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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一)
    畅春园于我来说,感觉很熟悉,这里有多少间房子?房子里有多少根梁?都曾经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园内自有太监前来接应、伺候,我和沁玥都希望住的近些,这样,彼此好有个照应,往来也方便。可事情往往不从人愿,我的院落邻十三弟,十五、十六年纪尚幼,住处紧挨着娘娘们的院落,据说是便于母妃对其进行管教。
    对面的院落住的是五哥,他一向儒雅、随和,相处起来让人亲近不拘束,况且,我正好还有事情要想他请教。
    才安置妥当,就看见沁玥愁眉苦脸的推门进来,直愣愣冲到卧室的八仙桌前坐下,“滺澜,我要和你换地方住!”,她垂头丧气,言语颓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为什么?你喜欢挨着五嫂,还是十三嫂?”,十四小爷正在歇息,不敢瞎说,只能随便开玩笑逗逗沁玥。
    “你这算个屁啊?!你想挨着十爷,还是八嫂?尽管说!他们住我一左一右,现在十爷正在我房里,拉着你九哥闲扯,嗓门亮的二里地都能听见;后来八嫂不知为什么事不高兴了,在院子里教训丫鬟,声音又尖又高,我现在都觉着震的嗡嗡脑仁疼!”,沁玥言语愤懑,一通抱怨之后,将头‘咚’一声无力垂在桌面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九嫂,看不出,您还是性情中人!”,床帐内爆笑出声,小爷掀开帐子走出来,乐的满眼泪花。
    “滺澜!你真坏!居然不告诉我十四弟在屋里!”,沁玥羞的无地自容,死死拽住我胳膊,恨不能一头扎进地缝。
    “他那么一个大活人,我以为你看见了呢?”,我才是真的无辜,小爷打从进门,就像个甩手掌柜的,不闻不问任我指点下人收拾,他自己只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歇息。然后,沁玥目光呆滞,双眼无神的闯进来,根本不给我开口机会,坐下就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
    “算了,不赖你!我是没看见,我现在眼睛里,只容得下八嫂和十爷。得,我回去了,也不好总叨扰你们……”,沁玥仍然失魂落魄,想也知道,她怕的人全堵在自己门口,那滋味肯定难熬。
    “九嫂,要不您就挨这儿待着吧!我去九哥屋里,看看他们聊什么呢?”,十四小爷勉强忍住笑意,招呼沁玥坐下。
    “不用了,谢谢十四弟体谅,我烦恼的,是之后的许多天,你歇着吧……”,沁玥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朝十四摆摆手,转身要走。我赶忙将她送到门口,有些话,还是想要单独说。
    “你知道吗?四哥住在我对面,我看见她了……”,沁玥探头朝屋里望了望,确定十四小爷没跟着出来,压低了声音,神秘莫测的向我汇报状况。
    “真的,什么样?”,她不说破,我也知道刚刚提到的是谁,四哥的宠妾年氏,我和沁玥早有耳闻,只是从未曾蒙面,终于有幸得见,难免好奇。
    “一言难尽,晚上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哎,看来,你这儿也不好过啊……”,她东张西望,四下观察一番,总算明白了我的难处。
    “唉!可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也知道,我们家小爷闹起来没轻没重,只求相安无事才好。”,两人站在院中尽诉苦水,忍不住把头垂在沁玥肩膀上,双手揽住她的腰,哀声叹气。
    “滺澜,干嘛呢!”,一声惊呼,让我慌忙站好,回身发现小爷一脸惊诧。
    “我安慰安慰九嫂……”,故作无事的轻声和他解释,这算得了什么,亲热说几句体己话儿而已。
    “那你也不用这样亲热的安慰,成何体统!”,跟着我进了屋,十四小爷还是不依不饶,非要争出个子丑寅卯。
    “我也安慰安慰你!”,被他磨的实在不耐烦,转身紧紧抱住他的腰,感觉小爷猛然僵在原地。
    “那……,那你也……”,身上僵持不动,嘴里还在争辩,只好不等他说完,抬起脚探身堵住他的嘴,这下屋里终于清静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难搞懂这位小爷的脾气,豁达的时候真豁达,认死理的时候,折磨到让人想撞墙……
    傍晚时分,太监来传话,宫宴设在凝春堂,这地方在兰芝堤附近,和十四顺着松柏闸河之东岸过去,随意可见假山异草,奇香扑鼻,仙幻意境非比寻常。
    没走几步,见前面有个清瘦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很像润晖,那一身朝服,锦**补子,才想起润晖刚任翰林院学士,算是从二品官员。皇上设宫宴,园中皆是皇室内眷,以他这样的臣子,是根本不应畅春园随意行走的,可皇上喜欢他,所以才可以破例。
    想要紧走几步去确认,却看到他转过身来,估计是听见后面有人。果然是润晖,我就说,二品官里头,除了他,谁还有这样的身形气质,全是些糟干老头儿。
    看见我和十四,状元郎笑颜展露,正要快步过来打招呼,却听得旁边矮墙内,有个娇声高喊,“状元爷,替我捡一下毽子!”,说时迟,那时快,一只七彩羽毛毽从矮墙内以优雅的弧度飞出,润晖扬起头傻呆呆怔在当场。我赶忙闭紧双眼,如此快的速度,必中润晖!
    果然,只听“啪”一声响,缓缓睁开眼睛,润晖还是在原先的地方,捂住额头缓缓弯下腰。
    我和十四全都傻了眼,“皇姐,你这是?”,顺着十四目光抬头望,矮墙内有两个姑娘,一前一后,打头儿的姑娘冲十四俏皮的一吐舌头,慌忙缩了墙内。
    顾不得追问,赶紧跑过去看润晖,走近了,发现他已经站起来,手捂着额头一脸愁苦。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可怜又好笑,他从小就反应慢,我常借此嘲笑,因为所有机灵劲儿都存在脑子里,所以其他方面格外迟钝,只有脑子反应奇快,闪躲、跳跃等技能一律不行。
    “润晖、润晖,磕着哪儿了,没事吧?”,扶着他肩膀,想让他把胳膊放下,看看到磕成什么样?捂着不放。
    “成了你,想笑就笑吧,憋的脸都红了!”,他白了我一眼,终于慢吞吞把手放下来。
    “哈哈哈哈,你居然还这么笨?”,我再也无法忍耐,痛痛快快的笑出声,看状元爷的额头居然被羽毛毽给打破了,血迹渗出,顾不得逗笑,掏出手绢递给他。现在是皇上、娘娘眼皮底下,不比小时候,就是亲哥哥都要避嫌。
    “小十四,你把毽子给我扔回来。”,娇俏声音再次出现,那张清秀灵动的面孔,不过十几岁,十四小爷叫姐姐,那必是公主。
    “你把状元的头给打破了……”,十四弯腰将毽子捡起来,顺手一丢,扔进矮墙里。
    “状元爷,海涵!”,公主手帕掩口,笑的娇憨,连连向润晖道歉。
    润晖始终未曾抬头,微微一欠身,算是给公主回礼,“给十四爷请安,微臣先行告退。”,转过身,神情尴尬的看了看十四,匆匆逃离是非之地,方才那块手绢,他也没还给我……
    “弟妹,你和状元爷长的真像!今儿是我无礼了,打到状元的头!”,公主冲我招招手,眯起眼睛笑容可亲。
    “我比他长的随和……”,回身冲公主笑笑,才要走近说话,突然被十四小爷一把拽住手腕,快速往前拖行。
    “没事,不赖公主,他自己反应慢……”,刚刚话没说完,好歹也要宽慰宽慰公主,奈何小爷拖行的速度太快,没多会儿,已经看不清公主面容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小十四!站住!你让我跟弟妹说两句话……”,渐行渐远,公主的抗议之声,也慢慢模糊。
    “你跑什么啊?那是你姐姐吧。”,等十四小爷肯放开手,我已经累的额头冒汗,扶着身旁的梧桐树,气喘吁吁。
    “才走这么两步,居然累成这样?那是我八姐,十三哥的同母妹妹,皇上平日最宠爱她,所以性子有些娇蛮。”,小爷笑着走过来,帮我轻抚后背,顺顺气。
    “那你也不至于躲着她啊?拽的我胳膊生疼……”,原来刚刚的公主,是十三弟的亲妹妹,只是不明白十四为什么要回避她。
    “小时候老被她捉弄,我见着她有点怕。”,十四小爷在这件事上显得很老实,大方承认,估计小时候没少被这个姐姐‘管教’。
    她长在深宫,怎么会认出润晖是状元郎?而且,一眼就分辨出,我和润晖容貌相似……这事情,禁不住细琢磨,多说多错。
    “不过,没想到你哥哥和你一样,反应慢!”,十四自己先岔开话题,指着我嘲笑……
    “我反应比他快多了!你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吃过多少次反应慢的亏?都靠我帮他解决,那点聪明劲儿全让脑子占去了。小时候,他书念的好,人又秀气寡言,学堂里的孩子嫉妒,经常算计捉弄他,全是我发现,帮他讨伐回来!”,回忆起润晖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嫉恨陷害,偏他个性冷淡,又懒得搭理,越说越起劲儿,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失言。
    “你帮他讨伐?够可以的啊!还有,你小时候,跟着你哥哥上学堂?”,十唆起眉毛,满脸怀疑的打量我。
    “没……,就是说,刚刚的事儿,不赖你皇姐,他自己反应慢才被砸中的。不过,公主干嘛要砸润晖?”,慌慌张张掩饰敷衍几句,所幸小爷也没太过深究。
    “我觉得,是皇姐故意要砸状元郎,兴许是想看看他……”,小爷抚着下颌,满脸坏笑,眼睛里全是意味深长的神采。
    他这句话,令我恍然大悟,事情缘由瞬间在脑中清晰起来,“哦……,润晖是块榆木疙瘩,挨了砸也不明不白!”,润晖对男女之事极其不解风情,这种暗度陈仓,眉目传情的巧妙示意,要他看出来,再给与回应,那只能等下辈子!
    “好了,好了,快走吧!回头去晚了,皇上要生气。”,看十四小爷笑的高深莫测,不知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此刻人多眼杂,赶紧推着他往前走。
    到了凝春堂,宫宴未开席,众人难得聚齐,三五成群凑在一起领。
    “澜儿,你簪子要掉了!”,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十四小爷将我拉到一旁的廊椅上坐下,将快要散落的发钗推回去。
    “都赖你,刚刚非拽着我乱跑,自己的姐姐,有什么可怕的?”,轻轻抬手扶了扶被十四推回发髻里的簪子,想起十四方才的样子就好笑。
    “状元头一次见皇姐,头都被磕破了,何况是我,你也不想想?自己的男人,没见你向着……”,小爷神情委屈,低声撒着娇。“润晖自己笨,你这么机灵,还用我护着?姐姐都爱欺负弟弟,透着亲近!”,笑嘻嘻将小爷的脸推开,想起润涓,当初没少被我挤兑。“状元还笨?挤兑谁呢?回头姐姐也欺负欺负我……”,十四小爷说几句就没正经,凑到我脸旁悄声咬耳朵。
    “十四爷,你和澜妹妹情深意切,如胶似漆的,真让人羡慕……”,十三福晋娇柔声音,令我和十四同时惊诧抬头,见她挺着大肚子,脸色yīn沉,如同我不存在一般,眼神直直望着十四,身旁搀扶她的姑娘,打扮衣着却不似丫鬟。
    “十三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十四未曾答话,偏头看见身后的十三弟,喜笑颜开,亲热的上前招呼。
    “刚来,十四弟早到了?”,十三弟本是眉头轻蹙,见十四兴冲冲的与他打招呼,舒缓了脸色,轻笑着揽过十四肩膀。
    “爷,您和十四爷坐下说话吧!”,刚刚搀扶十三福晋的姑娘,走过去怯怯的拽了拽十三弟的袖子,语气轻柔娇媚。总觉得十三弟的福晋,全是楚楚可人、温婉贤淑的架势。
    十三转头刚要答话,却见十三福晋冷眼瞥了瞥那姑娘,“夏兰,爷和十四爷说话,哪里是你插话的,没规矩!”,简单一句话,威严可畏,叫夏兰的姑娘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羞愧惶恐的退到一旁。
    不知怎么的,十三弟神情尴尬,十四也不好再搭话,一时气氛有些微妙冷场。
    “你叫夏兰?我叫滺澜……”,见那可怜的姑娘不住偷偷拿眼神张望我,微微笑着向她打了声招呼,想也知道,她是十三弟的妾室。
    “是啊,她叫夏兰,是我们爷的庶福晋。和幽兰你的名字有些像,听着好像姐妹,记得听过一句诗,‘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是不是这么说的?人和诗一样美……”,夏兰没顾上回话,浅香的姐姐却抚着肚子走过来,笑靥如花,眼里却似深水寒潭,透着冰冷。
    “十三嫂,我的‘澜’不是兰花的兰,‘水滺滺兮,观其澜’,我名字是这两个字。况且,刚刚那句诗,是说名妓苏小小的……”,她是话中有话,连我名字都没弄清楚,就敢借题发挥,殊不知,滺澜二字是祖父亲自取的,意韵深刻。
    “好意思说,透着你学问大,浅香姐姐不识字,又挤兑人……”,小爷凑到我耳边轻声嘲笑,见我呆愣不语,坏笑着使劲揉揉我头发。
    “别闹了,都乱了!”,阻止不了这位爷没轻没重的胡闹,只好偏着头,闪开他的手。
    趁机躲开浅香的姐姐,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气还没喘上几口,八嫂就笑眯眯的在我们身旁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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