赠还记得那天苏非烟说的话,就连他们和云棠走近一些,苏非烟都会生气。
    出乎宋赠意料的是,苏非烟神色没有一点不自然。
    宋赠朝她点头示意,语气没往日那般热络,连带着谭明也是:“小师妹早。”
    云棠也朝苏非烟挥手示意,她对苏非烟抱病来听课的举动还是挺佩服。
    苏非烟半点没有因为宋赠谭明的语气生气,她像是真的释然了一般,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雅致的笑。
    苏非烟从空间袋中拿出一些糕点,分成几份,几位师兄和云棠一人一份,苏非烟道:“师兄、云师姐,这是今早娘和我特意做的桂花糕,她让我带给你们尝尝。”
    蓝成嘴馋,第一口便吃掉一整块桂花糕,竖起大拇指:“小师妹,这真好吃。”
    宋赠和谭明也礼貌地多谢苏非烟。
    一块糕点而已,他们可是见过当时苏非烟恨不得杀云棠而后快之景,不太相信苏非烟会那么快改好。不过他们也没阴阳怪气地说风凉话,万一这是真改好了呢?
    云棠也爱吃桂花糕,她放入一块桂花糕,入口即化,甜香满腮。苏非烟冲她微微一笑,没有一点发难的迹象。
    云棠只觉得今天的苏非烟格外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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