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锦袍的惊虚先生显得格外神清气爽,带领嘉荼和许乔等门徒款步而来,矫健地跳到笼子旁边,朝四周拱手说道:“南陵原的乡亲们,惊虚在此向大家道歉了!维护好一方水土的安危、避免各路妖魔鬼怪的袭击本是永乐门不可推卸的责任,无奈近来出现的小妖女沈桐儿却棋高一着,勾结异鬼频频作祟!不仅将那些怪物带入城中、还害死了黄知府和周参军,又血口喷人地诬陷我永乐门,甚至编造出金银岛窝藏异鬼的笑话!简直丧心病狂!秦阿婆多年来乐善好施,散尽千金、帮助多少流民,无偿为南陵修了多少房屋建筑,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沈桐儿瞪大眼睛发现大家频频点头,又望见秦阿婆被群女侍围在人群中,满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忙爬到笼子边上发出了涵义不明的抗议。
惊虚先生毫不留情地用剑把她戳开,冷笑道:“天道好轮回,现在小妖女戏没演好,却被异鬼咬伤,身中奇毒!很快就会和那些人一样变成毫无知觉、只会咬人的鬼儡!”
他话音刚落,永乐门人就推来辆木车,车上的牢笼里关着的正是昨夜在异鬼口中险些丧命、此刻已经神志涣散又臭不可闻的兵甲。
对老百姓来说,自己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他们才不管兵甲们是为谁卖命才走到这步,马上飞速后退。
有些激动的男人甚至叫喊起来:“烧死他们!不能留祸害!”
沈桐儿无奈地摇头,想解释只要有魂尘就能救伤员的性命、况且自己根本就没被咬到,那异味也不知从何而来。
可惜她再没伶牙俐齿的机会了。
躲在最边上的许乔惶惶不可终日一般,飞速地偷看了眼狼狈的沈桐儿,马上又移开目光。
原来如此啊,馒头里藏了异鬼的血吧?
那种东西吃下去,身体肯定不怎么好闻。
他自己醒来也带了股说不清的味道,这才明白师父用心何在。
惊虚先生发现大家的反应正和自己的心意,便满意地摸摸胡子宣布:“从今日起,这些伤者就留于此处示众,但凡死亡或有不祥之变!立即烧杀!这些日子小妖女数次前往迷雩山,就是为了与躲在里面的异鬼相勾结,现在我即刻带领几位嫡传子弟上山除鬼,万死不辞!”
百姓们听到他的雄心壮志,立刻鼓起掌来。
……小白!
沈桐儿又挣扎着爬起,发现永乐门人背起无数火弓与毒箭随之而去,顿时忧心忡忡。
无奈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通知它逃跑?
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目送惊虚先生忽悠着大家去捉捕白鸟了。
——
日头渐渐高升。
看热闹的百姓来了散、散了来。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沈桐儿多半已无活下去的价值。
她靠在笼子旁边动也不动,虽然被晒得口干舌燥,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找到控制金缕丝的角度。
无坚不摧的金线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弹出,立即割断无用的绳索。
没想到这时,许乔却面如土色的地再度出现,先是把些食物和水喂给那些受伤将死的人,然后又端着茶味靠近沈桐儿:“你……喝点水吧……”
沈桐儿立即想要发火咒骂,无奈嘴巴却被塞着,真有股把金缕丝射进他喉咙的冲动。
“对不起……”许乔低下头,坚持打开杯盖来劝道:“你还是喝点水吧,不然会死的。”
沈桐儿惊讶地看到水里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虽在太阳底下不怎么明显,却是许久没有见到的魂尘。
许乔举杯:“喝吧。”
沈桐儿握住已经断开的绳索,慢慢开张嘴,任清凉的液体流进喉口。
这小子怎么忽然之间做起好事来了?
难道他也害怕那狗师父的作为?
许乔似乎意识到沈桐儿的困惑,小声道:“我可以帮师父……但我不想帮异鬼……我娘就是被异鬼吃掉的……”
“喂!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叫你送个饭话还这么多!”旁边负责守卫笼子的高挑男子一脚把许乔踢开。
沈桐儿默不作声,身上流血碎骨而失去的力气,果然因为服下魂尘开始飞速地恢复了。
23.养鬼食人
想来惊虚先生也没什么真本事, 教导出来的弟子皆为寻常。
守在笼边的护卫看似专注,却根本不知道沈桐儿是怎么挣脱开来一跃而起的,等到他们有反应的时候, 这个比怪物还要生命力顽强的小姑娘已经割断铁笼跳到街中, 顺手还劫持住毫无反抗之力的许乔。
“她跑啦, 快抓住她!”
“射箭!”
几名男子慌忙喊叫。
沈桐儿忍着伤痛用金缕丝甩开飞箭,骂道:“在这儿动手就不怕伤及无辜吗?本姑娘没时间陪你们胡闹,等我宰了惊虚老头, 再回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着她便拎住许乔朝城门外荡去。
在永乐门习武的日子里, 许乔总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力气总差不了太多, 那些天赋异禀的师兄能徒手劈石便很了不起了,天知道看起来又瘦又弱的小姑娘怎么在重伤之下, 还能想抓着只狗一样,活活把自己带出那是非之地。
难怪她三番几次抵挡住异鬼的袭击, 依然引得老百姓们在心里埋下恐惧的种子, 在惊虚先生要烧死她时不愿站出来阻挡。
因为沈桐儿就是与寻常人不一样啊。
物之反常者为妖,这个残酷的道理,永远不可能改变。
——
被完全升起的太阳照得青翠的树林熠熠发光,沈桐儿心急如焚,飞奔至迷雩山角便把许乔丢下:“现在已经把他们甩得足够远了,你快逃吧, 如若我铲除不掉惊虚老头, 他肯定会发现端倪、至你于死地。”
“为什么你不跑, 我们一起跑!你看南陵原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 所以就算师父勾结异鬼,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许乔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