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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勘正似乎感受到别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这半年来总会有人以这样或那样的目光来看他。他素来只是淡着一张脸,连一眼都不会看别人。
    他又鲜少说话,沈溥是喝了酒就人来疯的个性,疯疯癫癫地拉着他说道:“哎,当时特么真是吓死小爷我,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干了?你要是死了,我以后找谁喝酒?”
    蒋勘正“嗯”了一声,抬眼瞄了瞄他:“你还是去洞房吧。”
    他这一发话,周恪初笑得像个狐狸一样,尽职尽责地像个伴郎,抄起沈溥的胳膊,对着宋天真问道:“你说,放哪?”
    宋天真红了脸,恼羞成怒:“你们有完没完。”
    新娘子逗笑了几桌的宾客,蒋勘正也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不经意地扫了扫女方的那桌,看到孟远低下了头,接了个电话,从位子上悄悄站了起来,从偏门走了出去。
    蒋勘正脸上的笑慢慢地隐在了嘴角,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从桌子底下“咔嚓”一下,好像拍到了孟远的背影。
    他定着眼看了几秒钟,然后收了起来。
    沈溥和宋天真被一群人哄着进了酒店的房间。大概三分钟过后,蒋勘正立马起身跟孟远从同一门出去了。
    侧门出来只是一个安全通道,狭窄的空间里,孟远站在楼梯口,对着电话在用法语说好的,我明天过来。
    法语是通用语言的国家有那几个呢?法国、卢森堡、摩纳哥、比利时……世界那么大,她到底要去哪?
    蒋勘正站在孟远的背后,手机上是她的背影。
    孟远终于打完了电话,终于转过了身。
    “工作很忙?”
    孟远点点头:“法国那边也要发行,百代还是希望原班人马一起过去。”
    “我买了那张专辑,里面好像有你的一首曲子。”
    “是”孟远笑笑:“小提琴协奏曲,《目光》。是别人赏识。”
    蒋勘正见她形容淡然,目光沉静,站在他面前,即便身高足足矮了他二十多公分,却十分笃定。
    “国内媒体十分想采访你,这家专辑的作曲家只有你一个是中国人。”
    他又看见孟远仰起头,就那么看他一眼,便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他的心。
    孟远问道:“去年的圣诞节你去意大利了?”
    蒋勘正下意识就想要摇头说不,可是他想到周恪初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孟远可以对所有人心肠硬,唯独对你就要心软。”
    他点了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十分平淡叙述着当时的事,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你一个人在国外,我不是很放心,圣诞节想给你一个礼物,没想到等了你一夜也没看见你。”
    他丝毫没提,那天威尼斯下了大雪,他站在她家公寓的门口,一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因为大雪,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又豆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很难分清哪个是黑头发黄皮肤的孟远。
    他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盯着,差点被人当做变态。
    蒋勘正从傍晚刚开始下雪的时候一直等在第二天凌晨,他半条腿都盖在了雪里,依旧没有等到孟远。
    孟远听了他的话,手渐渐发起抖来,她嗫嚅着问:“是什么礼物?”
    蒋勘正忍不住一下子拉住她的手,想带她出去:“‘红宝石’进行公开拍卖,机缘巧合,我就拍了下来。想给你做圣诞礼物。”
    他不会告诉她,为了圣诞节能亲自将礼物送到她手里。他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就进行每天7个小时的高强度练习,有时候连医生都阻止他,说其实这样反而不好。
    可是这是唯一的办法啊,要是让他躺在床上,那希望更渺小。
    这个礼物对于孟远来说,确实足够吸引人。价值500美金的“红宝石”应该是这个世上很多小提琴演奏家梦想的乐器。
    孟远的右手被蒋勘正拉着,跟着他往外走,跟着他到了停车场。
    蒋勘正拉开车门,孟远却摇了摇头,她走到这里已经花光心底的那点念想。
    她此时此刻,心中酸涩异常,而这酸涩中带着点点害怕。她怕只要跟着蒋勘正走,她便要打回原形,成为从前那个孟远。
    蒋勘正脸色白了白,他走得有些急,便倚靠在车门上,自嘲地笑笑:“是我坏你的规矩了。你当初说过,不想再见到我。”
    孟远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递到了蒋勘正的面前:“阿正,你看,我左手受伤很多年,没有身体条件再拉小提琴。”
    蒋勘正心里一凉,语气沉沉:“是我欠妥,对不起。”
    他知道孟远即便不再拉琴,其实对琴的喜爱也应该不会少一点。但是她这么说,就是拒绝。
    都是玲珑剔透的人,怎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蒋勘正放了手,又问她:“你去哪?我送你,好么?”
    他换了辆沃尔沃,大概是因为安全系数高。
    孟远还没做出回答,蒋勘正突然将她圈在了怀里,一个转身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卡擦卡擦”的几声闪光灯的声音,孟远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
    “怎么会有人拍我?”
    怀里孟远身上的味道跟半年前在电梯里一模一样,蒋勘正低头看了看她。肤白如瓷,眉头轻皱。
    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神态,竟觉得几分可爱。
    “前几天一家财经周刊要我做专访,我回绝了,这次他们记者真的绝了,死活缠着我不放手。”
    “不过……”蒋勘正弯了弯腰,与孟远贴得更近了:“也有可能是拍你的。你足够神秘,得到这一家独家,能够养活一个月。”
    “可我又不是明星。”
    蒋勘正摇摇头:“可别小看布桑人对于古典乐的认知度。你当年的一张照片不是上万价码?”
    孟远抿了抿嘴:“先送我走。”
    蒋勘正立刻打开了车门,甚至妥帖地侧身来替她系好安全带,这才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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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勘正虽然发动了车子,但是却没有开。孟远看着后视镜里那些举着长镜头单反相机带着鸭舌帽的记者越来越近,不禁问道:“怎么了?”
    蒋勘正吸了一口气,他手指有些发僵,脸上出了点细汗。顿了一会儿才回道:“远远,我有点累,你稍等会儿。”
    他还是穿着那件长款的风衣,车里打了空调,孟远侧过头看见他额上和侧脸上通通冒出虚汗。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还是抖的。
    孟远想起霍明朗在婚宴上对他病情的形容,看到真实情景总会对什么叫半边瘫痪深刻体会。年少时蒋勘正风姿无双,站在学校领奖台上面带笑容,让无数女生心动。成年后蒋勘正事业有成,人前人后无一不是旁人嫉妒的对象。
    他这小半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唯一挫折便是她孟远。
    “阿正。”孟远伸手过去,握住了他发颤的手,掌心一片凉意,她一字一句慢而缓地说道:“这半年我在国外想了很多,我曾经做事偏激而固执,用了不正确的仿佛去接近你。你难怪要讨厌我。”
    孟远笑了笑:“我在意大利的邻居,是一对结婚五十年的夫妇。他们告诉我五十年里两人很少吵架,因为他们是同类人,知道对方要什么想什么。”
    “可是,阿正,我跟你不是一类人。”
    蒋勘正知道她又要说什么了,吸了一口气,狠狠踩油门:“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先走再说。”
    “我拉不了红宝石,也算是我年少无知的代价。”
    沃尔沃一下子开出了地下车库,蒋勘正终于转过了头,看着孟远说道:“你还是要走?连一个机会都不给?”
    在心里埋了多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车子开到了路上,香格里拉离他们越来越远,车窗外三月份布桑城的午后阳光慢慢撒到蒋勘正消瘦不少的侧脸之上。
    浮光掠影,心思全部铺成在面前。
    他脸上虽然表情风轻云淡,但是眼里忽明忽暗的神色终于出卖了他。
    孟远的手心渐渐溢出了细汗,她喉咙发痒,一股酸涩。
    “我……”她垂了垂头:“今晚在布桑开完新闻发布会,明天我就飞法国。”
    “好。”蒋勘正僵硬地点点头,缓了一会儿又问:“我能不能送送你?”
    孟远那颗浸泡在酸水里的那颗心又开始沉沉发痛,她搓了搓手:“你第二次手术,我收到消息,但是没有去看你。”
    “不要再说了!”蒋勘正突然高声打断她,他一个转弯,狠狠打方向盘,上了现代大道:“不要再说了。”
    孟远转过了头,侧着脸靠着窗,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曾经最想得到的东西如今摆在她面前,可是她说了不。因为实在从前太难受,所以现在太害怕。
    害怕只要回头,便又要失去自我,一无是处,成为某个人的附属品。
    于是宁愿不要去碰,宁愿走开点。
    车子在变换了几个车道之后,后面跟着的记者终于被甩开。
    车厢里陷入尴尬的沉默中,蒋勘正从置物柜里翻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件东西,递给孟远。
    是润喉糖。孟远顿了顿,只听得蒋勘正沉沉的声音传来:“刚才听你又要咳嗽,吃这个可能会好受点。”
    他一边说一边一只手合上柜子,正巧要换道,“唰”的一个不小心,反而将柜子里的东西都扯了出来。
    一盒接着一盒的润喉糖落了下来,孟远眼眶越发地红,什么时候他也备这些东西了?蒋勘正却突然怕孟远发现这些,连忙去抓那些润喉糖,匆匆摆回柜子里。
    孟远从车座中间捡了一瓶药,是刚才跟着那些润喉糖一起掉下来的。药瓶上熟悉的药品名让她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那是她常吃的治疗支气管炎症的药。
    谁也没说话,蒋勘正只是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放了回去。
    小夜曲的声音从孟远的手提包里传出来,是一同来布桑的同事电话。
    菲诺还是用他生硬的中国话问她:“亲爱的孟远,你何时回来?我们要出发去会场了。”
    新文发布会在布桑艺术中心举行,正好在现代大道上。于是孟远边回答他:“我自己过去,会场上见!”
    挂了电话,蒋勘正便问道:“会场在哪里?”
    “艺术中心。”
    就在前面,蒋勘正却开了导航,可是一会儿他又关了。想把她留住,可是只能放她走。
    到了艺术中心,孟远下了车,对他说了声谢谢。蒋勘正立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她的背影。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三分钟之后,孟远已经上了电梯,消失在他眼前。他没有动,直到被人拍了拍肩膀。
    竟然是周恪初,他笑着问:“居然敢从沈公子的婚宴上逃出来,你不怕被他唠叨死?”
    “那你身为伴郎怎么逃了出来?”
    周恪初脸色沉了沉,缓缓说道:“你还有事没?我开你车回去,顺道把你送到医院里。”
    蒋勘正终于回过了头,在阳光下,脸上竟然透着一层光,仔细看才知道那都是汗。
    周恪初一把扯过蒋勘正,蒋勘正的身子一软靠在了他身上,被周恪初拖进了车里。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迎面看到了霍明朗的那辆黑色雪佛兰。周恪初弯了弯脑袋,没想到霍明朗“蹭”一下就过去了,根本就没有发现他。
    蒋勘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到周恪初脸色立马yīn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呐呐道:“老周,我看唯一今天在婚宴上噘着一张嘴,连最喜欢的芝麻酥都没碰。”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总是那么明显,周恪初狠狠地握住方向盘。
    “真狠心。”也不知道是说谁。
    蒋勘正却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
    很快,周恪初将他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是没有大碍,只是累着了。
    哪知道还没到晚上,公司里就来了人。蒋勘正还没醒过来,就被秘书吵醒。
    一堆文件还没有签字。
    小秘书还在他耳边报着近期公司的一些重要活动和项目。
    蒋勘正有点心不在焉,看了几次表。
    小秘书翻了翻白眼:“总裁,夫人的发布会已经开始了。”
    “哦。”蒋勘正摆了摆手:“你继续说下去吧。”可是还没等他说上一句话,蒋勘正又突然变卦:“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我明天回公司处理。”
    小秘书走后,蒋勘正静了大概一分钟,想了想,还是拔了手上的输液管。披了风衣,走出了医院。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越走越快,只希望在结束前赶到那里。
    夜晚,路上的霓虹灯照得路面就像是染上了一层彩色的颜料。蒋勘正一路加快速度,即便被拒绝地那么彻底,居然还是想要去看最后一眼。
    可是到了艺术中心门外,望着高耸的大楼。他脚下发憷,蒋勘正不禁笑了笑,快要三十年,他竟然也有发憷的一天。
    他从车里出来,进了门,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明明三层上热闹的声音都能传出来,明明知道孟远就在几步之遥。
    保安走过来,奇怪地问他:“先生,能有什么帮您的么?”
    蒋勘正摇了摇头,没有人能帮他。他站了一会儿,终于走向了电梯。
    到了三楼,发布会已经进入了尾声,他从侧门进了去。看到孟远坐在主席台上,侧脸安静,带着得体的笑。
    这半年,她确实变了很多,变得平和,变得更加会做人了。
    因为这一群人之中只有孟远是中国人,媒体自然亲睐她,问了好多近乎夸奖她的问题。
    什么孟远小姐您身为百代古典乐百年唯一参加的亚裔作曲家有什么感想么?又或者是孟远小姐您对于《你》成为国内大热曲目有什么想法?
    蒋勘正看到孟远都回答地很得体。
    而媒体中突然有一个年轻女人站了起来,发问:“孟小姐,您曾经是城内某高干子弟的妻子,但是突然离婚,而据说您前夫的初恋死于非命,这件事,跟您有什么关系么?!”
    主办方的主持人一看势头不对,连忙道:“不好意思,今天是专辑发布会,私人问题不便回答。”
    可是那个女人不依不饶:“孟小姐,你不回答难道是默认?!”
    场内顿时有几个人附和:“对啊,回答一下呗。”
    孟远握住了话筒,没想到时隔半年还是有人将秦愿的死提到了台面上。
    她一时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道:“据我所知,你口中的秦小姐应该是事故身亡,警方早就定案。”
    “不!”那女人一笑:“有消息称那事故是人为,只不过被掩盖真相,牵扯之人甚至是当权者!”
    如此咄咄逼人,孟远还没作出回答,就见蒋勘正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似笑非笑,声音足够清晰:“这些消息,这位小姐,可有证据?都是据说,是想收律师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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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办方也不是吃素的,立马有人十分有眼色把那个女子请了出去。蒋勘正朝孟远笑笑,孟远愣了愣,他身上还是裹着那件长风衣,因为室内空调打得很高,包括媒体在内所有人都只有他穿地很单薄。
    这样,蒋勘正显得十分突兀,不过他从来不为这种事情费心,看到主办方将捣乱的人请出去之后,又坐了下来。
    经过这样一闹,媒体即便给了面子没有往下追问,但是谁都闻到了头版头条的味道。
    很快发布会就结束了,同行的老外都收到了明天要去法国的消息,菲诺笑眯眯地指着跟在不远处的蒋勘正,问孟远:“你要一起去么?”
    “百代的意思是让我们全体都到法国,我怎么可以不去?”
    “那他呢?”菲诺好奇。
    孟远停下了匆匆的脚步,菲诺瞥她一眼:“快去吧,搞定你的追求者。”
    她站了几秒,转过了头,菲诺看着好笑,世界上还有这么别扭的爱情。他站在那里看好戏,不过只消了三分钟不到,孟远就回来了。菲诺看到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在亮堂堂的大厅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喂,你不用这么绝情吧?意大利的帅哥拒绝不少,中国帅哥你也看不上眼啊?”
    “他是我前夫。”孟远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不是追求者。”
    菲诺听了眼皮一跳,“哦哦”了几声,大概觉得太过隐私,也不敢开玩笑了,只是回头看了蒋勘正一眼,没想到那男人还等在原地。
    孟远拿起手机给霍明朗打了个电话,打算跟她说一声自己又要出国,可是没想到霍明朗的电话百年难得一遇没有接通。
    蒋勘正看孟远走远,苦笑了一下,她刚才跟自己说谢谢。
    真是见外,滋味还真不好受。
    孟远当天晚上就飞了法国,所以她也没看见第二天的八卦小报。小报的标题很耸动,内容则极尽八卦津津乐道将孟远、蒋勘正、秦愿以及傅家琪的关系写得吊人胃口。
    蒋父北上开会,家里只剩下蒋母一个人,蒋勘正车祸过后不是医院就是回家属楼。蒋家不可能有这种报纸出现,所以在第一时间蒋勘正居然还没收到消息。
    直到第二天沈溥贱兮兮地打电话给他:“阿正,我结婚都没有这么大头条。你倒有本事,嘿嘿。”
    这年头总有些报纸拎不清,为了销量,就敢触霉头。
    蒋勘正立刻让管家送了那份小报过来。
    那小报没有写四个人的名字,但是只要是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这是写谁呢。更何况,上面更是将孟远的曲子拿了上来说事,隐晦点出孟远能够出人头地,还不是依附傅家琪,而傅家琪为了孟远,更是甩了秦愿。
    暧昧加上刺激的死亡色彩,写这篇文章的人还真是天马行空发挥想象力。
    沈溥不知死活又致电来:“你打算怎么办?你看看,你这半年不出现在报纸上了,大家都想你了。”
    蒋勘正哼了哼:“我看你是新婚之夜欲求不满,这会儿人来疯,是吧?”
    要是以前,沈溥肯定会呵呵回他:“你管小爷我!”可是没想到,这次他“啪”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宋天真笑眯眯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沈溥看都不看她一眼,抓了桌上的钥匙就走人了。很快,庭院里就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
    蒋勘正立马到了公司,这半年公关部看来是太闲了,居然让这种东西流了出来。
    经理被他叫了上来,蒋勘正问他:“我是不是给你的薪水太高了?”
    经理额上冒着冷汗,实现触及到他手里的那份报纸,连忙道:“总裁,我这就去处理。”
    “处理完这件事,你就自动请辞吧。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第二次了,我不需要在一个地方重复犯错误的人。”
    下午的时候,新闻已经被压了下来,报纸在布桑城已经全部清空。
    可是就在这件事过去两天之后,蒋勘正身边的小秘书脸色不大好地给了他一个网址。
    蒋勘正点开之后,发现了这样一则新闻:年轻小提琴大师新女友现身,巡回音乐会两人亲昵羡煞旁人。
    照片里,傅家琪还穿着音乐会上的燕尾服呢,却已经细心地给旁边的女人披好外套,又给她紧了紧衣服。
    不得不承认,抓怕地真是好,看上去真的像是两个甜甜蜜蜜在一起的人。
    蒋勘正坐在这座城市CBD的高楼中,站起来踱步到落地窗前,三月份布桑城温暖而美好,连空气里都带着花粉的甜蜜香气。
    真是一个恋爱的季节,他整张脸一分一分冷下去。
    照片上的女人,跟他纠缠了将近十年。他颤着半边身子,手中的咖啡杯一下子就从手里“啪”的一声被他掷到了墙角,四分五裂的清脆声响清晰传到他耳朵里。
    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啪”一下裂了开来。
    小秘书颤颤巍巍地叫他一声:“总裁?”
    蒋勘正没有说话,一直盯着窗外,脑子里汹涌翻滚而至是他几次偷偷飞到威尼斯看到的情景。
    那时候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是太想她,她气管有没有好一些?她还吃得惯国外的东西么?她到底好不好?
    太煎熬,于是即便坐着轮椅也要远远看她一眼。甚至好几次看到浪漫的金发男人向她求爱。
    当时,他没有上前一步。因为他骨子里还是有这种自信的,孟远虽然不再喜欢他,但是也不会喜欢别人。
    可是,当男主角变成傅家琪的时候,蒋勘正突然觉得像是有人朝他的心狠狠捏了一下。
    才子和才女,分享同样的爱好与梦想,相互理解的眼神中他怎么也挤不进去。
    蒋勘正紧紧拽紧了自己的拳头,双眼一下子赤红。他站在落地窗前缓了好一会儿,突然感到自己的可悲。
    即便自己妄自在这里揣测与不安,却不敢跑到孟远面前去质问她。哪怕,自己在这里已经气得发抖,却只能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格?
    现在她都能专程礼貌过来跟你说谢谢,你连站在她跟前的立场都没有。
    小秘书看见蒋勘正脸色生气摔了被子之后,脸色发白,盯着窗外出神,一双眼里都是自嘲的气馁。
    他看得眼皮直跳,连忙扑了过来,拉住蒋勘正的手大叫:“总裁,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蒋勘正这才转过了头,定睛看了小秘书几秒,缓缓拉开他的手掌。一句话都没有说,拿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就离开了公司。
    大白天里,他先是一个人到了香格里拉点了一桌菜,慢吞吞地吃到了傍晚。
    酒店的菜也不过那样,味精太多,还不如记忆里某人做出来的味道。
    出了酒店,他在布桑城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到了酒吧。喝得脑子发昏的时候,一个馨香软糯的身体靠上来。
    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叫他:“阿正?”
    他迷迷糊糊,好像看到那张小巧的脸,他伸出手朝她喊道:“远远。”
    那具身体便靠了上来,轻轻问他:“你住在哪里?”
    蒋勘正喃喃自语:“远远,你什么时候回家?”过了一会儿他拉住女人的手,失焦的眼神望着她:“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知道过去你伤心难受,但是给我重头开始的机会好不好?我会花心思对你好,不再惹你伤心。”
    那女人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好啊。”
    蒋勘正那一刻心花怒放,几乎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亲吻她。可是马上,他心头的血又再一次冷下去。
    孟远怎么会答应他呢?怎么会呢?他努力地站起来,摇了摇头,半醉半醒间还要承认,孟远已经离开他了。
    不管他如何努力,偷偷看过她多少次,她都离开了。
    蒋勘正推开了黏上来的女人,冷笑道:“滚开。”他立马晃晃悠悠地出了酒吧。
    因为酒精麻痹的头脑在被酒吧门口的冷风一吹之后,更加认清现实。这是布桑城,而孟远在法国。
    蒋勘正突然大笑,连车都没要,一路沿着路灯慢慢走。
    大概走了十分钟的路之后,他终于累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慢慢吐着粗气。
    却没想到在这休息的时候,竟让他看到了新闻的男主角,傅家琪。
    傅家琪和一个女伴大概刚刚吃完晚餐,正从西餐厅出来。傅家琪礼貌周到,旁边的女伴拉了拉他的手。傅家琪嘴角慢慢咧开,转过头就亲了女伴的脸颊。
    蒋勘正心里一团火“蹭”的就上来了,在他理智回来之前,他已经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了傅家琪的侧脸上。
    傅家琪一个不防,被打得后退几步。
    她身边的女伴连忙去扶,冲着蒋勘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出手伤人?!”
    蒋勘正只揉了揉手,脸色yīn沉,马上就要打第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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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勘正双眼赤红,捏紧着拳头又朝着还没站稳傅家琪就是一拳。他稍微比傅家琪高一点,气势汹汹指着挡在他面前的女人问:“这是谁?!”
    傅家琪何尝受过此等待遇?立马捂住伤口,一手将女伴护在身后,朝着蒋勘正吼道:“你有病吧!喝醉酒就回家,大马路上发什么酒疯?!”
    蒋勘正听到这话,怒极反笑,将手插在兜里:“好,我不打你,我就问你,那女人是谁?!”
    想起看到的报道,孟远跟傅家琪几乎贴在一起的头,蒋勘正就心头火大,好不容易才没有动手。
    “这是我未婚妻!”傅家琪一把搂住他身后的女伴:“你有完没完?我傅家琪什么时候谈恋爱也要跟你汇报!”
    “未婚妻!未婚妻!”蒋勘正只听到这三个字,他从自己口袋中掏出手机,又再一次登录到新闻界面。
    无数想法在这一刻通通纷至沓来,孟远为什么跟傅家琪在一起?傅家琪有未婚妻她知不知道?要是知道,她为什么要作践自己?难道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即便别人有未婚妻也无所谓?
    傅家琪似乎想到了什么,报道出来的时候他正在跟未婚妻吃饭,她还质问过自己。没想到,这会儿又来了一个人还居然出手相向!
    “喂,蒋先生,你问我的私生活,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孟远?”他反应过来,就这么直白反问,一点也不顾及。
    蒋勘正被说中心思,脸色晦暗不明。
    “为了孟远?人家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还是为了你自己,因为你现在连当面问她的自信都没有,所以你恼羞成怒,看见我这个当事人,打两拳也是好的。是不是?”
    蒋勘正yīn着脸:“你也敢好意思用你的情商揣摩别人。”
    傅家琪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好修养立马用光,要不是未婚妻拉着,马上就要动手了。
    “家琪!”未婚妻连忙制止:“你还要不要拉琴!走了,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蒋勘正一下子力气用尽,又坐回了路边。撒了酒疯,又揍了人。却还没等到那个最让他惶惶不安的答案。
    那则报道到底怎么回事?
    蒋勘正脸上虚汗直冒,不消一会儿,胃里翻滚不停。“恶”一声,酒店里的饭菜,酒吧里的洋酒尽数吐了出来。
    可是还没完,就像有人要挖空他的肠胃一样。酸水吐出来之后,便见了血丝。
    附一院的医生要是见了这情景,指不定怎么骂他。
    夜晚的春风料峭,他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晚上九点钟,他打了招租电话,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
    医生对于他这幅模样,连话都没说,直接给他开了药。这半年,他对医院就跟自己家一样熟悉,自发自觉去药房拿药,连护士都不用叫,自己找准静脉就戳了进去。
    医院在晚上总是静悄悄的,蒋勘正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挂水,听着墙上“滴答滴答”的钟声。
    突然想起,刚离婚的那阵,他在这里看见孟远的情形。
    低着头往外走,脸上没有丝毫快乐的神情。
    蒋勘正仰了仰头,闭目养神。可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从口袋里传来,一看竟然是沈溥。
    “喂?”
    “出来陪小爷喝酒!哦,对了,你不能喝啊!”沈溥自说自话:“那也没事!你看我喝!出来!”
    蒋勘正将手机放远一点,等沈溥哇啦哇啦喊完一通之后才跟他说:“我在医院。”
    沈溥一顿,立马又道:“你又怎么了?!现在不是只要周末去医院就行了么!”
    “你打电话找老周,我在挂点滴。”
    沈溥立马就把电话挂了,蒋勘正还以为他真去找周恪初了。可是没想到,十几分钟之后,沈溥便神色匆匆地出现在医院。
    他很认真地对着蒋勘正说:“我想跟你谈谈。”
    蒋勘正神色疲惫,但还是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沈溥坐在他对面,一字一句说:“我还是忘不了霍明朗那个女人!”
    “她是老周孩子的妈。”
    “老子知道!”沈溥不耐烦:“那又怎么样!”
    “你结婚了。霍明朗跟你以前那些女人可不一样。”
    沈溥一下子气焰“忽”一下就下来了。脸上郁郁,他从兜里掏出来烟,狠狠吸了一口:“你猜怎么着,今天特么我去公司路上,看到一辆黑色的雪佛兰,没皮没脸跟了别人一路,到头来人只说我神经病,让我去他们医院精神科看看。”
    沈溥站了起来,脸冷得跟冰霜一样。他朝着蒋勘正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看看,就是这副样子,油盐不进!”
    “我以为老周说了那番话之后,你应该断了心思了。”
    “是。”沈溥笑笑:“我也以为我能断了心思,甚至听从家里安排结了婚。可小爷我每次看到宋天真那张装纯的脸,我就来气,还是霍明朗真实。”
    蒋勘正抚了抚额:“天真是个好姑娘。”
    “据说跟孟远是同学?我以前也没见过她。不过反正我们各玩各的,谁也不妨碍谁。”
    “老周听了你这番话,别说连兄弟做不成,只怕会拿他们家配枪崩了你。”
    沈溥脸色又沉了下来:“老子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不见她心里痒痒,见了她又忍不住想要亲她!”他见蒋勘正神色平淡,还以为不在听,猛地就问:“难道你对着孟远的时候,就没有欲望么?!”
    蒋勘正凉凉的眼神扫了过来,沈溥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没有么?”
    蒋勘正笑了笑,点滴到底了,一下子就被他拔了出来。
    “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
    她小巧的脸与眉眼,侧脸时温婉沉静的模样,低头时后脑露出的一截白皙如瓷的后颈。他深深记在脑海里,可是怎么办?孟远躲闪的眼神,礼貌的话语,简直就像是一把利剑,直击心脏。
    “娶了老婆就好好对别人,别说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惹得别人伤心。霍明朗不是你能碰的,以后能躲就躲吧。”
    沈溥郁卒得要死,却看蒋勘正收拾外套准备走了。自己也立马跟了上去。
    “你去开车。”
    “老子又不是你司机!”
    蒋勘正顿住了脚步,将风衣扣子扣好,才转过头跟沈溥说:“我现在很累,你识相点。”
    什么态度!沈溥心底嘀咕,不过看到蒋勘正脸色发青,还是给他开了车门:“上去吧。”
    沈溥要把蒋勘正送到了家属楼,蒋勘正怕吵到蒋母,摇了摇头:“去临江公寓吧。”
    “那还没卖掉?”
    “嗯。”
    也不知道留着那地方什么用,睹物思人么!触景伤情还差不多!沈溥哼了哼,一整天就知道折磨自己,有本事就追过去啊!
    蒋勘正好像看出了沈溥的心思,好半天开口:“我跟她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
    沈溥笑了笑:“有什么复杂的?孟远再坚决再难搞,也不会比霍明朗狠吧?小爷跟你说,烈女怕缠郎。”
    蒋勘正低头苦笑,沈溥没皮没脸的精神如果他学去几分,情况倒比现在好。他不敢,不敢再去。生怕千里迢迢赶过去,只得到孟远礼貌的你好和再见。
    说话间,便到了临江公寓。沈溥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他,把蒋勘正送到了家。
    临走时,蒋勘正又叮嘱他:“别再打霍明朗的主意。”
    沈溥也不回答,只摆摆手,便走人了。
    家里很冷清,没阿姨打扫,连家具都落了一层灰。
    蒋勘正随便拍了怕沙发,就窝在那里准备睡觉。
    可是那张孟远和傅家琪的照片,又再一次出现在自己脑海里。那么好的一刻,在他和孟远认识那些年中,从来没有过,一次都没有过。
    蒋勘正感觉很累,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大半夜双眼闭了很久也没有睡着。只好起来,在电视机柜旁边淘碟。
    翻来翻去,不过几部老电影,丝毫提不起兴趣,翻到最下层,居然看到了一张贝多芬黑胶唱片。
    当时离婚的时候,孟远是收拾过东西的,没想到还漏了。蒋勘正笑了笑,将那张唱片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第二天,到了公司,小秘书跟他汇报了近期的行程。
    “总裁,本周六在法国有一场业内研讨会,公关部在等你的意思。”
    蒋勘正下意识就说:“去!”可是很快他便反悔:“不,还是不参加了。”
    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又要去她身边。
    她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礼貌周到对他,不过是要走。
    蒋勘正垂头,公文包里的黑胶唱片冰冷一片,他们一起留了下来。
    他想,他要成全她。
    50
    孟远结束在巴黎的行程之后,到了里昂,作为法国的最后一站。百代将新专辑发布会定在了拥有超过三百年的历史的里昂歌剧院。里昂歌剧院是文艺复兴时候留下来的建筑物,建筑理念为“戏剧的奇幻里程”。百代认为跟新专辑的概念十分吻合,在这样一桩建筑物里,相信能给当地乐迷带来古典乐新的体验。
    结束法国的宣传之后,孟远参与百代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到了里昂的时候,大概是已经有点名气,在机场的时候有一个胖胖的法国男人笑眯眯地拿着美国发行的专辑找她签字。
    “美丽的小姐,您的曲子悲伤沉静,我十分喜欢,希望您拥有幸福的人生。”
    同行的菲诺很是嫉妒:“你就一首曲子,还有人把你认出来。”
    孟远笑笑:“可是你没有曲子。”
    身为同行企划的菲诺气得缩了缩鼻子:“不跟你玩了。我也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他气归气,不过还是挺关心孟远的:“结束这里的行程,你是要回国么?”
    这个问题,孟远来法国之前就想过。这次参与百代的专辑制作,不仅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满足与快乐,薪酬也很丰厚。足以支付她继续留在国外的生活。
    “总要找点事做。”孟远边走边说。
    主办方来了几辆保姆车,将他们接到了里昂歌剧院。可是没想到,车子缓缓不能前进,堵在了半路上。
    开车的人是意大利人,对着菲诺说:“真不巧,前面好像示威游行呢。车子开不过去。”
    发布会是两个小时之后,孟远有点心急:“一群人堵在这里,媒体和乐迷怎么办?”
    司机摊摊手:“要不你们走过去?”
    行程都是提前定好的,百代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在歌剧院等他们。游行是从上午九点开始的,这会儿才九点半,估计一时半会儿人也不会散去。
    正想着呢,菲诺便收到了电话,他转过头来跟孟远说:“这是唯一的路,那边工作人员刚才来道歉,说是考虑不周,如果可以让我们先穿过人群,另一边有人来接。”
    孟远点点头,拿了随身的东西便跟他一起走。
    人群很长,走路大概要二十分钟。菲诺去后面招呼大家一起过去,于是孟远便一个人先走。
    激愤的里昂人愤怒的举着牌子,异口同声地喊着口号,本来非常美好的法语在他们嘴里成了相当厉害的武器。
    孟远心里突然一慌,因为一开始带头的几个看上去还像是知识分子,可是越往后越像地痞流氓。有几个斜眼看着孟远,目光凶狠。
    孟远越走越靠边,几乎是贴着人行道的边边走。
    突然间,一个法国女人猛地撞了上来。人生地不熟,孟远连忙道歉。
    那女人愤怒地举了举手:“看好你的路!”
    孟远连忙穿过去,息事宁人赶紧走。
    可是忽然间人群中有人大骂一声,孟远还没听清什么。后面的人齐齐往前挤,人群冲撞,孟远一下子就被撞到了边上。欧洲人长得高高大大,她才多高,一下子就被人撞到了在地。
    她还没爬起来,就看到有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棍子,一下子就砸向了街边的橱窗。孟远恰好就在下面,玻璃脆渣子铺天盖地兜头而来。
    她连躲都来不及,只好认命地闭上眼。
    可是预料之中的刺痛并没有向她袭来,她的头被一个怀抱紧紧萦绕。有一股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如当年。
    孟远鼻头渐渐发酸,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一样,他的气息与味道被时光洗过,却还是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还好吗?”蒋勘正声音焦急:“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他以为她吓到了,连忙用力将她抱了起来,确定她没有伤着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了,别怕,有我在。”
    孟远点了点头。
    蒋勘正一只手紧紧环住孟远,步伐稳重,一点一点带着她穿过汹涌的人群。孟远窝在他的怀里,在他为她搭建的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她的心愈发地沉下去,慢而缓,渐渐沉下去。
    蒋勘正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十几分钟,不要赶我走。”
    他们一步一步,两人相互依偎着往前走。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座城池的毁灭成全了一个白流苏,而现在一座城市的暴动成全了十几分钟的蒋勘正和孟远。
    这是十几分钟,那么短,那么短。好像一瞬间,就那样子到了头。
    孟远从蒋勘正的怀里出来,嘴角黏了几根发丝,蒋勘正慢慢将它们拨到她耳后,他微凉的手指轻轻触到她发烫的脸颊。
    “你不要跟我说谢谢,我知道你不想见我,等你同事一起过来,我就走。”
    孟远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这会儿站在江边还有点冷,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蒋勘正见了,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她身上。
    她穿着他的外套,就像是穿着一件大衣。蒋勘正无言的笑了笑。
    孟远还是将他的外套脱了下来,蒋勘正眼神黯了黯。
    “不要还给我。”
    孟远低了低头,她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有说。
    蒋勘正渐渐又要绝望,他说好不来法国,研讨会昨天就结束,可是他连秘书都没告诉,又自己买了一张来法国的机票。
    他不是不知道孟远的行程,越是便忍不住去查,那里天气怎么样,还是便看到了里昂的游行示威新闻。查日期正好与孟远的发布会相撞。
    太担心,一个人还是要过来。
    可是孟远现在这样,简直又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一点一点挖他的心。
    远处是菲诺他们的身影,蒋勘正看着孟远拽着他的外套,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我走。我其实不用来,是不是?”
    孟远的心又沉了下去,就像是一块石子一点一点缓缓地跌入湖中。
    她轻轻地说:“你身体不好,你要冷的。”
    “什么?”蒋勘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在说什么?
    孟远踮起脚尖,神情好像要哭,慢慢讲外套盖到蒋勘正身上:“你要保重自己,飞来飞去,你身体会受不住的。”
    “我能不能……”蒋勘正终于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这一刻就像是白爪挠心,他说:“能不能亲你一下?”
    没等孟远反应过来,蒋勘正一把抱起孟远,侧头就吻住了她。
    那么深那么深地吻住她,孟远几乎要哭出来,多少个日日夜夜之后,经过了那么多之后,他这样吻她。
    菲诺吹了一声漂亮的口哨,蒋勘正这才放下了她。
    “结束了,我来找你,我们好好谈谈。”
    孟远没有说话,跟着同事,坐上了车,一路疾驰,到了剧院。
    蒋勘正没有溜进去,只坐在了剧院外。三月份的里昂,阳光带着春风。
    在自己不能说话的那段日子里,只能眼睁睁看她走,连挽留的话都无法表达。她拒绝自己一次又一次,孟远要走,他拦都拦不住。
    可是,这一刻,坐在剧院外一刻。他明确知道那篇关于孟远和傅家琪的报道时假的。
    数十年来,孟远只爱他,只爱他呀。即便事到如今,她依旧爱他。
    何德何能,他蒋勘正能拥有这样一份深沉到决绝的爱。
    他以前自视甚高,将她弃之敝履。他现在心疼到,要将她捧到手心里。
    剧院里传来一阵一阵悠扬的乐声,蒋勘正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想起来结婚时候的誓词:我将我的手给你,将我的爱给你,更将我自己给你。我要宠你,爱你,直到死亡将你我分离。
    蒋勘正慢慢笑起来,看着剧院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他觉得今天的时间真奇怪。与孟远在一起的那十几分钟就像一瞬,而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总算熬到了剧院的门开了,蒋勘正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想着孟远没带什么衣服,还是穿自己的好。
    主办方握手合照,他没有看见孟远。菲诺出来的时候,他也没有看见孟远。
    所有人都走光了,他还是没有看见孟远。
    蒋勘正颓然地放下了手,外套落在了剧院门外,他缓了一会儿,终于进了剧院里去找。
    只可惜,还是没有人。
    几个小时间,一颗心上上下下。他紧了紧手,转身就飞快地跑起来,他一路狂奔,终于截住了菲诺。
    “她在哪里?!”
    菲诺摇了摇头:“她中途离的场,我们都不知道。”
    蒋勘正急火攻心,浑身一下子忽冷忽热,额上冒出细汗。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国内打了电话。
    “给我查孟远在哪里。”
    “是,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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