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送贺兰将军押粮上路。
惠正双手合什遥遥一拜：“汛期已过，该饿死的早就饿死了，不死的这回就撑死吧。”
将军还礼：“大师，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可恨贫僧没有三千万石粮食。”
赵凌宣冷笑：“大师这身花里胡哨的衣服换银子，都可以救活七八口人了。”
“难道王爷希望贫僧不穿衣服吗？”他冲他呲开牙笑。
“大可以穿得朴素些。”
“麻布衣服对皮肤不好。”
“大师这么娇嫩，就不要怪别人出钱出的晚了。”
两人策马往回走，忽然见不远处高山流水，热气藤藤，如同坠入了人间仙境。
惠正眼前一亮：“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泉？”
“泡不得。”
“为什么？”
“想想国恨家仇，那些饿死的冤魂。”
惠正黑线：“你这人真是……一句话的亏都不肯吃。”却微微一笑，遥指了前方，“王爷看那朵花。”
“花怎么了？”赵凌宣回过头，一接触他的眼晴，就觉得一阵眩晕。
“泡温泉护肤养颜。”他对他遵遵诱导。
“是啊……”赵凌宣不自觉的开口。
“那就让大家一起来泡吧。”
“好……”
等把美人、碧水从床上揪起来，抓了顾云深，也不知哪个多嘴的又叫上赵信，备了一车马的食物，水，时令鲜蔬，起居被褥，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只以为要去八百里之外，其实只不过几顿饭的功夫就到了温泉乡处。侍从们忙着卸货卸人，赵凌宣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会在这里？”
惠正拈花而笑：“一个小把戏，王爷不要见怪。”
“你别笑了，牙真难看。”
“啊啊啊啊啊……”惠正惊慌失措地去找镜子。
这个妖僧到底是什么来路？赵凌宣盯着他的背影神色一黯，鬼鬼祟祟地想做些什么？
“我的牙我的牙？”
“大师你不要听王爷乱讲啦，你的牙很好看。”碧水不得不安慰他，都乱成一团了，这家伙还来添乱。
“真的么？”他又转向美人，“我的牙我的牙？”
“呃呃……很好看啦，就像是……”美人想了半天，见惠正一脸期望的盯着她，“就像是葡萄一样。”
默……
葡萄是黑的。
而且，上下那个排列呀……那个整齐呀……
惠正背过脸去和顾云深一起流泪。
“你不用理她，她一直都这样……”
“我是葡萄是葡萄……”
“我是双头毛笔……”
“呜呜呜呜呜……”
“别挡路，你们俩干点正事行不行啊？”碧水搬着箱子从他们头顶上一跃而过。
帐蓬搭好，天已经黑了下来，正是泡温泉的好时候，碧水和美人在一个池子里，被热气蒸得快睡着了。忽然听见希希落落的衣物声响，抬起头看，明月姬黑着脸蹲在水边。
“下来呀。”两个人叫她。
“不要。”
“哦。”主仆两人都不是解语花，才不管你高兴不高兴，接着泡。
明月姬蹲了许久，脚都麻了，见没有人理她，讪讪地在一旁揪衣服。
“下来吧。”碧水一拽她，她掉进了水里，狼狈的抹着水，几个人笑成一团。
“呀，你有好多斑……”
“被太阳晒的。”
“你为什么不能见太阳啊？”
“不知道，天生的吧，我们家每个女人都只能活到三十岁，二十岁生孩子，养到十岁就死了，我已经十七了，可是还没有人肯跟我生孩子。”
“骗人。”
“真的。”
“这是什么？”碧水指着她臂膀上一颗指尖大的红痣。
“守宫沙。”
“干什么用的？”
“据说跟男人睡觉，就会下去，可是我跟很多男人都睡过觉了，还是没有下去呀。”
“跟很多男人啊……”两个人露出了佩服的神情，“好玩吗？”
“不好玩，就是睡觉嘛，那些人躺在我旁边一直抖一直抖，害得我都睡不着。”
“我也有。”美人拼命把自己的手臂翻过来，果然有好大一颗。
“可是为什么会点在下面？”
“留着地方画其他的东西吧。”
两个人对这个答案都有点无语：“你又不是画布。”
明月姬见她在月光之下，乌发如丝，肌肤雪白，心里微微一酸：“阿桥？”
“啊？”
“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你？”
“没有啊……”美人想了半天，好像只有赵凌宣说过喜欢她，还在是他们好几年都没有见面之后，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喜欢她。
是不是因为她越长越美了？美人捏着下巴思忖？嗯，一定是。
“那你喜欢林信吗？”
“林信？谁？”
明月姬黑线，虽然是易过容的吧，可好歹他在她身边窜了这么多回，竟然连一点印象都没给她留下。
果然是美人啊，有足够的资本目中无人。
明月姬突然没了心情，上了水岸，穿好衣服，赵信他们正要去泡温泉，从她身边走过，谁也没有理会她。
她伸手拉住赵信的衣服：“你还在怪我？”
“没有。”
“那为什么不理我？”
赵信叹了口气，他有什么资格去怪她，本来就都是一种人。轻轻地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不要胡思乱想了，头发湿着，赶快到帐篷里去，当心伤风。”
明月姬一直低着头，见他的脚尖从自己面前挪开，才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他是个好人，温柔体贴，可是他知不知道，他爱的那个人，根本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明月姬静静地想，她要不要成全他呢？
可只是这么想着，心头就泛起了一阵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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