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熊旗!
打着这种旗号的军队,又在此刻,出现在此地,除了名震天下的“飞熊军”以外,杨奉再也想不出第二种答案。
董胖子的魔爪,真的出现了!
——为什么?!
——牛辅那厮不是得了急症,求医去了吗?
——董胖子是怎么得知白波谷里的变乱,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的?
这些问题在杨奉的头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当务之急,却是赶快采取措施,应对这些突然杀到的“飞熊军”!
“飞熊军”来得很快。这些身披玄甲,手持长槊,腰悬快刀的骑士,逼近到距离联军大营三百步开外,便停了下来。从数量上来看,这支飞熊军大约只有四、五百人。可是他们身上透露出来的威慑力,却将足有万人的联军大营,完全的压制住了。
杨奉的身上直冒冷汗,感觉黏糊糊的,却没有心思擦洗一下。
他将手中最精锐可靠的战士两千人收拢在身边,亲自带领,预备着与“飞熊军”交锋。至于其他几千人的丁壮,在这个关头,杨奉自觉没有足够的统御力去率领他们,只得指望那些临时安排的头目们,可以超常发挥了。
停顿了片刻,见“飞熊军”骑士没有动作,杨奉的胆子也恢复过来几分。他派传令兵找到呆在羌人骑兵里的韩暹,要求韩暹出击试探一下,看看这些“飞熊军”到底是来作甚的。
韩暹对这个建议,倒是无可无不可。不过,他身边的羌人骑士们,对这个建议却极为踊跃。
羌人据说起源于上古的“炎帝”,与汉人素有“兄弟”之称。这些世居西北的游牧者。擅长骑射,以战死为荣,以病死床榻为耻。自从百年以前,羌人各族愤于汉室官吏的欺压,发动大规模起义以来,羌人与汉军的战斗。已经延续了近百年。
特别是自中平元年【184】年末,凉州羌人再次大规模起义以来,西凉羌人与汉军的交战,变得越加频繁。韩暹带来的羌人骑兵,都是与汉军打老了仗的。就算面对威名赫赫的“飞熊军”,这些羌人骑兵,依仗己方人数多上一倍,并不感到畏惧。
虽然在表面上,韩暹是这支羌人骑兵的指挥官。其实韩暹在队伍里的亲信。不过两百左右。羌人骑兵真正的统帅,却是凉州大帅韩遂麾下的干将之一,人称“横霸”的张横。这个满脸横肉的敦实汉子,听到杨奉的建议后,兴奋的将手中马槊高高一挥,用羌语大声嚎叫道:
“董胖子的人,就在前面!兄弟们,想不想宰了他们?”
那些好斗的羌人。正因为多日没有出战而郁闷。如今见己方的夙敌突然出现,他们立刻一个个开始摩拳擦掌起来。听到张横一声号召。羌人骑兵们立刻响应以一阵阵狼嚎,表示愿意出战。
就在这时,从北边的官道上,飞奔出一群骑士,让正准备出战的杨奉等人,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又有什么事来着?
这些骑士。数目不过十余人。等到他们奔跑到联军大营的近处,有眼尖的军吏,已经认出这些人是杨奉派往胡才、李乐大营,担任双方联络的人员。但见这些丢盔弃甲的骑士,一口气奔行到杨奉将旗所在的位置。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嚷道:
“主公!胡帅和李帅他们,已经败了!”
心中的不祥预感,如今变成了现实。杨奉在这一刻,好歹还是撑住了。他面无表情的问道:
“怎么败的?败给谁了?”
“是张狂!张狂亲率大军,步骑数千人,从正面一举击破了胡帅和李帅……”
——该死的!
也许是今天遭到的打击太多,多到杨奉已经有些麻木了。面对张狂突然率领大军出现的消息,杨奉只是呆了一呆,居然迅速的恢复了常态。
——怎么办呢?
还没等杨奉想到对策,北面的视线里,居然再次出现了一面大旄!
紧随着这面黄色大旄出现的,是一群骑士。这些骑士每人都配备了两匹坐骑,虽然人数不过三百,感觉却有近千人的威势。到了这个距离,每一个人都认出来了,这支骑兵,是太行军的骑兵队!
“万胜!”
伴随着太行军骑兵队出现的,是从中堡内传出的巨大欢呼声。当联军士卒的视线被这次巨大的欢呼声吸引过去的时候,很多人的眼睛,都看到了令他们极为惊骇的一幕。
“郭帅!?”
在中堡的城楼上,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的那个人,赫然正是传出死讯的郭大贤!
“兄弟们!韩暹,杨奉,胡才,李乐等人,勾结外人,阴谋刺杀于额!赖黄天保佑,有‘小天师’张帅相助,额算是逃过了这一劫!”
郭大贤的声音,依然洪亮无比,只是透露出一丝虚弱。但是,他的语调,联军大营里的人,倒是有十之四五都听得出。短短几句话,联军士卒们的士气就跌倒了谷底。
“虽然你们现在围攻额,但是,兄弟们,额不怪你们!”
郭大贤的声音有些变低,显示出中气不足。不过,他依然坚持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兄弟们是上了韩暹杨奉他们的当了!只要肯改,依然是额郭太的好兄弟!”
话语说完,整个联军大营里,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杨奉虽然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一想到要面对郭太,心里就没了斗志。就连向来冷静多智的韩暹,此刻也没有出头的想法。
郭大贤就是郭大贤,在白波谷的威望,那真不是盖的!
“大贤师!我错了!”
一个士卒从联军大营里奔出来,跑向中堡城门。他的举动,仿佛推翻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紧随其后的,是数十,数百,甚至上千的联军士卒。他们丢下手中的兵器,跌跌撞撞的奔向中堡,表示自己的忏悔之意。
郭大贤的几句话,居然让联军大营,就此完全崩溃了!
——完了,全完了!
杨奉与韩暹见到事情突然变成了眼前这等局面,心中的绝望,简直是难以言表。见到事不可为,两人连交谈一句的心思都没有,只是目光对视一眼,就纷纷极有默契的带着手下的铁杆,向西边逃去!
杨奉和韩暹两人这一逃,剩下的数千人马,完全丧失了组织性。而张横这个韩遂手下悍将,只不过是个外来者。韩暹一走,他当然不会依然傻呆着。如此一来,郭太的一句话,仿佛就吹散了上万大军。将中堡围困的水泄不通的叛军,就这样一窝蜂的溃散一空!
看到这里,各位看官可觉察出来了?
没错,这是一个计策,一个诈死之策。
提出这个计策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郭大贤本人。
当张狂还未南下白波谷时,郭大贤忧心于自己命不长矣,已经花费了很长时间,思索在自己死后,并州太平道应该如何继续维持。而张狂一来,用后世的“手术”概念,解除了郭太的死亡之忧,让郭太越发感激。
虽然泰大师作的“手术”很成功,但郭太所挨的这一下,伤势毕竟太沉重。就算郭太捡回了一条命,他以后的活动能力,也要大打折扣。像上战场之类的激烈运动,都要与郭太绝缘了。
所以,郭太的性命固然无忧,并州太平道的担子,依然要交给张狂来肩负。为了帮助张狂早日彻底的掌握整个白波谷,病榻上的郭太,向张狂提出了这么一个诈死之策,想要引蛇出洞,一举扫清白波谷里的异己份子。
张狂在对郭太献上的策略进行思考后,表示同意执行。正好这时,又传来了董卓北上的消息。于是张狂临时修改了这个计划,打算与董卓联手,一起瓜分白波谷。
为什么张狂要拉上董卓来动手呢?
原因很简单,张狂自身的实力,不足以一口吞下整个白波谷罢了。
虽然郭太只查出,乘乱刺杀自己的那人,是杨奉的暗子。可是,韩暹回到白波谷四处活动的消息,也不可能瞒得过郭太这个地头蛇。深知韩暹为人处世之道的郭太,单凭这一点,就能够判断,自己所遭遇到的这次刺杀,与韩暹肯定脱不了关系。
韩暹现在是西凉大帅韩遂的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他再次潜回白波谷,必然代表了韩遂的意思。有了这么一个变数在内,张狂感觉光凭自己手中的几千人马,固然能轻松压制白波谷的诸豪强,恐怕却难以快速获胜。
别的不说,白波谷的五堡都是以地势险要,防御出众著称。万一杨奉、胡才、李乐之辈,见到局势不妙,一头缩回这几个坞堡里坚守,张狂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才能将这几个乌龟壳一一拔出呢?
局面只要稍有耽搁,南方的董卓势力,就有可能插手进来,让局势变得一片混乱。与其到了那种局面再去与董卓势力纠缠,张狂觉得倒不如在计策发动之前,就先与董卓谈好。
就算双方分歧太大,根本无法达成一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张狂取消让郭太诈死的计策,继续保持目前的局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