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康偏起头,想要问一边的瘸腿中年人。不料,他一眼望去,身边的中年人,居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后退了!
“快撤!”
中年人低声说道。
“什么?”
孙康没有听清楚这句话。
“快撤!”
这一次,瘸腿中年人是用吼出来的。话音未落,这个中年人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后方就是一阵狂奔。他手下的几十号随从,有学有样,纷纷撒开脚丫子就跑!
这个时候,孙康就算是再木,也反应过来了。他学着瘸腿中年人,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撤!快撤!俺们中计了!”
孙康手下,有不少人流露出犹豫之色。这样还没有遇见敌人的面,就狼狈逃窜的行为,可不是好汉的做法。但是,一些脑袋机灵一点儿的人,马上就给同伴解释:
“孙老大(孙观)可是从地道潜进了坞堡里呢!按理来说,应该是先点火,通知咱们前进,再打开城门的。现在没有讯号,城门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开了,不就说明,孙老大失手了吗?”
有了这样一番解释,大家的那股子血勇之气,一下子全都消退了。大家伙心中暗暗咒骂‘大孙’(孙康)的没种,却也不肯呆在原地等死,立刻一窝蜂的向后退去。
但是,这样的做法,是否适合呢?
从坞堡中冲出来的,果然不是孙观等人,而是全身披甲,手持长矛的一队天平军战士。这些战士行动有序,配合默契,一看便知训练有素。为首的那人,年纪不大,但是表情沉毅,有古代大将之风,正是天平军中统御第一的百人长:于禁,于文则!
面对敌人的奔逃,于禁手中长矛一指,大喝一声:
“追!”
于是,这一支百人队,便以整齐的行军队列,五人为一排,纵列前行。令人吃惊的是,这上百人的队伍,脚步落地的声音,居然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
“……踏、踏、踏、踏……”
“鬼……鬼啊……”
在前方狼奔猪突的兵荒马乱中,后方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让落在后方的溃卒肝胆俱裂,以为遭遇到了什么鬼神。胆大的加快脚步逃跑,胆小的就跪倒在地,全身瑟瑟发抖。
一方是全力奔逃,一方却是列阵追击。这样的情况下,双方的距离正在被逐渐拉大。不过,对于这个现象,于禁脸上,却是毫无表示。
原因很快出现了。在这些溃逃的夜袭者前方,居然出现了一队火把!
火把当然不会让这些悍勇之士心怀绝望。但是火把下有人。
人的数目不多,约为五十之数。这点儿人,也不至于让这些溃卒绝望。但是人的身下,居然还有马!
“妈呀!是骑兵!……”
“怎么会?……哪来的骑兵……”
一排整齐的弩箭射来,一下子就撂翻了跑在前边的七、八个长腿汉子。为首的一名骑兵,更是一催战马,手起刀落,连砍三名从弩箭下逃得性命的溃卒!
紫金色的“战炁”亮起,将马上骑士的矮小身材,映得分外英武。一轮满月之下,圆滚滚的头颅冲天飞起,溅落漫天飞血,仿佛眼前的骑士,就是冥界恶鬼的化身。以至于一些胆子小一些的溃卒,居然被吓得屁滚流,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
“降不降!”
乐进虽然身材矮小,可是嗓门着实了得。被他这么一吼,无数的溃卒跪倒在地,齐声大叫:
“愿降!愿降!……”
请降的声音是如此的大,以至于两里地之外的坞堡城头,居然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陈登端起精致的瓷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笑道:
“无忌果然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可喜可贺!”
“元龙过奖了!若不是元龙的暗示,我又怎么能想到,要小心提防呢?”
张狂也轻轻抿了了一口瓷杯中的茶水,谦虚的答道。
本来,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坞堡之中,居然发现了三百多石上好食盐,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再加上身为徐州地头蛇的陈登,在用餐时的明显暗示,张狂若是再想不到什么,就不配与陈登交上朋友。
更别说,谢逊、泰大师和于禁等人,也利用机会,对张狂提到了这一点。
盐这种东西,在当时是属于官卖之物。普通的豪强大族,虽然坞堡中也会储藏一些盐货,却不可能一下子存上个几百石。
更何况,这些盐货,竟然是连陈登这样的豪强家族,都觉得相当不错的货色。
所以,张狂猜测,坞堡的主人,只怕是干贩私盐这一行的。
按照大汉律,贩私盐属于重罪,依情节的轻重,从徒刑到腰斩不等。所以有胆子贩卖私盐的人物,若没有强悍的武力,那简直是将钱和命一起送给别人。
作为一个伪历史迷,张狂后世没少在历史论坛上混,对于世上最强悍的盐贩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位曾经作诗“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黄巢,可不就是以一票盐贩子起家,一路流窜,一直流窜到了大唐朝的帝都长安城里,将唐朝皇帝都打得落荒而逃的强悍存在呢!
想到了这一点,张狂就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之间,又惹上了一个不小的麻烦。所以,他立刻将谢逊部下的何曼找来,让他带人去四周调查一下,是不是有大队的武装人员在附近。
何曼在太平道中,有个外号,叫做“飞天道人”。说的是何曼行动敏捷,擅长攀爬,给他根杆子,他就能爬到天上去。
除此之外,何曼的动作,极为轻巧,又擅长潜伏隐蔽。在“波才帅”手下的时候,何曼就经常受“波才帅”的指派,去打探汉军的情况。张狂既然发现了可能潜在的危险,又对能力有限的何迁不太放心,就想到了请何曼出手,侦查四周的环境。
结果,“飞天道人”一出手,就得到了一个重大的敌情消息:一伙数百人的丁壮,在坞堡不远处的一处小山谷中潜伏着,明显来者不善。
有了敌人的信息,张狂的应对就异常从容。在敌人向己方坞堡接近的时候,从北门派出乐进率领的一队骑兵,迂回到敌人后方。等到时间差不多完成了包抄,再正面派出于禁所部,夹击来犯的敌人。
在预计中,这些敢于以劣势兵力来进攻的敌人,胆气必然不弱。即使遭到两面夹击,也会进行负隅顽抗。然而,大大出乎张狂所料的是,这些敌人竟像是吓破了胆似的,一发现自己落入了圈套,居然就瞬间崩溃。
张狂的一番小心布置,居然成了多余的。这样的结果,的确让人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陈登看着下边四散的人群,忍不住开口评价道:
“此敌前后判若两人,着实让人不明啊!
前者,以少兵而临大敌,单论其勇,乃猛士也。后者,未经一战,而兵自溃,简直是懦弱不可言。前后之差,何其大也?”
一旁的谢逊,听完了这些话,想了一想,说道:
“以少兵而临大城,若是强攻,就算是攻其不备,成功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略有拖延,则大祸临头。此敌的勇猛,难道只是莽撞吗?”
张狂眉头一动,看了陈登一眼,见他毫无反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傻。只是谢逊所说的,他倒是真的忽略了。
顺着这个思路向下推,张狂说道:
“敌人若是真的这么傻,那倒是我军的幸运。怕只怕,这里面另有图谋。”
陈登听了,接过话头,侃侃而谈:
“敌人只要不傻,以少兵而临大城,则必有内应。”
看了张狂一眼,陈登继续说道:
“内应若是人,然贵军千里奔袭,军中又防范森严,怎能与外人联系?想来当是第二种可能,坞堡之中,有密道。”
挖密道这种事情,当时的豪强们在修建坞堡的时候,经常会偷偷的弄上一条。据张狂所知,就有好几个例子。这样一来,敌人的夜袭,就完全说得通。
若是突然从坞堡中杀出几十个悍勇之士,夺下城门,将外边的敌人放进来,那毫无防备的天平军,说不得真的会一败涂地。
毕竟,在夜里突然被敌人偷袭,往往军队人数越多,损失就越大。光是自相践踏、互相残杀,所造成的损失,说不定就比被敌人杀死的还要多。
张狂再顺着这条思路向下想,突然心中一个激灵。城外的敌人,是溃乱奔逃了。但是,城中的内应,可还没有发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