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用看地图确定自己和目的地的位置了,再也不用担心买错了乘车卡而被司机拒绝等车了,再也不用对着手表辨别东南西北了,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车开而寸步难行了。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就算是闭着眼,也能从火车站走回自己家去。
北京还是那个北京,没有因为失去了洪涛这么一个家伙而放慢脚步等一等,也没有因为少了洪涛这么一个家伙而感到轻松而窜一窜。不过洪涛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北京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人少了!北京站作为进出北京的重要门户,往常都是人声鼎沸的代名词,不管是早上还是下午,不管是平日还是春运,这里什么都有可能缺少,但是绝对不会缺少人。可是现在偌大的站前广场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大部分还是提着行李打算乘车出行的,像洪涛这样提着行李出站的,寥寥无几。
刚才出站的时候,洪涛还经历了一次熟悉而又陌生的手续:检查体温。没有经历过**时期的人不会有这种感觉,当那个测量体温的仪器对准你的时候,你最怕的东西就是它发出报警声,如果它响了,那你算是捞到了,你会马上被送到指定的医院进行隔离,没有半个月你是别打算出来了,一切费用都由国家承担。
地铁里也是一片宁静,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现在的时间正是上班高峰的起点,可是地铁里不光没有往日的拥挤。还显得那么清闲,每节车厢里都能找到座位,很多人都带着一个大口罩。而且他们看向洪涛的眼光都是那么不友好。
洪涛心里明白这是为什么,**就是从外省市被带进北京的,所以那个时期,不光是北京人不受外地人欢迎,外地人也不受北京人欢迎,像洪涛这种提着一个行李箱,从北京站上车的人。一看就是刚从外地回来,不管你原来是哪里人,大家能躲的都会躲你远点。免得不小心传上什么不知名的病菌。
从北京站到旧鼓楼大街站不管是坐外环还是内环,相差都不大,这两个地方正好在地铁2号线的正南和正北,所以洪涛也不用选择了。来了车就上。条条大路都到家。
洪涛这次突然回国,没有通知高胖子他们,自己的手机出了加拿大就成了废物,打不成了,就算是能打,洪涛也没打算打,自己这次没带什么东西回来,就一个小箱子。犯不着兴师动众的,在这个非常时期。能少去人员密集场合就少去,自己是没辙,就别连累别人了。
要说这个山姆夫妇,还真是中国人民的真朋友,虽然洪涛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可是这俩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居然没跑,还美滋滋的住在洪涛的小院里,过着恬不知耻的生活。
“上帝!洪涛!”当洪涛推开院子大门的时候,正赶上山姆推着他那辆28自行车准备去上班。
“别把我的英文名字和中文名字一起叫。”看到山姆的大秃头,洪涛就忍不住要逗逗他。
“你不能这么亵渎上帝,你怎么回来了?”山姆经常和洪涛斗嘴,输多赢少,被占便宜都习惯了,也不计较这一次。
“这是我家啊,合算你一直没怀好心,打算我留在加拿大不回来了,然后就不用交房费了吧。要不这样吧,你把艾琳和凯蒂都嫁给我,然后我移民去美国,这里就留给你了。”好几个月没折磨山姆了,洪涛打算多和他磨会儿牙,按照山姆的中文水平,一时半会绕不回主题上来。
“哈哈哈,亲爱的,我们的女婿回来了,这个院子很快就要归我们了!”山姆的中文进步速度超出了洪涛的想象,这个家伙居然会反击了,而且还那么犀利。
“哦,洪涛,你回来啦,怎么样,加拿大好玩吗?我和山姆结婚的时候,就是去加拿大度的蜜月。”博吉斯夫人也提着包从屋里出来,见到洪涛之后,跑过来狠狠的拥抱了一下,然后喋喋不休的开始介绍起她的年轻时代。
“亲爱的,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我先走了哦。”山姆被晾在一边,嘴都插不上,只能拍着车座子,大吼了一声,然后熟练的骗腿上车,摇着车铃跑了。
“哦,我们晚点再聊,今天我们都有课,再见。”博吉斯夫人也有一辆大28自行车,还是男车,不过她骑得挺好,洪涛曾经给她找了一辆26的女车,结果骑了一天就还回来了,这位美国女教师说小车骑起来太慢,太轻,不过瘾。
洪涛从来没感觉骑自行车还能过瘾,尤其是身材不算太高的博吉斯夫人,她骑在28大车上脚都沾不到地,蹬车的时候在这座上左右来回扭,这能过什么瘾啊?
打开房门,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传了出来,像这种老式平房,一段时间没人住,就会有这种味道,这还是山姆夫妇没事就给房门打开通通风的结果。
房间里面的家具都被白布单盖了起来,这也是山姆夫妇的手笔,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找了这么多白布单子,国人大多没这个习惯,有这些白布单子的钱,又能买件家具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洪涛把沙发上的白布单子一把撩开,然后也不管沙发上有没有浮土,一头就倒在上面,特意把身子来回扭了几扭,找到那个他自认为最舒服、最贴身的角度。
虽然在旅途上劳累了一天,此时洪涛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了,既然睡不着,那就干脆不睡了。拿出吸尘器,换身居家服,开始大扫除,扫去屋中的尘土,擦去玻璃上的痕迹,顺便也把这段时间里的所有不快、伤感、抱怨和郁闷一同扫进垃圾桶里。
4月份的北京已经进入了春季,气温虽然还和冬季差不多,但是从中午阳光的强度上,已经能感觉出春天的丝丝温暖了。不知道是全球气候变化的缘故,还是个别地区环境发生了改变,北京的春天和秋天越来越短。
在洪涛的记忆中,小时候每每进入春天之后,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刮风,一直刮到4、5月份,然后才风平气和,气温也突然高了起来。可是现在基本都感觉不到春天的存在了,供暖刚刚停止,甚至连冬天的保暖衣裤都没换下来,在某一天的早上你就会发现,自己穿的太多了,把外衣敞开都浑身冒汗,然后夏天就降临了。
春天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比如对于一个年轻的姑娘,它就意味着该给自己选购一些新的衣服和鞋袜了,换季从来都是女人最喜欢也最痛苦的时刻;
对于一个从事农业的人来说,这就意味着又该开始准备下田忙活了,之后一年的收获怎么样,很重要的一个参考就是你在春天投入了多大的努力;
对于一个钓鱼人,春天就意味着一个新的钓季要开始了,是否能在这个钓季中突破自己、获得更多的快乐,全要看你在春天钓季开始前准备得是否充分。
洪涛现在也属于是个靠钓鱼吃饭的业内人士了,虽然彩鳞渔具店商品极度单一,但是销售额还是不错的,既然干了这行,那就得干得认真一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习惯不能养成。
收拾完自己的屋子,洪涛没有休息,只是简单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就一头扎进了他那间工作室里。
这间屋子的钥匙洪涛谁也没给,因为屋里没什么家具,也没有怕脏、怕潮的东西,屋子里唯一让洪涛的牵挂的,就是那片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的鱼鳞。此时那片鱼鳞还静静的躺在那个小瓶子里,还是那种灰白的颜色,从外表看谁也不会留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