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日刚吃过吃过午饭,谢惜朝就嚷着要拉江世钦出门,抱着他胳膊死活不肯撒手。
“世钦哥哥,你大病初愈也该出门透透气。整日闷在明月山庄有什么意思,再美的景色看了三十年也该烦了。”
“惜朝你先松手。”江世钦被他拽着一脸无可奈何,扯又扯不下来,求助的看向陈相与。
陈相与附和道:“出门透透气多好,有灯会有美景还有美人……”
江西泽瞥了他一眼。
陈相与错开目光,轻咳了咳。“总之就是十分好玩嘛。”
谢惜朝满意朝他眨了眨眼。这二人可谓臭味相同,这几日没少一起花天酒地浪荡游耍,谢惜朝本就是一个不愿循规蹈矩安心修炼遵从礼教的人,奈何无人与他同流。这次遇到陈相与可算是遇到知己了。
江世钦问江西泽:“无垢想去吗?”
江西泽迟疑了下。在陈相与和谢惜朝期盼的目光中点了头。
江世钦松了口。“那就去吧。”
谢惜朝一时间不知该喜该悲,他苦苦央求了那么久,不及江西泽点个头?
四人结伴上街,江西泽又要拉上他的兜帽被陈相与一把扯下来。
“长这么好看,还不许人看嘛。”
谢惜朝掩嘴偷笑,手中敲着折扇附和:“可不是嘛,比大姑娘都怕羞,从不抛头露面。”
街上人已不少,熙熙攘攘的,不少妙龄女子结伴在街上游玩,观赏搭好的高台,挂好了的灯,明月城当街有一盏几人高的孔雀大灯,据说一百多人用青竹细细编织了足有一年,只待天黑明火,共观这盛景。
路边摊贩不少。一卦象摊上,半仙算卦之余还干起了别的营生,昏昏沉沉张罗着。
“姻缘绳,姻缘绳,买一根牵姻缘保平安挡灾祸了。”
陈相与看他桌上摆了几条编法各异的红绳,旁边牌子白纸大字写着,“十文一条,绝不议价。”
暗道无奸不商,十文能买一箩筐绳子了,他系几个疙瘩价格就翻了几倍,难怪生意惨淡,这种伎俩,只能坑骗几个人傻钱多败家子。
刚这么想着,就见江西泽负手走了过去。
半仙精神起来,忙招呼:“公子要什么效用的?”
江西泽没有言语,目光在摊子上看了一遍后才道:“保平安挡灾祸。”
“哎呦,这你可找对地方了,我家绳子最灵验了……”那半仙一边吹捧着,一边飞快在桌上形色各异的绳子上扫过,拿起一条系了三个疙瘩的,笃定道:“就这条。”
谢惜朝先一步抓在手里,来来回回翻腾看了看:“一没咒文二没卦术,真有这么灵验?”
半仙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您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张红线的名号,我家绳子最灵验了,都是求月下仙人开过光的。我家夫人,那是月下仙人凡世间的干女儿,那月下仙人就是我……”
“行了行了。”谢惜朝摆手。“不想听你吹你老丈人。”把红线翻来覆去的在手里倒腾了一遍,扯了扯那几个疙瘩,不明所以道:“这红线怎么用?”
张红线指点:“您把这个节打开一点,对对,就这样,然后取一缕青丝放进这……”
谢惜朝就真的听那个半仙的话从肩上削下一缕头发,深信不疑问道:“然后呢?”
江西泽也在一旁认真看着。
陈相与简直想把把眼睛遮起来,不忍直视得看向江世钦,江世钦同他对视,温和而又不失尴尬的笑了笑。
两位仙家名门子弟,在街上被一个骗子耍的团团转。
那边传来谢惜朝惊疑的声音。“哎哎,真的能塞进去。”
“是吧。”张红线得意道:“您就把这个,拴在心上人手腕上,便能为他消灾挡祸。”
谢惜朝甚为满意,自怀中摸了一片金叶出来,大方扔给张红线道:“谢了。”
江西泽见状也从腰封中摸出一片金叶。“我也……”
陈相与忙扑过去按下他的手,哄道:“咱不要,咱不要。”
他发现了,江西泽好爱迷信这些挂件,上次的玉龙双色抉,这次的红线他都深信不疑。
那玉玦不花钱的也就罢了,这次竟被谢惜朝带的学会一掷千金了,江家即使有钱也不该这么败。
他身为长辈,必须及时制止。
江西泽还想买,陈相与强行把他拉走。
“哈!”见他被陈相与拦着没买到,谢惜朝故意将红线挂在手指上打转,得意道:“你没有,哈哈。”
江西泽又要转头。陈相与赶紧搂住他的肩膀将人往前推,谨防他好不容易的回头是岸又变成了苦海无边。
被他揽着肩膀,江西泽倒是老实了。
三人回到江世钦身边。
谢惜朝得意的将红绳抻开展示给江世钦。“世钦哥哥你看,我买到了一个宝贝,能辟邪挡灾。”
见他一脸兴奋,江世钦无奈蹙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陈相与看着那边眉飞色舞的谢惜朝,侧耳小声道:“你看那人多傻,被人骗了还那么开心。”
江西泽扫了眼,点了点头。
仿佛刚才要买绳子的人里没有他。
“哎……惜朝你做什么?”江世钦看着谢惜朝把那根绳子三两下系在他手腕上,诧异道:“这不是……”
“保平安的。”谢惜朝松开江世钦的手。“世钦哥哥自小体弱,正缺这么个东西。”
他有些做贼心虚的抖开扇子,不等江世钦说话,独自往前跑了。
陈相与撇了眼江世钦腕上红绳,不由感慨。“一片金叶子。”他虽不是财迷,可复生这么久,一个铜板还没摸过呢。
江世钦无奈摇了摇头。
逛了会二有些疲乏,四人便到天下客酒楼歇脚。上了二楼,谢惜朝挑了个靠窗的位子,点了点心和茶。
刚巧有个说书的在此处说书,说到清平君斩穹鹄。
谢惜朝乏味。“又讲二圣,我都能背下来了。”
“藏佛府君立誓杀尽天下人,取丹豹之髓,白凤之膏,沧源静海虬子游珠铸身,以数百万妖兽血唤之。穹鹄临世,以生人为食,刀剑皆不能伤。那时星辰避祸,无分昼夜,无分炼狱人间。后清平圣人出,与藏佛府君大战七日,以无锋之剑斩穹鹄首级,为万世开得太平。”他犹如老和尚念经不知滋味飞速将这段话背完。
他背完时那说书人方说到“穹鹄临世……”这一段。
江世钦掩嘴轻笑。
谢惜朝喝了口茶,无味道:“我就好奇,何为无锋之剑?剑即无锋如何能斩下许多上品仙剑都伤不得的穹鹄。”
江世钦道:“清平君当年用的剑是神兵承影。锻造谱上记载那确是一把无锋之剑。不仅如此,据记载宵练和含光两把神兵也是无锋。”
“这三把剑同干将莫邪一样都是平阳府君亲手所铸,威力定然不小。可惜随平阳君隐退。”江家是为锻造世家,谈到无缘得见的绝世神兵,自然难掩惋惜之情。
谢惜朝道:“我好像听说承影之前出现过一次。”
江世钦道:“是指清平君斩杀穹鹄那次?”
“不是。”谢惜朝摇头。“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十年前吧,承影好像出现过一次,那时我太小了,记不清了……世钦哥哥有没有印象?”
江世钦摇头。
“咳咳……”陈相与轻咳两声。
“对于这个无锋之剑我倒是知道一点。”
江世钦轻笑。他倒是忘了,陈相与可是清平君的第子。
陈相与剥开一颗花生,扔进口中缓缓道:“其实吧,承影是有锋的。但它的剑身为深海玄冰所铸,消薄不胜蝉翼十分之一,旁人根本看不到。所以才会认为承影是一把无锋之剑。但若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一个点的。”
江西泽疑惑:“一个点?”
“没错,一个点。”陈相与顺手拿起一只根筷子蘸了杯中茶水,在桌上极小极小的点了一个点。
“差不多这么大吧。”放下筷子,又拿了一个花生。一边剥着一边道:“平阳府君在锻造承影时把一线潜渊穹光封在剑身之中,只是这一线光并不外漏,只在剑尖一点能够看到。那一点光本无色,但催动灵力时,灵光便会附在剑上,映射灵力的颜色。”
“若是青色灵力,剑身便会成为青色,若是红色,剑身便为赤,若是白虹,整个剑身便不会显现。”
江西泽道:“清平君,也是白虹。”
陈相与点头:“对啊。所以旁人才会以为他用了一把无锋之剑斩杀了穹鹄。”
谢惜朝狐疑。“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连那点光多大都知道。”
陈相与脸不红心不跳,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多看书少看图就什么都知道了。”
江西泽不明何意,江世钦也是一脸疑惑。
谢惜朝微微打开折扇掩面,不满嘟囔。“说的跟你不看一样。”
江世钦问陈相与。“什么图?”
陈相与不敢相信,“不是吧小世钦,你竟然没有看过……”
“打住打住。”谢惜朝忙捂住他的嘴,焦急道:“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好好听书,你听,都讲到大战穹鹄了,你会背了吗,还不好好听着。”
陈相与扑腾着手作怪,快要被他憋死了。在江西泽的帮助下谢惜朝才松了手。
陈相与喘着粗气无趣道:“我背这个干嘛。”
清平君的这些事迹,他是听着长大的。山中无聊,每次陈相与缠着清平君讲故事,他不会,也编不出来,便只好把那些发生过的事情重复讲了一遍又一遍,不会不会添油加醋也不会夸大其词,比说书的讲的真实详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