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7)
“周姨?”宫月握着我的手,她掌心上面满是汗,说:“你是周姨吧?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哥是你的儿子?”
眼前的妇女我完全陌生,我想拉宫月离开,但妇女却不依不饶:“宸宸,我真的是你妈妈!你不信的话,明天我可以带你去做亲子鉴定!市五院是这里最权威的医院了!我带你去做鉴定!”
“周姨?”宫月净给我添倒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哥哥,为什么是你的儿子?难道说,你和我爸……”
在宫月想出更多不靠谱的假设之前,我扛起她便走。周玲站在那儿没动,她哭着跌坐在地上。街上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一张张变幻的脸上带着揣测。经过酒店的大堂,此时的前台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午那个了。她惶恐的拿电话去找保安,又在宫月的叫骂中放下了电话。
回了客房,我直接将宫月丢在床上。她没像往常那样冲过来,而是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我插着腰看她,一时之间我们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宫月尝试叫了一下,然后又不说话了。
“我不是你哥。”我深吸了口气,最终决定向宫月坦白:“我不是爸妈的儿子,我是领养来的。”
宫月张大了嘴,能说会道的她竟然语塞了。
我坐在床边上,说:“还记得有一年万圣节我把你关在地下室的事儿吗?那个时候,我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没多久……当时,我恨爸妈,连带着也恨你。想法偏激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恨的……我把你丢在地下室,是想把你我都烧死。”
“哥……”宫月吓的小脸煞白,她咬着唇,劝道:“哥,你不会又想……”
“死?不会了。”没说的时候,我觉得难以启齿,现在开了口,反而好说多了:“我想清楚了,我不想找我的亲生父母。我只是想当宫宸,只是想当你哥哥。”
“呼……”听我这么说,宫月似乎放心多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哥哥。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和我说,我能跟你一起面对呀!”
“洗洗睡吧!”我不想事情有什么变化:“明天我们还要去海洋馆,起不来的话,估计买不到票了。”
我和宫月住的是套房,她在里间我在外间。宫月说害怕,所以晚上我们都没关房门。现在突然知道我们不是亲生兄妹了,宫月似乎也不太自然。一直到凌晨,我们两个都没有睡着。月光洒了满室,连呼吸声都变的清晰。
“宫月。”
“嗯?”
宫月现在处在叛逆的年纪,我很担心她产生逆反的心理:“我万圣节的时候把你丢在地下室,还差点杀了你……你怨我吗?”
“呵呵。”
宫月没回答我,她只是随意的笑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道:“虽然养父母糟糕了些,可我挺喜欢你这个妹妹的……万圣节的事儿,我只是一时想不开,我并不是真的恨你。”
“我没生气。”宫月的情绪还算平和:“哥,你刚才说,你想要和我一起死,其实我还挺高兴的。最起码,你没想过丢下我……如果你说,你打算自杀丢下我,那我才会恨你呢!”
这个……好吧,虽然宫月说的话不是我希望的,但她没生气就好。
“哥。”宫月说:“明天我们不去海洋馆了吧?我们和周姨一起去医院,你跟她做个亲子鉴定,好吗?”
我将我真实的想法告诉她:“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宫月一人顶着一个大黑眼圈。经历过昨天的事儿,宫月也不闹别扭了,老实儿的和我去一楼餐厅吃饭。
刚迈进餐厅门,我猛的拉住宫月的胳膊,皱眉问:“那个女人,是你说的周姨吧?”
“啊?”宫月一惊一乍的声音稍显浮夸:“哪个是啊?哥哥,你认错了吧?”
我揪住宫月的耳朵,她疼的直讨饶:“哥!哥!我错了错了!那个是周姨!是我叫她来的!”
宫月擅作主张的行为让我十分恼火,丢下她,我转身往楼上走。宫月绕到我的身前拦住我:“哥哥,你不想听听周姨是怎么说的吗?万一她有什么苦衷,你误会她了呢?”
“苦衷?什么苦衷?”我冷笑:“她是妈的朋友,虽然我不记得她,但她肯定认识我吧?她这么多年没认我,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来找我?”
宫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我迈步上楼,宫月还想要上前拦我。我气的低头瞪视宫月的眼睛,问她:“宫月,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当你的哥哥?”
宫月没有害怕,她也没有躲开。宫月闪亮亮的黑眸里,映衬出我陌生的脸。她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哥,你别这么没用行吗?你在怕什么?你在逃避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我站直了身子,冷冷拒绝宫月的猜想:“我只是想当我的宫宸,只是这样而已。”
即便我凶她,宫月仍勇敢的抓住我的手:“哥,相信我,就算知道了你的亲生父母,你也还是宫宸……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我给周姨打过电话,她很想你……我知道,其实你也很想她。”
宫月的小手柔弱无骨,摸上去软绵绵的。握住我,她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将我的意志软化。
彼此对望了能有一分钟,我终是松口气,说:“行,我跟你去。”
我反握住宫月的手,再次带她返回餐厅……宫月还是了解我的,虽然我感觉自己满不在乎,可我确实是有心结的。
和周玲,我没有什么想问的。我们三个沉默的去了市五院,一路上谁都没开腔。周玲一直在看着我,可她的眼神却很奇怪。
虽然我不明白母爱迫切的眼神是什么样子,但我想,那一定不是贪婪的留恋。
在市五院,一个叫路博文的医生接待了我们。抽了血之后,他笑呵呵的通知:“你们可以回去了,一周之后来取结果。”
鹧鸪天 说:
下一更十二点~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8)
等待结果的日子无比难熬,我和宫月整整在酒店呆了一周。一周之后,我们再次回到市五院。毫无意外的,鉴定结果显示我是周玲的儿子。
周玲充满期待的叫我:“儿子……”
“我再想想吧!”得知谁是亲生母亲,我自己内心也挺纠结的:“我以后还是叫你周姨吧!”
周玲哭的梨花带雨,可我一点不舍的感觉都没有。等到她哭完,她说:“宸宸,这么多年一直没认你,我知道你肯定会怪我……但是你不知道,我的处境根本不允许我接你回来。你爸爸出了事儿,我自己身上也是不少的麻烦。我总觉得,你在宫家,对你对我都好。可现在,我是真的太想你了……”
我不置可否。
周玲继续说道:“宸宸,我没别的想法,我就是想让你叫我一声妈妈。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一点都不想。”
“周姨?”宫月不解的问:“你不认我哥哥吗?”
“不。”周玲擦擦鼻子,哑声说:“我要感谢你爸妈帮我照顾宸宸到这么大,我知道宸宸过的好,就知足了。”
周玲向我靠近,可我却不自觉地退后。宫月拉拉的我手,劝道:“哥,你别这样。”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我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宫月,问她:“你要我接受她的怀抱,然后自此跟宫家脱离关系?”
宫月虽然没说,可她的表情确实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宫月善良,但我没想到她会善良到这种程度。为了周玲,她居然想要不认我当哥哥。
我实在感到无比的寒心,对宫月。
和周玲分手之后,我没有再和宫月说话。即便我知道宫月想让我认亲生妈妈的意图是好的,我也没法不生气。
暑假的回国旅行,简直是糟糕透顶。我和宫月回到美国,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我嘱咐,宫月也很自觉的保密了我的身世。在养父母面前,我和宫月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周玲的事儿。暑假开学后,我开始去美国的医院实习。宫月16岁,正式开始上十一年级。
在美国,九到十一年级的学生是可以参加舞会的。至于是哪种形式的舞会,每个学校规定的不太一样。毋庸置疑的,舞会,是每个美国学生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养母不在美国,宫月舞会的准备工作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开始宫月打电话给我让我陪她买衣服,我并没觉得怎么样。可开车到了商场,我却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了。
我到的时候,宫月正在和她的几个好朋友挑选礼服。看到我来,她们几个小姑娘笑成了一团。
“宫月。”我被几个青春期的少女笑的不自在,对着宫月招招手说:“我学校还有点事儿,你和朋友逛逛不行吗?”
宫月扯着我的胳膊晃,她嘟着的嘴粉嫩嫩的:“哥哥,你帮我看看嘛!爸妈不在,我只能问你意见了啊!”
每当宫月这么说,我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接下来的时间,我专门负责帮着女生看包拿可乐。偶尔的,会为她们点评一下着装。
“杰西卡,你穿这个裙子不太好,颜色不适合你。”我如实说。
那个被我叫做杰西卡的女生很无辜:“我是安娜,你今天已经第三次叫错我的名字了。”
宫月站在一旁看我,偷偷发笑。
等到宫月试衣服的时候,其他女生全跑去买可乐了。我给宫月拿着包坐在外面,没一会儿,宫月拉开帘子叫我:“哥,你进来帮我拉下拉链。”
我记得宫月的礼服拉链很深……我放下包,说:“你等等,我去叫服务员来。”
“叫什么服务员啊!”宫月捂着裙子将我拉进试衣间:“你帮我拉上就好啦!”
试衣间的空间不大,为了避免宫月走光,我也不能和她拉扯的太厉害。宫月脸上的容貌我看不清,可她的肌肤我还是能看清的。宫月把身后的头发揽在xiōng前,对着我露出光滑的脖颈。
那一刻,我的心动了一下。
密闭的试衣间里,弥漫着宫月身上的香气。她身后的礼服开衩一直到腰际,内裤和内衣,都露在了外面。宫月很白,但却不像白人毛发那么重。顶棚的灯光一照,晃的人眼晕。
“哥!”宫月娇嗔的催促我:“你帮我拉一下!”
我犹豫着伸手去摸拉链,尽量避免不让自己碰到宫月……可这并不太容易,因为宫月的礼服实在是太紧了。
在我手指触碰到宫月裸露的背部时,我能明显感觉到她身子细微的颤抖。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拉链拉好,然后准备离开。没等我打开试衣间的门,宫月却从身后抱住了我。
“哥。”宫月抱着我的身子都在发抖,我的周遭萦绕着她的香气:“哥,我喜欢你。”
我强自镇定的掰开宫月的手:“我知道,哥哥也喜欢你。”
“我不是说的这个意思!”宫月绕到我的身前,她脸红的要命:“我喜欢你,是喜欢男人的那种。”
“宫月!”我呵斥她闭嘴:“你同学在这儿陪你!我先回去了!”
宫月倔强的看着我:“宫宸,你不用跟我装傻!我说的是什么,你和我一样清楚!我爱你!从知道你不是我亲哥哥的时候,我就开始爱你了!”
“我要回去了!”我不想探讨这个问题,尤其是和宫月:“你一会儿买完衣服,也早点回来!”
我打开试衣间的门出去,店里冷气吹的我大脑清醒了几分。宫月站在试衣间里,她门都没关就喊:“宫宸!你躲躲闪闪的,到底是在怕什么?”
“我不怕什么,我也没有躲闪。”本来看不清人脸,已经使我够困扰的了,太复杂的关系,会更让我吃不消:“我先走了。”
“宫宸,如果你不回应我的感情,那我今晚就不回家了。”宫月话说的坚决:“我会把我的第一次,随便给其他陌生男人……宫宸,我爱你,你爱我吗?”
xiōng口刺痛感带来微微的异样,我闭上眼睛,终是说:“你那个前男友杰森,他钱包里的避孕套是我给的……宫月,你只是我妹妹,我不爱你。”
鹧鸪天 说:
晚上突然接到闺蜜的电话,所以没能及时更新~十分对不住~明天时间是6点8点10点~ps,群里的朋友4点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下~我很容易记混时间~大家晚安~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9)
我喉咙发堵,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同样的,我也不敢回头去看宫月,我很怕自己会突然变了主意。在宫月的朋友回来之前,我拿好车钥匙匆匆离开。
那天晚上,宫月又一次没有回家。可区别于上一次,我并没有出去找她。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拿下楼,一直坐等宫月回来。
宫月到中午才进屋,她身上披着的是件男式夹克外套。我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却没有先开口。宫月以为我会哄劝她,她瞪着我,神情凶狠的往楼上走。
在宫月拐进房间之前,我叫住她:“宫月,我要回国了。”
“你……什么?”宫月站定,她扶住楼梯,不敢置信的问我:“你回国?那我怎么办?你想把我自己留在这儿?”
我拿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低头盯着行李箱上的密码锁看:“宫月,我要回去参加一个实习计划。实习计划估计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间我不能回美国了。爸妈的意思是,你总经常性的转学,对你的学业影响比较大……”
“所以呢?”宫月脚步虚浮的从楼梯上迈下来,她颤声问我:“所以你有了正当理由,你就能继续逃跑是吗?”
我抬头看宫月,尽量避开她的眼睛:“所以宫月,以后你要和姥姥在美国生活了。妈妈说,姥姥明后天会到。”
“宫宸……哥……”宫月走到我身边,她隐忍着哭意来拉我的手:“哥,我收回我昨天说的话,行吗?哥,你能不走吗?”
我心里酸涩的要命,但也无可奈何。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那么很多事情都很难恢复原样。
宫月知道我们不是亲生的,她肆无忌惮的说喜欢我……宫月不在乎,那是因为她没经历过我经历的事情。虽然她和我一样感到寂寞孤独,但她却有亲生父母的宠爱。而我,无论给予我什么身份,我都只是意外捡回来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养子。
在宫月的意识里,我是哥哥是朋友。缺少母亲关爱的时候我在宫月身边,缺少父亲保护时我在宫月身边……我能感觉出来,宫月她只是习惯我的陪伴罢了。
在我看来,宫月是妹妹却更像女儿。我从小照看宫月的起居生活,看着她一点点成长起来。对于宫月,我的感情可以说很复杂。
青春男女的懵懂冲动,我不是没有过。家人关照的爱护之情,却也一直在我心里铭记。虽然我知道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可我却一直坚信自己是宫月的哥哥。
那种感情,不能当做是爱情。我,更加不能加深宫月这种错误的意识。
“哥!”宫月抱着我的胳膊嚎啕大哭,我的衬衫袖子上被她蹭的满是水痕。宫月哭的极近抽噎,断断续续的说:“哥哥,别走!别丢下月月自己在美国!”
我叹了口气,弯腰看她:“宫月,你和我一样清楚,我必须要走……我离开,对你对我都好。”
“还记得你和杰森分手那会儿,你和我说过的话吗?”我认真的劝道:“你想找个和我一样的男人谈恋爱,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太小,你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你就觉得我好。”
“我知道什么是爱情!你不要总拿我当六岁的小女孩看!”宫月气不过,她蓬乱着头发和我辩解:“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从来都只是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我当你是哥哥的时候,我就决定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我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了,我高兴的不得了……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吗?”
我仔细的帮宫月梳了头发,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帮宫月梳头发了:“月月,我是你的哥哥啊!这是天生注定的,跟血缘没有丁点关系。我爱你照顾你保护你,都是因为我是你的哥哥……我希望你以后的人生感情不受我影响,所以,我必须要和你分开。”
“你只能做我的哥哥吗?”宫月哭着问:“就不能做我的宫宸吗?”
我摇头:“我只能做你的哥哥,我也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宫月胡乱的摇头,她伤心的连一句整话都说不上来。
我禁不住伸手去摸宫月的脸,手指划过她的脸庞,我很努力的想要将宫月的模样记住……可这终归只是徒劳,我脑海中显映的画面,仍是些零散的片段。
抢着拉过行李箱,我推开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分开的决定宫月接受不了,我做起来也同样不容易。直到飞机带我飞到三万英尺的高度时,我才能勉强低头看看。洛杉矶的屋舍都变成一个个密集的小点,宫月融在里面,完全让我识别不清。
我伸手摸摸脸,这才意识到脸上有泪。空姐礼貌的用英文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只是客气的回她:“阳光太刺眼。”
空姐莫名其妙的的看了眼屋外漆黑的云层,皱皱眉走开了。
我回国,去了市五院当起了实习医生。因为父母有意将事业转回国内,所以我的举止除了欣慰以外并没让他们感到突兀。
话都说清楚了,宫月也没有再追来。听养母说,宫月很老实的在美国读书。甚至连放假,宫月都没提说要来看我……我不知道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些。
实习期的繁忙,渐渐让我适应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周玲知道我回国,她总是会来看我。虽然不喜欢,但对她我已经不拒绝了。可能,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归是会放下自己心里的执念和不甘。
学会妥协,学会随遇而安。
时不时的,我会想起宫月。不过每次我率先想起的,却是她脸上肌肤细滑的触感。至于她的容貌,我依旧是想不起分毫。
这么一过,便是2年。
为了让日子变的充实些,在夏天的时候,我总是会去些偏远的小村子出义诊。帮着穷人治病,顺便还能给养父的宫氏做慈善。生活吵吵闹闹,见的人多,脸盲症的弊端也一点点暴露出来。
看不清容貌,我便会经常性念错患者的名字……意外的,有一个女人的脸,我竟然看清楚了。
鹧鸪天 说:
下一更九点吧~~~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0)
夏天暴雨不断,我做义诊村子通往外界的路被泥石流彻底堵死了。没有办法出去,我只好继续留在村子里。
“宫宸医生!”隔壁的老乡满身是泥的跑进卫生所叫我:“村口的路上有辆车出车祸啦!车里的人昏了过去,村长让我来叫你去看看!”
我不敢耽搁,赶紧放下手里的听诊器和老乡出去:“到底怎么回事儿?陈叔,你和我说说!”
这个是陈家村,碰到男人叫陈叔肯定不会出错。陈叔一边撑伞一边和我讲说:“我和陈二狗子去山上找点药材……下山的时候,我们就看到那辆车撞在大树上了。车里是个娘们,但她昏过去了。陈二狗去找来了村长,村长让我叫你过去看看。”
我略微皱眉,车祸,对于雨天的陈家村来说十分的麻烦。陈家村的卫生所只能医治简单的感冒发烧,现在山路被封,如果是比较严重的车祸,那车里的人必死无疑。
车祸的位置,正好处在泥石流极易滑坡的泥堆下。我赶到现场,大雨下的都冒烟了。车在下面,随时都有可能被泥土盖住。
“宫医生,我们在外面叫了半天了。”村长的普通话要比其他人好些,最起码他吐字我听起来是清晰的:“我们该怎么办?这泥要是掉下来,她恐怕就没命了啊!”
“砸车吧!”我从地上捡起一个砖头,吩咐其他人跟我一起营救:“你们两个看着上面的泥堆,它要是往下掉,你们就大声叫!陈叔,你和我一起砸车窗!”
陈叔很犹豫:“宫医生啊!这车是路虎吧?我听我家小子说,这个车很贵呢!这要是把她救出来,她让我们赔车……我们可赔不起啊!”
这种交通封闭的小村子,一般经济都比较滞后。陈家村没有特产没有特色,更是穷的厉害……我安慰陈叔,说:“没事儿,你砸吧!到时候有什么事儿,让车主找我就可以了!”
“哎!”有我这句话,陈叔便放心了。陈叔丢开雨伞,他拿着砖头和我一起:“宫医生,你说开始砸,我就跟着你砸!”
路虎的越野车型,它的车窗一般都比较结实。不过好在车撞过一次,车窗已经出现了裂缝。不然的话,以我和陈叔的砖头瓦块,肯定别想砸开车窗。
大雨哗哗的下,站在泥堆底下的人全都战战兢兢。在泥堆掉下来之前,我们总算将车里的女人拖了出来。女人被救抱出来时,我瞬间愣了。
怀里女人白皙的脸上泛着潮红,她身材中等,样貌中等。车俯冲下来,她撞坏了额头。我用下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她高烧的厉害。女人穿着随意的睡衣,脚上还少了双拖鞋……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竟然能看清楚她的五官。
五官,没有变化的五官。女人的鼻子小巧窄挺,上面有不易察觉的雀斑。小嘴,略薄。耳朵像是元宝,稍微有点招风。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她是我第一个看清楚长相的女人。
脸盲,是脑部受伤的原因。从周玲那里我得知,我刚出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医生已经认为我死亡了。如果不是我的养母在太平间救了我,没准我早就死了。我被救了回来,可脑损伤的病也影响了我对人脸的识别。
但是现在,我竟然能看清这个女人的外貌。五官清晰明显,而且没有变化。
我抱着女人在大雨里出神了好一会儿,陈叔小声问我:“宫医生,这位姑娘你认识啊?”
“不认识。”就因为不认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陈叔,你认识她吗?”
陈叔一边拉着我往村子走一边说:“我也不认识……不过我猜,应该是山上富豪的亲戚朋友吧!我们这儿的山是私人财产,是归城区一个富人所有的。那个富人挺好的,平时我们采摘他山里的药材果子,他都不管。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们才不会费劲救她呢!”
我抱着女人继续往回走,没有再说话。临走之前,我不经意看到了路虎的轮胎。让我没想到的是,轮胎居然是被人用刀刃扎破的!
陈家村的人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去扎破一个车祸女人的轮胎……我没有做声,沉默的抱着女人往卫生所回。这个女人发烧很严重,我估摸着,她应该是因为发烧开车才出的车祸。
到了卫生所,我仔细为她检查了一遍身体。她虽然昏迷,但身上却没有太严重的伤。
卫生所的护士对我的行为表示不满,我在检查身体的过程中,她冲进来好几次。我看不清护士的五官,她厚厚的嘴唇不断的开开合合:“宫医生,就算你是医生,你也不能这样给她检查身体!”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啊?我是医生,病患的身体,当然要我来检查啊!”
“这怎么能行呢!”护士义正言辞的将我推出了病房:“你是男人,病患是女人!这种工作,你交给我来就好了!”
说完,护士在我面前重重摔上了门。
外面天yīn的发沉,我盯着外面的水柱愣愣的出神。我的心情,比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时候还要复杂,比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的时候还要复杂,比宫月说喜欢我的时候还要复杂。
我xiōng口的位置嗡嗡的发着回音,似乎好多想法都要破体而出……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能看清楚一个女人的脸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能看清楚,但这样的时刻也是值得我激动雀跃的。
等了能有一刻钟,护士才过来叫我进去打针。护士厚厚的嘴唇嘟起,略微发嗲的说:“宫医生,我已经检查好了,你可以进去给她打退烧针了。”
我点点头,沉默的往里走。我没有告诉护士的是,她进去之前,其实我已经检查完她的身体了。
给病患打上退烧针,等待她醒来的过程异常漫长。我想问她很多,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我等着她醒来,却又害怕她睁开眼。
在反复自我纠结的过程中,病患终于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黄家赫?”
鹧鸪天 说:
我有个文要出版改稿子,所以今天不能三更啦~~我要是晚上有时间,我就半夜写好发上来。要是我晚上没时间,那就明天相同时间发~~
大家晚安~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1)
黄家赫?
我不认识,但这个名字却让我感觉很熟悉。至于为什么熟悉,我自己也不清楚。站在病床前,我仔细的看着这个女人。她的眼神稍显迷茫,说话更是颠三倒四。东拉西扯半天,她嘴里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能看清楚一个人的长相了。
像是走过了无数的山、跨过了无数的州,所有的景物匆匆而过。突然有一天,你在沙漠之中见到一棵树……你看清了,记住了。然后,这便不再是一棵树。
里程碑式的人,无论以何种方式遇见,都是值得铭记的。
带着这种无以表达的雀跃心情,我说了许多自己都听不懂的笑话。从未体会过的情愫在心底蔓延,像是蔗糖蒸腾出来的香气,滚烫了记忆里的全部盲点。我身体附近散着暖烘烘的热气,弥漫周遭。
“你叫什么?”我问她。
她笑起来,五官变的更加清晰:“吕诺,双口吕,承诺的诺。”
吕诺……我静静默念她的名字,舌尖在口腔里流转,好似轮回。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空气中似乎都浮动着细密的水汽。夜深后,我总想着过去和那个叫吕诺的女人说点什么,家庭工作八卦。什么都好,只要她能和我说话。
可到了病房门口,我又变的却步……万一她觉得我失礼怎么办?万一她讨厌我靠近怎么办?
万一,她有爱人了怎么办?
我从来都没试过如此不安,无边无际的恐慌像是漫无尽头的黑夜,焦灼而又让人窒息。在房间里踱步了好久,直到外面响起突兀的敲门声,我才停下脚步。
护士春燕的房间离门近一些,她率先出去开门。天晚不安全,我紧随春燕的后面。
病患不仅来的不合时宜,他们看的病更加让人匪夷所思。冒雨来灌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从外貌上来看,来的应该是一中年一青年两个男人。除了他们的年纪和身高,其他我完全看不出来。我颇为歉意的对吕诺说让她和春燕挤一挤,吕诺满口答应。
“医生,你先给他灌肠吧!你看他疼的……”吕诺没有表示不满,甚至连抱怨都没有。我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在她开门出屋的时候,我竟然产生一丝的不舍。
等吕诺开门出去,我这才回过神开始工作。进屋来的中年大叔习惯很不好,他咳着嗓子不断的吐痰。我皱眉阻拦:“这里是病房也是治疗室,你吐痰在屋里的话,会对病人很不好。”
“***!”中年男人粗暴的伸手揪我的领子,他手上的雨水寒凉:“你就老实的看你的病,哪那么多的废话?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快点给他灌肠,小心我废了你!”
作为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可作为宫家的人,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一个有原则的医生:“人,我可以救。可是你不能在屋子里吐痰了,不然,就让他疼着吧!”
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小逼崽子!”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我面无表情的坚持着:“这里是诊室,我是这里的医生。你要是在我这里继续吐痰,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救他。”
“山哥!”病床上被送来的青年病患,他疼的说话都咬牙切齿:“我们不用他救!我们走!”
中年男人虽然冲动,但是却并不傻。中年男人见风使舵的本事让我咋舌,他立马变了态度,讨好的说:“医生,您看您!您跟我这个老头一般见识干嘛呢?我是老了,也没什么文化……您给他灌肠,我再有痰,说是什么也不吐了。您只要给他看病,别说您不让我吐痰,您让我喝痰都成。”
我被说的反胃,微微皱眉。
因为这场时间不算长的争执,灌肠的准备工作停滞了片刻。我正打算出去打水时,吕诺却探头进来了。
吕诺的脸庞让我心神微动,却也颇为担心:“你怎么过来了?”刚退烧还不好好休息,我看她是病的太轻了。
“我是来帮忙的呀!”笑的时候,吕诺的左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她眼神转的灵活,看着让人心情愉悦:“宫医生,需要我做些什么?”
本来我并不想让吕诺来帮忙的,可我自己真的有点忙不开。中年男人刚才对我又是抓领子又是咒骂的,他已经累的气竭……没办法,我只好让吕诺帮我去打水。
因为能看清吕诺的容貌,这让我对她脸上情绪的变化也更加的敏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对屋子里这两个男人异常亲切。
或者可以说,是很亲切。
没有暧昧,也不是带有好感的勾引。那种自然而然亲切的感觉,让人十分的嫉妒。就好像他们曾经渡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其他人无论怎么好奇,都无法参与其中。
应该这样说,让我很嫉妒。
我忍不住猜想吕诺和青年病患的关系,这份不自觉的嫉妒令我手上失了准头。病患被管子插的哇哇乱叫,中年男人气不过,他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中年男人以为我是借机报复,可他又不好说什么。憋了好半天,中年男人才低声说:“我出去看看她,打水打的时间也太久了。”
水被打回来,没有打伞的吕诺浇成了落汤**。我担心她的身体,在她从病房出去时,我丢了白大褂给她。
“医生。”中年男人不怀好意的问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吕诺?”
“拿着盆去排泄吧!”没有理会中年男人的八卦问题,我摘掉手套说:“你们两个晚上住在这里吗?”
中年男人摊摊手:“当然。”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话。从病房出去,吕诺正可怜的蹲在地上。虽然知道她肯定不是等我,但我的心却不可遏制的狂跳。
牙上戴着牙套,我也不好意思摘掉口罩和吕诺说话。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不完美的一面,声音发闷的问她:“你怎么没去和春燕一起睡?”
鹧鸪天 说:
今天晚上12点前,我会开新坑出来~~所有番外会在月底前更新完,番外的更新时间,我就不确定了,因为实在是定不住啊~大家晚安~
回应(12) | 顶 踩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2)
吕诺不是城府深的人,她的想法全都直观反应在自己的脸上。虽然她说不想影响春燕休息,但我知道,她是在等着问屋里青年男人乔洛的病情。
即便吕诺不提,我也是好奇的要命。开始我以为乔洛是拉肚子或者便秘,所以才急需灌肠……不过看我从屋里出来时中年男人李宇谨慎的态度,我觉得事情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东西排出来后,那位老先生没让我继续呆着……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问吕诺。
吕诺摇头撒谎:“不知道,可能是误吃东西了吧!”
没有听到吕诺的真话,我掩饰不住自己心里的失望:“可能吧!”
吕诺蹲在地上没有动,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她。我心里挣扎的厉害,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晚上邀请一个女人睡自己的卧室,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国内,这都是一个大胆而又放肆的请求。
我往卧室的方向走了两步,终是说:“要不,你睡我的屋子吧?”
吕诺没答应也没拒绝,事实上,没等她开口说话,病房里的李宇先生便推门出来:“姑娘,我的药瓶掉在地板缝里了。你手指头细,能帮我拿出来吗?”
李宇的话音刚落,吕诺的眼底立马燃起不易察觉的喜悦之情。眼底像是有细小的火苗,瞬间烧亮了吕诺的眸子。我心里的失望渐渐扩大……xiōng口的位置发闷,让我忍不住屏气。
“你去我房里睡吧!”不想让吕诺拒绝,我同样不想打扰她和熟人叙旧。把钥匙塞到吕诺的手里,我一边打哈气一边往屋外走:“我去隔壁的老乡家住……”
吕诺拿好我的钥匙,她迫不及待的跟着李宇先生进了病房。我看着关上的房门,失望之情排山倒海的推来。我没有打伞,冒着雨往隔壁老乡家走。站在雨里,我忍不住自嘲的笑:“宫宸,你会不会太好笑了点?”
对着空旷寂寥的黑夜,我讽刺的笑了两声。
笑天,笑地,笑我。
我的一辈子,似乎永远都在寻找。
在没见到吕诺之前,我对人生完全不抱有期待。有没有血缘,一点都不重要。身边的人无论生活多久,在我眼中永远都是陌生的。父母亲人,真的只是称呼而已。我只能依靠零星的影像和记忆,去找寻以为的人物。
心里渴望的情绪驱使我靠近吕诺,我想和她聊天,我想了解她,我想对她好……可我却忘了,在她眼中,我只不过是个陌生的乡镇医生。
遇到吕诺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心情忽高忽低使我害怕。巨大的喜悦,漫无边际的失望,以及现在丰满的空虚。
到隔壁老乡家,我全身被浇了个透。外面雷声轰轰,像是老天的咆哮和怒吼。我坐在窗户旁边擦着脑袋,静静的看着屋外连成水柱的雨。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宿命感。
出车祸的吕诺会被我救下,脸盲的我竟然能看清吕诺的脸,雨夜里吕诺和那两个男人相遇。
我想,老天所做的一切安排,都自有其目的……可,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仰头去望,漆黑的天际被怒吼的惊雷撕裂。如同呲着獒牙的魔鬼,桀桀怪笑着嘲笑苍生。
没用多久,我便了解了老天的目的。我没想到真相来的如此快,又来的如此让人措手不及。
李宇和乔洛,那两个男人是杀人犯。在我不在屋的时候,他们企图杀了春燕,还打伤了吕诺。我以为吕诺和那两个男人是相熟的,最起码,也是认识的,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伤害吕诺。
如果不是没睡着的我及时赶过去,我真的不知道吕诺会发生什么。事情变化的太快,完全让我没有料想到。我抱着吕诺进屋,她的爸妈警察陆续赶来。最后进屋的,是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人。
是的,一模一样。
我看不清楚自己的面貌,每当人多一起照镜子时,我甚至需要呲牙来辨认出哪张脸是自己的……可我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和我一模一样。
因为,他像是我的影子一样。无论我的脸变化成什么形状,他的面貌也和我一起变化的。频率一致,分毫不差。
世界上不是没有相像的人,但长的一模一样的肯定是少之又少。而且从男人的打扮来看,他应该和我年纪相当。
在我发出疑问好奇之前,那个男人突然扑了过来。他怒气冲冲的挥拳,毫不犹豫的打在了我的下巴上。
“黄家赫!”床上受伤的吕诺大叫:“你发什么疯?”
黄家赫?这个名字……吕诺昏迷醒来的时候,叫的是这个名字吧?
我不知道黄家赫为什么打我,我也同样不接受他的殴打。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我一定要将这拳还回去。
黄家赫可能是和吕诺产生了误会,我这张脸更是加深了黄家赫的误会。黄家赫有气,我也不是完全无所谓……我唯一能看清楚的女人,竟然会喜欢另一个我。这样的想法,让我怎么都愉快不起来。
泥石流封山,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全都被困在村子里。除了必要的打针碰面,其他的时间里我都避免和黄家赫吕诺碰面。
不为别的,我只是想图一份清净。
我避开,黄家赫竟然意外的跑来找我。在我看诊回来的路上,黄家赫堵住了我。我以为黄家赫是来找我继续打架的,可他出乎意料的说:“宫宸,我们是双胞胎吧?”
“根据我学到的医学知识看,我们两个应该是双胞胎。”我漫不经心的回黄家赫的话:“你找我,就想说这个?”
虽然不生活在一起,黄家赫却和我的动作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他用手摸摸鼻尖,问:“那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到宫家的吗?”
“不想。”我直接坦荡的拒绝黄家赫:“你当你的黄家赫,我当我的宫宸,挺好。前面20多年都是这么过的,以后也这么过吧!”
我想平静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但黄家赫不想,他铿锵有力的指出:“宫宸,你是我的弟弟……我觉得你是被人拐走的,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鹧鸪天 说:
http:///book/6310新文~~撒花撒花~终于粗来鸟~~番外我就慢慢写吧~~算是弥补正文中缺失的视角~~大家别嫌弃我咩~~我去写新文~~新文今天还有更新~~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宫宸番外(13)
“我不是你弟弟。”对于真实的身份,我还是比较反感的:“你管好吕诺好了,我的事儿,不劳你费心。”
黄家赫流露出来的表情我看的透彻,或许他就是在等我这句话……我解释:“我不喜欢吕诺,你放心。”
“是吗?”黄家赫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他并不信我:“宫宸医生,那回市区的时候,你要跟我们坐一辆车吗?”
按照原计划,我来做义诊,做完义诊离开的时候会有老乡的车送我回去。不过因为春燕的死,老乡们对我有了很大的意见。他们认为,如果我能够及时发现问题,那么春燕便不会死了。
老乡对我的意见大,我也不好难为村长安排人送我回城。但这里根本没有其他的车经过,我要是回城,只能坐黄家赫他们的车……而黄家赫现在摆明了,他不想让我和吕诺靠的太近。
“为什么不跟你们坐一辆车?”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状似无意的问:“有什么事儿吗?”
黄家赫很好的隐忍下不悦,他继续旁敲侧击的说:“你现在和村里的老乡关系比较僵……为了宫家的慈善事业,我觉得你也应该把矛盾解决完再回城去。”
我不置可否。
不管黄家赫说什么,我都给他模棱两可的答案。无论黄家赫怎么暗示,我一概装傻以对。直到返城的最后一天,怒气冲冲的黄家赫才肯说出自己的要求:“宫宸,我希望你回城的时候,不要跟我和吕诺一起走。”
“我是不和你们一起走。”既然黄家赫都坦白了,我也直接一点:“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不希望我跟你们坐一辆车回去。”
黄家赫蒙我:“哦,没什么。主要我看到你的脸,总会觉得怪怪的。再说,你也不想跟我坐一辆车被我爸妈看到吧?”
我确实是不想被黄家赫的爸妈看到,可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被黄家赫戏耍:“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不然呢?”黄家赫好笑。
我沉默着没说话,黄家赫固执的没有走……相顾无言了一刻钟,吕诺推门进来:“你们两个的东西装好没有?王警官说,明天早上咱们一早就要走。东西都装好啦,可别落下了。”
“我明天可能不行。”在吕诺出门之前,我说:“有个村民家孩子得了肺炎,我可能需要留下帮他打针。”
黄家赫满脸诧异,而吕诺则稍显遗憾:“是吗?那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完事儿?这也没有车,不然我们等等你吧?”
“不行啊!”黄家赫佯装为难的提醒:“你撞的车还停在这儿,我们要赶紧回去找保险公司。耽误这么久,理赔上很容易说不清楚。”
我憋住笑,恶作剧一般对吕诺说:“只是可能需要留下……看那孩子的情况了,他要是今天晚上突然好了,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走。”
“这样啊……”吕诺左右为难的嘟下嘴,她脸上的笑容转瞬浮现:“那好吧!看你方便,要是可以的话,我们等等你也行!”
简单聊了几句,吕诺便离开了。黄家赫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沉声说:“我要跟吕诺求婚,在回去的路上。我不希望你跟我们一起,你要是在车上,我会觉得很别扭。”
其实,我就是想要黄家赫的一句实话。我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再等两天好了。”
“啊?”黄家赫没想到我会突然变的好说话:“你同意不和我们一辆车了?”
“我应该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吧?”
黄家赫表情不郁:“为了这么点事儿,你居然难为了我好几天……呵,你还真是够无聊的。”
“彼此彼此吧!”对于黄家赫的话,我并不上心:“为了这么点事儿,你居然缠了我好几天天,你也真是够无聊的。”
要说扮猪吃老虎,我和黄家赫的本事差不多。
黄家赫像报复一般,说:“我在美国的朋友,他前几天给我发了条facebook的截图……宫宸,你在美国玩facebook吗?”
“我不玩那些。”我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把柄能让黄家赫报复出气:“有事儿你还是直说吧!”
黄家赫掏出手机,他翻找邮箱里的邮件给我展示:“我的朋友问我怎么在国内当医生了,你瞧瞧……”
我看到邮件上的内容,皱眉打断黄家赫的话:“这照片里的是我?”
虽然我识别不出人脸,但从衣着和景物上看,照片里的人是我。等到截图被放大,我更是清晰的看到了消息发布者的名字。
是宫月。
根据照片上的日期看,宫月应该每次假期都有回来找我。只是她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靠前过。有些照片的角度,甚至离我很近了……可遗憾的是,我却并没有认出来她。
其中一张照片,是我背着一个腿伤的老乡回家。宫月在我的身后拍了照,并且她配上了字:宫宸总说我分不清楚什么是爱,可我想,分不清楚的人应该是他……爱情,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很多时候,陪伴以及默默守护,也是爱的形式。前者是宫宸曾经给我的,后者是我现在给他的。
“那你以为呢?”黄家赫意味深长的反问我:“难道说,你以为照片里的人是我?”
我受的震动很大,良久都没回过来神。黄家赫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很巧妙的打着边鼓:“我听说,你只能看清楚吕诺的脸,是吗?”
“你一直看不清楚人脸,所以吕诺对你来说很特别,是吗?”黄家赫又问。
“我能体会你的感觉,我真的能体会。”黄家赫说的真挚无比:“我跟你的感觉相似又相反……我在吕诺身边好多年,好多好多年。我们两个一起长大,彼此熟悉到完全没有秘密。我觉得,我一直能看得清吕诺……可突然有一天,她却让我看不清了。”
我一边翻着宫月照的照片,喉咙发紧的问黄家赫:“你想说什么?”
黄家赫耸耸肩:“我想说的是,能不能看清一个人的容貌,这并不重要。一个人在你心里的地位,根本不会受外在的事物影响……难道说我有一天瞎了,我最后看到的人就会变的对我很重要吗?完全不会。”
“宫月……”我决定忽略掉黄家赫话语里对我的引导,问:“你会拿照片来给我看,是不是你已经知道宫月在哪儿了?”
黄家赫轻笑:“这个,要问你自己了。”
问我自己?
确实是要问我自己。宫月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的习惯想法,我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如果说宫月和我一起困在村子里,那她一定会住在离我近的几个农家……这样不仅能看到我,而且还会比较安全……加上宫月的皮肤容易得湿疹,所以她必须要住在阳面的屋子里……
附近农家有朝南屋子可以住人的,只有我现在住的老乡这儿。
自打我来住,老乡家南面的屋子就没打开过。我刚到的时候问过南面的房间,老乡只是说那里是用来放杂物的……我丢下黄家赫,撒腿往南面的屋子跑。
敲了好几声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应。
“宫月,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心里紧张,手心都兀自的往外冒着汗:“宫月,你打开门!我想见见你!”
不知道黄家赫什么时候追来的,他帮着我一起叫门:“宫月是吧?你把门打开吧!宫宸已经明白了,他跟我说,他也喜欢你!”
“你……”我被黄家赫气的要命,冷言阻止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我的话音刚落,面前的屋门猛的被拉开了。宫月哭的梨花带雨:“宫宸,你还是不喜欢我,是吗?不喜欢我,你无视我好了!你干嘛还来招惹我!都是为了你,我才困到这个地方的!我讨厌死你了!”
宫月的突然出现,搞的我有几分措手不及。我脑袋一热跑来找她,可要说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黄家赫悄悄的退下,屋门口只剩下我和宫月两个人。当宫月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她。
“你不用跟我说了,”宫月气呼呼的用袖子把鼻涕擦掉:“等你们明天走了,我也会开车走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会缠着你了!”
在宫月想要关门之前,我赶紧伸腿挡住。宫月的力气大,我腿骨被她撞的疼。趁着宫月分神的功夫,我挤着进了房间:“宫月,你就这么来了?”
宫月没明白我的意图,她眨巴眨巴眼:“啊,我就这么来的。”
“现在学校还在上课吧?”好久没用,我对兄长的做派明显生疏:“学校还在上课,你就往回跑……我看你,是不想上大学了,是不是?”
在吓到宫月之前,我笑说:“既然不想上大学,你考国内的护士学校好了。我出来做义诊,可能会需要一个护士帮我。”
“你是说……”宫月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小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问:“哥哥……宫宸,你不会赶我走了?是吗?”
我笑笑不说话。
“那我,”宫月咬唇,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那我以后叫你哥哥,还是叫你宫宸?”
我摊摊手,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随意吧!”
听我这么说,宫月反而哭了:“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接受我了?以前不是说只会拿我当妹妹吗?”
“是啊!”我怅然的叹口气:“我也以为是。”
“那现在你怎么以为的?”
我伸手去触摸宫月的脸,和记忆中一样的质感,带给我踏实的温度:“现在我以为,能让我想念两年的姑娘,能为了我追遍世界各地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是爱我也是值得我爱的。”
在宫月哭的更大声之前,我伸手将她拉到我的怀里。我用力的抱住她,柔柔软软的感觉塞进怀中,无名的感动,甚至让我也有点想哭。
黄家赫的话提醒了我……我是有脸盲,但是我的心,不能跟着一起盲。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每时每刻,我们都会和无数的人擦肩而过。人与人之间,总会有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沟沟壑壑。能不能走到一起,那便要看彼此有没有想要走在一起的决心以及迈过沟壑的勇气。
金钱地位荣誉身份……在爱情里,你是谁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谁,你想和谁共度一生。缘分并不是天注定,很多时候,姻缘还是要靠你自己。
不要去假设你会爱上什么人,不要去寻找你可能会爱上的人。无时无刻,做最好的自己。那个无论你什么样子,都会为你奋不顾身的,便一定是你的爱人。
宫月已经迈过来了,我同样应该勇敢一点。
我要继续做我的宫宸,而我也要继续和宫月生活在一起。彼此照顾,相互扶持。亲人也好,爱人也罢,无论什么样的身份,只要我们在一起。
在一起,一辈子。
这便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