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行驶在京奉铁路上,刘庆斌坐在火车靠窗的位置,凝望着窗外迅速往后推动的美景,心中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那神奇的巴丹吉林沙漠,还有那充满灵性的白骆驼。他很想在那里多呆些日子,可宝贵的时间不允许他停留。当得知那些白驼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完全驯好,他毫不犹豫的把两名忍者和全部的白狼战士都留下了,自己则和伊贺纳言、郭松亭带着铁血战士跟随郭东辰一行返回张家口。
刘庆斌还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专门去和乌斯旗主告别。他要留些大洋给乌斯旗主,可乌斯旗主一口拒绝了。
乌斯旗主虔诚的话语似乎还在耳畔:“我们是遵照圣武皇帝的旨意行事,这是我们的本分,我们是不会收钱的。”
为了补偿维拉尔后旗部落,刘庆斌回到张家口以后,准备留给郭东辰一万大洋,让他经常运送些货物给乌斯旗主。谁知,刘庆斌再次遭到了郭东辰的拒绝:“刘公子,你说的事情我会照办,钱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收的。”
想到这里,刘庆斌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伴随着火车的轰隆声仔细看了起来。这本小册子他几乎都可以背下来了。但是,没事了总还要拿出来看看,这里面凝结着郭东辰的一番心血。
当初郭东辰建议他双管齐下,一方面建立驼队,一方面练习骑术。郭东辰现在递给他的小册子,就是这几十年来自己从蒙古各部落听来的、学来的以及自身体验来的训练骑术和骑兵的办法。
刘庆斌正看得津津有味,火车慢慢停下来了。
“到哪里了?”刘庆斌头也不抬的问道。
“首领,到辽中县了!”回答刘庆斌的是坐在对面的郭松亭。
“哦,这么说快到奉天了?”刘庆斌放下了手中的小册子。
“是的,还要一个多小时!”郭松亭回答道。
刘庆斌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又要见到另外一位大人物了---未来的东北王张作霖。不过,此时的张作霖还没有发迹,只是奉天中路巡防营的统领,手中有五六千人。想到张作霖今后说不定还要看着自己的脸色过日子,刘庆斌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在刘庆斌做好准备要见张作霖的时候,张作霖正搓着手在奉天火车站台上来回转悠。他陪着徐世昌在这里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了,如果不是碍着徐世昌的面子,他早就甩手而去了。
“老总督,就这么个小毛孩子,至于你老人家亲自来迎接吗?”张作霖还想再劝劝徐世昌。
张作霖对徐世昌还是非常敬重的,可以说没有徐世昌就没有张作霖的今天。当年,土匪出身的张作霖深得东北三省总督徐世昌的信任,徐世昌先后将张作霖调到辽宁西北部和洮南一带剿匪,张作霖采取强攻和智取两手策略,派人打入蒙匪内部,最后终于将危害东北边疆多年的匪患解除了。为此,徐世昌把张作霖升为奉天巡防营中路统领,管辖马步5营,后来又专门为张作霖增加2营。张作霖是个很知道感恩的人,他受到徐世昌如此青睐和器重,自然要为徐世昌着想
“不就是剿匪嘛?老大人您是知道的,这可是咱的老本行了。您老招呼一声,我马上鞍前马后效力!干嘛非要求着个小孩子呢?”张作霖还是不死心,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厉害到哪去,竟然会让自己的老上司如此上心。
“这次不一样,不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了!不仅要数省互相配合同时行动,还要牵扯到和俄国人的谈判,万万不敢懈怠呀!”徐世昌此时脑子里也乱得像团麻。
“那他个小孩子来了就能管用了?这不是扯犊子吗?”张作霖嘴里嘟哝着。
“你还别说,他来了还真能管用!”徐世昌似乎对刘庆斌非常有信心。
见张作霖依然不服气,徐世昌就把当初袁世凯请刘庆斌如何商谈、刘庆斌如何将数人一一反驳、如何定下四个步骤收拾外蒙古的过程详细的说了一遍。不仅是张作霖,就是在一边陪同的吴俊升也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徐世昌还不忘耐心地劝说张作霖:“雨亭,你不了解刘公子!他是个奇人,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我可提醒你呀,千万别犯浑去招惹他,否则你的日子可不好过!”
“老大人,我明白了!”张作霖嘴上回答着,心里却盘算着,到时候怎么才能不留痕迹的给刘庆斌点颜色看看。
其实,直到现在徐世昌也没有搞明白,刘庆斌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在奉天等他,而且还再三叮咛,一定要拽上张作霖。但是,有一点徐世昌心里透亮,刘庆斌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肯定别有深意。徐世昌看了看满不在乎的张作霖,心中不禁暗暗为自己这个老部下祈祷起来。
……
“徐大人呀,可是见到你了!还好,紧赶慢赶没误了咱们的半月之约,这些天我的腿都跑细了!”
刘庆斌一下火车就赶紧向徐世昌诉苦。
“刘公子辛苦了,这不,我专门来迎接刘公子了,走,我给刘公子你接风洗尘去!”徐世昌笑着说道。
看着刘庆斌笑眯眯的模样,不仅是徐世昌,包括张作霖也暗暗佩服面前的这个孩子,十五天时间,尽然奔波了好几千公里。
“刘公子真的不会骑马?”张作霖笑着迎了上来。
“徐大人,这位是……”刘庆斌佯作不知。
“哦,这位是奉天巡防营中路统领张作霖!”徐世昌赶忙介绍道。
“哦,是张统领,久仰久仰!我是不会骑马,不过现在似乎快会了!人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我呀是天天骑马五百里,不会骑马也会骑了!”刘庆斌和张作霖开起了玩笑。
“这意思我明白,只是刘公子刚开始你无法驾驭马匹,怎么能跑起来呢?那样会掉下马去的!”张作霖是土匪出身精通马术,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
刘庆斌知道张作霖不相信,笑着说道:“张都统呀,不怕你笑话,我们使了一个笨办法,把自己捆在了马鞍子上了!”
张作霖吴俊升等人皆动容,他们是内行,刘庆斌虽然说的简单,但他们明白其中的艰辛。
当晚,张作霖设宴为徐世昌和刘庆斌接风。桌上人很多,不过刘庆斌只认得徐世昌、张作霖和吴俊升三人。刚坐在桌上,刘庆斌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张统领,吃饭前有件事情我得先唠叨唠叨!我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想从张统领的营中借一些军马!”
“哦?多少匹?”张作霖不动声色。
“不多,也就两千匹吧!”刘庆斌笑嘻嘻的说道。
其实,刘庆斌如果想要上等好马哪里还找不到?不过,看了郭东辰的小册子后,他改变了主意。他必须要去找那些已经驯好的军马才最划算,因为把普通马训练成军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刘庆斌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时间。找军马也不一定非要在张作霖这里去找,只不过这以后的十几年里,少不得要和这个大军阀打交道。所以,他才会让徐世昌拉着张作霖在这里等他。
张作霖知道刘庆斌要军马是为了和蒙古叛军作战用的,对刘庆斌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胆识感到非常钦佩,心中生出了要和刘庆斌深交的念头,这两千匹战马别说是借,就是送给刘庆斌他也不会有二话。可是,张作霖此时却并不想那么爽快,他还想为难为难刘庆斌。不为别的,只为徐世昌对刘庆斌的恭敬的模样让他受不了。不管怎么说徐老大人也算是他的恩人,他要多少给老大人找些面子回来。
“这个,刘公子,没有陆军部的军令下来,我是不能把战马借给你的!”张作霖抱歉地对刘庆斌说道。
徐世昌哪里知道张作霖此时的想法,以为张作霖想找借口推诿,面色一沉就要发作。刘庆斌赶忙按住徐世昌,他虽然不知张作霖为何拒绝,但他看得出来此事还有转寰的余地,故而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
“张统领,那你说可怎么好呀?”刘庆斌故作为难道。
“刘公子,有话好说,要不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谈?”张作霖显得很客气。
“没问题,我们先吃饭!”刘庆斌也显得很大方。
于是,众人开始大快朵颐,谈笑风生,似乎刘庆斌和张作霖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徐大人,我来之前又去了趟总统府!”坐在徐世昌右边的刘庆斌,一边夹菜一边小声和徐世昌攀谈着。
张作霖坐在徐世昌的左边,听到刘庆斌的话不由竖起耳朵来。
“大总统问我有什么要求没有,我告诉大总统,说我需要两千匹军马!”
“大总统怎么说?”徐世昌问道。
“大总统说,没问题,热河总督王怀庆掌管毅军,是北洋军的嫡系。王怀庆手下有不少骑兵,我给你写封信,你想要多少军马都没问题!”
“没错,王怀庆掌管的毅军有不少是骑兵!”徐世昌对王怀庆挺熟悉。
“但是,我对大总统说,我不要王怀庆的马,我要张作霖的马!”
“这是为何呢?王怀庆离着蒙古比较近,再说他的军马也要比张作霖好呀!”徐世昌很是惊奇。
的张作霖听着也觉得奇怪,简单的借马,到了刘庆斌这里居然会变得这么复杂。
刘庆斌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大总统也这么问,他还告诉我前不久张作霖进京述职的事情。大总统说,张作霖先是将我身边的人收买个遍,大家都夸张作霖是个够朋友的汉子。和我见面的时候,他左一句‘妈拉个巴子’,右一句‘他个祖宗’,活脱脱一个山大王形象。后来,他还把八大胡同的所有妓院都包了下来,闹得乌烟瘴气。其实,我很清楚,这都是张作霖的障眼法,他就是要秽声四播,让我以为他是一介莽夫,胸无大志。这世上,和我斗心眼不落下风者寥寥无几,他张作霖算一个。不管他怎么装,我都能看出来,他的野心很大!”
听完刘庆斌这一番话,张作霖浑身一震。刘庆斌所说的这些,确实是自己前些日子去北京所做的。他以为足以让袁世凯对自己放松警惕了,没想到袁世凯反倒对自己更加警觉了。
“那你为什么还非要向张作霖借马呢?”徐世昌还是不明白。
刘庆斌漫不经心的说道:“因为我要让他快些升官,我要让他快些有更大的实力。不找个借马的由头,白送给他官当,他反而会疑神疑鬼,不敢要这官了!”
徐世昌更迷糊了,就连张作霖也被刘庆斌搞的云里雾里的。
“让他升官?让他有更大的实力?这又是为何?”徐世昌和张作霖同时问道,所不同的是张作霖只能在心里问。
“大总统也是这么问的。我告诉大总统,张作霖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左右逢源、厚颜无耻、野心勃勃,他有许许多多的缺点,但是……”说到这里,刘庆斌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徐世昌虽然心里着急,但总不能不让刘庆斌润润口。
张作霖被刘庆斌不露声色的糟践了一番,却也不生气,像个孩子似的眼中露出掩不住的好奇。
刘庆斌最后终于给出了答案:“张作霖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不卖国,而且他有能力在东北站住脚,也有能力和沙俄与日本不时叫叫板。东北在沙俄和日本的虎视眈眈之下,急需一个强硬而又有实力的人在东北主事,这样才能不让领土再被列强攫取!”
“你就这么肯定他能做到?”徐世昌脸上显出狐疑。
“我肯定他可以做到!”刘庆斌自信满满。
刘庆斌的话再次撞击着张作霖的心房,让他觉得胸口发闷、喉咙发堵、眼睛发涩,他没有想到从来没有向别人透露过得心声,此刻竟然被刘庆斌一语道破。他更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孩子,竟然如此了解自己。当年,东北爆发了日俄战争,张作霖所管的辖区正好在战区内,日俄匪军烧杀掠,无恶不作。他除了要维护境内的治安外,还要在日俄两大帝国主义战争夹缝中生存,后曾被日军俘虏,差点处死。自那以后,张作霖就发誓:等将来自己有了实力,不管是老毛子还是日本鬼子,迟早有一天都要把他们赶出东北去。
基于对自己的老部下多年的了解,徐世昌承认刘庆斌说的很有道理,他问刘庆斌:“大总统被你说服了?”
“是呀,大总统何许人也,他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如果往这里放一个无能之辈,或许比较听话,可是一不小心诺大一片土地,说不定就给被整没了。孰轻孰重大总统心里有数,这不,我连委任状都带来了呢!”刘庆斌笑着说道。
张作霖这时有些后悔了,干嘛非要争一口气编这么个谎呢?现在让刘庆斌到哪里去找陆军部的军令呢?找不着军令,又让双方如何下台阶呢?
“徐大人,这是陆军部关于调集军马的军令,明天你抽空交给张作霖,别让他太为难!还有,这是大总统颁发的关于张作霖督理奉天军务并兼巡按史的任命书,他的部队也被扩编为了第二十七师,由他自己出任中将师长”刘庆斌将任命书和军令悄悄的从桌子下面递给了徐世昌。
说完话,刘庆斌像没事人一样直接上手拿起一个猪蹄啃了起来。看着张作霖手足无措的模样,刘庆斌心里暗暗直乐:反正张作霖迟早都要成为东北王,还不如自己提前卖个好,也好方便今后行事。
“刘公子,这酱猪蹄味道还行吧?”见刘庆斌啃得津津有味,张作霖没话找话道。
“唔,唔,不错,非常不错,唔……”
“刘公子,要不你也喝一口?”
张作霖端起一杯酒,刚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哪有劝十来岁的小孩子喝烧刀子的?
“唔,唔……”刘庆斌啃得过瘾,嘴里无暇答话。
“刘公子,这军马……”张作霖刚提到军马,话头就被刘庆斌打断了。
“你刚才说什么?”刘庆斌终于扔掉了手里的骨头。
“哦,我说这军马……”
“不是这句,前面那句!”
“哦,我说刘公子你也喝一口……”
“对,就是这句。你说喝酒是吧?好,非常好!”
张作霖愕然。
刘庆斌提议道:“张统领,要不这样吧,我们俩来拼酒吧。我要是喝趴下了,军马的事就当我没说。要是你喝趴下了,那军马就还是借给我吧!”
张作霖正发愁怎么找台阶,赶紧把军马借给刘庆斌呢,没想到刘庆斌这么善解人意,提了个如此巧妙的主意。张作霖可是土匪出身,在东北做土匪哪有不会喝酒的,更何况他还是土匪头子,更是个中高手。可惜的是,为了下台阶给刘庆斌借军马,只好装醉了。
“张统领,您今年贵庚?”刘庆斌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刘公子,我三十六岁了!”
“哦,我今年十二岁,你三十六岁,年龄刚好是我的三倍。要不,你喝三杯我喝一杯……”刘庆斌似乎在自言自语。
张作霖刚要答应,谁知刘庆斌又开始自言自语:“那不行,这样太欺负你了。要不,你喝一杯我也喝一杯……”
张作霖刚要推辞,刘庆斌又说话了:“这样也不行,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想了想,刘庆斌最后说道:“这样吧,张统领,你喝两杯我喝一杯。不准耍赖,不准装孙子,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
张作霖为难了,原来他想着和一两杯就投降认输了。可现在刘庆斌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就是作假也得做得像些。毕竟满桌子都是熟人,也不能太掉价了。
“张统领,我先喝了!”
说完,刘庆斌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张作霖不甘示弱端起了两杯:“刘公子,谢了!”
“张统领,这次我喝两杯!”
“没问题,刘公子,我喝四杯!”
……
“张统领,我可是喝了十杯呀!”
“刘,刘公子,我喝这一瓶算二十杯,行吗?”张作霖不愧是酒中高手,虽然舌头大了,但是数还没算错。
刘庆斌点了点头。
当张作霖把最后一滴喝完的时候,终于钻到了桌下。这一次,可不是作假,而是实实在在的喝醉了。
“徐大人,诸位,你们明天可要给我作证呀,是张统领先钻到桌子下面的!”刘庆斌起身说道。
说完,刘庆斌转身欲走,谁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伊贺纳言赶紧从一旁上前扶住刘庆斌,刘庆斌顺势就倒在伊贺纳言肩上。伊贺纳言向众人歉意的点了点头,背起刘庆斌就回到了住处。
随着刘庆斌的消失,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认识张胡子这么多年了,能喝酒把他喝趴下的,刘公子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可不是嘛!张统领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给喝怂了,这可是奉天的头号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