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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1
    天上人间
    温凉有一颗非常柔软的心,柔软到只能用冰冷的壳去覆盖,脆弱到不能再被伤害,即使脆弱到极点,那也是四年前。现在,在她柔软的心底,住着重要的人:谢妈妈、江子夔、李靖生还有她最想念的爸爸妈妈。
    两块玉合在一起之后温凉便不再离身,她之所以隐瞒夏春晓胃里有玉这个事实,多半是为了父亲,她害怕顺着这块玉,她的旧伤疤被重新揭开,更不想他的父亲时隔四年再被人议论纷纷。
    而温凉更是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找出真相。这个叫夏春晓的女人,她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资料提到过她六年前曾在天上人间呆过两年,温凉下班后便直奔那里,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到了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简单,里面的人鱼龙混杂,里间的大厅没有VIP是进不去的。
    温凉在外面的大厅晃了一圈,性感的妞是见了不少,却分不清哪些是坐台小姐。温凉不敢冒昧,只好去吧台点了一杯果汁,看着舞池里穿着极少的男男女女,有的女人画着浓浓的烟熏妆,紧俏的臀部像马达一样扭动着,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不怀好意地在她们身上摸来摸去,彼此却都是享受的模样,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五颜六色的灯光随意地打在他们身上,晃得温凉眼花缭乱。
    “嘿,你第一次来这里吗?”倒酒的年轻帅哥一边配着酒一边笑着打量温凉。
    温凉的视线从舞台中央落到他的身上,眼神凉凉的,没有开口。
    那个帅哥看着温凉有些戒备的模样,轻松地笑到:“我来这里工作后还从来没有看过有人穿这么厚的羽绒服来这里。”
    温凉露出一个明艳的笑,从包里拿出夏春晓的照片,媚眼如丝地问:“帅哥,你认不认识她?”
    “她是这里的?”
    “恩,她几年前在。”
    帅哥困惑地摇了摇头,指点说:“我刚到这里一年,你可以问问里面那些女的。”说完他便指了指从里边那个大厅出来的妖娆女人,可她们个个都挽着一个男人,温凉不好询问,只是盯着他们。
    “你知不知道怎么进去那里面?”
    “很简单啊,办一张贵宾卡就可以进去了。”
    “多少钱?”
    “五千,在里面的消费还可以累加积分。”帅哥一边说一边看向温凉,昏暗的大厅他看得出她未着半点妆色,头发闲散地披在柔弱地肩头,却显得更加独立出挑楚楚动人。看她左顾右盼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常来这里,难道是男朋友劈腿,这种事情他也见怪不怪了,来这里的男人谁又是没有家室的。
    温凉无从下手微微沮丧起来,刚打算起身便听见那个帅哥向她招手,小声地在她耳边说:“这里很多女孩都是刚进来不久的,如果真想打听,就去洗手间等。”
    如醍醐灌顶,温凉谢过他便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洗手间,镜子前有几个身材极其火辣的女人正在补妆,都穿着低腰的紧身裤,低xiōng的上衣,不知是她几倍大的白兔正随着她们弯腰的动作呼之欲出。温凉克制不住的紧张,却还是走上前去,和她们的浓妆相比,她简直就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芙蓉。
    “你好,请问你们认不认识这个女人?”温凉极小声地说,楚楚的脸上浮现出略显哀伤的神色。
    “你找她干嘛?”因为职业的原因,几个女人多少有些敏感,面无表情地冷冷反问。
    温凉的表情几乎垮了下来,呐呐地说:“她是我姐姐,前几年来到这里打工,后来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了,我才找过来,你们有见过她么?”
    温凉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柔弱的模样让几个女人俱是一愣,做她们这一行的,多少有些难言的苦衷,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女人一边涂着腮红一边对温凉说:“不认识,几年前我们根本还没来,再说天上人间的姑娘都是每四年换一批的。”
    由远及近地忽然传来刺耳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温凉回过头,就看到一个四十左右样子的女人,浓密金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丝丝缕缕都热辣得迷死人,浓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性感丰厚的双唇,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万种风情。
    见她进了最里边的隔间,刚才那个女人又小声地对温凉比划:“听说她在这里有一些年了,现在是管我们的妈妈,你可以问问她,不过她的脾气很差。”说完,几个女人行动迅速地补完妆离开了。
    大概又等了五分钟,那个女人才慢吞吞地从里面出来,满脸写满了疲倦。她洗过手,温凉友好的递了一张面巾给她,看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精致的女士香烟,熟练地点燃了一根烟,夹在了纤长的食指和中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慵懒地倚在墙上打量着温凉。
    烟给了她一种特殊的美丽,青烟絮絮的她虽然看着自己,温凉却觉得她的眼神有点飘。
    “姐姐,你认不认识这个人?”温凉拿着夏春晓的照片小心翼翼地问。
    她只是瞥了一眼,满脸的轻蔑:“她早就不在这里了。”
    温凉一听她知道脸上涌现出不易察觉的惊喜:“不在了,为什么不在了?”
    那个女人优雅地弹了弹烟灰,狐疑地打量着温凉:“你问这么多干嘛?你是她什么人?”
    温凉在李靖生的带领下已经算是半个行为分析大师了,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不耐烦的模样,顿时猜到了不少,于是冷冰冰地说:“我男朋友和她好上了,我要让他们俩都付出代价。”
    那个女人神色微变,嘴角闪过一丝嫌恶:“哼,十年前我和她一起来的这里,只可惜,她比我运气好,后来遇到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被包养了。”
    “那你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么?”
    “名字,不知道,倒是见过几次面,不过好像四年前出了事,被人举报了。当时夏春晓还来找过我。现在怎么落难了,又去勾引年轻小伙子了?”她大口的吸着烟,烟雾上升弥漫住她那轻蔑又有些难过的眼睛。
    温凉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似的,火辣辣地疼,看着小姑娘失神的模样,女人又笑到:“你看着不大,你男人多大了,竟然能和她搞在一起,我劝你赶紧分手得了。”
    温凉僵硬地杵在那里,大脑晕乎乎的,她刚才说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她的父亲温纪中吧,四年前,他也是被人举报。怎么会是这样?!她视若神明的父亲,除了她的妈妈,外面怎么还会有其他的女人,那半边的玉,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送给一个风尘女人?
    手一点一点收紧,捏着照片的之间微微发疼,最后被温凉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像是回到四年前,所有的心酸、委屈、无助再一次得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了温凉所有的理智,抽走了她身体的每一丝力气。温凉提着包,神色恍惚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出门便撞上了一个满脸肥油的胖子。
    “对不起。”温凉道过歉继续向前走。
    温凉楚楚动人的样子似乎激起了胖子极大地兴趣,下一秒,温凉的包便被他从后面拽住胳膊。
    “你想干嘛?”
    “想干嘛?撞了人就想这么走?”他笑得猥琐,温凉却一阵烦躁。
    “那你想怎么样?”
    满脸油光可鉴的胖子邪笑着俯身压住温凉,浓浓的酒味烟味恶心地温凉直想吐。他的手甚至顺着温凉的腰线直接摸上来,温凉一阵发麻,脚毫不客气地招呼上去,一脚便用力地踩上了那个胖子的脚背上。
    他‘哎哟’一声惨叫起来,随后从厕所又走出来几个男人,应该是和胖子一伙的,直直的一排朝温凉逼过来。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因为害怕剧烈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这一切都极大了刺激了那个胖子。他看向温凉就像看着陷入圈套的猎物,然后奸笑着缓步走来。
    “别碰我!”温凉把包护在xiōng前,声音却有着丝丝的颤栗,有些绝望更多的是害怕。她多希望现在能有个人出现带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可是除了昏暗的灯光,来往的人全是一张冷漠的脸,视若无睹,就像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家常便饭一一般。
    后面一个高个子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小的藏刀,上下地甩动,语气极为轻佻:“能被我们老大看上是你八辈子的荣幸。”
    温凉看着面前围上来的男人,无助的泪水一下子冲出眼眶,那么多双肮脏的手上下其手,还有一股死死的力量按住她的胳膊把她死死地钉在墙上。温凉有些后悔自己冲动的行为,就在她以为难逃这一劫的时候,后面传来一股冷冽低沉的声音。
    “别动她!”
    “谁多管闲事?”咸猪手们一个个转过去,温凉趁着他们放手快速冲了出去,胖子眼疾手快地一下子抓住她的包带把她牢牢地扣在怀里。
    “齐总,这样就没意思了?”胖子戏谑。
    “你动她一个手指,我会让你整个手臂搬家!”
    齐矜虽然是对着胖子说的,眼神却温柔而坚定地看向温凉,有那么一瞬,温凉觉得像是回到了高中,那段他陪伴自己的日子,他也常常这样温柔地注视着她。仅仅一秒的对视,刚才没流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肆意地在脸上蔓延。
    胖子好笑地环视了一周,笑得更加邪魅了,“我也警告你别惹我,要是让你那个小女朋友知道你在这里拼死命地护着其他女人,你猜猜她会这么样?”
    齐矜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一点点收紧,眼角眉梢都是寒意,看向胖子的眼神犀利地让人发颤。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跑来一个男人,低沉地吼到:“警察来了。”
    齐矜的脸这才慢慢变得柔和,柔和之中又带着意料之中的自信。
    胖子的脸上浮现一丝狠厉,低声咒骂到:“小子,算你走运。”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来的几位警察很快就像这边走过来,温凉见机大声呼救。警察很快就注意到这边,小跑着过来,胖子为首的混混很快乱作一团,自顾自地冲向大厅。
    齐矜很快把温凉拉过自己的身边,紧紧地抱在怀里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亲密的拥抱,两颗心就像是回到曾经,齐矜的手臂力道情不自禁地加紧,轻轻吻上她的发丝。
    忽然,刀光一闪,来不及躲避,齐矜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搂住温凉,背上就传来撕裂的刺痛。再抬头,那个胖子已经被一名警察制伏。
    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温凉抬头一看便看见他微微痛苦地脸,再看他的背,生生的被那个胖子划了一道长口子,鲜血正一点点的渗透出来立刻沾满了半个背。
    温凉颤抖地拿出手机拨打了120,眼中的泪却再也忍不住。
    “你干嘛,你干嘛挡那把刀?”
    齐矜疼得倒吸凉气,却微笑着一只手把哭泣的女人紧紧地箍在怀里,这样的温存是真实的么?她真的就在他的怀里?背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齐矜却在温凉清香的发丝里迷失了自己,即使这么疼,也不要放开,他就知道,她永远是她的无法控制。
    还要多久
    去医院的路上温凉习惯性地给江子夔打了个电话,在过去的几年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选择第一个告诉他,不是因为其他,而是那时候的温凉身边只有他。十八岁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内心的孤苦无人倾听,而他的出现无疑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因为伤口有些深,进了医院温凉便陪着他去缝针,褪掉衣物,温凉看着他精瘦的背上早已被鲜血沾染得模糊不清,而那条刀伤在整个光滑的背部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他坚持不用麻药,医生也就这样缝了起来。
    不是不疼,而是齐矜不舍得错过温凉脸上淡淡的泪痕和微蹙的眉头,在最疼也是他最清醒的时候,他可以看见这个女人在心疼,是为了他而心疼,这是一种多么疼痛的甜蜜,只有他明白。
    江子夔很快就赶到了,进门看见温凉背对着坐在那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紧张地问:“温凉,你有没有伤到?”
    刚才还疼得龇牙咧嘴的齐矜一看见情敌来了,立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牙关在默默地咬紧。温暖的时光不过一瞬,齐矜很快清醒,她早已有了男朋友。
    “我没事,他帮我挡了一刀。”温凉的话音因为啜泣而显得有些沙哑。
    江子夔看向齐矜的目光有些复杂,齐矜读懂了其中那份感激,惨淡地笑了笑。江子夔心里的复杂是因为三年前,温凉也曾为他挡过一刀,那种感动对他来说甚至不仅仅是感动,更演化成一种像亲情般相濡以沫的感情,那种感觉,江子夔说不清。而上次与这个男人的相见,他就深知他和温凉有一段他不知道的往事。
    既然温凉不曾提起,他便不多问,他们的心里有很多伤痛,有一些是可以互相安慰的,而有一些,只能埋藏心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体会那份苦涩。再看温凉,脸颊上的泪痕还很清楚,本来就白的皮肤显得也更憔悴。江子夔的心底泛起了阵阵心疼,又带着强烈的不安。他承诺过自己,不再让这个女人受伤,而她此刻的心,他却看不穿。
    医生终于缝完最后一点伤口,笑眯眯地说:“放心,没有那么严重,女朋友这么心疼你,说不定好的更快,不过记得在结痂前千万不要碰水。”
    ‘女朋友’三个字那么清晰自然地从医生的嘴边滑出,三个人的表情都微微变了,江子夔看到,齐矜的嘴角似乎也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刚才还苍白的脸一下子有了血色,变得温柔起来。
    这种温柔没有持续多久,门口就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女声:“我才是他女朋友。齐矜,你没事吧?”张姝羽踩着高跟鞋疾风一样的冲过来,走到温凉身边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胳膊故意地撞向温凉。温凉也穿着高跟鞋,被大力地一撞,没站稳,单薄的身子向后倒去。江子夔眼疾手快地扶住温凉,刻意地向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有些不满地看向张姝羽。
    张姝羽却全然不顾,低下头看着齐矜背后像蜈蚣一样的伤口,心头又是一阵怒气,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yīn魂不散,自己都有男朋友还和齐矜混在一起。
    “那个,对不起,他是因为我才——”温凉的话还没说完,却把张姝羽压抑在心底的怒气一下子点燃。因为你?张姝羽再也忍不住,声音尖锐:“你也知道是你的错,那拜托你以后就离我男朋友远一点!”
    齐矜的脸也慢慢变冷,训斥到:“张姝羽,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温凉刚才心底还残留着一点温存的话,现在她清醒无比。即使靠的再近,他们也不再是原来的彼此了。
    正在联系病房的医生听见张姝羽这么说,又想着刚才的口误,不禁有些难堪,咳嗽了一下说:“小点声,这是医院,病房号是716,谁是家属去交一下入院费吧。”
    温凉愣了一下,赶紧说:“我去吧。”
    张姝羽满脸都是不爽的表情,看着温凉离开病房,这才委屈地抱怨:“你干嘛老是护着她,我才是你女朋友!你疼不疼?”
    齐矜疲惫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刚才动气后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于是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说呢?”
    “好了,不吵了,我扶你去病房吧!”
    很快缴了费,江子夔又陪着温凉回了一趟病房。
    “那个,我们就先走了,齐矜我改天来看你,小心伤口。”温凉一字一句都觉得费力,一旁的张姝羽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在最后一句看了她一眼,却满是冷漠的寒意。
    出了医院,温凉还要去一趟警局做笔录,想着江子夔晚上还在酒吧打工便催促他回去。
    “好了,都说了我没事,人你也见了,可以安心地回去了吧?”从刚才见到她 ,她就一直是这样恍惚的模样,看向他的眼神也空洞无比,就像是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样。江子夔怎么也不放心,便说一定要陪着去警局。
    “你去天上人间干嘛?”江子夔皱着眉头问。
    “和最近的一个案子有关。”
    听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江子夔心里一阵发堵:“你是法医,这些事自然有警察去做。”
    温凉自然听得出他对她的关心,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可这笑怎么也不能使江子夔安心,反而更加揪心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温凉摇了摇头,既而又点了点头,看着江子夔一阵纠结。
    “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今天多危险啊!”
    温凉愧疚地点了点,手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抓着他那种安心的感觉又回来了。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坐在车内,温凉静静的想到,回国后第一次去看望父母时墓碑上的那束百合,还有夏春晓屋内散落地上的百合,那是夏春晓喜欢的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热泪一滴滴地涌了出来,滴在前襟的羽绒服上,‘啪嗒’地响。
    “怎么了?”看着安静的她无声地垂泪,江子夔有些手脚无措起来。
    温凉在他面前不再控制,直接伏在他的肩头痛哭流涕:“子夔,我想我妈妈了。”
    听到她这么无助的痛哭,江子夔心疼之外也只能把她搂得更紧,宽厚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轻抚以缓和她的神经。
    “到了,不哭了——看你眼泪鼻涕擦了我一身。”江子夔柔声安慰她。
    温凉听他这么说,流着泪笑了出来,捶了他一下,又抓起他的袖口擦了擦眼睛。哭了太久,皮肤一擦拭,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下像小刺扎得一样疼。
    在外面稳了稳心绪,温凉这才进了警局,邓柯看着两人进来,倒了两杯热水递到两个人的手上。听说温凉是为了查案才去的天上人间,还差点被猥亵,想到这里他这个警官脸上都觉得没有光彩。
    “温凉,你还真是吓人。幸亏今天没事,不然你让我怎么向你们头儿交代。不过以后这些你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会去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又没有经过训练去那种地方很危险的。”
    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怕,都怪自己太心急,于是点了点头:“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江子夔的分贝提高了不少。
    “这是你——?”
    江子夔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坐了这么久还没帮他介绍:“您好,我是她的哥哥。”
    “你们去建材产查得怎么样了?”
    “确实查到了一点线索,他的一个同事姚友民在两个月前突然不干了,最后连工资都没要,说是回老家,但是我们联系他老家那边的警局,发现他并没有回去,我想他很有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凉思索着点了点头,又问:“今天抓到的那个胖子会怎么样?”
    “虽然有前科,但犯罪行为不大,只能拘留一段时间。”邓柯想到那个胖子就有些头疼,“你今天去查到了什么吗?”
    “没有,夏春晓很早就不在那里了,在那里也没有朋友,很多人都换了。”
    电话铃声突然想起,催江子夔回去的电话,温凉听到便推他回去:“你才刚上班,还是不要请假的好,快回去吧。”
    江子夔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嘱咐说:“圣诞早上我来接你,晚上估计不能陪你,酒吧走不开。”
    温凉的脸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笑着回应说好。
    刚出警局,江子夔便看见正在上台阶的李靖生,裹着一件中长的黑色风衣,黑发在寒风中凌乱地飞舞着,下面那张脸比寒风还要冷。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吧,毕竟两人还是认识的,江子夔刚打算抬起手,他却直接忽略掉他向门口大步走去。江子夔活生生地被噎了一次,心里万恶地诅咒:叫你追不上温凉!!
    温凉正在做笔录,抬头看见他走进来,yīn沉着一张脸,嘴唇张了又合不知道说些什么。邓柯看着温凉变得不自然的神色,解释说:“是我叫他来的。”
    李靖生第一次对这个男人表现出一点友好,沉着声线问:“笔录做完了吗?”
    邓柯会心地笑了笑,合上本子站了起来:“差不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他送我就不送你了。”
    温凉谢过一言不发地跟在李靖生的后面,刚刚看到江子夔走出来,他才知道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果不是邓柯告诉他,这个女人压根儿就不会说起。他想知道在她心底到底有没有位置,哪怕只一点。
    有些妒忌又有些恼火,李靖生一下子转过身堵住她的去路,这时候她倒乖顺地很,晚上的寒气很重,看着温凉缩着脖子打着寒颤,李靖生又有些不忍心起来,一把拉过她的手带向他的车。‘嘶’,触碰到她的手,李靖生的脸比夜空还要黑,这手怎么比冰块还冰?
    上了车,李靖生把暖气调到最大,没有急着开走,而是眼神灼灼看着她,温凉被他看得额头微微冒汗,才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还要多久你才会第一个想到我?”
    学会懂我
    还要多久自己第一个想到才会是眼前这个男人?温凉不知道。
    四年多的孤独岁月,温凉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父亲,他背后隐藏的真实却只是冰山一角。最爱的人尚且有这么多秘密,温凉实在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呢?
    李靖生盼望着她能回答自己,哪怕只有一个字,可是温凉却轻轻地把头转向玻璃的方向,夜幕下的玻璃反着车内的光李靖生很清楚地看到一大颗眼泪从温凉的眼眶滑落,接着又是那种熟悉的哀伤。他的心,因为这颗泪狠狠地抽了一下。
    真是要命!李靖生在心里咒骂着,这么多年都深沉如水的心却被这个女人搞得七上八下的,她到底哭什么?!皱着眉头用温热的手指擦去温凉脸上的泪痕,又小心地帮她系上安全带,李靖生这才驱车上路。
    时不时地瞥眼过去,温凉已经没有再落泪了,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温凉凉的感觉。看着她交错着放在腿上的手,李靖生一拨方向盘,车子便向闹市区驶去。这方向与温凉住地地方背道而驰,于是她问道:“这是去哪?”
    “很快就到了。”他答非所问。
    车子又拐了个弯才在路边停了下来,李靖生俯身过来解开了她的安全带。下了车,李靖生很自然地把温凉的手包在自己火热的掌心里,温凉目视着前方手却挣脱出来。李靖生没说什么,带着她来到一家女士手套专卖区。
    “我不需要手套。”看着他已经在货架上仔细挑了起来,温凉拉了拉李靖生的衣角小声地说。
    一旁年轻的导购员看了一眼脸上还有泪痕的温凉,立刻会心地介绍起来:“先生,是送给女朋友的吗?”
    李靖生含笑点头。
    “这几款都是刚上市的新款,这一双是真皮的,防风保暖效果特别好,袖口上的蝴蝶结是最独出心裁的地方,看起来既简单又时尚,您觉得怎么样?”导购员一边流畅地介绍,一边微笑地说:“您女朋友真漂亮,你们看起来真的好般配呢!”
    李靖生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的温凉,脸上的笑意更加神采飞扬起来。
    一旁也在选手套的一对情侣听到这里也凑了过来:“请问这一双还有吗?”
    导购小姐欣喜地点了点头,多卖几双这样的手套这个月的奖金就到手了,看来店里还是要有这样养眼的情侣呢?
    李靖生取过那双手套,又牵过温凉的手,亲自给她戴上,她的手真是软,就像没有骨头似的,白皙的手背淡青的血管看得清晰无比。手在他的手掌里任他摆弄,温凉看到导购小姐暧昧地笑着看过来,脸上很快热了起来,他抚过的地方像是带着微热的电流,酥酥麻麻的,温凉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认真地为自己戴上手套。
    “暖和吗?”
    温凉点点头,真的很漂亮,里面的绒毛软软的贴着掌心舒服极了。
    “小姐,我们就拿这双了。”
    导购小姐没想到李靖生会这么爽快,眉开眼笑地一边开单一边赞美:“小姐,真的很漂亮,这种款式的手套也不会过时,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我们不是——”
    温凉很想解释,某人却陶醉其中,打断她:“可以刷卡吗?”
    “可以的,因为是新款所以不打折,一共两千四百九十九。”
    看着导购小姐恭敬地接过李靖生递过去的卡,然后李靖生伸过手开始输密码,温凉想都没想就按住了他的手。不就是一双手套吗?怎么都快赶上她两个月的房租了!
    “怎么了?”李靖生享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软的感觉,言语轻快。
    导购小姐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然后就听见温凉不好意思地结巴到:“我——不是很喜欢,那个——我们不要了。”
    到手的单怎么可以飞掉,导购小姐有些着急起来:“真的很适合你呢,带着也很漂亮啊,男朋友都说好。”说完,又有些可怜地看向真正的金主。
    她是在为他心疼钱么?李靖生不动声色地把左手也覆盖上去,两双手就这样一下一上地重叠在密码机上。
    “我觉得挺好啊,哪里不喜欢?”
    “这个并不是真皮,真皮的纹路是不规则的,而且会有细小的毛孔,可是这个没有”,说着温凉又折了折手套,继续说到:“真皮折起来应该是有皱纹的,这个却不明显,而且这里面的绒毛洗过后也不一定暖和了。”
    听着温凉静着一张脸噼噼啪啪地剖析着这双手套,年轻的导购小姐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看着李靖生唇边的笑意更大,导购小姐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说服温凉:“这真的是真皮制作的,小姐你不用担心,这里面的绒毛也不会塌的,我们也会送清洁剂,第一年里,你不用了的话,可以拿到我们店里做免费的一个保养。这个真的不贵,重要的是男朋友的一份心意对不对?”
    旁边那对情侣听完温凉的话,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双手套,默默转身走了。导购小姐有些埋怨地看着温凉,不再说话。
    “只是一双手套,像她说得一样,重要的是我送给你的。”李靖生看着心急如焚的导购小姐,开始劝温凉。他记得那天在事务所楼下的餐厅,江子夔送她围巾的时候她还笑容明媚的,怎么一到自己送她礼物她却这样的表情?心里不爽!非常不爽!
    “好吧,那就买一双,我自己再选一双可以吗?”温凉看着脸色发黑的导购小姐小声地对李靖生说到。
    挑到最后,温凉还是选了一双一千多的手套,无奈店里所有手套的价格都在一千以上。李靖生爽快地刷完卡,开车送温凉回家。
    温凉忽然想起上次自己睡着他送自己回家的那次,不禁疑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的?”
    李靖生的脸上从刚才一直都洋溢着轻快的笑意,“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他说得无比自然,温凉的心有一股暖流流过,突然涌现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为什么老是拒绝我?”车到楼下,李靖生这才问出口,他一直对温凉那句‘我不能恋爱’耿耿于怀。
    温凉拿着他送自己的手套,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说:“我只是觉得你是我的导师,这样突然的转变我有些不习惯,而且我们并没有那么懂得对方。”
    她说得这么坦诚,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纯净的瞳孔和张合的唇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去吻她。
    他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细致地为温凉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嗓音温柔到了极致:“不是不懂得彼此,是你从不试着去懂我,温凉,把你的心分一点给我,我是个很好懂的人。”
    他眸星闪动,那种比流星还闪亮的星光让温凉情不自禁地陷了下去,那么心甘情愿还带这满腹感动。他的头凑过来,性感的薄唇眼看就要压下来,怀里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温凉掏出一看,是小瑰的电话,再一看时间都十点多了,发生了那事后也没和小瑰打了电话,想必看她不回家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李靖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摸了摸温凉柔软的头发,柔声嘱咐:“快上去吧,小心感冒。”
    温凉咬着唇,也柔声回应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路上开车小心。”
    看着他的车滑入车河温凉才跑上楼去,一晚上的受惊和重新对父亲涌现的怨恨最后竟然在李静神温柔的话中一点点融化消失不见。
    没有一个女生是不渴望爱情的,这一刻的温凉,是多么希望只争朝夕。
    可是真相的一角被揭露后,那种好奇心会驱使你去发现更多的秘密,更何况,这些秘密都是温凉曾经最敬爱的父亲。
    警局已经发令全面追捕姚友民,虽然还没有锁定具体的位置,可是他的二代身份证有过买过去甘肃的显示,这便给邓柯他们缩小了范围。
    中午李靖生忙完手头的事便出来约温凉一起去吃饭,看着头儿难得的笑脸,肖师姐壮着胆子说:“头儿你要请客啊,鉴于你,我们所里好多单身男青年都对温凉望而却步啊!”
    李靖生一副‘你们配得上吗’的表情,眼角嘴角却都是笑意,于是点了点头:“好啊,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温凉是我的学生。”
    刚刚还在望洋兴叹的傅兴他们马上炸开了锅,怪不得头儿第一次来就对温凉那么特别,原来头儿好师生恋这口啊!而肖师姐却满眼大放桃花,心目中的型男一秒变暖男,为了温凉,竟然从亚洲大陆的西岸追到东岸来了!
    真是浪漫,想着自家的那只,哎……
    鉴于温凉要去医院看齐矜,饭局便推到了这个案子结束后。
    李靖生执意要陪温凉去医院,温凉只好坐上他的车,顺路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和一些水果,两人便来到齐矜的病房。
    好在张姝羽不在,温凉心里默默地庆幸,齐矜看到温凉进门的那一刻眼睛就‘嗖’地一下子亮了,猜到她中午可能过来,早早地便打发张姝羽走了。只是他没料到的是温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和江子夔比起来,这个男人自带着一种令人安稳的成熟气场,言行举止都透着冷静和非凡的感觉。
    “你好,温凉,他——?”
    温凉拿过一把椅子递给李靖生,然后向齐矜介绍:“他是我们法证事务所的总化验师。”
    齐矜因为背受了伤,稍稍伸手背部的伤口就欠得疼,于是把握手改成了礼貌地点头。
    “我替温凉谢谢你,我也没想到她会自己跑去查案。”李靖生说完坐了下来。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伤口还是很疼吗?”
    “还好,本来没必要住院的,就是睡觉趴着挺不舒服的。”
    温凉找了个花瓶把花插上,一边说:“让小羽给你熬些黑鱼汤吧,对伤口复原很有效。”
    齐矜听她这样提起张姝羽,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复杂的感觉,碍于李靖生在场,只好说:“恩,她是出去买饭了。”
    又这样尴尬地坐了一会,温凉算着时间估计张姝羽也快回来了,便起身告辞。
    这是两个男人第一次正式见面,齐矜对他没有像江子夔那样的妒意,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对劲,总感觉他的脸有一些熟悉。
    凶手就是
    因为周易封也在这家医院,温凉便提议去看一下,两人走到病房门口,温凉正准备推门而入却被李靖生单手拦住了去路。
    “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手套?”
    他问得太过直接,温凉呐呐地解释:“现在还不是特别冷啊,而且现在是中午,没早上那么冷。”
    他送自己的礼物在他面前戴着怎么都有些不矜持吧?虽然男人一般不这么想。
    “你的意思是你早上戴着来的?”
    他的逻辑思维实在太好,心理素质再好的温凉此刻的心也狂跳起来,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是失控。刚打算转移话题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的手就直接捏上了自己的手。
    很好,冰凉依旧。李靖生真的很想研究研究她身体里的血液到底是怎么循环的,看着他双唇微翘,目不转睛地盯了里面,温凉没动嵌在他掌心的手,只是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周易封披着一件大棉服坐在病床中央,望着窗外出神,背影看上去落寞又孤单。想着他刚失去妻子膝下又无子,温凉重重地叹了叹气。
    李靖生收回眼光:“干嘛叹气?”
    “没什么。”
    “人看了,时间不多去吃饭吧。”说完拉着温凉便向电梯口走去,末了还很认真地下了结论:“虽然是中午,你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所以,除了工作时间,记得戴上我送的手套。”
    温凉的手被他紧紧地拽着放在他大衣的口袋里,口袋不大,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紧密地贴在一起,一个火热,一个冰凉。不知道是他穿得太少的原因,他没握住的地方温凉甚至能感受到他腰腹传来的热流。就这样握着除了电梯,温凉的手心都要冒汗了,却一个指头也不敢动。
    上车前,李靖生笑看着温凉说:“如果你想这么被我牵着,不戴我也欣然接受,毕竟我的手比那双手套更有温度。”
    他的笑似乎有一种魔力,又带着安定人心的稳重,温凉抽回手,乖乖上车,心却荡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两人吃过简单的饭后便回到了法证事务所,一群人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爆料中平静下来,看着两人并肩进来都笑嘻嘻地看过来。温凉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李靖生倒好,直接大步进了他独立的办公室,这要让她怎么应付啊!
    “温凉,你一定要满足肖师姐的好奇心,你们走后,她都在这里磨磨唧唧整整两个小时了。”傅兴抱头痛苦地说。
    “对啊,温凉,你大学头儿就和你在一起了吗?”
    “没有。”
    “那他是为了你回来的?”
    “我不知道。”温凉说完便犹豫了,他应该是为自己回来的吧?否则,放弃教授职称,来到举目无亲的应城做一名小小的化验师?
    邓柯那边下午便有了消息,姚友民被抓获了,温凉很是佩服他们的速度,短短的一天便抓到了。在现在这个高科技的时代里,没有人是有隐私的,无论他隐藏在哪个角落,都能被找出来。就像真相,即使它的面前被重重谎言包围,未来的某一天也一定会暴露在众人面前,而这一天,似乎在慢慢靠近了。
    温凉压抑着心潮涌动的小小兴奋,度过这真相来临前的每一秒。
    第二天,李靖生带着温凉来到警局,按理说温凉并不涉及这方面的工作,只是看她似乎很看重这个案子,李靖生便带着了。更重要,不需要其他理由她就可以在她身边站着。
    看到姚友民的时候,温凉有些小小的惊讶,这是个看上去很温和儒雅的男人,眉宇间甚至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拿起刀结束一个人的性命呢?他甚至面色平淡,无论警察说什么他都保持缄默。
    李靖生唇角隐现着一丝丝有趣的笑意,坐下便单刀直入:“夏春晓是你杀的么?”
    姚友民双手交叉在一起,悠然地闭上了眼睛。
    李靖生并没有在意,接着问:“你和周易封关系不错吧?那你知不知道就在前几天他和他妻子被人杀害了。”
    温凉有些愕然,马上明白这是李靖生在试探呢,再看姚友民,除了睁开眼睛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确实是个很会掩饰的人。
    温凉退了出去,端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进来,一杯放在李靖生的前面,一杯递给姚友民。这是进来之前李靖生叮嘱她做的,当他问道这个问题时就出去倒茶给他。
    李靖生轻轻说了声‘谢谢’,端着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看着姚友民淡漠地注视他,不由笑道:“怎么,一杯茶都不敢喝了?”
    寒冷的冬天一杯热茶很难拒绝,加上李靖生稍稍的一刺激,他便拿起喝了起来。两人就这样相视喝着茶,直到都见了底,他才慢慢地说:“我和周易封关系没有那么好,我们的关系早就断了,为什么他死了就一定会是我杀的?”
    “那你为什么离厂?”
    “想换个工作环境,我和他闹僵后很难再在一起工作。”
    李靖生一脸笃定的神色,语气也提高了一个分贝:“所以在你走之前杀了他。”
    姚友民压了压自己的怒气:“我说过我没有杀他,如果我真的杀了他,请拿出证据。”即使被他直接指明,他仍然保持着学者的那份淡定气质。
    “好吧,那请你在这里等待我的证据,我相信每一分钟的等待都会很有趣的。”
    站在一旁的邓柯看着李靖生要走的样子,于是一起出了门,这才开口:“就这样问完了?”
    李靖生颔首。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李靖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丝倨傲的笑意:“是吗,可是他全都告诉我了。”
    邓柯黑了黑脸,这个自大的男人,还以为上次帮了他两人的关系会有一丝改善呢,看来是他自做多情了!
    这么冷淡傲慢的男人对身边这个女人倒是极温柔的,转过脸去,他的脸色完全变得柔和起来,也不管邓柯的目光,李靖生牵着温凉的手便出了警局。
    他这么j□j地表达爱意,温凉有些吃不住,顶着背后那道怪异的目光,不自然地出了警局的大门。
    “我们现在去哪?”
    “医院。”
    “夏春晓真的是姚友民杀的吗?”
    “j□j不离十。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验尸报告吗?脖子的那道伤口。”
    “恩,那道伤口是由下而上倾斜导致。”
    “仔细想想。”李靖生一边启示着温凉,一边轻敲着方向盘。看她入迷的思考真是一种享受,巴掌大的脸五官和谐地搭配着,凝神思考的黑眼珠就像黑亮的葡萄镶嵌在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灵动而有生气。
    由下自上、左颈,如果从后面挟持动手的话,正常的情况下伤口会在右边由下自上,就算在正面动手,伤口也应该是由上而下,除了一个可能——
    “凶手是左撇子。”温凉脱口而出。
    “答对了!你刚刚应该完全看得出他是个左撇子。”
    温凉点了点头,明白了他让她倒茶的用意,可是想了想又疑惑起来,没记错的话他是用右手端起的。
    “在我们进去的时候,他看过一次表,只是很多人都忽略了他这个动作,他的手表在左手上,可是他却习惯性地看了一下右手腕,这一切都在说明他在隐瞒他是左撇子这个事实。如果不是极高智商的犯罪分子,掩饰其实是一种自掘坟墓的行为。”
    他的嘴角牵起不屑的弧度,方向盘上的手指敲得更加轻快起来。
    “我说过,这个案子不会很难。”
    “可是周易封说过凶手眼角有疤,他好像没有。”
    “物理性证据是不会有差错的,不会因为人证而消失,这是我在课堂上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你忘了吗?他说凶手眼角有疤,还有在现场发现的第三个人的脚印推算的身高,姚友民都不符合,这更加说明了一个问题,周易封也在隐瞒什么。”
    见温凉不说话,李靖生又补了一句:“我怎么会出错!”
    温凉这会儿并没有觉得身边这个男人有多么自大,反而觉得他因为那股自信睿智的光芒而变得更加迷人。
    温凉记得李靖生曾经问过周易封凶手哪只手拿刀的问题,他当时迟疑了几秒,不难发现,他在思考。可是为什么要思考,温凉学过行为分析,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意思。当周易封听到李靖生问了一个他没有料到的问题时,他的大脑下意识地会马上回想正确答案,然后用谎言去掩盖它。
    到了病房,周易封的人并不在,李靖生环视一圈,安然地在沙发上坐下。被子掀起一角,桌上的茶杯还剩小半杯冒着热气的水,人还没走,况且现在的他还有没足够的理由逃走。敢动手去杀一个人,证明他想获得某总东西的渴望比那种恐惧强烈得多。
    “温凉。”
    坐在他旁边正恍惚的某人转过脸去,正好迎着窗户透过来的光,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微涨的嘴露出贝壳般的整齐的牙齿,漂亮极了。李靖生本能的咽了咽口水,声音不大不小,在安静的病房显得格外清晰。温凉的脸很快飞出两片红云。
    “明天早上我想喝粥。”
    李靖生虽然装作极淡定的模样,耳根却还是红了一点,看着他难得一现的模样,温凉的唇角越弯越大,眼角眉梢都是明艳的笑意。
    “好的呀,你想喝什么粥?”
    那个‘呀’软软绵绵的,在李靖生的心尖滑过,像是电流一般舒服极了。
    我来晚了
    周易封果然如李靖生料得一样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进来的时候看见两人端坐在沙发上等他,眼神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病房只有三个人,李靖生倒是一点都没有客气,潇洒地翘着二郎腿,“你和你的妻子有什么矛盾吗?邻居说能时常听见你们吵架。”
    周易封的脸色变了变,挤出一丝笑:“天下哪有夫妻不吵架的?”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们就谈谈你的好友姚友民。”
    “他怎么了?”
    李靖生耸了耸肩:“很不幸已经被抓住了。”
    “你是说我的妻子是他杀的?”周易封突然激动起来,温凉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李靖生突然笑出声来,眸色一沉:“为什么这么激动,你不是本来就知道吗?”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我们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不是你们,他只是杀了你妻子,你还活着。”
    “这绝对不可能,凶手脸上有疤,而姚友民却没有。”
    李靖生的脸上渐生烦躁,笑意褪去,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看一个人演戏是很有趣的,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不是你能耍的人,你说有疤难道就真的有疤吗?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杀害你的妻子,但是我知道你是帮凶,帮助姚友民杀害你妻子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凉的心抖了抖,她刚刚还在同情的人一转眼就变成了帮凶,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李靖生牵了牵嘴角,语速飞快:“第一,我查过你的老家很远,而且的士一般不会到那里。一天的车次只有三趟,早晨八点,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你们八点都还在家,除去到车站和乘车的时间,你们不可能只去花十分钟看一眼老人就回来,那就只能坐下午六点的车了,可是在前一天房东给你打电话时你并没有八点回不来的事实,为什么不说,因为你需要有人发现来救你。
    第二,我一直很疑惑你妻子死前的表情,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愤怒。一般来说,一个人在受到威胁时一般只会表现出恐惧,更何况她并没有收到性侵,为什么愤怒,说明她认识凶手,凶手是她亲近的人,那个人就是你。还有她腹部的刀伤其实是你所为——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会在你妻子的腹部下手,大概因为你知道她嫁给你之前的身份吧,你介意,还介意她不能为你生孩子。”
    听到最后,周易封刚刚还淡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最后又变成徒劳的释然,他突然大笑起来,看着周易封说道:“看来你都知道了,没错,我是恨夏春晓,那个贱女人!”
    李靖生拍了拍手,站起身挑了挑眉:“好好养病吧!”
    周易封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男人已经知道了真相却无动于衷,“你不抓我?”
    四目凝视,李靖生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冷酷的轻蔑:“我为什么抓你,那是警察的事。”
    出了医院,温凉的大脑还是有些迷糊,李靖生的推理都是他没想到的,理了理思绪,于是问:“你不打算告诉邓柯吗?”
    “还没到时候。”
    李靖生从怀里拿出一根钢笔递给温凉,温凉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根录音笔,按下上面那个按钮,刚刚两人的谈话便清晰的流淌出来。
    “手机给我。”
    “干嘛?”
    温凉递上自己的手机,看着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戳戳点点,一会儿便还给了她。
    “这是?”
    “一个软件而已,可以根据号码找到对方。明天圣诞,广场上人多,我怕你找不到我。”
    原来是这样!这几天忙得稀里糊涂的,差点忘了前几天他说得约定。车子平稳地行驶,刚才看见她手机屏保是一只很可爱的狗,于是侧头问到:“你喜欢狗?”
    “恩,我家原来有一只狗,因为它的毛是灰色的,所以我叫小灰。它特别通人性,每次我趴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半条腿在外面它就会跑过来把我的脚搁在它的背上,它是怕我累着了,它每天早上还会送我去车站。”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少有的温情,眼角还带着温暖的笑意,李靖生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样的狗?”
    “一只土狗,是爸爸曾经回老家的路上捡的,当时它还很小很小。”后来由于家庭败落,小灰也不得已送人。
    “你爸爸应该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吧。”
    提到爸爸,温凉的心情又复杂起来,虽然这个案子破了,但离她想知道的真相还很远很远,夏春晓肚子里的那块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温凉正要躺下的时候,忽然收到一条神秘的短信:亲爱的小姑娘,我知道你一定还很困惑,来我这里,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我要你一个人来,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不要骗我。
    困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温凉迅速穿好衣服,又看了看莫小瑰的房间还亮着灯,便简单地打过招呼,打车向目的地奔去。
    是住院部的顶楼,周易封穿着浅蓝色病号服,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背对着她安静地看城市的灯火,背影萧瑟。晚上的温度有些低,顶楼刮着大风,温凉紧了紧衣领,缓缓走过去。早就猜到会是他,白天离开的时候他曾用一种复杂又带着笑意的眼光看过自己。
    “你要告诉我什么。”
    “嘘,”他把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温凉看眼前的繁华灯光,“有没有觉得很美?”
    城市的灯火很美,人的心仿佛也变得徜徉,温凉点了点头,口袋里握着手机的手却开始沁出汗珠,她没有忘记眼前的这个人,一个杀害自己妻子的帮凶。
    “手机关机放在地上,我不希望我们的谈话被人打扰。”
    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温凉的心却突然揪紧。
    “想从哪里听呢?”
    “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呵,真是个心急的姑娘。”周易封的嘴角弯了起来,头发在狂风里凌乱地起舞,“你是温纪中的女儿,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了,因为那双眼睛实在太像,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春晓吗?因为她是你父亲的女人,即使在我们结婚后,她仍然瞒着我和你父亲见面,你说这样的女人贱不贱?”
    温凉有些心疼,心疼得又有些难过,父亲的事,她早就猜到不少。看着她并没有惊讶的样子,周易封又笑了:“看来你早就知道了,那块玉就是温纪中给她的,她死都不让我碰,最后竟然带到肚子里去了。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杀她的,可是我发现我们的孩子并没有死,噢,是她和那个贱男人生的孩子,她当初早就发现自己怀孕,而你的母亲后来也知道了,她没有办法只能嫁给我,后来还骗我说孩子流产了。”
    听着他这样侮辱自己的父亲,温凉的小腹窜起了熊熊的大火,这股热烫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原来妈妈什么都知道。
    深知他现在一点就燃的情绪,温凉装作很平静地说:“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周易封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一个大步便跨到温凉的面前,嗤笑一声:“那个孩子,我把她杀了,哈哈——那个孽种怎么可以活在世上——”他一边笑着一边步步紧逼,很快温凉就被逼到了栏杆边,狂风呼号,温凉的心倒是突然变得明朗起来,刚刚还受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看来我要谢谢你,帮我除掉了那个孽种。”
    温凉笑得鬼魅,全身却一点点发冷,心乱如潮。周易封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伸手便用力地掐住了温凉的喉咙向后压去,街道上的车辆密密麻麻,看着让一阵眩晕,胃里也一阵不适,被掐着的温凉艰难地发声:“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温凉的脸一点点变紫,连意识都在一点点变模糊,自己真的就要这么死掉吗?还有李靖生,那个自己刚刚爱上的男人,会不会原谅自己?想到他温凉的眼眶泛起一阵湿意。
    就在温凉意识慢慢模糊的一瞬间,似乎耳边传来李靖生的声音,是太想念而生的错觉吗?下一秒脖子上的手便松了松,温凉获得氧气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接着就听见那熟悉的醇厚嗓音,真的是他,他真的来了。
    他穿的是白天那件黑色风衣,下摆被风吹起看上去飘逸而深沉,修长桀骜的眉眼扫了一眼地上的手机,浑身寒气:“把她放开。”
    温凉这才明白为什么白天他会给自己装那款软件,他什么都猜到了,他才是最后的大神。看着李靖生眼底的怜惜和温柔,温凉的心忽然一疼,泪腺就不受控制了。
    “我说过,不许带人来,温凉你食言了。本打算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和你一起死去,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死后,就不会有人再告诉你父母真正的死因了,温凉,继续痛苦吧——”
    温凉的脑袋‘嗡’地一响,一种无法阻挡的恐惧直觉袭向她,一颗瞬间跌倒绝望谷底。周易封冷笑着一把推开温凉利索地爬过栏杆,李靖生上前把温凉搂紧怀里,冷冽地看着大笑的周易封,“继续活在我的痛苦中吧!”说完他缓缓地向后倒去。
    “不要——”温凉撕心裂肺地叫出声,可惜他的身体已经像飘零的树叶坠了下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搂着温凉柔弱的身躯,李靖生声音黯哑。
    鼻息环绕的都是他的气息,温凉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虽然痛苦,却也莫名的安心。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八点多了,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温凉掀开被子下床,看着格局简约的卧室,这里是?出了房间便看见李靖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向她走过来。
    “这里是?”
    “我家,你昨晚哭晕了,我怕把你室友吓住,便把你带会我家了,洗洗喝粥吧。”
    温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昨天还打答应他给他煮粥,今天却变成他给自己煮粥了。
    “那个,周易封呢?”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像是就在在眼前,又觉得恍如隔世。
    “死了,姚友民也认罪了,周易封承诺过他如果帮他杀死夏春晓就会给他一笔钱,这便不难解释了。”
    “现在——”
    “放心,我已经请过假了,迟点去没有关系。”
    早晨的他显得格外英姿飒爽,温凉努了努嘴,是连他自己的假也一并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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