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领带在手腕上缠了几缠,再松开时,那皱巴的地方还是不行。
“这领带不能要了。”
“什么不能要?”艾卓一下急了:“我可喜欢了,我还以为你拆了要重新给我打,我不管,你给我重新打上。”
伊糖说:“领带也要休息的,你让他一直那样绑着,这现在都不平了,面料的弹性都让你耗光了。”
艾卓说:“那是你的眼光,我看着没问题,每次套上都好好的。你给我还原。”
伊糖:“……”
艾卓抢过领带,不管三七二十一搭在自己脖子上:“你什么都不知道,手怎么那么快,我戴这条领带,你知道我签了多少合约了吗?八次了,而且谈价格都是我自己去的。我爸都说我一日千里在进步。你给我打上。”
伊糖有点惧怕这种不可理解的执着,向后面墙靠了靠说:“我回头给你再买一条。”
“我就要这一个。”艾卓手往她旁边的墙上一拍,非常不讲理地说:“我家人没文化,都爱讲风水,风水这东西你肯定不知道,我也不和你废话,你给我打上,原样给我打回去,我明天还有个重要合同要签呢。”
伊糖抬手,不大情愿地替他绑着领带说:“你不是在你家服装商城里面管租赁的事情吗?”
“那都什么时候了,人不进步吗?我爸最近和别人合伙弄了一块地方,要盖成电脑城,里面我们准备自己家人先认购一批店铺,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明天和我爸去签这个约。”他的手使劲拍几下墙面,“你说你碍事不碍事。”
伊糖不说话,兢兢业业给他打领带,那是她中文对语境无感,听不出里面的不恭敬,换成她能理解的那种口气,她一定直接走人了。
赵总和程皓从里面包间出来,肖扬也在。
赵总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程皓说:“实在是难为死我,我不怕你笑话,每天回家要把做的决定,想了又想,生怕做错决定,这次买这几样东西,可是折腾我几天没合眼。上次冬天那顿饭,这转眼都半年了,咱们也没有吃,今天无论如何得去吃了。”
程皓说:“其实不用客气,你东西都带来了吗?我在这儿给你看了就行。”
“那怎么行。”赵总说:“东西在我车上,一会到餐厅再说。”他看着肖扬说,“一块去,今天正好遇上。”
肖扬说:“我送你们出去,吃饭就不去了。今天我陪朋友来的。”
他话刚说完,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往门口去的路一大一小,那小过道旁边的暗处,艾卓正手肘撑在墙上,用他并不挺拔,也不高大的身材在壁咚伊糖!
伊糖靠在墙上,典雅高挑的气韵,去掉旁边不美观的男人,她那卓尔不群的侧影就是张广告画。
肖扬真心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伊糖在给艾卓打!领!带!他不知这是什么情况,条件反射看去程皓。
发现程皓也看到了,脸上的神态让他顷刻明白自己是正常的。
肖扬理智还在,知道赵总在侧,不想赵总看到。
不知是生意人圆滑,这种男女躲在墙边暧昧人家可以视而不见,还是真的没注意,赵总继续和程皓说着话:“如果今天有能上你们拍行的东西,就放两件在你们拍行,这么多次光说不练,你不提,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皓点头。
三个人从伊糖站的通道旁边过去。
伊糖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他们。
艾卓左右挪着领带,松了口气说:“幸好还原了,好像还整齐了点,消息我给你带到了,你要算账找我艾丽姐去。”
伊糖说:“不用理她,下次别给我找麻烦了,我事情已经够多的。”
“好。”艾卓随便答应着,又去抽领带,似乎准备和之前一样套圈的样子拿下来。
伊糖躲已经没处好躲,后面是墙,就看艾卓在她面前很近的位置又做了次拿掉套圈的动作。
肖扬走了几步,越想越不对劲,心里有什么和要爆炸了一样。他知道伊糖以前喜欢程皓,也知道也许现在都没放下,可他也知道伊糖喜欢他,她和他在一起那么高兴,但这个矮冬瓜富二代是个什么玩意,总时不时来刷一下存在感的就算了,还敢壁咚伊糖。
他无法控制自己,转身拐了回去。
大步踩着带光的玻璃,几步走近。
伊糖正在和艾卓说道别的话,猛然手腕被人拉住,然后就看着艾卓被推开,她一下跌进肖扬的怀里。
肖扬白净的脸如蒙寒霜,搂着她,手点着艾卓,一看自己手上挂了条领带:“你——”肖扬一把甩掉不知怎么挂手上的领带,指着艾卓放话:“你以后离伊糖远点。”
艾卓没看他,没看伊糖,捡起领带就不愿意了。
肖扬挂走的时候,给他扯了一下,变成一个死疙瘩。
他拿着领带,皱着脸都快哭了,对着伊糖喊道:“姐,这人他有病呀。”
伊糖被搂在肖扬怀里,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粗重到气鼓鼓的呼吸声,诧异地抬头看他。
肖扬搂着她,还指着艾卓不依不饶,“你别趁机套近乎,嘴上叫着姐,谁知道心里什么心思?以后对伊糖规矩点。”
艾卓也掉了脸,他把领带揉了塞进口袋里,也点着肖扬说:“我从来没有和谁记过仇,你,我记住了。”
说完他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拐回来说:“我是有素质的人,记仇但我不会报仇的,你不要先来惹我。——而且有话我先给你说清楚,马上有人坐着飞机来追我甜姐了,可不是我安排的,你也别找我报复,你们行里的人都喜欢给人上黑砖,把人的头打烂之类的,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
然后他又走了。
肖扬:“......”
伊糖抬手挡着嘴,笑得不行了。
***
夜总会外面,天气闷热,天上下着雨星,落在车上都是泥点子。
赵总和程皓上了车,赵总开车,前后看了看,等了一会不见肖扬出来。
赵总这才笑着说:“肖扬这是谈恋爱了呀,刚刚吃醋了吧。那咱们就不等他了。酒桌等着咱们呢。”
程皓:“……”
吃醋,是一种权利。程皓今天才知道。
晚上和赵总吃了饭,他替公司收了两件东西。
心里一点没有高兴的感觉。
开车不知不觉到了伊糖家附近,她家附近晚上人多车多。他只能把车停在遥远的路口,想看一眼她家里的灯,都发现是不可能。
雨还在下,路灯下,他的车玻璃上都是星星点点的泥。
他紧紧锁着眉头,手里的电话翻来翻去,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个电话。
她如果真的要和肖扬在一起,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要不要和她说,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是如果不说,将来她会不会怪他?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自己逼到了总是左右为难的境地。
对不起兄弟或者对不起她......
他下了车,热风从裤腿里往腿上吹,雨还在下,一点不凉爽,他穿着深色的衬衫,落下的雨水停在他肩头,就被完美隐藏了污渍。
他来来回回走了几转,还是拨了手机。
“喂----”响了没几声,她就接了。
程皓站在街中间,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不知对错的事情。
他没头没尾地说:“你和肖扬在一起了?”
风夹着雨水吹过来,刮进听筒里,他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却没有她的回答。
他说:“做任何决定以前,应该多了解,当父母的,对谁好也是看自己孩子的意思,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行……要照顾好自己。”
虚伪的嘱托,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伊糖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她说:“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程皓站在雨中,雨丝落在脸上,心间,觉得那冷声冷气的话,和天籁一般。
☆、晋江夏听音
上了车, 半天,程皓才心有余悸,缓出口气。
趴在方向盘上竟然首次觉得自己可怜又卑鄙。
他低头按着电话上的计算器,如果加上今天这两件东西,他们八月的拍卖,绝对可以收入超过一百万。
那到明年四月, 扣除公司运营的经费, 也够钱还账。
曾经他都知道自己五年后要怎么样, 要干什么。现在, 他从来不敢想以后,因为他想了,五年, 十年,十五年, 他也没有找到, 可以带给她幸福, 能够照顾她的资格。
所以只能卑鄙地掩耳盗铃地, 让她自己照顾自己。
她一定,现在恨死他了。
他也恨他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恨死了他自己。
恨归恨,但他想得没错, 这行和其他行业一样,利润也是可以计算的。八月拍卖一过,果然就按照他们计划的,挣了一百多万。
伊威回来参加了拍卖, 因为这场重要器物都是他“爸”的,虽然没人知道。
他心里对程皓的一点点歉疚已经完全消失,因为只有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程皓的拍卖行挣不来这笔佣金,他那个粗俗的生父,是因为他,才把这些东西交给葆皓拍卖行的。
公司照列要开庆功会。
这次不同往次,选在周末,王矫的女朋友大学毕业了,正在找工作,王矫有意让她加入他们公司,所以庆功会把他女朋友一起带了来。
周五的餐馆,生意都很好。
程皓还没有来,大家就对着凉菜聊天。
丁叮心直口快地问王矫:“你们公司发展这么好,为什么不干脆买自己的办公室,也等于变相投资了房地产吗?”
王矫说:“公司有公司的计划。”
丁叮又说:“咱们这边还是太落后了,北上广走到街上,到处都是好车,咱们这边,人也土,街道也土。”
王矫说:“那你在大城市呆惯了,是会有这种落差。”
“ 嗯,一点都没有让人怀念的感觉,连用惯的东西都买不到。”
王矫说:“那也不一定,你看伊糖,还是国外回来的,她一样适应的挺好。”
丁叮看向伊糖,看了好一会,然后说:“这地方雾霾太严重了,伊糖的皮肤一定以前很好,现在比我之前见的时候,黑多了。”
伊糖抬头。
肖扬连忙说:“没有黑,虽然咱俩夏天出去的多,可是没有黑。”
伊糖说:“我还想黑点呢,欧美成功人士都希望夏天拥有好像晒过太阳的皮肤,这样证明他们有时间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