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稚言继续用英语问道:“你想说什么?”
“well,我只是想说,真贴心。”柯律言如善从流地随着妹妹切换语种,跟法语一样,她的英语也是极为地道的英音,蔚橙听不出来,但柯稚言知道那是多年训练后的公学标准音。
她知道,是因为她曾经也能说。
但现在不是了,这些抑扬顿挫的腔调在她十一岁后就被她放弃掉,与过去的点滴一起。
柯稚言有些不理解,“什么?”
“你变笨了,honey。”柯律言有些促狭地笑了笑,对后视镜一瞥,意有所指。
从柯稚言的角度上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视线指向坐在她身边继续看风景且贴心地戴上耳机的蔚橙。
她面无表情:“放在别人身上我能准确地发现,但你……谁知道你又想做什么。”
“就事论事,sweet,猜猜看?”柯律言脸上的神情像是拿着逗猫棒和猫薄荷一样胸有成竹——虽然柯稚言更愿理解为有奖竞猜。
柯稚言没忍住,她从来都难以放弃压过姐姐一头的机会,既使只是一个简单的双关语。
“是我在路上对……对她的讲解和报时?还是她在我们聊天时戴上了耳机以给我们留出并没有什么用的私人空间?”柯稚言隐去了蔚橙的名字而只用“she”代替,她紧盯着后视镜中映出的柯律言的脸,没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我猜两者都有。”
柯稚言的脸上浮跃出了一些胜利在即的喜悦,柯律言在心里笑一句还是个小孩,在柯稚言紧盯的目光下,她踩一脚刹车,转过身一手搭着椅背,慢吞吞地切回中文道:“well,我们到了。”
车窗外是一座石灰色的古典式二层民居,蔚橙在无数英剧中都见过这样的房子,它最突出的特点是带有陡峭的侧三角形屋顶。房子一楼前是花园,范围很大,种植了各种植物,几乎要把整栋房子都圈起来。透过绿色灌木可以隐约看见一截半人再高一些的白色栅栏,再往里面看就看不清什么了。这里的房子都是独立成户,地方很大,面积辽阔,因此每家都离得很远——这使得每一户都有一个足够大的花园。
柯稚言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挫败地砸了一下前座,力度不算大但足以引得车主侧目,柯稚言看见驾驶座的人,似是要发泄般地又砸了一拳。
自从来英国后,柯稚言的表现就不对劲——也不能说是不对劲,而是有很多反应都跟她此前的表现不同。
蔚橙看见了她的另一面。
就像是从刚才到现在都表现出的“姐妹阋墙”,小孩儿活跃地有些过分了,这同她此前在国家队中的沉稳冷淡处之泰然一点都不同。
不过蔚橙很喜欢现在的她。
这时候的她才像是少年人,活泼又有些调皮,尖牙利齿肚子里全是黑水,眼中都闪着小恶魔般的光芒。
柯律言丝毫不为所动,“再砸一拳?我买了保险的,你放心。”
柯稚言气冲冲地“哼”一声,打开车门就往出去走。
前座的车窗被摇下来,力度很大的关门声和柯律言懒洋洋的声音撞在一起:“妈咪有可能在门口等着哟。”
柯稚言成功地在副驾口停下,她瞪了一眼柯律言,又绕了一圈来到蔚橙这边开门,腮帮子有些鼓,像是跟蔚橙撒娇一样。
姐妹两个此前用英语包括那句法语的对话,她一句都没有听懂,蔚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加上她也很熟悉柯稚言的性子,知道对方不会吃亏,就对她笑了笑以回应对方的撒娇。
柯稚言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在开车门时用手护住了头顶,等蔚橙出来后却砰一声把门关住,蔚橙觉得整个车身都晃了晃,柯律言在前面低骂一声:“死小孩!”
柯稚言根本不理她,她站在蔚橙身旁对前边的房子示意,“我们到了。”
蔚橙看一眼房子,又侧头去看柯稚言,她看见柯稚言抬头看房子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心想也是,小孩儿有一年多没回过家了,她年少离家出国到现在也不过才十七岁。
柯律言默默跟在她们身后,在柯稚言走了几步停在栅栏旁后,突然说:“近乡情更怯啊。”
柯律言的话里好像带了些怀念感,似乎一年多未归家的人是她一样,蔚橙不擅长从话中判断,她只能像所有普通人那样,转过脸看柯律言。柯律言给了她一个微笑,而她在对方脸上看见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
这时候柯稚言也转过脸来了,她的幅度要比蔚橙更小一些,只转了小半个身子,体位很别扭,好似是吝于将剩下的部分面对柯律言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情更怯了。”
“显然我不是离家时间长而让妈咪整日担心的那一个。”
蔚橙这次看清楚了,柯律言面上的表情确实是嘲讽,她似乎对自己的妹妹不满似的。
蔚橙感觉到身边柯稚言的呼吸有些变化,对方重重自鼻中喷出一口气:“是我不想回的吗?是我吗?”
她有些生气了。蔚橙想,说话都带着冲劲,里面都是质问。
“今年年初的英国公开赛你参加了,妈咪在电视上看见你的脸才知道你在伦敦,而直到比赛结束后半个月你都没回过家,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Fod'sake!我的全部行程都由队里掌控,我连手机都没有,今年是奥运年我要备战,时间很紧!我之后会跟妈咪解释,柯律言你不要没事找事!”
“是吗……”柯律言还没说完,她的余音被另一个人打断:“律言、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