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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撩心第一卷同床异梦       78初次李涟漪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去想自己曾经是一名“准妈妈”,即便不经意或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她也会强迫自己飞快的忘记。
    她与苏唯一的第一次并不美好。
    苏唯一在人前向来对她是爱理不理,可一旦两人独处时他总要动手动脚,冰冷的大手缓慢而煽情地从她的颈间一直向下,向下,滑向锁骨,细腰,然后绯细不定,若有若无的碰触常常让她面红耳赤,偏偏这厮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害她只能瞪着他结结巴巴“你你你”的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闷不吭气地任他调戏。
    任何成年男人无论怎么克制,对于自己的亲密女友多多少少会有欲望,而苏唯一亦然。
    李涟漪当时就大学生一个,没出社会的半大孩子,从小让父母保护得好,自个儿眼光又高,挑剔得不行,所以苏唯一是她的初恋,是她的初吻对象......她少女时代的所有宝贵的第一次,几乎通通给了他。
    包括初夜。
    大二下学期,那回是她所在的学校破天荒的停了一天的电,她那几位已经有主的室友彻夜不归,而到了深夜时,竟下起瓢泼大雨来。闪电划裂天空,惊雷阵阵,仿佛要将地面炸出一个大洞才肯罢休。
    李涟漪几时受过这种惊吓?她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身体抖成了筛子,整个寝室也就她一个人,她吓得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苏唯一,可又害怕这么一打电话说不定就让雷给劈着了——惊惶之中,还捏在手上,已经让手心冷汗浸湿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居然就是苏唯一。
    那时他已在“腾飞企业”担任总经理,常常加班忙至深夜。雨下得太大:雷又一个接一个轰隆炸响,他也知道李涟漪就是那种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一只蟑螂就能吓得她上蹿下跳哇哇乱叫的纸老虎。他打电话给她本只是想安抚她,却让她压抑的哭声给逼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只得提早下班,驾着车,在电闪雷鸣中穿过了大半个城市,到d大去找她。
    恰好那夜宿管中心的阿姨不知是上厕所还是干嘛去了,总之就是不在岗位上,于是苏唯一很是畅通自若地进了向来戒备森严的女生宿舍。
    那个夜晚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恐惧在漆黑寂静的空间蔓延蔓延:她无意识地急切地索求温暖与安慰,她湿润的眼睛在夜晚濯濯生光,越来越浓的酡红仿佛是最鲜艳的胭脂,一汪泉水都让染成冶艳的如花清泽。苏唯一将她压在墙上,被她脆弱而美丽的神情迷惑了神智,他的吻越来越深,将她越搂越紧。她紧紧抱着他的脖颈,前所未有的疼痛与悸动迫使她在夜色的掩护中无可抑制地流泪,任由他摆布......直至他的气息全全包围了她,她才终于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惶恐与无措,陷入到只有她和他的世界中。
    她就那么轻易的,将一个女孩子最宝贵最纯洁的东西,给了一个无法保证能给她未来的男人。她太无知,他太粗心,于是两人甚至连事后措施都忘记了去做。
    孩子来得太快,而那时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与勇气去承担起一条小生命。
    “我怀孕了,苏唯一,是顾方泽的孩子。”她望向他,神情前所未有的疲倦,低声道,“这回我想保护好我的孩子,我不会让它再受到任何伤害,包括家庭破裂的影响.....你懂吗?”
    二十岁,她的宝宝,连是男孩是女孩都还不知道,就因为她的任性不懂事,和种种丑陋的所谓真相的压迫,就这么生生天折了,仓促又无辜。
    那是她犯下的最大过错,却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现今她仍常常做恶梦,梦里有血肉模糊的胎儿面孔,有婴儿凄厉似猫儿的哭声......每每吓得她一身冷汗地惊醒,而后流泪不止,彻夜到天明。
    既然要不起,那么最初就不应该让这条生命有孕育的可能,但如果已经有了,那么就要为它思虑一切,为它提前铺好人生的路,为它考虑将来,给它一个完满的家,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愿它能平安,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她的想法就这么简单,和最平凡普通的母亲没什么两样,而此刻爱情,不过是眼中的那渺小的一粒沙,微不足道却又可能让她痛苦难受得落泪。两者孰重孰轻,不需细想便知。
    顾方泽比苏唯一更适合做一个父亲,所以她为了孩子,甘愿用一辈子去抵偿。
    苏唯一启音说话时,声音暗哑得不像话,他的眸中闪动着不明的光,并未因她的话熄灭,反倒是越燃越盛,最后幻化成野兽的图样。
    他道,“李涟漪,你这个傻女人,为什么你不愿相信,现在的我同样能给你幸福?”
    李涟漪咬着嘴唇,低垂着眸不看他。
    她几乎无礼的行为没有惹恼他,他笑了下,用哄孩子似的耐心语气道,“好:既然你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证明你已经不在意我一一既然如此,你何必要推辞不拍广告?”他公式化的说,“此次广告,我们需要一位符合游戏主要人物特征的代言人,而选择公众人物也是为了节省人力物力,减少不必要的资金与时间浪费,据我所了解,b市作为国内的政治经济中心,市民对于新闻类等较严肃正面的节目关注度很高,经董事会考虑,请一位知名度较高,年轻靓丽形象健康的新闻主持人作为代言人,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话题渐渐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苏唯一将车子望路边停靠了些,扭头对她道,“所以,李涟漪,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单单是针对你。”
    李涟漪连呼吸都收紧了,一时间种种复杂情绪蜂拥而至。他在向她解释,向她澄清,这样的他几乎快要令她认不出来。
    原来时光真的可以将人改变如斯。
    但.....它却没有办法掩盖过去发生的铁板铮铮的事实。
    回忆是多么奇妙的东西,那么冗长的岁月似乎一下子缩短了距离,美好的,痛苦的,交织在一起,纠缠久了,就成了深刻的执念,明知愚蠢却依旧念念不忘。
    从时候开始,习惯了毫不厌倦地追逐一个人的身影,习惯了他掌心的温度,习惯了他拽恶的外表下只对她一个人的温柔。习惯了他霸气充满掠夺意味的亲吻......也许是太习惯了,突然有那么一天。她猛然睁开眼,才知道这不过是场短暂的梦境。她的笑她的泪,最初的理想,现世的温暖安好。只是梦境给予她的一个善意的谎言。于是心底顿时变得空荡荡,像破了个大洞,有冷冷的风穿堂而过。
    而那个她倾注了一生爱恋的男子,他不羁的眼神,骄傲的下巴,邪气扬起的嘴角,终是在时光的飞逝中。渐渐离她的记忆远去了。余下的是一个自持,耐心,绅士,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
    李涟漪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指轻触了下她的,礼节性的握手。他的指腹很烫,像是一团火几乎能将触及到的肌肤燃烧起来。“很遗憾你这次没空与我共进午餐,那么,下次希望有机会能再次邀请到你。”略带嘶哑的嗓音,摩挲着她每一根神经。
    路虎的车门打开,他没再说什么,放她下车,普通老友般与她平淡告别,而后驱车离开。
    李涟漪站在原地半晌没动,过了很久,身边一辆汽车鸣着喇叭呼啸而过,她才晃过神,迈动脚步,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其实她一向是很少在中午回家吃饭的。电视台在市中心,离顾家二老砸重金买下送给顾方泽与她作新房的小别墅甚远,而市中心交通一向堵塞得令人憋慌,所以她中午一般选择就近在离电视台不远的饭店解决午餐,或是直接打电话叫外卖。
    今日她虽是请了假,但也就请了个早上,下午还是要照常打卡上班的。
    所以当她破天荒的中午回家让福叔福妈疑惑不已,连连追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出什么事了。
    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说是突然想在家吃顿福妈做得午餐,哄得福妈乐滋滋地颠回厨房加菜去——她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回来了呢?
    难道就因为对苏唯一冲口而出的那句谎言?
    坐在客厅沙发上,她边顺着赖在她膝上撒着撒着娇就睡着了的加菲的毛,边皱着眉头思考,最后想得头都开始发疼,纠结不已。
    没心思上班了,她又打了个电话向阮守务请假,阮守务近些日子对她倒很是纵容宽松,大概是因为程程的关系......所以二话不说,连理由不需提供就准假了,末了还道让她注意身体,小心安胎一类的,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李涟漪不在乎,她心情不好,就想找点乐子,眼见已经中午了,古小鱼卫放还未将欧琳送回来,挂了与上司的电话后,她思付了下,拨通了卫放的电话。
    第一卷同床异梦       79你在骗我电话在响了第十二声时才被接起,那头嘈杂喧嚣非常。
    卫放在那头叫,“涟漪,我们现在在游乐场,云霄飞车很好玩啊古小鱼都玩吐了哈哈……”亢奋得不行。
    李涟漪皱了下眉头,道,“欧琳呢?”她的本意是他们不该带欧琳去玩云霄飞车,那玩意儿太危险刺激,欧琳还那么小,禁不起折腾—— 可卫放一听她这么幸灾乐祸的笑声突然压低了下去,停顿了下,他用似有天大秘密的语气道,“话说回来你的电话来得真是巧,我真想给你通风报信…”
    大概是怕她听不见,卫放于喧闹中放大了音量,“我们在游乐场门口碰上顾方泽和…唐婉大明星了,欧琳现在让他们俩带着一起玩旋转木马呢…...”
    李涟漪放下了电话,淡定的外表下出离愤怒了。
    早上不该喝咖啡,咖啡因导致她午睡的质量严重下降。丰盛的午餐过后,李涟漪在卧房里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没能睡着,脑海中翻涌着纷乱的画面,一会儿是苏唯一,一会儿是顾方泽,怎么着都是不痛快。
    望着墙壁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第三圈时她终于耐不住,翻身起来…做运动。
    回国以后,她给秦墨又打了一个电话,告之她想把孩子生下来的决定,秦墨并未多说什么,语气平平缓缓温温和和地重复向她交代了些孕妇必须注意的事项,最后沉吟了片刻,对她道,宝宝的胎位不大正常,建议她时常做些针对性的幅度不大的有氧运动。
    她听在耳里,记在心上,让福妈弄了张光碟。像当初练冥想瑜伽般在家中自学起来。
    于是,顾方泽回家时就看到了李涟漪冲着他的方向,两手撑地跪在地上做膜拜状的诡异情景,忍不住愣了愣,抱着欧琳的手也不禁松了下。
    小家伙有点吓到,赶紧搂紧了他的脖子,却又咬唇不敢吭声。这位叔叔很好看很温柔。可是之于她还是个陌生人。
    他将怀中软软的小人儿重新抱紧了些,勾起唇角,立在门口,向着对他的到来毫无觉察的女人笑着开口道,“没想到你心里头这么崇拜我,还给我行三跪九叩之礼。”
    冲着他的后脑勺顿了下,随后抬起,一张素净白皙的脸蛋因轻微的运动显出淡淡的晕红来,一双乌黑的眸子明亮如星,看得顾方泽又是一怔,随即脚步一动,抱着欧琳朝她走去。
    边走边说,“需要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是由我将欧琳带回来的么?”
    李涟漪立起身,转身关了音乐后,坐回到沙发上。低头穿拖鞋,看也不看他,怏怏道,“不用,我都知道了。”她现在看到他的脸就一肚子火,就想砸东西砸人发泄一下,可是这样对胎教不好,所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我就知道卫放会通风报信。”他俯身放下欧琳,欧琳脚一沾地就立马朝李涟漪跑去,跳进她的怀抱,蹭蹭她的脸,眼睛晶亮晶亮。无言地表达她的愉快心情。
    李涟漪将欧琳放在膝上抱好,让他的话给气乐了,弯眸笑起来道,“通风报信?敢情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心虚的?”这是他们自吵架以来的第一次谈话。她口气恶劣。不想和他虚与委蛇。
    这年头奴隶受压迫还能反抗起义呢,凭什么她就得憋着口气活活把自己闷死。
    顾方泽亦坐到她身旁。闻言眉尖一挑,“你在乎?”语气满不正经,像是开玩笑。他这人就是这样,先前的硝烟弥漫似全烟消云散了,无事人一样谈笑如常。
    心思变幻莫测如此,也算是种非常人所能及的本事。
    李涟漪自认是平常人,做不到他这种境界,并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便问道,“在乎什么?”
    顾方泽唇角轻扬,不回答,李涟漪久久没得到回应。这次屈尊膘了他一眼。见这厮笑的。祸水至极。哼。祸谁呢?
    鉴于在此之前两人仍处于冷战状态。李涟漪压根没打算给好脸色,想了又想,恍然状,“顾大少以为我在乎你和唐婉…?”说话间神色隐隐讥诮,到了关键处又略略停下来,不继续说了。
    “嗯。”顾方泽应得自然。“小婉今天出院,情绪还是很不好,所以路过游乐园时她说想下车去…我不好推拒,就陪同她一起去了。”
    李涟漪沉默,静静听着他说完,尔后才看着他道,“既然你向我解释了,那么我是不是也该说明下上午为什么不接电话的原因?”
    顾方泽说,“你愿意说就说吧。”
    不理会他欠揍的回答,李涟漪留心看了眼欧琳,她还听不懂汉语,此时神色有点不安,于是就让指了个方向,让她去隔壁的儿童房玩儿去了。
    福妈未雨绸缪,自从知道她怀孕后,就买了一大堆小孩儿玩的东西,机关枪啊布娃娃啊奥特曼啊应有尽有,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放在主卧室里怎么看怎么怪,就让福妈搁到隔壁的儿童房去。儿童房则是顾家二老早早就想好布置出来的,十来坪米,很宽敞,墙壁让顾方泽叫人刷成了浅浅的草绿色,说是以后对孩子的视力有好处,房里还放着个摇篮和儿童床。只不过这些费尽心思的布置,隔了好些年。都没派上用场。
    话在舌尖转了好几圈,她终于决定吐出来,“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坐在你对面的星巴克里,看见你边拿着手机边和一个女人从车里出来,我想还是别接的好,省得小美人儿知道了心里不高兴…”见他神色稍变,嘴唇微动像要说什么。她笑了笑。继续说。“然后在两个小时以后,我又是从一通电话里—哦,就是你说的,卫放通风报信来着——得知你偕同另一佳人出现在游乐场,两个人还带着欧琳一起玩旋转木马。怎么,是像扮演一家三口吉样三宝呢,还是见我家欧琳可爱,想拐走啊?”
    一番话下来,讥讽,嘲弄,尖刻,调侃通通都有了,套用卫放的话来说,李涟漪嘴皮子一张,说出的鬼东西实在是太欠抽!
    可她有理,所以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心想顾方泽这回真的触到她底线了,以前无所谓,可现在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人还四处沾花惹草,就是大大的不对。
    从小她的父母对她虽是极尽宠爱,但她心里明白,父母之间的感情并不好。母亲爱得盲目,爱得毫无保留,但在父亲眼里,母亲的爱之于他,是偶尔的温暖,长久的负累。一个人的耐心永远有用完告馨的那一天,单方面的付出不管口头上怎么说,心里的渴望总会随着等待愈发的强烈,直到心灰意冷。
    常年的受冷落让母亲的情绪愈发地起伏多变,疑心也是越来越重,李涟漪在上中学时,便开始时常在半夜听到隔壁传来父母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开始多半是母亲的小声哭泣。父亲不耐的三言两句的解释,到了后来,就仅能听见母亲自言自语般的质问和东西砸落的声响,李腾飞日理万机大忙人一个,本就是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在家总被闹腾,于是后来渐渐的,回家的次数愈是少了起来。
    李涟漪白日照样早起。上课,在家骄纵,在外跋扈,继续没心没肺的做她的千金大小姐。可她心里明白,很多东西,譬如信仰,安宁,正如大厦崩塌。大坝溃堤,风平浪静即将过去,汹汹波涛就要到来。
    只是她没想到,那浪头会来得那样凶猛,苏唯一的出现,加深激化了重重埋在深处潜伏的矛盾。让以后变得从此不可挽回。
    顾方泽在她说完话后。久久沉默。
    时间停滞在那里,空气有细小的因子在隐忍着不爆发。李涟漪自觉气氛是极为怪异的,外头还有阳光,斜斜的洒照进来,将他笼于道光之中,她坐在他旁边。却只能瞧见模糊的面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坐于沙发之上,长腿交叠,过了一会儿,光影终于移了开来,他侧脸看向她,黑眸沉沉是一片深黯的暮色,“看来,我真的有必要解释清楚。”
    他坐在那儿。西装早已脱下。穿着件灰色v领针织毛衣,沉郁优雅,注视着她,目光极为坦然清澈,缓缓道,“之前你看到的那位,是我在美国的同学柳瑞,她前些天回国,希望能在b市工作,我作为她同窗四年的同学,帮点忙也是应该的——至于你说的另一位佳人,”他微微笑了笑,唇角扬起个很小的弧度,“唐婉小姐,我已经解释过,在这里不多作说明。”
    言毕,他靠坐在沙发上,以随意的姿势,就这么笑望着她。
    李涟漪以前就怀疑顾方泽是否受过专业的特殊训练,因为他随时都让自己摆出既好看又自然,而且还附和场合气氛的姿势。
    烧包得不行。
    她抿着唇,半晌,也弯起了嘴角,淡道,“顾方泽,你在骗我。”
    第一卷同床异梦       80用美色勾引李涟漪自觉自己这个顾太太做得其实还蛮称职的,他顾方泽想做什么事她也没拦过不是?这个家本来就是由他说了算,她就算有啥不满也没处撒泼呀,你说他干嘛要对她撒谎呢?
    本来以他那淡定的表情自若的口吻,她是没听出来他在说谎,可就有那么巧——她不过是余光膘了下,就瞥见他衬衫的衣领上明晃晃地印着一个妖冶刺眼的口红印。
    青天白日,那么明显,生怕人家看不到似的。
    眼见顾方泽已经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衣领上的“罪证”,皱了下眉,她还未待他说话,就又哈了一声,笑着说,“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啊。”调侃意味十足。
    其实说心里不舒坦那绝对是骗人的。她又不是圣母码利亚,自家的一只阿猫阿狗让人给牵走了她还难受呢,更何况是结婚四年的丈夫?可她不能让他知道,省得某人得瑟起来,以为她是在见鬼的吃醋。
    顾方泽面色不变,微微抬起眼,没有半丝被拆穿的尴尬与慌乱:“你在乎吗?”
    她一愣,“在乎什么?”
    那张清俊的脸隐隐浮上一层簿簿的凉意,眸光变得极其复杂。可转瞬即逝,几乎要让她以为那是错觉,“李涟漪,我不认为聪明的你会不明白。”
    他说。
    李涟漪顿了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生起气来,明明是她来在兴师问罪来着,遂皱起眉,道,“我只知道你在转移话题。”有时候实在是在看不透他,日子长了,她也没存心思去琢磨了。
    顾方泽默了几秒,忽而笑起来,微立起身,在她疑惑吃惊的目光中伸手揉揉她的发,道,“果然是个宝气的丫头,脑子不好使。”末了,在她怒目而视中又说了句,“不在乎也好,省得心烦。”言罢,又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就这么走了。
    声音凉入骨髓,又带着点漫不经心,好似倦怠又好似在开玩笑。
    隔了一会儿就听见他轻唤加菲的声音,接下来又听到声懒懒的猫叫,一人一猫也不知在嘀咕什么,李涟漪下意识听了会儿,听不懂,很快没了兴致,反倒有了些睡意,打了个哈欠,她蜷缩在沙发上发呆。脑海中不受控制的盘旋着适才他说的话。
    不在乎也好,省得心烦。
    中国的老祖宗们造的汉字太过精妙奥深,心烦,是指她还是他?
    ......说到心烦,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在午后疏淡的阳光中闭上了眼睛。簿簿的阳光从落地窗的斜刺里洒进来,深深浅浅,金色的波光斑点在地面上摇摆不定,一时间,竟让她生出种旷然的恍惚来。
    ......“我伤害你?李涟漪,你当初想尽法子追我的古灵精怪的脑子到底长哪去了?从头到尾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没有想过,你活得还是那么有滋有味,如鱼得水,离开了我你照样有人呵护有人宠爱。而我却连回国的资格都没有。”
    “我被你的父亲羞辱,流放,四年内不准回国,我试图联系你,却得到你去医院堕胎,并与显赫的顾家联姻的消息——李涟漪,你现在说是我伤害了你?”
    “李涟漪,我爱你。可当年我知道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太过沉重。我没有办法给你幸福,我在给你的信中倾尽了我所有的爱情,以至于这几年我再也没办法看任何一个女人一眼,因为她们身上没有你的影子......”
    ——苏唯一,我该不该相信你?
    可若相信了,接下来的路,她该怎么走?是当做一无所知,继续与他形同陌路,与顾方泽相敬如宾,做她的幸福小贵妇,还是.....——“对于从前的一切我愿意一笔勾销。再不提起.....你可愿意?”
    没有想到答案。她呼吸渐渐平缓。缓缓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中去。
    是福妈叫醒她的,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柔软洁白的天鹅绒被子覆在她身上。被子的边角捂得很紧实严密,看出来替她盖被的人很是懂得体贴照顾人。
    “福妈,是你替我盖的被子吗?”她穿好衣服,跟在福妈身后边走出房门边问。
    “装什么傻呢!”福妈扭头嗔怪,“福妈哪有这么大的力气抱你上床,然后还替你盖被子?”温柔的眼眸里有抹淡淡的不赞同,为她的刻意逃避。
    这样的眼神儿李涟漪见多了,以前她撒泼不懂事的时候,旁人总爱这么瞧着她,她也不管,让他们不满去,反正这些个人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讲。
    可现在不同。在长辈面前。她只得讪讪笑了下。噤声不再说话了。暗地里偷偷撇嘴。马后炮谁不会?顾方泽这人,总是这样打她一巴掌然后给她颗糖,反复无常,对付她恐怕比对付他的那些商场故人还要奸诈无耻几分。
    先不论现在,单是在他们还没结婚前,他就已经是这副德行。
    她之所以这般清晰的记得,是因为那年的平安夜过后不久,苏唯一悄无声息地回国来看她,她又是惊又是喜,如踩在云端似的飘飘忽忽地与苏唯一度过了难忘甜蜜的二人世界。而她那时并不知道,在后来的日子,这样的相处有多么的珍贵与难得。
    苏唯一忙碌,平安夜过后,第二天晚上他乘坐客机飞回大洋彼岸去了。
    又过了好些日子,她现今也不大记得清到底是多少天,总之是各大高校放寒假的那段时间,她回到家中莫名其妙地被禁足了,按父亲的说法是让她好好在家复习,准备下学期的英语四级考试——那时候李涟漪的英语比垃圾还破烂。到了大二四级还没过,自个儿是没觉得有什么要紧,大不了花点钱请个枪手代考。但她也能理解父亲“望女成凤”的想法,于是就没想太多,不让出门就不让出,她在家照样兴风作浪。
    她的自信没过几天就撑不住了,太无聊,在手机的电话簿里翻翻找找了许久。本是想打电话给同在d城的顾萝,她高中时期的铁杆好友,以前玩得好时那个焦不离孟啊,连上厕所都要一块儿去的那种。上大学后联系就少了些。她这不正趁着无聊想给昔日死党打个电话,叫人家来她家玩一玩顺便联络感情么。没想到手一快,不小心就按到顾方泽的号码上去了。
    电话才响了一下就给接通了,清朗温和的嗓音“喂”了声,让她连挂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她有点尴尬,呃了几下道,“那个,我是李涟漪,打错电话了。不好意思打扰了哈。没事啊我挂了......”她好不容易对他礼貌客气了回,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那头咔哒一声,紧接着就是急促的嘟嘟声......啊。她难以置信地瞪了手中的手机半晌,好半天才爆出句粗口,“靠,姓顾的。你居然敢挂我电话!!”他居然敢在她自报家门后还摔她的电话,有种!
    本想顾方泽是得失心疯,要不就是受什么非同寻常的刺激了,她气了一个多礼拜,后来愤怒的感觉也淡忘得差不多了,他居然来到d城,找上了她家的门。
    “李涟漪,b市新开了个嘉年华,挺不错的,我的一朋友有那的股份。
    开张大吉给了我两张免费门票,怎么样,我请你?”笑容舒雅,那日的阳光点点洒在他身上,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是郁郁葱葱的,美好清凉。
    ......那时她就是让他这副笑眯眯的假象给蒙蔽了,傻乎乎的以为他是来登门道歉的,只是不好意思拉下脸来说罢。没想到其实那便是他的本性,生气时就把人当空气,他就是天皇老子,得人供着他哄着他,可气一消了——总之,要想看透顾方泽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以常人那水准,无疑于——好比用肉眼去求证外太空是否存在生命——扯淡。
    路过隔壁客房时,隐约听见里头的浴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间或传出几声猫叫,李涟漪脚步一滞,正疑心自己听错了,就听见福妈笑道,“方泽正陪着欧琳给加菲洗澡呢。”
    小欧琳长得可爱漂亮,又乖巧懂事。也怪不得能那么快攻陷福妈,但是——她皱起眉头,疑惑的想,在马拉维时顾方泽不是明显不待见欧琳吗?
    怎么的她一觉醒来就变了?
    心念一动,她拧着眉头脚步一转,走进客房,推开虚掩的浴室门,一股子湿热的水气腾腾的扑面而来。十来秒后视线才重新恢复清明,定睛一看,就见加菲肥嘟嘟的身体正在大水盆里胡乱扑腾着,溅得到处都是水和泡沫,玩得挺欢快。欧琳正努力地想抓住加菲滑溜溜的身体摁住,没想到不仅被扑了满脸的水,还波及了立在她身边的人小家伙一时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那人,双手局促地不知搁哪儿,那模样可怜的——李涟漪站在门边,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
    有洁癖的顾某人的衬衫啊裤子都被泼了加菲的洗澡水,不知此刻他内心有何感想?
    浴室中的两人一猫闻声都望了过来,欧琳率是欢喜地叫了她一声,肥猫继续扑腾,顾方泽则是静静地看着她,簿唇一张,道,“别进来,地板滑。”
    于是她就站在乖乖地没动,望着他一手抱起湿漉漉的加菲,一手牵着同样湿漉漉的欧琳,迈开步子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视线越过了她,对她身后的福妈道,“福妈,你把这两个小家伙带去吹干,欧琳的衣服也给换了。”福妈答应了声,接过他怀中的加菲,带着欧琳到楼下换衣服去了。
    李涟漪却是有点笑不出来了,他的衬衫......湿得几近透明,她甚至可以看到他xiōng前的皮肤——“咳”那个,你要不要也去换下衣服?”
    脸有点烫,她说话又开始结巴,视线左膘膘右瞥瞥,游移不定。
    顾方泽看着她,不经意地瞥见她脸颊处淡淡的嫣红和躲闪的眼眸,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从他静淡的面容上一掠而过,却没说什么,仅轻描淡写地道:“嗯”我先洗个澡,你先下去喝完汤暖暖胃,等我吃饭。”
    这句话一出口,李涟漪只觉心猛地一蹦,定眸,看着他深黯漆黑的眸中盛着星点笑意,微微上挑的眉稍,直挺的鼻子呼出暖热的气息轻飘飘的吹到她脸上,无限风情......她匆忙应了声,脚步一转,落荒而逃。
    这厮,居然用美色勾引她!
    撩心第一卷同床异梦       81饱暖思yín欲福妈一反常态地做了几个简单的清淡饭菜:清蒸鲈鱼,蘑菇冬瓜汤,海米白菜汤,咸菜豆腐干……配上熬得浓稠香甜的白粥,让人单是看了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从未吃过如此清淡美味的中国菜肴,虽还没开饭,桌上也才摆了一碗海米白菜汤,已经端坐在餐桌旁的欧琳眼神儿却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一瞬不瞬,生怕一个眨眼眼前的佳肴就会长出翅膀飞走似的。
    李涟漪在旁边瞧着莞尔,心下也有点奇怪,就随口问了正端菜上来的福妈一句,得到的答案却是:“方泽最近胃不好,又难得在家吃饭,我琢磨着换点清淡的菜,好好给他养养胃。”
    她一怔,重复道,“胃不好?”为什么她一点都没看不出来?白天时他分明很是好整以暇地与她口舌了一番的,精神得很,她压根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福妈听言,又用之前的那种目光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有点猫爪挠过的难受,可非要说出个所以然,她又不清楚这种感受从何而来。
    半晌,福妈摇摇头,有点无奈道,“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老人家也管不着,不过涟漪啊,我看方泽的胃就是让Cāo劳过度给折腾坏的,你平时多顺着他,还有多劝劝他,让他工作别那么卖命。”又道,“我和福叔说的话。这孩子打小就是听一半的,除了已经过世的将军,也就你的话他会听两句。”福妈话里透着宠溺,毕竟是自个儿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疼那是打心里来的。
    李涟漪咬着筷子,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福妈已经转身回厨房继续做菜了。她抿了下唇,忽然就有种难言的情绪纷乱的涌上心头。
    待回神过来,抬眸就见顾方泽已经洗完澡,从楼梯下来。休闲裤,白衬衫,清爽干净,浑身散发种校园式的清新寡淡,像个未受过社会大染缸熏陶的俊秀少年。没抹干显得湿漉黑亮的发丝,还有水珠沿着发丝的末梢滴落,顺着线条优美的脸部轮廓滚落下去,随即隐没在锁骨与xiōng膛处,让人浮想联翩。如果古小鱼在场,定会捧腮尖叫,说不准还会流着口水两眼一翻,激动地晕过去。
    而李涟漪脑海中则浮现出一句,大学时无意在图书馆翻阅书籍时看到的古文,是形容美男子的:“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
    用“芝兰玉树”来形容顾方泽的美貌,真是一点也不为过。他有一副吸引女孩子的好皮相,而且独成一番俊朗自持的气质。
    这年头啊,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祸水。
    “uncle。”欧琳怯生生唤了句,却不显生疏,顾方泽微微勾了下唇角,算是回应,尔后冲正咬着筷子发愣看着他的李涟漪轻抬了下下巴,道,“过来,帮我擦头发。”言罢,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
    明明是挺嚣张的态度,可配上那一丝不苟的沉静神情,竟让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又思及福妈先前说的一番话,心微微一动,她没再多想,当真起身去浴室里拿了条干毛巾回来。
    就当是体恤病人吧,她心想。
    其实以前她也常常帮顾方泽擦头发的,这厮毛病多,头发生得浓密,却偏生不愿意用吹风机,说是伤害头皮和发质,还连带的不让她用,龟毛得不得了,她才懒得听从。自己偷偷买了把吹风机藏着,趁他不在的时候用。他下班得晚,洗完澡后一般都已经过了十点了,于是他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要求她这个新婚妻子为他擦头发,起先她不情不愿,后些时候也就慢慢习惯了。
    顾方泽的发质极好,是能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的那种。乌黑柔顺,摸上去软软的,很舒服,让她几度妒忌得要命,常常在给他擦头发时,起坏心眼佯装不小心地拨他几根头发,惹来他吃痛的眼神后再摆出一副“怎么了,我没干嘛啊”的无辜疑惑的模样,其实心里头早就暗爽到不行。
    可是后来随着她与他之间距离的无形拉开,生分了许多,他也愈是忙碌,回家回得少,即便回了也已经是深夜,她早就睡着了,自然而然也就没了“擦头发”这回事。
    用宽大的毛巾包住湿漉漉的发丝,李涟漪站在沙发后,为正坐得悠闲自得的某人擦头发。他的发质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比以前要长了些,她的指尖小心翼翼穿过,那黑亮顺滑的发丝就密密地纠缠上来,她正回想着往事,见此状,突然就想起了一首很老的歌。
    那还是她在许多年前就听过的一首歌,不谙世事的年代,与同学逃课去听演唱会,罗大佑抱着把吉他,坐在台阶上,于迷离的灯光下Cāo着他那百年不变的破锣嗓子深情地唱: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于是,心中便生起一丝奇异温柔的浪漫来。
    “怎么了?”似是通过她手上停顿的动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顾方泽侧过脸,抬眼看向她。
    她无由的心里一慌,开口就道,“你该剪头发了,头发很长。”她说着,又使上几分力气在他头发上揉擦了几下,“好了,吃完饭再过会儿差不多就干了。”
    他看了她几秒,大概是她装得太像,就真相信了,沉吟了会儿,说,“过段时间吧,最近没空去。”
    李涟漪心想,为了工作连打理头发的时间都没有,怪不得会得胃病。不是...他到底在忙什么,什么工作棘手到这种地步?
    真是让人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福妈已经把菜都上齐,忙着去给加菲准备猫食了,欧琳一人坐在椅上。眼巴巴地瞧着他们俩,拿着筷子却不敢先吃。见状,李涟漪丢下手里的毛巾,吃饭去。
    饭桌上发生了个小小的插曲。
    来自非洲大陆的欧琳从未使用过筷子,又特别垂涎桌上的菜,所以就学着两个大人的样儿拿筷子,可又拿不稳,最后把菜夹得乱七八糟,掉得哪儿都是,急得她眼睛红通通的,又是胆怯又是愧疚,更是不敢吃了,缩着肩膀咬着嘴唇不做声。叫她吃,她却摇头,说吃饱了,不饿。
    那样子太楚楚可怜,害人想发火都发不起来,李涟漪看得直想笑,她想起《西游记》里的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孙猴子,刚入世时不会使筷子,将一碗面洒得四处狼藉,“猴仰马翻”的糗样。
    不过欧琳还要那泼猴讨喜得多。李涟漪笑眯眯地坐过去,一边用英语解释一边亲自动手教她用筷子,还挺有耐心挺有长辈的范儿。
    顾方泽就坐在餐桌的另一头,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灯光映在她线条柔美的侧脸上,有朦胧的光晕似将她笼罩住了,这么远,那么近。
    饭厅的灯是他当时挑选了很久的,橘黄的暖色调,却不会显得太暗,待晚上吃饭时开了,那橘色的暖光就缓缓在大理石餐桌上流动,温温地熨在人心上。
    当初他也不明白为何就会挑选这种灯具——他向来是较喜欢冷色调的东西,可现今想来,原来,他内心深处希冀的,不过就是这样一份家的温暖。
    无论这是否是他臆想出来的假象。
    正手把手教着欧琳的李涟漪没察觉到他的视线,福妈顾及她和顾方泽都处于“特殊时期”,一个怀孕一个胃不舒服,所以一口气熬了好几道养生又美味的汤。李涟漪担心衣袖垂下来浸到汤,就随手将袖子撸到手臂处,好拿筷子夹菜做示范。不料欧琳眼尖,指着她的手腕问道,“li,你的手腕受过伤吗?”
    李涟漪手顿了下,旋即很快,熟练地夹起一块鱼肉,道,“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看明白了吗,筷子是这么用的——”将鱼肉放入欧琳的碗里,她笑着道。
    顾方泽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什么,站起身来,冲她俩点了点头,说吃饱了,你们慢用,就上楼去了。
    饱暖思yín欲,这话说得真是不假。
    饭后,李涟漪又带着欧琳将小别墅全走了遍,转悠了几圈,算是熟悉环境,最后把她安顿在隔壁的客房睡下,中间又磨蹭了几许,待回房时,已是两个多小时后了。
    顾方泽已睡下。这样的情况十分少见,在浴室放洗澡水时,她思忖着想,不管顾方泽多么厉害多么聪明,毕竟不是铁打的,总那么辛苦终有一天身体会垮掉。
    洗完澡,又怕吵醒他,她跑到楼下吹干了头发后才重新回到卧室,也没再开灯,就着从窗帘缝隙透过来的细微星光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无声无息地钻进被中,躺在了床的另一侧,扭头瞅瞅身旁的人,她轻呼了口气,还好,没被她吵醒。
    可这口气还没收回来,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抱住她,低了头将脸埋进她颈窝处,肌肤相贴,呼出的热气喷簿在她的颈上,细密缠绵像亲吻,温热干燥的大手则覆在她腰际,指腹似还不经意地抚过她的小腹——动作太亲密,她无法装作无动于衷,伸出手按住他的,生怕他会进一步,她吞了口唾液,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背对着他,低声道,“那啥,我肚子里的娃还在成长期,你别让它发育不良啊。”这个男人半夜不睡,吓人做什么?
    他笑了下,温热的唇在她耳垂上慢慢游移,蜻蜓点水般,痒痒的,可像是带着电流,让李涟漪脚趾头都不由蜷缩起来,顾方泽很会调情,她个菜鸟压根不是他对手,只有头脑昏沉任他摆布的份儿。她一急,正想翻身制止,就听见他开口道,“想什么呢你?别动,我就抱一会儿。”含着笑意的声音里带点暗哑。她身体微僵了下,乖乖地不敢动了。
    她心想啊呸,姓顾的你骗小姑娘呢,又是亲又是摸的,哪里是“就抱一会儿”?!
    又想到自她去了马拉维到现在,好歹也有些日子了,他也挺能忍的,话说回来,不知他有没有去找那些美貌如花的女伴们纾解下——念头一起,浑身的燥热突然就降了温,大脑重新恢复冷静,她正思考着用什么借口躲开与他的身体接触,顾方泽的声音又近了些,“明天还上班吗?”
    “嗯。”
    他哦了一声,就收回了手,淡淡说了句,“很晚了,睡吧。”就不再做声了,侧翻了身,径自睡了。
    留着李涟漪不明所以,搞半天也没弄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可疑惑到了舌尖,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就这么纠结着,她也终是没能抵挡住瞌睡虫的疯狂进攻,缩进温暖的被窝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撩心第一卷同床异梦      82赌局,才刚刚开始“john,这是上个季度员工的绩效报表。”一名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将文件恭敬地递上前。
    他的老板正背对着他,在抽烟。
    一旁的烟灰缸已经摁满了黑乎乎的还冒着火星的烟头。
    自今早董事会散了后,他就一直站在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几乎没有移动过,在二十层楼高处居高临下,于香烟呛人的袅袅烟雾中俯视着芸芸众生。
    烟雾将他的身影笼罩于朦胧之中,长身玉立,衬着窗外那高远的天空与漂浮的流云,竟慢慢透出几分落寂与萧瑟来。
    他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才敢下定决心出声打搅。为这位年轻有为的老板工作了两年多,从美国华尔街再到中国b市,他清楚地明白,老板的脾气并不算好,说不准惹他一个不高兴就得给发配边疆,或是收拾铺盖讪讪走人。
    连申诉的机会都不给的。
    立于落地窗前的身影闻声转身望过来,中年男子又是一声暗叹,老板的模样生得真是好,要不是他的女儿还小,定是要利用这近水楼台,先得了这轮明月做乘龙快婿再说。
    “辛苦你了,Stephen”苏唯一点了下头,迈步走回至办公桌前,坐下,接过文件粗粗的翻阅了遍,再抬首时眉头皱成一团,道,“负责营销推广的员工都干什么吃的,上季度的业绩怎么这么差?”凌厉无情的脸部线条因文件的内容而绷得紧紧,如刀雕,五官如同抹了簿冰,他周身散发出的霸气与威压让Stephen也心惊了几分。
    他擦了擦冷汗,斟酌着言辞道,“本来上季度初期的业绩还是相当不错的,但到了中后期时,之前毫无动静的‘盛世’突然出手,迅速买断了本地多家商场与媒体的广告权,我们的人被打得措不及防,john,我想说明的是,营销部门已经尽力了,两个部门经理连夜召开会议商讨应对策略.....可‘盛世’的后台太强硬,与政府直接扯上了关系......”Stephen止住话:太敏感的话题,心照不宣即可。
    “啪——”的一声,文件夹被狠狠摔上桌,发出巨响。
    与行动不符的,苏唯一声音异常平静,“为什么没有提早告知我?”于偌大的办公室冷冷飘荡。
    Stephen苦笑,“老板。或许您在美国呆久了不知道,在中国,商人永远斗不过当官的,‘盛世’的总裁顾方泽背景 ——套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红得发紫。高干子弟的身份摆在那里,哪个单位敢不卖面子?”
    Stephen前些年一直呆在中国工作,挂着个部门经理助理的身份,两年多前所在公司倒闭了,这才前往华尔街寻找新的机会,没想到运气就有那么好,第一次面试就让号称“华尔街软件大王”的华商john看中,一步登天成为他的贴身特助。
    而究其缘由,其实相当具有戏剧性,据说这位年轻英俊的总裁不近女色,全ly除了扫厕所的大妈其余都是清一色的男人。戏剧性的事情发生在后头,原先那位与他打江山的那位能力一流的特助先生,在一年多后让无孔不入的美国狗仔队踢爆竟是一名gay,还是0号——一时在媒体通讯极为发达的美国引起了轩然大波,给正在事业成长关键期的ly集团带去了极为不利的负面影响。
    不仅如此,各种娱乐八卦开始将典论矛头指向了john,中文名苏唯一的ly执行总裁,纷纷猜测那名特助的神秘男友便是他—— 理由是其常年不近女色,且特助与他的年龄相当,一年多以来一直与他形影不离......后董事会迅速召开会议,为挽回ly的正面形象与大boss的名誉,一纸辞退信,以毁坏公司名誉的名义将该特助扫地出门——而Stephen恰恰就赶上好时机。经john亲自授意,人事部门在招聘过程中暗自逐一排除不合格人选,最后就选中了条件不是最出色,但已年近四十,且已婚并有一女的Stephen。
    ......所以说,Stephen能当上ly集团总裁的贴身特助,人品爆发在其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
    当然,优秀的工作能力也相当重要,这两年多来,他作为john的得力助手,亲眼目睹和参与了ly集团一步步走向巅峰的过程。
    boss平时虽话不多,表情严肃心狠手辣,但对待属下向来是“顺我者昌。遂我者亡”。若是能勤勤恳恳为他工作,忠诚于他,为集团做出贡献,那么定能得到丰厚的奖赏与回报。说来,stephen的年终奖金向来就是集团内部员工眼红与仰望的对象,可现在——“Stephen,你让我感到失望,”苏唯一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目光冷冷,像是泠了寒霸,“前段日子被挖角的惨痛教训居然还没有让你提高警惕,ly失去了几位高层经理,你没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这并非你的能力不足所致,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责任推到客观原因上。”
    望着眼前面露惶恐的属下,苏唯一稍倾了身体,调整了坐姿,明明是坐着的,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瞰之感。
    他勾了下唇,那冷硬的线条奇异地柔软成一个特定的弧度,黑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强大的气场使他英俊的面容显出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不管他顾方泽有什么背景,我相信,ly就凭着员工的出色执行力与才华,再加上精英领导层优秀的指挥能力,就能挑了他‘盛世’。”
    窗外漂浮着的白色云朵正在飞快地流动着,慢慢聚拢。远方渐渐暗沉的天色预示着一场风云变幻,即将到来。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Stephen 接收到boss的指令后,诚惶诚恐地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静默了许久,真皮座椅缓缓转了个方向,面对着窗外的旷远,苏唯一双手环xiōng,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半晌,微微笑起来,“顾方泽,我们的赌局,才刚刚开始吧。”他自语道。舌尖不经意地轻舔了下唇角,像某种嗜血的兽类。
    日历一页一页地翻,转眼就又过了两个星期。
    因锁事繁多,又一直对医院,尤其是妇科心存yīn影,李涟漪自从马拉维回来后就一直没去做产检,直到上个星期才在顾家二老的接二连三的电话催促下去了趟医院,顺便做了个全方位身体检查。
    而顾方泽则是去了上海出差,尚不知情,她想想其实宝宝的情况她大概也从秦墨那里了解了些......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知道了反倒影响工作,所以就没将去做产检的消息告诉他。
    而今天,就是产检结果出来的日子。
    早上八点,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小时,杜程程坐在医院特设的vip招待室里沙发上,低头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顿时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哝了句“破医院”,又转头对身旁默不作声地李涟漪抱怨,“为什么vip客户等个产检结果还要这么久啊?你家那位给你的卡真不管用。”
    李涟漪嘴角抽了抽,“杜程程小姐,我们自打进了医院门到现在,才过了十分钟,十分钟而已,请稍安勿躁。”医院的院长亲自来迎接招待如果还不算“管用”,那么在杜程程眼里,大概唯有市长前来嘘寒问暖,顺带扇风捶肩——那才叫排场了罢。
    再说,她个当妈的都不急,这女人暴走个啥劲?
    “稍安勿躁个p!你怀孕都三四个月了,我连你肚子里到底是我的干儿子还是干女儿都还不知道,怎么能不急?”杜程程翻着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一句话说下来竟也不喘口气。
    李涟漪疑惑,“干儿子干女儿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杜程程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咬牙切齿道,“卫放那死人一口咬定你肚子的里的是女儿,还嚷着要娶了做童养媳——我才不让他如愿,是儿子才好,让他玩断臂山去!”顿了下,“所以,我和他打赌了,我赌宝宝是带把儿的。”
    李涟漪啼笑皆非,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道,“你们俩吃饱撑着了吧?”
    杜程程不理会她的调侃,又道,“涟漪,我就全靠你了,你一定要生出个儿子来!”
    李涟漪:“.......”.一头黑线,却佯装沉吟,“好吧,我尽力......”
    两人闲扯了几句话,转眼又是几分钟过去,一名白衣护士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礼貌道,“李小姐,您的产检结果报告已经出来了,请随我一块去领取。”
    李涟漪指尖微微一紧,随后就让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是杜程程,低声对她道,“别紧张啦,我陪着你。”
    瞬时李涟漪觉得心里有股暖流满得快要溢出来了。程程是了解她的,她知道她心里还存有不安,所有想尽办法想要替她消除殆尽。
    她果然是个好命的人,老天爷一定是瞎了眼。
    产检报告本是要去排队去领取的,像这种大医院病患什么的又多,常人一般得花上了个把小时才能拿到结果。李涟漪因着贵宾这一身份的缘由,一刻钟左右就可以提前领取,可当那张簿簿的纸真正放在她手心时,她竟突然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了,她从来未感到时间可以如此的漫长,以至于让她连打开来看结果都显得那样的困难。
    杜程程杵在一边儿左等右等,就见李涟漪愣在那儿,那张折叠成两半的产检报告迟迟没打开,有点发急,道。“你不敢看吗?要不,我帮你看吧。”说着就伸手欲拿,此时却见李涟漪手一动,让她扑了个空。
    “谁说我不敢看?”飞给杜程程一个眼神儿,李涟漪弯着嘴角打开了产检报告,目光触及那白纸黑字,略是顿了顿,然后神情自然地合上纸张——杜程程道,“结果怎么样?”那样儿着急的。
    李涟漪嘴角的弧度拉大,眼睛弯起来,长睫掩下,令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恭喜你啊程程,我肚子里的娃是女孩儿。”
    杜程程愣了好几秒,突然仰起头,捂脸惨叫出声:“啊,这下完了,我要被卫公公整死了——”杜程程让这一“噩耗”打击得风中凌乱,一时间竟忘了询问产检的其他结果。
    撩心第一卷同床异梦       83别无他法,无路可退电视台上班的时间是早上9点,李涟漪搭上杜程程的那辆小起亚到达电视台的停车场时,离上班时间堪堪还有十来分钟。
    杜程程的电视台请来的特邀编剧,平日里一般是不用来的,可今天恰巧她的新作完搞,要来送搞件,于是就顺带地解安全带时杜程程奇怪的问了句,“涟漪,你的甲壳虫呢?今天怎么没见着你开?”想当初,那辆造型别致有型又格调大方的甲壳虫可是让她口水了很久,无奈甲壳虫的主人太宝贝它,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愿意借给她过过瘾。
    李涟漪低垂着头,边解安全带的扣子,边淡嗯了声,从容道,“怀孕了呗,觉得自个儿开车不大安全,”想了想,又抬起眼来道,“如果你要,就借给你开吧。”
    “啊?”
    “不用太谢我,请我吃顿饭就行。”
    空气静默了好几秒,杜程程爆出一句欢呼,在李涟漪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喜滋滋道,“涟漪我现在才发现我好爱你哇!”
    走到电视台办公大楼的门口,李涟漪突然想起了件事,脚步微顿了下,侧眼见杜程程一副自若的无事样,唇线张了张,终是没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口。
    她想说,阮守务在这个礼拜要结婚了,程程是否应该,避免再与他见面?
    但她心里尚存着一份希冀,她希望程程对阮守务的执着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杜程程也是人精一个,又自诩是爱情专家:一次感情的挫折或许在她眼里,就是让蚊子给叮了口,有点疼,或许还会起包,但很快就会消退。
    幸运的是阮守务正在开会,没跟她们碰上。十点的人物访谈节目照例由李涟漪与卫放主持,请来的嘉宾是最近b市因打赢一起错综复杂的强奸杀人案而名声大嗓的律师,沈诚。
    入行不到一年,法学项士毕业,在这起案子胜诉前完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菜鸟律师,仿佛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儿,那起纠纷了一年之久的案子让他成为了b市乃至全国的新闻焦点人物。
    说起这起杀人案,其实并不算太复杂,一个在校女大学生于校外无故失踪,两天后找到时已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衣物和财物尽数不翼而飞,尸体上有明显受侵犯和虚待的痕迹,警方通过一系列追踪,抽丝刻茧最终锁定嫌疑人,却因罪犯作案手段谨慎小心所致,警方一直无法用确切的证据来起诉该嫌疑人,就这么一拖再拖,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要不是沈诚这番一鸣惊人,或许这个案子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人们渐渐淡忘了去。而阮守务之所以会在高层会议上提议请沈诚作为本期的节目嘉宾,亦是因为除了这起案子本身,对于沈诚为何会无偿为受害者家属打官司,以及他与受害者的关系等等,在近期因为有知情者披露死者在生前与他交往甚密这一消息,忽然就成为了受到大众广泛关注的新闻卖点。
    事实证明,电视台的高层决策果真是英明的,就这么一个独家采访,在节目播出后再次引起了巨大轰动与强烈反响,打进电话台询问沈诚情况的电话不计其数,加之李涟漪近来人气暴涨,节目的收视率自然也是节节攀升,创造了该年度同类节目的收视奇迹。领导们龙心大悦,大功臣阮守务因此又升了官——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李涟漪只清晰地记得,那日,摄影棚里灯火通明,明晃晃的光线打在那个年轻的律师脸上,他并不算很英俊,眉宇间甚至还带了些许刚出校园的专属于学生的稚气,可当他启声说出的那一番话时,全世界的女人都会觉得,这个男子迷人得一塌糊涂。
    他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打赢这场官司,但我爱她。为了替她复仇,”他微微笑,面上尽是一派云淡风轻,“主持人,你们不会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代价,费了多少心机。我原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冒着被法律惩罚的风险将罪犯除之后快,可她不会希望她的爱人亦成为一名罪犯,那样她在天上也无法得到安生,所以,并不是我的能力有多么的强,我只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无路可退。”
    一场合法的复仇,一番发自肺腑却淡然得平静的寥寥数语,让沈诚成了b市无数女人心中的梦中情人。
    李涟漪在那一刹那有些微的恍惚,沈诚的脸孔在她眼前逐渐模糊,幻化扭曲成了另一个人的面貌,只因他的一句:“我只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无路可退。”
    记忆深处,顾方泽亦曾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躺在病床上,失血过多让她虚弱得连睁眼,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时她整个人都陷于一种几近疯狂的状态,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的自欺欺人,因顾家二老的几番话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与摧毁——她在漫漫黑暗中神智清晰,痛楚难当却无处言说,灵魂似脱离了躯体,令她欲死而不能。
    顾方泽低哑暗沉的嗓音在耳边响得极为遥远,可她听得分明。
    他说,“涟漪,原谅我......我只是别无他法,无路可退。”她从不知道向来便是天之骄子的顾方泽会用这般语气说话,好似自责,又似无奈,又好似在为自己的过错寻找一个无力的理由。
    时日太过久远了,他说得也是语义模糊,不清不明,当时她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所以清醒过来后,也就渐渐地淡忘了,将其锁在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成为一个隐秘的注脚。
    .........好像记忆的大门被轰然打开,沉寂多年的心绪已很久未像现在一样激荡,她以为她的心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去,成为一滩无波无澜的死水,她还想过,就这样也罢,哀莫大于心不死,这样还省得今后再去死一次。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生气,去赌下一场义无反顾。
    可如今,她似乎没有办法去维持那份波澜不惊了。
    她觉得有种心烦意乱在xiōng腔鼓嗓,鼓嗓,令她坐立难安。
    太像了......她不由想,那时顾方泽,是否也抱着这样一种绝然而然,无路可走的心情与她说话?
    但,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以至于会有这样的心绪?
    节目拍摄完后,又与嘉宾闲聊了几许,李涟漪这才回到休息室,杜程程已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话说杜程程交了搞后,闲着没事,就晃到摄影棚里看李涟漪与卫放主持节目,自然也亲眼目睹了一代痴情腹黑男的诞生,此时正激动万分,一见李涟漪进门就作泪流满面状,“好男人呀好男人,简直就是男主角的完美范本!”
    李涟漪只是轻嗯了声,一声不吭地在钦水机前盛了杯冰水,仰头一口气灌下去,终于觉得心神定下些许,转而坐在沙发上,身体靠上去,静静地闭上眼睛。
    杜程程这时才发觉不对劲,问道。“涟漪,怎么了?”
    须臾,李涟漪睁开眼睛,看向面露关切的杜程程,眼中掠过一道无所适从和迷惑,她道,“程程,我在想,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啥?”杜程程不解。
    “没什么,莫名感慨一下。”仿佛杜程程瞅见的那瞬间的情绪不过是错觉一场,她笑笑,眉眼舒展得很开,站起来,一把拉起同坐在她身旁的杜程程,“走吧,下班了。”
    杜程程切了声,笑骂道,“莫名其妙。”
    她笑回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孕期综合症’吗?”
    出门时照样没碰到阮守务,倒是遇到了许久没碰面的,被粉丝誉为“新一代玉女主持人”的柳嘉小姐。
    自李涟漪回国,重回岗位后,阮守务就将柳嘉派去邻省学习了,为期两周,据说回来后就能摆脱新人身份,独挑大梁了,全电视台就这么一个名额,也是个千栽难逢的好机会,白端端让她给占了去。
    李涟漪心里明白,这是阮首乌同志在安抚柳大小姐的情绪呢,谁让她有个有钱有势的爹?
    “涟漪姐,好久不见啊,挺想你的。”柳嘉肩挎着名牌包包,笑得甜甜的,樱唇弯起,一副天真率直的无害样。
    李涟漪回以一笑,从善如流道,“是啊,很久没见了,听说这次你回来就能独立主持节目了,提前恭喜你了啊。”
    柳嘉俏脸红了红,道了声谢,又说,“涟漪姐,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吃顿饭——你说我来了这么久了,都没好好孝敬下你这个前辈,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李涟漪心想,这姑娘多日不见,段数倒是进步了不少啊,起码晓得“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了。既然如此,她也不好拂了她的一番“美意”不是?
    于是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势应了下来,还定好了时间,然后面带微笑,目送柳嘉小姐款款离去。
    “这女孩是谁啊?”杜程程问,又皱了下眉,“我的直觉告诉我,此女来意不善啊。”不知为何,那女孩儿明明是笑容灿灿若朝阳的,可她瞅着就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李涟漪笑了,“啊,程程小姐英明。”
    撩心第一卷同床异梦       84生气的蛔虫晚上回到家中,就发现客厅大中央摆着一行李箱,一看那骚包的dion标志,不用说,是顾某人回来了。
    福妈前两天回老家去了,中国的东南部广东的一小乡村,山好水好的,风光美得不行,临走时福妈还笑眯眯地应承了待归时定会捎回特产来。李涟漪近段日子也挺忙,没空照顾欧琳,就让福妈将欧琳一起带着去,顺便体验下中国江南乡村的风土民情,培养下对“第二祖国”的深厚感情。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说起另一件事儿。顾家二老也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知道她从非洲带回个黑人小妞(抗议:其实是有中国血统的混血姑娘来着),虽说不上大发雷霆,但也心生不满,觉得她未经长辈同意就私自收养了个孩子,肚子里那个还没出来呢,白白就让来路不明的孤儿占去了长女的身份,委屈了他们的宝贝孙儿。
    于是上回顾方泽在去上海出差前,偕同她回顾家老宅请安时,她就让文婷女士逮着,作了一番深刻的思想工作。总而言之,就是不让她收养欧琳,更别说让欧琳冠上她的姓氏。
    理由很简单: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顾家的脸面何存?
    再来就是来自法律的障碍。中国的法律规定,收养人必须得有30岁以上且未孕,本来这点如果让顾家出面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顾家二老反对的态度摆在那儿呢,顾方泽也再次无耻地摆出袖手旁观的态度,淡淡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自己解决,我很忙,没空替你处理这种小事。”最后还欠抽地似笑非笑的加上一句,“也不知是谁成天嚷着要独立,不要我插手的?”
    这个记仇的小人!
    她拉下脸来去请他出面帮忙的结果是她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当晚就独自一人回家,还不睡主卧,跟欧琳挤客房的那张单人床——谁让主卧里到处都是那厮存在的痕迹与气息,她怕自己触景生“气”,见什么砸什么。那该多浪费,而且不符合豪门贵妇的泱泱淑女气质。
    第二天她早早去上班,中午呆在电视台吃外卖,晚上回来时福妈便告诉她,中午顾方泽就从顾家老宅回来了,临时要去上海出差,定了下午的机票,临走时告知了福妈大概要去上海半个月左右,其他什么的只字不提,拎着行李与等在外头的助理走了。
    李涟漪也是在气头上,心想走了也好,省得看了闹心,还不让吵架的——每次与顾方泽吵架,她从未占过上风。因为每次都是她一人在那演独角戏,他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那神情好似在纵容一个孩童的无理取闹与任性,后来她也明了,她永远也斗不过他,因为她的歇斯底里她的大吵大嚷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幼稚的笑话。说到底她也不敢真和他怎么着,其实她心底也是巴望着他不真生气的,他真正生气发飙的那一天打不准就是她的末日。
    很矛盾很纠结的心情。李涟漪承认自己有时候还真挺娇情的,既想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耀武扬威,可又没这个胆识;想他对她好,可好过头了她又觉得不安。
    说到底,顾方泽说对了,骨子里,她还是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顽劣小丫头。
    —— 这可不,顾方泽回来了,矛盾依旧重重,就像个质量低劣的炸药包,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可看到那行李箱时,她有那么个瞬间,心中是有片刻欣喜的。
    今天一整天下来,她强颜欢笑,脸上的笑容让她压抑得心脏都开始麻木。或许是怀孕让她变得没有以往坚强,她只是想找个人听她说说话。
    程程不是好人选。程程心里头有事,或许装得比她还辛苦,她这个好友若是还拿自个儿的破事去烦她,那也太不厚道。
    顾方泽就不同了,他知晓她的一切,她的落魄她的风光他通通看在眼里,他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而且这只蛔虫很尽责,嘴巴紧得很,从不将她的秘密对他人讲——他只会安静地充当一名聆听者,不对她的喜怒哀乐进行任何的安慰或是劝说,她说完了他就笑笑,随口换个轻松的话题。就这么不动声色地保全了她那点可怜的高傲与自尊。
    于是在他们认识之初与结婚的头两年,她一有什么话都对他说,哗啦啦的简直就是将他当垃圾桶看待,日子久了,她就将此视为了理所当然。
    话说回来,福妈和欧琳不在,福叔除了一日三次的喂加菲和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浇水,大多时候是不在别墅里呆着的。顾方泽出差,他这个管家没事就得去“盛世”转悠几圈,坐坐镇。唬一唬那些趁着老板不在偷偷兴风作浪的小虫小蚂蚁们。所以,此时家中,除了她,就只有尚不知何处的他了。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只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肥猫。
    这个念头于脑海中一闪而过时,她忽然便觉得莫名的烦躁,可倏然又想到了:见着了他,该和他说什么呢?
    说与他交好的阮守务要结婚了,可新娘不是她的闺中好友杜程程,她替好友不甘,顺便祝阮守务那花花大萝卜新婚第二天就戴绿帽子?
    说关于欧琳的收养问题她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不要他顾家出一分一毫的力?
    说很久前他对她说那句“别无他法,无路可退”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位柳嘉小姐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她的行李箱的那封信是不是被他拿走了?
    还是说  …产检报告出来了,有喜有忧,他想听哪一个?…有些话,心里念着是很轻松,却难以启齿。她想着想着又有些郁结起来,没来由一阵气恼。瞧瞧,她心里一有什么事儿,大多都给他说,可他呢—客厅里冷冷清清的,她等了十来分钟,都没见着顾方泽的人影,心头疑惑,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拾阶上楼。
    楼下是客厅,厨房和饭厅,楼上才是起居的处所。她猜那个有洁癖的家伙说不准在洗澡呢。每回别说出差归来了,就算是出了趟门回来,他都得洗个澡才算舒服。
    卧室里没开暖气,沁凉无比,她穿着棉拖踏进去都感到有股子凉气从脚底往上窜,可那人居然在里头睡着了。
    卧室的西边角,摆放着一张贵妃椅,还是刚结婚那会儿,顾方泽极宠她时花了大价钱与大心思,特意从法国定做好空运回来的,记得当时她还嫌弃那椅上的牡丹花纹太贵气庸俗呢。而此时顾方泽就躺在上头,安然熟睡。
    纵使对他有百般挑剔,李涟漪也不得不承认,他睡着的样子,那话怎么说来着,挺天使的。
    大概是刚洗过澡了,他的头发仍是微湿的。有些凌乱不羁地覆在额上,然而他的眉目舒展得很开,能让女人嫉妒死的浓密长睫覆下一片安静的yīn影,愈发显出他那张面容的英俊沉静来。
    就这么个熟睡了都能迷到大片雌性生物的男人,最近怎么总爱气她啊。
    李涟漪百思不得其解,好像就是自那回她从以色列回国后——或许是从他得知苏唯一回国以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愈发的yīn阳怪气起来。难道他是怕她意志不坚定,会动摇心智红杏出墙吗?
    可他明明知道,她是离不了他的。他是水,而她就是那条濒死的鱼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甚至害怕他会就此厌倦她,或者突然哪天头脑灵光了,再或者是真正爱上了某某了,后悔和她结婚了…  那么到那个时候,她还剩下什么?连想想都是空荡荡的绝望。
    再说了。顾方泽的花花肠子那么多,试想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在乎她在意话,怎么着也不会天天绯闻缠身吧?
    她在很早前就明白,错过就是错过了,当年虽说是苏唯一背弃了她,但她也不是立马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么?说到底,谁也不欠谁,她恨的是苏唯一的无情无义让她丢了那么多东西,让她连找都找不回来。总之,她和苏唯一这辈子是真的不可能了。而顾方泽更是明白。他那么聪明,眼神儿又那么厉害,连她都想得通的事儿,他怎么可能想不通呢?
    她就这么边看着熟睡中的顾某人边琢磨,目光无意触及到那微敞的浴袍与修长干净的手指,她不由想到,这双漂亮的大手会在她生病时熬很香很糯的白粥,会将她冰凉的手放入他温暖的大衣口袋里,他的身材很好,线条完美有种优雅的魅惑,他裸身伏在她身上时她能听到与平日不同频率的心跳…于是,她很可耻很不纯洁的悄悄脸红了。
    急急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把手,发出的轻微声响惊醒了浅眠的某人。
    “急着去哪儿呢?”他在她身后道,嗓音有种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
    似让人撞破了尴尬事,李涟漪着实让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连心跳都有几分停滞了。稳了稳心神,她转过身去,唇角扯开,不答反问,道,“不是说三周才能回来么,现在才过了两个礼拜。”
    顾方泽从贵妃椅上坐起,神情莫测地瞅着她,好半天才开口道,“怎么,不想我回来?”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没这个意思,就觉得有点奇怪。”
    顾方泽坐在那儿,于室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中淡淡注视着她。她的目光有些许慌张与躲闪,她大概连自己都不知,她的语气中隐隐含着的心虚。
    他微抿起了唇角,脑海中又浮现起昨日唐婉发给他的电子邮件中的照片,眼神不由一黯,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我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笑了笑,眼中的温度却陡然降低了不少,幽暗不明。
    起身,又看了她一眼,而后平静的从她身侧越过,走出卧室,朝走廊尽头的书房的方向迈去。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这些年。
    李涟漪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的温度更是升高了些许,一时什么话都忘了要说了,羞愧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会是看见她对着他的睡颜发花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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