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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骚扰
    被董宇平当面立马揭穿,何绮觉得面子有片刻的挂不住,微张着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不过,片刻却也释然一笑道,“就你机灵,好吧,那我就直接地说,我现在迷惘了,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坚持什么?我放不下的到底是我跟岳恒之家的感情,还是过去的回忆。”
    董宇平听完何绮的话,倒是难得地严肃了起来,坐到何绮身边,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有一会儿才说道,“何绮,我不知道你跟岳恒是为什么分开的,不过,那个时候知道岳恒哥出国,我心里挺生气的,觉得一定是他对不起你,无论是因为事业,因为前途把你们的感情先放到了一边,还是因为你们的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他选择了逃避,我都觉得有些看不起他。可也只仅仅是因为他对你们俩之间的这点事,我对他有点意见。要是说从我认识那天起知道的那个人,他热情、善良、随和又聪明、上进,在我眼里其实是相当好的一个男人。何绮,说句你也许不爱听的话,那个时候我都想过,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不是我姐的男朋友呢,我姐怎么就偏偏看上那个大飞了呢。我说这么多,是想说,岳恒哥在我心里是有些问题,但是依旧个很好的男朋友人选,但是,至于你现在在纠结的这些事,我觉得外人没办法帮你啊,我们只能判断那个人是不是好,是不是配的上你,而岳恒哥好,也配的上你,除此之外,你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这事却只能你自己判断。”
    何绮听了董宇平的话,烦躁地抱住头,苦着脸说,“我知道他挺好啊,现在不是他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坚持跟他在一起。好吧,而且,他现在还总是反复地犹豫,反复地纠结,让我也很烦躁,我既弄不懂我自己,也弄不懂他。”
    董宇平若有所思地看着何绮问,“那在岳恒离开的这些年里,你想过以后还会跟他在一起么?”
    “没有。”何绮说道,却又解释道,“或者说不是没想,而是那时候觉得以后根本就不可能还会见面。”
    董宇平眼神里有些疑惑,不过却并没有去追问到底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们会觉得再不会见面,而是想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们又遇到之后,你是不是挺坚定地想跟他和好呢?”
    “是吧。”何绮说,转了转眼珠又补充道,“嗯,也许也不能算是绝对的坚定,我想过,我年纪也不小了,不可能无限期地等着他,所以,我给了我们之间又三年的时间。”
    “哦,那现在才几个月,你觉得自己没耐心了是么?”
    “也不能说是没耐心吧,主要是我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坚持了。”
    董宇平笑了笑,貌似不经心地问道,“何绮,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于总的出现,动摇了你这种坚持,或者在你心里,岳恒在某些方面是比不上于总的是吧?”
    “喂,咱们不要把于总扯进来好不好,感情问题永远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和第三个人没有关系的,这句话你没听说么?”何绮不满道,本就是乱糟糟的脑子,原就是没办法想的更多,更不愿这会儿再把于北光这个话题扯进来。
    董宇平坏坏地一笑,“别逃避问题好吗?你真的不觉得于总有些地方比岳恒哥强吗?”
    “这没什么必然联系吧,于总很多方面都比岳恒出色,可感情的事,不是比谁优点多吧?还别说于总,你还有好多地方比岳恒强呢?我要不要也把你当一个因素考虑进去啊?”何绮说着,带着点玩笑的心思促狭地看着董宇平。
    董宇平却是脸忽然有些,带着点不自在的表情,勉强回复何绮的玩笑道,“感情在您眼里,我还有比岳恒哥强的地方呢,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
    何绮没太留神董宇平的不自在,倒是很客观地说道,“比如你的洒脱劲儿就比岳恒强,我也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工作啊、生活啊,还是感情什么的,你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眼看着你就遇到过好多沟沟坎坎。可是,我看到的你,却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是什么事你都不怕似的。就这,不知比岳恒强多少。他啊,怎么说呢,哪哪都好,就是欠了点洒脱。”
    董宇平让何绮这么一夸,脸就更了起来,居然有了些扭捏道,“其实,也不是了,我就是嗯,看上去比较粗线条一点……”
    何绮这才发现董宇平微的脸,只觉得分外好笑,便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这一笑让他更是尴尬起来,只好掩饰地又去拿起杯子倒水喝。
    不过这么笑闹了一阵,虽然满肚子的疑惑并没与什么实质性的解答,何绮心里倒是轻松了点,想想董宇平的话,至少或许还是有一部分是有道理的,自己现在的困扰,也许就是因为岳恒的举棋不定失去了耐心才有的彷徨。而且,这样的话题确实跟其他人也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每个人面对的感情问题,未必就都有可比性,他即便是给出他的答案,也不能代表自己。所以,干脆也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再又开了几句玩笑,何绮就站起来说道,“那我先走了,平平,过几天张姨手术之后,我再跟主任那看看能不能请下假来吧,这几天,我还是每天下午过来,晚上走。”
    董宇平点点头,要送何绮出去,还没到门边,于北光却进来了。
    这几天何绮在公司里,遇到过几次于北光,中午休息的时候在大厅,或者下午出去的时候在车库门口,不过每一次,何绮都是尽量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假装没看见,又或者看见了也只是点头示意下,没多说过一句话,而于北光也再没到医院来过。
    原本于北光跟张姨之间就连认识也说不上,要不是正好这次公司组织度假,中途出了这样的事赶回来,大概这辈子张姨的事他也不会知道,也不会帮上什么忙。当然,这一切都是巧合,却也都因为跟何绮有关。这会儿在医院忽然跟于北光走个对脸,再当做没看见显然是不可能,他总是因为自己才来的,可是要说话,何绮的确是觉得有点尴尬。
    何绮不搭理于北光当然不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只是,何绮单方面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而已。一个大领导,同时还是一个追求者,并且,是个被拒绝的追求者,何绮总觉得什么样的表情对待于北光,都显得虚伪,所以还不如干脆少接触为妙。
    不过这会儿,于北光看见何绮之后,很随和地冲她一笑,倒真是让她不说几句客气话都不合适了,“于总,您怎么来了,谢谢您还一直惦记着张姨的病。”
    “过几天手术了,我过来跟主刀的大夫再关照一下,顺便也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呢?”
    “呃,谢谢您。”何绮只能这么说道,尴尬地站在那,也不知道说自己已经准备走了好,还是先请于北光进来好。
    于北光倒是自己挺自觉地问道,“哦,你是不是准备走了啊?”
    “嗯,是,这几天公司事情多,我只能下午过来一会儿,明天一早还有事,得早点回去睡觉。”
    “你们部门最近事很多么?”于北光听见何绮说起工作的事,便问道。
    “最近几个客户都是到了能签合同的关键时候了,这会儿比较不能松气。”何绮说,脑子里却忽然有点盼着,没准于北光听了这话脑子一热,会说他回头跟主任说,让她放几天的假,虽然这种利用职权或者关系为自己谋福利的事让何绮很不齿,可是潜意识里,却也隐隐盼着万一于北光能跟主任交代一句,自己至少接下来张姨做手术的时候,能安心地守在跟前,而不是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还要牵肠挂肚着。
    舔了舔嘴唇,何绮若有所待地等着于北光接下来的话,没想到,他却是话锋一转,说道,“我已经跟给张姨做手术的大夫聊过了,你现在走的话,我送你回去。”
    没有预期中的对话,何绮心里有点失落,不过却只是一点点,原本她也并不希望因为跟于北光的关系在工作中占什么便宜的,只是这次的事比较特殊,才潜意识里盼着能得到什么特殊的关照。可是听见于北光说要送她,她却又是不自在起来,说,“嗯,这里坐地铁很方便的,就不麻烦您了。”
    “你在躲着我,怕我骚扰你?”于北光逼视着何绮,淡淡开口道。这样过于直白的问话,让何绮一呛,不禁先是斜眼看了下一边董宇平,这孩子这会儿倒是识趣,赶紧做忙碌状地摸摸张姨点滴的管子,又去掖掖被角,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何绮便赶紧低声道,“于总,瞧您说的,我不是觉得不好意思麻烦您吗?”
    “不麻烦,走吧。”于北光说完,便转头先走一步,何绮也只得跟上,喃喃道,“那谢谢您了。”
    于北光的步子走得飞快,一路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才对着何绮一笑说道,“不用谢,其实你想的对,我就是要骚扰你。”
    何绮刚拉开车门迈进一条腿的身子一顿,一脸黑线地看着于北光,进退维谷。
    ☆、 手术
    何绮半边身子在车里,一条腿还在车外,尴尬地呆住有点不知所措,于北光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只是淡然地发动车子,平静地说道,“我要开车了,关好门,何绮。”
    何绮心里虽是为了于北光那话别扭着,可是听了他的话,却是下意识地便选择了服从,坐好,关上了车门。车子启动,何绮才觉得自己简直有些二百五,无论是玩笑也好,正经话也罢,一个才宣布了说要骚扰她的男人,让她上车,她竟然就毫不犹豫地上车。看来于北光在她心里领导这个角色实在是太过强悍,在大脑没下达最后指令之前,四肢便已经选了听从。
    不过已然上车坐好,这会儿再扭捏什么倒显得小家子气,所以何绮也只是老老实实地坐着,什么话也不说,低头拿了手机,这一下那一下的按着,随意地打开点无聊的小游戏打着。
    于北光感觉出何绮的沉默,车子开出停车场就说道,“咱们先去吃个饭吧,吃完饭送你回家。”
    鉴于这个男人前一刻才气定神闲地说了要骚扰她,何绮似乎只能是拒绝他的好意,于是婉转道,“于总,我今天累了,回家随便吃点什么就要休息了。明天一早还约了客户。”
    “那咱们就去点简餐,不太耽误时间的。”于北光好像听不懂何绮的拒绝似的,很自然地说道。
    “真不用了,我不太有胃口,也吃不下什么,要是您要去吃东西,你就把我放地铁站吧,我坐地铁回去就好,也别耽误您吃饭。”何绮说,尽量掩饰着自己尴尬而不知所措的情绪。
    于北光却继续对这种拒绝置若罔闻,继续道,“那就找个喝粥的地方,随便吃点,不吃也是不行的,你胃又不好。”
    何绮一向就不是太会拒绝别人的人,尤其还是遇到于北光这么个从来不懂拒绝为何物的人,一时间讷讷的不知道说点什么。车子开过一个路口便缓缓停在街边,于北光简单明了地说,“这家店上菜什么的,都比较快,随便吃一点吧。”说完就停车熄了火。
    何绮虽是不情不愿,这会儿也不得不下车跟着于北光走进了餐厅,再也不客气什么,拿起菜单随便点了个粥和一样小菜,就把菜单推到于北光跟前说,“我就这两样够了,您看看吧。”
    于北光也很快地点完菜,等着饭菜端上来的空隙,开口道,“何绮,你不必用这个态度对待我的,你接受或者不接受我,这都无所谓。毕竟退一万步说,咱们也还是同事,而且就算抛开同事这层关系,咱们也是旧识,我大概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吧,你好不好别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面对我?”
    “我……没有。”何绮只能这么说。
    “你自己心里知道有没有。何绮我只是喜欢你,想追你,并不是想害你,而且你阐明了你的立场,我也知道了,那你现在的这种抵抗态度实在是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于北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绮说。
    何绮这会儿真想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好好敲开这位老总大人的脑袋看看,里边到底都是些什么。是,没错,他说的是有道理。自己的态度的确是小子气了些。于北光对她一直照顾有加,很多事上,都给过她不少的帮助,自己的确没道理如洪水猛兽般地躲着他。可是,那这件事也完全可以稍微含蓄点表达吧,这会儿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这话可让她怎么接呢。
    没办法,何绮只能埋着头,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意见。好在这里的饭菜的确如于北光所说,上的很快,麻利地吃着眼前的粥,何绮极力掩盖着自己的不自在。还好自此于北光倒是也没再说什么没边的话,问了几句何绮最近都在忙那些业务,都到了什么进展之类的公事,送何绮回家,说了句明天见,就老老实实地走了。弄得何绮一路上又是紧张了半天,进了屋才是松了口气。
    没几天到了张姨手术的日子,何绮跟主任好说歹说才请了半天的假过去医院,倒是也不能太怪主任不近人情,主要是这段时间确实正好是他们业务的高峰期,何绮手里压着要处理的项目又比较多,真要是请个长假照顾病人,大概会直接影响到他们部门这个月的整体绩效。
    岳恒的二部大概也是到了最较劲的时候,毕竟一部和二部之间既是合作关系也是竞争关系,这会儿何绮他们部门为业绩拼劲,岳恒那边更是也不能松。所以岳恒也是没太多的时间去张姨那边,很多时候,他下班过去,何绮就已经走了,两个人几乎在张姨那边再没遇到过。而且这一段时间董宇平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何绮怕他不方便,早就把车还给了他,岳恒自然也不会每天早上再去接何绮上班。这么算起来,除了几次在电梯间遇到,两个人略微尴尬地彼此点了下头,他们大概已经是一个礼拜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了。
    何绮从主任屋子里请假出来,就忙不迭地往医院跑。这个时间张姨应该是已经送进手术室了,何绮的心一早就飞到医院去了。匆匆忙忙到公司把今天要做的事做好,才是跟主任请假出来,按下电梯,岳恒正好也出现在电梯间。
    俩人一起迈进电梯,岳恒声音有些干巴巴地问道,“你是去医院?”
    “是?你也过去?”
    “是。”
    几句对话过后,两个人便再也没话。他们俩这会儿的情形,说起来倒还真有点像当年谈恋爱时的样子,不知道岳恒哪句话说的何绮不爱听了,她倒是也不吵,就跟他冷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岳恒呢,虽然是好脾气,但是却不是太会哄人。何绮不理他,他也就老老实实该干什么干什么,等到觉得何绮气消了,再装着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俩人照样是有说有笑地翻过去那篇。
    不过,那时,何绮不理岳恒的时候,岳恒也不太主动来哄她时,何绮心里总会有点别扭,当然,这别扭没几天也会过去。可却不像是现在,何绮一点都没有希望岳恒会来哄她什么,她倒宁愿俩人就这么一直冷战着,或者是岳恒干脆想明白,给她个痛快话,两个人好还是不好。半死不拉活地拖着,既暧昧又没有方向感的日子,何绮已经彻底的够了。
    但是,岳恒依旧没有态度,感觉出何绮似乎在那天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很冷漠,他也知道原因大概是出在哪,但是他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也只是选择顺着何绮的意思,她不理他,他就也不打扰,貌似这种方式是他一贯的逃避风格。但是,何绮如今对他好像再没什么期望,他这样的作法已经在意料之中,所以,心里倒也不觉得不痛快,只想着就先这样吧,以后情绪冷静点,想缓和关系的时候再说。很有默契地不多话,一路上俩人只略微聊了几句张姨的病,到了医院的时候,张姨还没出手术室。手术室门外这会儿却并不是只董宇平一个人,于北光正坐在董宇平的身边,不知道跟他聊着什么。
    岳恒跟何绮看到于北光都有点意外。有了上一次的对话之后,虽然心里依旧还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是这几天在公司看见于北光之后,何绮还都是假装很正常地跟他打招呼,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点什么。这会儿在病房外边碰到,何绮当然还要做坦然状与他打招呼,便走过去问道,“于总,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今天张姨手术,我提前过来再跟主刀大夫打点下,要不心里也放不下这事。”
    何绮听着也才想起来,如今做个大手术什么的,好像都是要给大夫一点包的,之前因为这个大夫跟于北光认识,也都是于北光在关照,她又一向不是太懂这些,也就忘了。这会儿于北光说到今天特意过来打点,才猛然意识到这事,赶紧问道,“于总,还真是,一直忘了问了,该给大夫包多少包?您是不是给过了,我还给您。”
    董宇平显然之前也是问过这个问题的,见何绮也问,赶紧也是说道,“是啊,于总,这钱没有您出的道理,您要是不说是多少钱,我可就随便给您了。”
    于北光笑笑对董宇平说,“这是我跟何绮的事,你就别管了。”
    董宇平一听这话,赶紧是噤了声。虽说这钱也没有何绮出的道理,可是毕竟他跟何绮还是亲着一层的,犯不上太客气。而今于北光这话说了,他再说点什么,倒是没意思,舔舔嘴唇,他识趣地低了头溜达到一边。岳恒也听见了这句话,脸色变了变,想上前说点什么,迈开一步,却又停住,过了会儿,转身,走到董宇平身边,只跟他问起了张姨进手术之前的情况。
    何绮吞了口唾沫,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北光说,“好吧,咱俩的事,那您就告诉我呗,多少钱,我明天还给您。”
    “不着急,不过也不会让你欠着的,等该你还的时候,我告诉你多少钱。”于北光闲淡地说道。
    何绮听得气结,还没想好开口说什么,手术的门一开,张姨被推了出来。
    ☆、诡异的安排
    张姨好了起来,当然,这种好,并不是说她立即就能下床行走如飞,而是能够恢复到这次发病之前的状态,恢复语言功能,和部分的肢体功能。重要的是,24小时后,张姨苏醒了过来。
    何绮说不出面对张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到底为什么有这么激动,或许是因为曾经看到过的张姨写给她的那封信,让她在内心深处对这个老人又多了一份了解,她希望今后能在这个了解的基础上为她做更多的事,补偿亦或仅仅是尽孝,能够尽善尽美。只怕再不会拥有的机会,重新握在手里,于是,那一瞬间,她不可遏制地泪流满面,许久都止不住。
    是谁递过纸巾,又是谁轻轻拍着她的肩背安抚,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张姨还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臂抬起,吃力地笑,轻声说,“得了,小绮,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咱们都好好的,没什么可哭的。”捧着张姨的手,她的泪才终于收住,心里也忽然觉得一切真的都不那么重要了,是啊,至少,她们如今都还好好的。
    醒转过来的张姨恢复的飞快,没几天就已经能出院回家了,又专门找了特别的护理,继续照顾张姨的生活,所有人的生活轨迹似是再次回归到了过去的状态。
    董宇平把钱还给了何绮,于是何绮也坚持让他把车开走了,岳恒与何绮继续维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状态,似是比一般同事亲近些,但是出了公司,彼此却也很少私底下有什么沟通。每一样事情,就那么明确地摆在那,何绮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继续还是停止,并无中间路线,所以以往的暧昧便再没有丝毫的存在价值,或好或坏,一念之间,已经不需在中间地带徘徊。而,何绮与于北光之间的关系最为微妙,因为曾经于北光对何绮刻意的冷淡提出过质疑,所以,面上何绮反而跟他最是好似没事发生一样,一如既往保持着进退有礼,看似很热,其实倒也不算太冷的关系。
    有时候某种改变似乎就是会在一夜之间发生,何绮说不好到底是因为张姨写给她的那封信,还是岳恒当时的态度。好似从那天开始,她难过完了,纠结够了,心里反倒多了份踏实,这种踏实就是,无论别人怎么样,她都能好好安排自己的踏实,所以别人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就都不重要了起来,这个别人也包括岳恒。
    因为毕竟还是有私事牵扯了经历,这个月何绮的业绩一落千丈,考核再次落在后几名。阿蒙看着月度考核感叹,“何绮啊,你下俩月得有多努力,才能再赶上季度的好成绩,争取度假奖励呢?上一次机会都被你浪费了,下一次看着也不是忒有希望……”
    何绮看着业绩考核排名也是叹气,对阿蒙道,“反正你还是第一,下次依旧有你就是了,我争取年底再上大排名吧。”
    阿蒙想了想却又神秘道,“不过也无所谓哈,有你们于总在,你成绩再差点,到时候也不定还有什么借口带你出去呢。”
    何绮对着阿蒙呲呲牙,心想,还别说她跟于北光是如今的情形,就算是再往前迈一步,或者于北光真是对她爱的死去活来,大概也不会在这些事上帮她。那人,一丝不苟起来,通常严肃正经的令人发指。
    可是,何绮没想到,阿蒙还就猜对了于北光,当然,也不是全对,于北光并没有说用什么方法让何绮能提高业绩,或者说是在下季度考核中设立什么特别的奖励能带上何绮。而是在季度考核还远远没到的日子里,安排了一次出差,业务一部指定何绮随行。
    若是说第一次韩国之行,何绮去,其实多少还有几分的道理。毕竟那家韩国企业的本地活动和宣传策划这部分,一直是何绮在跟韩国的公司对接,让她去也算是天经地义。可是这次,远赴加拿大的业务,却是跟何绮八竿子都打不到,这个新开发的客户,目前还仅仅出于彼此建立了解的接触阶段。即便是公司需要业务人员随行,通常也是两个选择,一是,经验丰富的老业务员,落在他们业务一部,大概只有主任和一个小组长,能胜任这个空缺。二是,英语口语十分过硬,并且极具公关能力的人吗,能够配合老总跟客户进行沟通,进而争取到这个客户。
    而,何绮显然哪个都不是。她是最优秀新晋员工,也拿过几次部门绩效的第一,但是完全是因为最初的她,有点豁出去什么都不顾的精神,别人不愿接,嫌麻烦的业务,她都接,才有的这个成绩,说起经验丰富的老业务员,她可远远达不到。而说到英语,大学学位证差点因为四级两次没过而没拿到,最后勉强擦边蒙过去的她,如今又放下这么多年,更是无从谈起在英语方面的优势。
    但是,于北光选择了她,从大伙会心一笑的点头中,何绮知道,这事,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想歪了,因为,没法不想歪。何绮还记得于北光说过,曾经欠他一次好好的度假,她研究了下此次的行程,有大范围的可疑的空闲时间,显然这次业务出差没准还将附带着一个度假之旅,而何绮就是陪伴度假的那个角色。
    无奈叹气,何绮不想再去跟于北光理论什么,去就去吧。私人恩怨放在一边,在公事上,何绮相信于北光不会太过假公济私,于是,即便附带了其他内容,这次公差应该还是有其业务上的正面意义的。所以也就认命地跟秘书处的人和以往一样,提交身份证、护照,该办签证办签证,该定机票订机票。
    不过临行前些日子,何绮才知道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这次出差,除了一些必要的助理、秘书等角色的随行人员,还有一个人,却是岳恒。一次公司比较重视的大业务,一部、二部共同跟进,在他们公司倒是也不算什么新闻。可是一部是她,二部却是岳恒,这事却透着这么股诡秘的味道。
    尤其是何绮的选择,已经多少有些跳脱出常规,岳恒则更是,虽然岳恒比何绮的职位高,但是经验上,至少在这个公司却还不如何绮。尤其,他还是作为一个部门主管,既然于北光连何绮部门经验丰富的老主任都放弃,更没道理去选岳恒这个新晋入职的中层。虽然,如果单就英语程度上说,毕竟岳恒有过国外留学的经验,口语上绝对可算翘楚,但这似乎并不仅仅能成为岳恒入选的理由。
    这么诡异的事,自然不只是何绮一个人不明白,别人私下里怎么讨论何绮不知道,不过阿蒙却是好奇心几乎要爆了,一遍遍问何绮,“你说,于总这是怎么想的呢?把你们三个都拉出去,换个环境单打独斗?”
    “我呸,我们仨有啥可斗的啊。”何绮啐道。
    “那你说为啥?”阿蒙不死心道,必须要求当事人之一给个合理解释。
    “我能知道大领导脑子里想什么吗?我还别不告诉你,单就于总来说,我这辈子还真没一次想明白过这位领导大人的脑组织结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为啥想事、办事总是这么出人意表。”何绮愤懑道。
    阿蒙见何绮似乎一点也没有伪装,是真的不知情,反而反过来安慰道,“嗯,也许出门在外,领导希望身边都是信得过的熟人,放眼全公司,只有你们俩算跟他有故吧?”
    “也许吧,随便吧。”何绮意兴阑珊地打发了阿蒙,便专心把出国前最后需要交接的部分整理好,就把所有该传给同事的文件和联系人名单都发了出去。
    对于何绮来说,听说这个安排,过了最初的诧异之后,反倒是不太上心了,毕竟无论于北光的目的为何,她经过了岳恒最初回国那阵儿的彷徨和澎湃,这会儿已经恢复到了过去三年来养成的一贯状态,那就是说好听了叫宠辱不惊,说难听了就是逆来顺受,说白了,就是简单的一句话,爱咋咋地。
    倒是岳恒,好像是比何绮上心,几次在单位看见何绮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离着出国的行程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在张姨那边碰到他,一起出门时候,岳恒还是犹豫地问道,“小绮,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这次跟你们一起出差,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去跟公司申请换人。我们部门倒是有个人护照、签证都有现成的,临时换了也问题不大。”
    这么多天以来。何绮怀疑岳恒都是挑着她不在的时间去看张姨的。连张姨对此也有所察觉,私底下问过何绮道,“你跟岳恒这是闹别扭了?”
    何绮笑笑的,赖着张姨,就像女儿跟母亲撒娇那样,“什么闹别扭了,一把年纪的人,哪有那么多别扭闹啊,只是,我们也都不年轻了,到底要不要在一起,是不是适合在一起,这些事也没有道理总是拖着,总得好好想清楚了,毕竟结婚可是大事,这次想好了,我猜我们也就结婚了。”
    说道结婚的问题,张姨显然是挺高兴,但是也听出何绮语气中,还有可能出现的另外一种可能,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小绮,你跟岳恒是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需不需要张姨帮帮你们?”
    “什么心结啊,要说心结,还不如说,我跟岳恒大概从根上说就是性格不合,当年能走到一起只是年少无知,所以现在长大了,就得考虑清楚。”
    张姨看何绮一脸真诚的表情,觉得她说的也对,就没再深问下去,这天,难得看见何绮和岳恒一起出现在她那,总觉得他们或许私底下有话说,吃了饭,坚持没让何绮帮着她洗澡、按摩就打发俩人回去。
    果然,张姨想的不错,何绮也猜的不错,岳恒的确有话跟她说,说的就是刚才那么一句。何绮心里有一瞬间的失望,片刻过后,不太在意道,“咱俩之间也没到彼此不能见面的地步吧?有什么必要躲着,再说了,就算是真有问题,为了私事影响公事,应该不是咱们这个岁数的人该干的了吧。”
    “小绮,我还需要点时间。”岳恒嗫嚅道。
    “随便,时间是你自己的。”何绮说,心里有些烦躁,转头对岳恒说道,“好了,我回家了,以后咱们再谈咱们之间的问题,我希望就是直奔主题,别再说什么时间、距离,以及其他一切的一切。好么?”何绮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岳恒站在原地发呆。
    ☆、出门在外
    何绮虽然并没太仔细地想过跟于北光和岳恒一起出差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但是在她心里也下意识的以为,这次行程或许有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不过,真到了那一天,何绮在飞机上坐定了,才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反倒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于北光这次只带了助理,并没有带秘书,所以这一次一起出差的人只有何绮一个女性。于北光也跟他们一起坐的商务舱,何绮跟助理小翟坐在一起,而于北光和岳恒就坐在他们的后边。
    何绮从登机前,就貌似无意地注意着于北光和岳恒之间状态,倒也说不上失望,只不过却也对这俩男人刮目相看了起来。原来说起虚伪,论起演技,男人一定比女人更厉害。何绮倒不是认为自己有多重要,能让这俩男人大打出手,但是彼此都挑明了之后,再在一起说话,竟是毫无尴尬,让人生生的看不出一点芥蒂来,这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于北光和岳恒两个人把一边是上下级,一边是多年故友的身份表现得淋漓极致,谈工作时严肃紧张,聊闲天时团结活泼,让作为旁观者的何绮大为赞叹,心里琢磨着,自己若是某一天面对一个情敌,哪怕是没挑明说的情敌,大概这辈子也做不到这么游刃有余。
    十四个小时在天上,似乎除了睡觉也就是聊天了,何绮跟身边原本并不熟悉的翟助理差点都聊成了知己,尤其是隐晦地说起于北光的某些刚愎自用的地方,二者心有戚戚焉地彼此交换了个了解的眼神之后,便更加亲切了几分。不过,何绮跟翟助理说着话,忍不住就也会走神地想会儿,后边那俩人这会儿会说些什么呢?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聊到自己呢?
    一路乱七八糟地聊着,想着,迷瞪着,飞机落地,起飞的时候是白天,十几个小时到达目的地之后还是白天,这让何绮这种几乎没到过时差国度的人,多少有点不适应。翟助理带着他们办好酒店入住,顺便也安排好了对于何绮来说本来该是晚饭的中午饭。随便吃了几口饭,虽说是本该是国内晚上的时间了,但是天这么大亮着,就没了睡意,而第一天原定也没什么行程安排,正式的会晤都是安排在了第二天。于是,于北光提议出去周边走走的时候,所有人都欣然同意了。
    他们落脚的地方在温尼伯,距离美国很近,开车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其实类似于加拿大和美国这样的国家,对于何绮来说一概的感觉就是外国。反倒是亚洲的国家,她还能觉出几分区别来,所以于北光问她要不要到美国的边界附近走走时,何绮想了想,建议道,还是去市郊转转吧。
    温尼伯的市郊真的很有郊区的感觉,因为人实在是太少了,开车二十几分钟大约才能看见一两座房子,也就是说住在这里的人跟他们最近的邻居之间也是二十分钟的车程。公路一边就是树林,景色说不上美,但却是清静和空旷的让人舒心。
    翟助理准备了野餐,在一处有草有树有水的地方他们停了车,几个人席地而坐,大家彼此也不客气地随意吃着水果,喝着咖啡,漫无边际地闲聊着。呼吸着带着植物气息的空气,看着湛蓝的天,感觉到难得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安逸,何绮忽然感慨道,“要是让我后半辈子都在这过日子,该是多幸福的事啊。”
    “好啊,喜欢的话,过几年做的累了,就移民到这里定居。”于北光说,语气很自然的样子,眼神温柔地投向何绮,何绮一时有些尴尬,因为于北光的话似乎有点莫名的暧昧,好像在跟她承诺什么似的。
    好在其他的人或者并没有往其他的地方理解,岳恒只是笑笑,说,“加拿大这边生活的确是安逸。”
    翟助理也是向往道,“是啊,可是移民哪这么容易,要是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投资移民加拿大怎么也是要几百万的吧?”
    于北光看着何绮,并没接翟助理的话,倒仿佛在等着何绮对他才说的话发表点什么看法。何绮有片刻的不自在,躲开于北光的目光,站起来说,“四处溜达溜达吧,别辜负了这大好的天气和难得空闲。”
    倒是没有人反对这个提议,横竖周围也是没什么人,野餐的摊子就堆在那,几个人就站了起来,往林子里走去。走着走着,也不知怎么就分散了开来,或许是何绮有意为之吧,她既不想跟于北光走的太近,也不想跟岳恒走的太近,最开始是跟翟助理边走边说着点什么,后来不知怎么看到一大片的野花,忍不住拿了手机就去拍,那么鲜艳,那么娇嫩的小花,又是一大片的,美得何绮直想扎进花丛里打个滚。
    何绮再抬眼,周围的人也就都远了,不过还算在视线范围之内。于北光依旧是和岳恒一处,仰头指着一棵树不知道说着什么,翟助理自己蹲到了一个角落,似乎也是在研究着植物。何绮确定了下方位,扭头看了眼他们来过的地方,隐约还能看见车子从树林中露出的一角。一半是为了好玩,一半也是给自己增加点安全感,毕竟这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何绮随手捏了几朵花,想着电视里演过的,就也效仿起来,沿途撒了花瓣给自己做记号。当然,其实,她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玩。
    天是什么时候渐渐暗下来的,何绮并没有太留心,她其实也并没有走神想什么事,只是饶有兴味地东走走、西看看,再回过神来,视线中可见的那个三个男人,便没了踪影。何绮心里立即飘进了一丝不安,沿着来时的路匆匆就往回走。她原想大声地喊他们的名字,可是怕他们笑话她,也没多大的事,倒好像自己迷路了似的,她现在至少还是搞得清方位的,尤其是当玩着扔下的花瓣却是也起到了指引的作用,并不真的会迷路。只是,天越来越暗,看路,也不怎么容易了。
    何绮快步走着,感觉离着野餐的地方已经很近的时候,敏感地听见有其他生物的呼吸和脚步声,刹那间只觉得后背都有些泛凉。来的路上她也看到过几个牌子上写着的,跟国内很多车为了好玩贴上的标——类似“熊出没注意。”这样的警示。她一下子就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下意识地又加快了脚步,但是那个明显不是人类的脚步声好似也快了起来。尖锐袭来的恐惧让何绮头皮发麻,心跳飞快,连头也不敢回,立即狂奔了起来。但是,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好像是在追赶她一般就在她的身后,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追上她,把她扑到。再顾不得什么脸面,什么矜持,何绮终于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了起来,“于北光,于北光,快来救我。”
    多少年没这样喊过于北光了呢,曾经有限的几次大概还是大学在社团的时候,有了什么急事,何绮就忘了喊团长,大呼小叫着于北光去找他。这几年,喊于总早就喊顺了口,倒是完全忘了他的名字似的。可是,这会儿一紧张,一慌乱,何绮不知道怎么就大声地喊起了于北光的名字。
    不远处好似急速地跑过几个人,何绮疯狂地飞奔过去,一头扎进第一个人的怀里,惊魂未定道,“熊,熊,这树林里有熊。”
    像是为了回应何绮的话,身后一个庞然大物在不远处忽地冲了过去,何绮喘着粗气惊慌地去看,却不过是一直壮硕的鹿或者是羊,反正是个长腿的四肢着地的生物,并且那动物也好像受了惊,根本没朝着他们过来,而是飞快地隐进了树林中。她这才长出一口气,心跳还没恢复应有的节奏,脑子却清醒了过来,一下子觉得有些羞赧,想抬头,发现自己双臂紧紧地搂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也是紧紧地环着她。脸上一热,何绮微微使力挣开,退开半步,抬头,夕阳下模模糊糊地看见于北光的脸,镜片后边一双黑眸却闪着亮光。
    片刻尴尬的沉默,有人在于北光身后笑出了声,是翟助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何绮,你能不能行了啊,鹿跟熊你分不清的吗?”
    何绮虽然是不好意思,但是翟助理的话倒是把她从尴尬的境地中解救了出来,跳开一步,走到他们三个人中间,破罐破摔道,“天又暗,我眼神又不好,鹿跟熊分不清很了不起吗?它们都是有毛又有腿的动物,我没喊是鲸鱼,就证明我还很清醒。”
    于是几个人都笑了,不过是虚惊一场,于北光便和翟助理就一起嘲笑何绮的缺少常识,又说她既然胆子小,还不跟好大部队,何绮自然是不服,为自己拼命辩解,几个人唇枪舌剑着,热闹非凡,唯有岳恒显得有些沉默。
    他悄悄注视着何绮,眼神中带着落寞,何绮几次偏过头去看见岳恒的注视,都有些莫名的心慌,总好像是被他撞破或是看透了什么的心慌。可是,何绮自己又说不出到底在怕什么,自己的胆小是有些丢人。但是,为何岳恒那似乎有些研判和受伤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暴露出的并不仅仅是胆量呢?
    车子再开回酒店之后,大伙基本也就忘了刚才的小插曲,翟助理跟大伙大致地讲了下第二天的行程,几个人就各自回了房间。
    这个时间对于何绮来说,其实相当于已经又是转天的白天,虽然在飞机上也是睡了会儿,但是刚才那通折腾也早就是把她累垮了。随便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还是翟助理打了几次电话给她,才给她喊了起来,被电话吵醒的那一刻,何绮有些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从一个异常美好而温暖的梦中被叫了起来,心情有些沮丧,可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梦到了什么。迷瞪着走进浴室刷着牙,满口泡沫,依旧不死心地想着自己刚才的美梦,忽然,何绮动作一顿,心跳倏地快了几分,她隐隐想起了刚才梦,是一个男人轻轻拥着她对她说,“累了,就休息吧,我养你,咱们就在温尼伯安家。”那拥抱如此真实而温暖,那语调那么亲昵而慵懒,何绮似乎都能感觉到热气呼在自己的脸上。
    而梦中说这话的人,依稀仿佛是于北光。
    ☆、理由
    何绮他们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排得特别的满,他们来谈判的这家加拿大企业,下一年度拓展中国市场,而现阶段,负责大中国区整体宣传企划的公司都正在洽谈中。这个业务如果谈下来,相当于至少何绮他们一个业务部门全年的业务总量,所以他们公司事实上是相当重视这次会谈的。几天下来,何绮跟加拿大公司接触的越深入,何绮就越觉得于北光带着她跟岳恒来这件事实在是奇怪,因为,这个项目的重要程度以及如今的进程上,公司应该派出的是更专业并且更有经验的同事才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她。
    出国之前,何绮自然也是用极短的时间了解过这个项目的背景,并且也对给为对方提报的初步企划方案提出过几点建议,不过到了这边,她才知道,对方在这个项目上宣传费用比她所能想象的不知道超出了多少。这让她几天的会谈下来,回到酒店跟于北光和岳恒一起修改方案时,感觉到从业以来第一次这么由衷的紧张和不安。
    每次两个男人从电脑和一堆资料中抬起头问何绮的意见时,她都对自己要表达的观点十分不自信,总怕自己说的话,会对这么大的一个业务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于北光跟岳恒自然也是发现了何绮不同于以往的支吾,又对几个关键点讨论完之后。于北光从酒店的酒柜里拿出瓶酒,就又叫了客房服务之后说道,“行了,这几天也辛苦了,跟客户那边约得是后天再谈,今天放松下,咱们随便喝点酒,聊聊天,就先别说公事了。”
    何绮看终于不再继续讨论公事了,才是觉得松了口气,可是又一听于北光说,他们三个人一起聊聊天,就感觉全身的防御功能完全启动,忽然手足无措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建议道,“要不喊翟助理来跟你们喝酒吧,你们男人有的说,我就回去看电视了。”
    于北光笑笑,给三个人的杯子都倒了一点酒说,“喊小翟来也无所谓,咱们也没背人的话说。不过要说我们跟小翟的共同特征都是男人的话,咱们仨也是有共同特征的呀,咱们抛开同事的身份,怎么也算是老朋友了。”
    何绮听于北光这么说,差点冲动地问道,“那您这次喊着三个老朋友一起出差到底意义何在呢?”但是,忽然觉得这句话问出口就会是个尴尬的局面,张了张嘴却没出声,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欲言又止,何绮立即拿起来酒杯,喝了一大口。
    完全没加过软饮和冰块的酒,何绮吞下去才觉得喉咙里都跟火烧一样,直有点儿翻心,岳恒就坐在她旁边,注意到她喝完酒似乎是不大舒服,赶紧起身倒了杯冰水给她,何绮喝了几大口冰水,把嘴里跟嗓子眼的酒全冲散了,这才好受点,再放下杯,看着两个人男人都有点好笑地看着自己,局促道,“没想到纯酒是这个味道的,还以为跟酒吧里加过苏打或者汤力水一样的味道,这么干着喝,我真喝不了,要点冰块和苏打吧。”
    何绮话音没落,酒店客房的门铃就响了起来,侍应生推着个小车,逐一拿出一些冷餐、水果,然后是冰块和苏打水。侍应生出去,何绮看两个男人各自不急不忙地给自己杯子里加着冰块,然后又倒进苏打水,这才意识到,刚才于北光倒上酒并不是要马上喝的,倒是自己闹了个笑话。
    于北光把自己的杯子里加好东西,便又开始给何绮重新调了酒,调好,拿起自己的杯子碰了下何绮的杯边,又冲着岳恒一举杯,懒洋洋地说道,“咱们是不是再见面之后,一直没机会好好叙叙旧呢?”
    何绮下意识地也举了杯子,有了上次的教训,只喝了小小的一口,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觉着刚才于北光的状态很是熟悉,仔细一想,才发觉于北光难得这种慵懒而亲昵的语气,就跟她梦里听见的一样,这么一想不禁抬眼就去看于北光,于北光的脸在酒店橙黄的灯光映衬下,此时似乎显得有几分的不同,少了丝咄咄逼人的气势,却又多了些温情脉脉的态度。何绮也不知道为什么,脸忽然就是一热,下意识地便用余光瞟了下一旁的岳恒。
    岳恒却只是把玩着酒杯,神色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是啊,好长时间没好好叙旧了呢。”
    “岳恒,你知道么?以前都没跟你说过,你第一次到学校找何绮时,我就对你印象特别深,那个时候就想,啧啧,这小伙,典型的大众情人类型呢。”于北光听见岳恒的话,把视线从何绮身上移到岳恒那边开玩笑似的说道,起了个所谓叙旧的话头。
    岳恒不知是无奈还是高兴,听了这话,“噗”地一笑,差点把嘴里才喝进去的酒吐出来,拿纸巾擦了擦嘴,才玩笑道,“你是不是那时候就看上小绮了啊,所以对她男朋友格外关注?”
    何绮本来听着他们的话,脸上含着笑意,不自觉地也去想当时情景,岳恒第一次去社团接她,那是哪一年呢,当时自己在做什么,于北光又在做什么呢?正是勾起回忆的时候,听到岳恒把话题又引到她的身上,她赶紧不满道,“岳恒,说什么呢,别把话题往我身上扯。人家于总说他对你一见钟情的事呢。”
    于北光和岳恒听了何绮的话,一起大笑了起来,笑完,于北光正了正色,才又道,“何绮,真要说叙旧,这话题还的确是离不开你呢。要不是你,我跟岳恒肯定是不会认识的,是不是,岳恒?”
    “是。”岳恒回道,声音有些干涩。
    何绮闻言,想了下,认命地点点头说,“那倒也是。”不过,说完却就立刻岔开话题道,“于总,其实现在想,你跟岳恒那个时候样子也挺挫的有没有?我记得那年,他还留个偏分的发型呢,跟小特务似的,你呢,嗯,好像跟现在也是不太一样的。”
    “你是夸我和岳恒现在比较帅是不是?”于北光眼里闪现着笑意问道。
    “是呀是呀,男人三十一枝花吗,你们现在都比当年帅。”何绮立即似真似假地奉承道。
    话题一下子就开始围绕着那段大学生活展开来了,但是岳恒毕竟也只是偶尔参与到何绮的生活当中,并不像于北光一样是在同一个学校里生活过,于是说起社团,说起学校,说起老师,说起一些着名的同学,于北光跟何绮讨论得愈发激烈起来,开始岳恒还间或会插几句话,慢慢地就沉默了下去,只是自己一杯杯地喝着酒。
    当何绮跟于北光激烈讨论到到底是北院的食堂更好吃,还是南院的食堂更好吃这个话题时,何绮摇晃着岳恒问,“你也都吃过,你说句公道话,哪个好吃?”他们这才发现,岳恒已经偏着头靠在椅子背上睡着了。
    何绮又摇了岳恒几下,发现他好像并不仅仅是困得睡了,而是喝多了。何绮再去看已经见底的酒瓶,咋舌道,“于总,你喝了多少?”
    “三四杯?”于北光不太确定地说。
    “我最多也就是三杯,好么,这家伙,自己偷摸喝了这么多。”何绮皱眉看着安静地熟睡着的岳恒,叹息道。
    岳恒以前就是这个毛病,当年或许比现在酒量更大些吧,但是一旦喝多了,从来不像好多男生那样变得话多,嗓门大,或者爱闹事,通常就是默默睡去。
    何绮站起来说,“我帮您给他送回去吧。”
    于北光拉着何绮的手臂,让她坐下道,“没事,我扶他先在沙发上躺会儿。咱们接着聊天,难得这么有兴致。”
    何绮犹豫了下,便跟着于北光把岳恒搀到不远处的沙发上躺好,搭上薄被,才又坐回道茶几跟前。刚才的话题一被打断,于北光又不说话,何绮忽然就有点不知道从哪找个话头了。想了会儿,干脆不再按捺自己的好奇心问道,“于总,我好奇个事,为什么这次出差,你是带着我跟岳恒?”
    于北光听何绮这么说,先是笑着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刚才讨论方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好像觉得自己特别不能胜任这次的任务似的,以前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挺自信的人啊,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拘谨?”
    “因为我觉得你喊我跟岳恒和你一起出差是别有用心啊,所以我怕我把公司这么大的业务给耽误了。”何绮说,不由得抬高了声调。
    “那我说,我选你跟岳恒一起,是因为看重你们的能力,觉得公司里你们最能胜任,你信么?”于北光似笑非笑地问何绮。
    “不信啊!”何绮也瞪大了眼睛回视着于北光。
    “好吧,你对了。”于北光说。
    何绮本是以为接下来于北光要高谈阔论地夸奖下她跟岳恒的能力和潜质,她心里已经开始在打腹稿,如何才能做到不喜形于色的谦虚下,让于北光这么一说,倒是愣住,半晌,气馁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缩回椅子里皱着眉头看向于北光问,“那于总就说说真实的理由吧。”
    于北光拿起杯子,跟何绮碰了碰,慢条斯理道,“理由有两点,都不能算是太光明正大吧,但是,也并不会损害公司的利益。”
    何绮见于北光是愿意跟她说理由的,不由也好奇了几分,便捧着杯,好整以暇地看着于北光,等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咱们公司是国有大型控股公司,能进入这个公司中高层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背景,我也不例外。可我来的时间短,不像很多人有了自己的派系,我在公司里的根基并不深,所以我一直想培养自己的嫡系。这段时间我仔细思考过,你跟岳恒都是很好的人选。你们都年轻,能力强,而且肯干活,不浮夸,而且重要的是你们以前没有派系,还跟我是老朋友。即便我不拉拢你们,别人也会认为你们是我的人,所以,干脆,就让你们名正言顺做我的人。这次的项目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谈成了,是公司非常重要的一个业绩,一定会分派到你们一部和二部共同完成。让你们一开始就介入,就是等到项目实施的时候,这个项目等同于还是牢牢控制在咱们手里,无论是安排到那个部门完成。把握好这个项目,对于岳恒,可以在部门提升威信和号召力,对于你,可以让你快速进入骨干层,甚至是管理层。那样的话,业务部门有你们在掌控,也就等于有我在掌控。当然,所有这些,也是在我认为你们能胜任的前提下,即便这次出差你们并非最好的选择,却也绝不会耽误公司的事。而最终选你们当然是我的私心。”于北光说完这段话,看着似懂非懂的何绮,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丫头,没理解?”
    何绮对于北光的话倒是大致理解了,但是她一向在这些方面都不是太上心,有点迷糊地点点头说,“那就是说,你要提拔我们,条件是我们忠诚于你,是这意思呗?”
    于北光失笑,“你这话说的,没这么功利,只是希望咱们大伙能共同努力做一些事,在这样大的一个公司里能彼此帮衬、扶持,少些掣肘。”
    “哦,好吧。”何绮点点头,对于北光这个说法表示没有意见,便又好奇道,“那第二呢?”
    于北光见何绮问第二,脸上难得的有了几分不自在,说道,“第二,咱们前两次出门都发生了各种奇怪的状况,所以,我希望能有一次有点美好的回忆。还有,不是说,旅途中是最能考察一个人的么?所以,我,还有岳恒,给你次机会,让你好好考察,不指望你短时间决定什么,只是能让你更认清我们一些。”
    ☆、心里话
    并不太多的酒精在何绮的体内聚集着,这虽然没有让她呈现出丝毫的醉态,但是却也让她忘了面对于北光时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听见他这么说,便是笑了起来。
    于北光略显出疑惑的表情看着何绮说,“你不赞成这种观点么?”
    “不不,我听说过这说法,说是旅途中最容易暴露出人的本性。我笑得只是你多此一举了,我太了解岳恒,甚至也太了解你的优缺点,其实真的不差一次旅途来印证。”
    于北光微微挑了眉梢,眼睛里闪现着感兴趣的光彩道,“那就让我听听你对我们的评价,显然,你是应该更了解岳恒的,而我跟岳恒在国外的时候,毕竟也曾经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你先说说岳恒,我来看看咱俩的感觉一样不一样。”
    何绮下意识地看了眼睡在沙发上岳恒,他跟刚才他们扶他过去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那双曾经让她深深迷醉的眼睛这会儿轻轻地闭着,嘴有些微微撅着,表情却是很舒展,他熟睡时惯有的样子。很多年前,何绮曾经时常看着岳恒这样静静的睡容,然后畅想着他们未来的日子,她并不曾想到有一天,会和另一个男人、她的另一个追求者,一起看着岳恒入睡,并且对他品头论足,这感觉实在有点古怪。
    “岳恒呢,真的是个好人。”何绮终于幽幽开口道,“他这种好有时候甚至是太过八面玲珑的好,他希望周围的所有人都能说他好,认可他,所以其实他活得很累。他很聪明,做事情也认真,并且没有没有什么功利心,作为一个员工,应该是个很好的员工。他很细心,很周到、体贴,他这种细心、体贴不是表面功夫,就好像他不会问我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却是能在平时表现出来他其实知道的,而这种表现甚至也不是为了讨好,于他只是个习惯。他还很好脾气,认识他这么久,我几乎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生气的样子,所以,作为一个男朋友他也是个很好的人选。”何绮说着,笑笑,又看向于北光问,“我说的对么?”
    于北光点点头,继续认真地看着何绮问,“还有么?”
    “可是,所有一切的前提是不要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小风小浪中,他能是你坚强的后盾,但是出现了太大的事,他便承受不了了,有时候倒不是不知道怎么担当,而是在抉择时,总是犹豫最后断送了最好的时机。其实,这些我都知道的,于总,我也许并不曾特别仔细地这么去分析过他,但是,潜意识里,我还是知道他的。但是,我有时候也想,我这辈子跟他还会面临什么大事呢,若是这次大伙能把心结彻底解开,以后有个他那样体贴和好脾气的老公也不错,而且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妈说的对,好的坏的都清楚,倒是更踏实。”何绮说到这,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哈,说远了,就是说岳恒的缺点就是不果断,缺少勇气,喜欢逃避问题。”
    于北光笑笑地看着何绮说,“嗯,分析的还挺好,在我心里,岳恒也是这么个人,所以在工作上,他能胜任中层,但是到了高层之后空间就很小了,因为他无法快速做出决断,所以很难进入核心管理层。感情上,你说的也对,无风无浪一辈子,他应该会是个好老公。但是,何绮啊,人这一辈子,不会无风无浪的,再小的风浪,多了,也是考验。”
    何绮啧啧嘴,对于北光的话不置可否。于北光见何绮不说什么,就又继续说道,“好吧,相信你的判断力了,那你可以说说我了。”
    何绮皮皮地一笑,这次主动倒空了瓶子里最后的酒在自己杯里,慢条斯理地加冰块和苏打水,故意卖着关子,不说话。不过,于北光也不急,就安静地看着何绮,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舒适地靠在椅子上,两只脚搭上了另一只椅子。
    何绮自己拿乔够了,先是说道,“那咱说好了,好的坏的,我随便说,可能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心眼?”于北光不满地挑起了眉梢。
    “不,你有很多缺点,但是小心眼倒不是其中之一,不过,咱们还是先说优点吧。”何绮很正经地开口道,颇有几分老师讲课的样子。
    “你呢,天生具有领导者的气质,这不是今天你成了我的老总,我才有这种感觉,而是大学时,我就这么觉得。你善于把握局面、调动气氛,你会让人不自觉地跟着你步伐走。
    你聪明、坚定,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儿,同时呢,你其实也是个很热心,很会关心别人的人。但是,大多时候,你刚愎自用,罔顾别人的想法,总希望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盲目自信自大,认为所有人就应该听命于你。”何绮一口气说完,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于北光。
    于北光却仍然是那副闲散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那你还按照你刚才说岳恒的说法,我这样的人做男朋友如何,做老公又如何?”
    这话若是平时说出来,何绮大概又是好一阵尴尬,但是这会儿喝了这点酒之后,她却是难得的大方,只稍微想了下就立刻接道,“你这样人呢,做男朋友倒是还好,嗯,至少人前拉风,有气派,你也算是会照顾人的,应该会挺甜蜜。可是做老公就不行了,你太习惯Cāo控一切,太愿意替别人做安排,做你的老婆为活的很没自我。”
    “那就是说,你找老公,是要找个你能驾驭的呗?”于北光当即调侃道。
    “那也不至于,我没那么霸道,我只是觉得婚姻中的两个人应该是平等的。不能说,你说一,我就不能说二。”
    “我不是这种人吧?我有多少次罔顾过你的意志么?我说一,你说了二,我也没对你怎么样啊?”
    “多新鲜啊,你还能怎么样啊?打我一顿啊?可是你必须把我朝着一那个方向去领,不领到,你就不罢休,你不觉得么?”
    何绮说完这话,于北光倒是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何绮说,“那我要是改呢?”
    “喂,于总,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可改的啊?说到底,什么优点缺点,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我认为不好的,别人没准就认为特别好,有些小鸟依人的姑娘大概要找的就是你这样的啊,改什么改啊?”何绮赶紧说道,不认同地使劲摇着头。
    “可是我希望你觉得我好,你对我满意。”于北光把两只脚从椅子上放下来,双手支在桌子上,格外认真地看着何绮。
    于北光这种过于深情款款的造型,让原本处于松弛状态的何绮忽然就紧张了起来,这一紧张就脱口而出一句,很多年后想起来,都会发窘的话,“为什么非得我觉得你好呢?你到底是有多爱我啊?”
    “很爱,很爱……”于北光一字一顿地说着,长睫毛下那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何绮。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何绮呆呆地坐着,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知是在xiōng腔还是在脑子里,忽然就炸开了一般,一股热力在浑身到处乱窜,唯独嘴巴好像是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只热闹奔腾着于北光刚刚说的那句话,“很爱,很爱……”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绮跟于北光就这样彼此看着,不说话,像小时候玩的那个游戏一样,对望着,看谁先笑出来。可是,没有人笑,也没有人动,时间好像一下子就凝固了。
    何绮不是不知道于北光喜欢自己,只是她觉得,这种喜欢,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感,也许是因为样貌,也许是因为谈吐,也许是因为性格,而这种好感其实很容易就能建立。再深一步,也许是自己的拒绝让于北光存了较劲的心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是,爱,很爱,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真的认真的跟你说出这样的话时,何绮的心里只有震撼,甚至还有些感动。这感动几乎让她的鼻子有些发酸,好像要落泪一般。
    并不是她把自己看的太低,不认为自己现在还能得到一个男人的爱。而只是一种深埋于心太久的孤单和坚持,在一个看似很强大的男人忽然这么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真心倒给她时,一下子就心中最脆弱的那一角,似乎立即就变得不堪一击了。
    “呃,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么?”岳恒干涩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于北光和何绮之间的沉默。
    两个人视线焦灼了再一秒,才一起扭过头去,何绮勉强笑笑说,“恒恒啊,你还是老样子呢,喝多了,说睡就睡。”
    岳恒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打扰大伙兴致了,怎么样,还喝么?还是回去休息了?”
    何绮不敢再看于北光,拿起空酒瓶子,摇晃着道,“没酒了,还喝什么啊,走了,回房间吧。”
    于北光自头至尾,从岳恒醒了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岳恒只是对于北光低声说了句,“晚安。”就跟何绮一起走出了于北光的房间。
    翟助理的房间在于北光对面,而何绮和岳恒的分别在他们俩隔壁,他们俩一起往房间的方向走去,何绮没话找话道,“怎么样?没不舒服吧?”
    正好是到了房间门口,岳恒却没回这句话,只是说道,“小绮,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知错能改
    何绮虽然面上无事一般与岳恒说着闲话,xiōng中却依旧因为之前于北光的那句话而汹涌着,这会儿岳恒这么一问,她只觉得脑子更乱,完全留不出一点的空去想岳恒的话,着急忙慌地拿房卡开了门,说声,“晚安,”便好似逃一般地闪进了房间里,立即关上了门。
    后背贴在门上,何绮听见外边没有一丝的动静,似乎是过了许久,才是岳恒轻轻的一叹,关门声一响,走道里再次回复了安静。她这才进屋,抓了浴袍本来要去洗澡,可是抱着衣服却又坐在床边发起了呆。
    于北光,这个曾经坚定地认为和自己的未来不可能产生丝毫联系的人,这一刻,却真是实实在在地打动了她。
    一个男人用行动打动一个女人,或许要很久,但是用一句话打动一个女人,却也并不难。尤其对于一个像何绮这样的女人来说,她有感性的一面,亦有理性的一面。你许她金山银山,还是许她天长地久,很多时候对她而言,都不会产生太大的波动,但是,你若是跟她说,我愿意为你改变,却是实实在在能扎进她的心里。
    或者这句话最终还是会成为一句空话,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积年而成,如何有可能说变就变呢?但是,他能这么想,这么说,却已经是难得。这年头能为了自己的媳妇戒烟的爷们儿都没几个,更何况说是改了为人处世的方式。而于北光在她心里一直被排除在外,其实根本原因也不过是他时常令人发指的态度和行为方式而已。归根结底,软件、硬件,于北光都是没话说的,而且这么多日子以来,对她用的心思也更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说还有什么问题,那就只是岳恒了。
    岳恒、岳恒……这个人如果哪怕有一次可以斩钉截铁一些,何绮对他的心思就一点也不会动摇,可他偏生是那样的性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消磨着何绮的耐心与坚持,到了今天,何绮几乎是有些心灰意冷了,再没怎么指望着,有一天岳恒能痛痛快快地跟她说,“小绮,咱们翻过那页重新开始吧。”只等着让余下的岁月彻底消磨掉自己的最后那点牵恋而已。
    心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何绮不禁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倒成了个这么花痴似的人物,不过是一个男人的表白而已,并且不是第一次表白,怎么就能让她恍惚成了这个样子呢?再又想起刚才自己那句问话,更是窘的有些浑身发毛,什么叫“你有多爱我啊?”于北光若不是接了这么句深情款款的话,她可怎么给自己这句问话收场。
    重新又站起身走进浴室,何绮把自己泡进浴缸里,闭起眼,忘了心底的窘意,享受着温热的水包围着皮肤的曼妙感觉。这种暖融融的安心和满足,倒是真是像极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想起梦境,梦中那个疑似于北光的男人拥抱着她,那样舒适和踏实感觉,何绮忽然就又想起树林中那一幕。
    自己害怕的狂奔时怎么就会狂呼着于北光的名字呢?难道在自己心中,于北光会比岳恒更亲近么?说起距离感,甚至不过是在飞机上聊得比较投机的翟助理,都比于北光更有让人亲近的素质。可是那一刻,大声的喊着于北光的名字,却是连脑子也没过过,或许,在自己的心里,岳恒从来不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给予她保护的人吧。而于北光,他自负也好、傲慢也好,却一定会是在她最不知所措的时候,能给她支撑的那个人。韩国也好,泰国也好,或是在公司,在医院,每一次,于北光有条不紊的安定,哪怕是带着令人不快的高高在上的气势,却都是何绮最后平静下来的支柱。哪怕他态度恶劣,哪怕他自以为是,但是,没有一次不是他最后抚平了她的不安。
    直到水渐渐冷掉,何绮才迷茫地从浴缸里出来,恍恍惚惚地想着,自己,这是在理性地考虑着于北光作为男朋友或者老公存在的可能,还是其实,曾经的那些拒绝和推斥,原本就也没有想象中的坚定。这个在她心里只是师兄和老板的男人,其实早在她还自以为沉浸于跟岳恒的恩怨是非时,就用他的特有的甚至是令人生厌的方式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和依赖?带着自己也想不明白的疑问,何绮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睡去。
    第二天,一天没有任何公事的安排,一上午何绮都窝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去,翟助理打过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出去转转,上次领略了郊外风光,这次也去感受下城市的繁华。何绮婉转地推拒了翟助理的邀请,直到中午才从房间里溜达出来,准备去吃点东西。
    在电梯间等着电梯,电梯还没到,于北光却出现在她身边,何绮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没去逛商场什么的么?不是说要去市中心转转?”
    “你不去,岳恒说昨天喝完酒,今天还有点不舒服,就我跟小翟,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就都不去了呗。”
    “哦。”何绮应着,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扫了你们的兴了,真抱歉,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去了呢。”
    于北光却是无所谓地笑笑,只说,“去吃饭?这附近有家温尼伯最有名的牛排店,我刚刚问过服务生怎么走,想去吃么?”
    何绮问,“那岳恒和翟助理呢?喊他们了么?”
    于北光支吾道,“他们好像吃过了吧?”
    何绮点点头,就跟着于北光往外走,心里只觉得于北光多少有点怪,无论是神情还是语调,都好像有点不一样,瞬间忽然想起昨天未完的对话。再又去看于北光,本来还稍许有点在面对面时尴尬的何绮,忽然失笑道,“于总,我特不好意思地问您一句,您今天这样是准备身体力行昨天的话,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么,怎么说话和表情都这么古怪?”
    于北光脸上难得出现丝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自在道,“嗯,难道不该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么?”
    “可是哪就是错了呢?我说不好就是错啊?于总,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原本一晚上脑子迷迷瞪瞪也没想的太明白的何绮,这会儿看见于北光却只觉得心情大好,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也变得不再重要,跟于北光的屡次对话中,何绮总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挫败感,头一次好似占了上风,一下子有些报复似的乐趣,故意逗他道。
    于北光停住脚步,站定看着何绮,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近似天真的执着,认真道,“那就不说是错,只说,我改得能稍微让你接受一点,可以么?”
    于北光柔软到近乎谦卑的语气,让何绮不由得一愣,赶紧笑笑岔开道,“牛排你请么?”
    “请。”于北光简单地答道,见何绮不接他的话,神色有些讪讪的。
    牛排店果然是不太远,步行十分钟的路程,没一会儿,何绮跟于北光就已经在牛排店点好了餐。看着于北光好像自从昨天谈话之后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举动和言语,何绮直在心里叫苦,最后终于忍不住道,“于总,其实,我昨天说的那些,就是你大多数处事的时候带给我的感觉。而平常,就好像咱们现在这样吃饭,你这么着就乎着我,小心翼翼似的,让我觉得怪难受的。你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
    于北光大概自己也是有些别扭的,听了何绮这么说,却又迟疑道,“那我慢慢来,你再给我点时间,别一下子否决我,行么?”
    何绮翻翻白眼,“于北光同学啊,你这么自负的一个人,要不要忽然这么不自信呢?拿出点你以前的气魄来行么?你以前怎么跟我说话的啊,你那架势,我同意也要同意,不同意也要同意的。哪给过我拒绝的余地。虽然那样也是不太好,可是现在这样也太矫枉过正了吧,你这样……都有点像岳恒了。”
    何绮意识到自己好像把岳恒当成了一个反面典型说出了口,猛然住了嘴,于北光怪异地看她一眼,也就没再说话。俩人闷头吃了会儿饭,于北光忽然说道,“何绮,你还记你欠我什么么?”
    何绮的一口牛排差点在嗓子眼噎住,抬头看着于北光问道,“你是说,旅游、度假这事?”
    “嗯,也算吧。还有呢?”
    “我还欠?”何绮挠着脑袋想着,忽然想起当初张姨做手术时,于北光给医师的红包,虽说这钱当初就说是要还的,但是此情此景下于北光一说,却让她心里有点奇怪的不适感,不过面上却也不带什么道,“哦,还有个红包呢,你一直没跟我说多少钱?我出门带的现金也不是太多,多少钱,我回国给你。”
    于北光听见何绮想起这事,眯了眼,坏坏的一笑说,“下周四是我生日。”
    何绮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愣愣地说道,“呃,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那个钱你就不用还了,至于是多少,你随便想,用你认为的钱数给我买个生日礼物,或者办个生日派对吧。好不好?”
    何绮又是愣了下,哭笑不得道,“你这叫怎么要账啊?让我怎么还?”
    “你也可以一直欠着我。”于北光一本正经道。
    “还是别了,不过下周四啊,还有一个多礼拜就,还有那边会谈的事,我怕我准备不及,要不回国我再给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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