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上屋抽梯
有人说过,人生根本就是一个奇妙的过程,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涵盖了两个词儿,一个是愿望,另一个是现实。然,这两个看起来极其简单的词儿,却是那般的难以融合。正是这愿望把人生编织得像梦一般的绚丽多姿,又像梦魇一样的yīn森可怖。同时,愿望与现实的矛盾又为人创造了“烦恼”,使得人的这一生中再亦摆脱不掉痛苦情感。不论是上至天子,还是下至庶民,无不满怀着人生的愿望,却总是生活在无限的烦恼之中,跌跌撞撞地一路颠簸而行。
不知不觉中,已是又过了半月有余。自从那夜赫连琰未寻得我人后,从第二日起,倒是亦冷淡不少。除了偶尔他心血来潮,召我去御前伴读,大多时候,是一人在园中闲逛。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宫女瑟儿慌忙跑了进来,身子上的衣裳湿成一片,不知是被哪里的水撒着了,而她显然是浑然不知,仅是急色到了我床榻之前,说道,“萱绫小姐快去看看吧。”
我将正吃到一半的酥饼放置到一旁的油纸中,不紧不慢地重新包好,瞥了一眼她,“怎地了?让你这般气喘吁吁。”
“是……是皇上。”
我眉头蘧了下,不动声色,继续听她下话。
“奴婢以为您那个晚上就该是去看看,皇上那夜就有些个不大对劲儿,这几日来看似平静,谁曾想,今儿个才一下了朝,即刻就爆发了出来。”
“皇上现下如何?”我抬起了眸子,定睛地望着她。
瑟儿咽了咽口水,试图让自己慌乱的心得到平静,“刚听刘公公说道,皇上正发着脾气,已是有六名小太监遭受处罚,要么是挨鞭,要么即是将自己封锁在屋内,现下已是三个时辰未出来了,大家想进去看下,然,皇上却又不准,奴婢们亦是不敢推门而入,眼下,皇上不吃亦是不出门,实是让人堪忧。”
我用牙齿咬着下唇,一脸的严肃。稍犹豫了下,终是下决定道,“皇上现在在哪儿?”
“御书房!”瑟儿回道。
我一弯身,穿上了鞋子,随意拿了件挂在床柱上的衣裳,披上,急步向门口迈去。一路上,遇见的那些个宫女和小太监们正缩着脖子,脸色不是甚好的与我相背而驰,越走向御书房靠去,此等现象越发明显。
“滚!”只听‘啪’的一声,只见一个上好的官窑花瓶从眼前飞过,眨眼之间,成为了一片‘废品’,粉身碎骨,实是让人感到可惜,“皆是你们这帮奴才,滚,朕无需你们假善心。”
“皇上啊,奴……奴才并非此意……”
还未待他说完,再次‘啪’的一声,这一次是一今年代久远的上等玉器。
我皱起了眉头,与正走出的小太监迎面相撞,他含着乞求的眼神望向我,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我耷拉下了脑袋,其实,在我心下,并不确定自己有何能耐。
我走上前去,掀起了门帘。
“没有听到朕叫你们……”一转头,看到我的刹那,硬生生地将‘滚’字吞咽了回去。
赫连琰双手攥紧,扬起了手臂,狠狠地捶打在墙壁上,登时墙壁之上印出了丝丝血迹,让人看着触目惊心,“你来干嘛?”
我左右巡视了一番,桌面上的书籍早已被扔到了地上,有的已经四分五裂,有的被践踏得没有了‘形象’可言,台案上的花瓶亦是碎到了地上,**毛掸子横躺在侧,像是在祭奠,这一切仅是让我想到了两个字——狼藉!
我望着他的颤颤背影,仿佛可以深切的感受到他的无助与孤单,刚来宫中时的我,亦是这般样子。我稍迈动了下脚步,“皇上……”
“你不是说不愿与朕为友吗?何故还要来!”他低声吼道,“若还是那个答案,不要给朕任何的希望!”
我脚步登时顿住。
“希望若是注定是失望,就给朕一个狠绝的背影!”
我的心一震,像是被狠狠地敲击了下,不由得同情起了这个看似桀骜不驯,实际却是孤单寂寞的皇帝来。
“还不走吗?”他怒喊道。
我未吱声,依然站立在此。
半晌,他的身子终亦是支撑不下去了,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到底要朕怎样?”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我瞥了一眼正在外面焦急等待的众宫女们,鼓足勇气说道,“不要再伤害无辜了。”
他扬起头,面容显得憔悴不堪,白皙的皮肤经过一夜的折腾,显得苍白更甚,他无力的扯动了下嘴角,像是在无奈地苦笑一般,“好,我不会再伤害他们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他竟是答应了?我吃惊地瞪大了眼。且是那般的好说话,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之感。是啊,我已是达到了目的,我该是可以离开了。可为何……我的脚步却是变得那般沉重,看到这样的他,让我的心莫名地一揪,根本狠不下心就这样留下他一人独自承受着痛苦。
我挪动了下脚步,一旋身,落座到了他的身侧。
他诧异地扭头瞥看向我,漆黑透亮的眸子写满了震惊,“你……”
“皇上既将萱绫视为友人,是否该是将所有愁闷之缘与奴婢讲讲呢?”看他才欲继续发问,我赶忙补充说道,“友人,即要吐纳真言,若不是此,萱绫不愿与之交半分。”
赫连琰微张着嘴,怔愣了下,半刻后,才恢复了常态,然,嘴角上却是多了一抹不言而喻的笑容,“朕,不,我……”他即刻改了口,“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同意了呢。”
我抿嘴笑了下,未多置语。其实,现下我的心亦是复杂烦乱,不能确定到底这是对还是错。
他看向前方,叹息了口气,“可能再不久矣,我就同我父亲那般,成为了历史上第二个被罢黜的皇帝。”
我一听,快速地扭头看向他,“何出此言?”
“只怕你早已晓得朝廷的势力了吧。现今朝廷三分,大司马握有兵权的四分之一,摄政王握有二分之一,若不是我又有四分之一的兵权,只怕现下早已被扯下了龙椅。而眼下,大司马被我打入了死牢,那方势力势必会起义,我却根本压制不了。摄政王却又独占一方,奈何我孤单对敌,寡不敌众,注定会失败。”
“既是这般,你又何故要杀那大司马?”我不解的问道。
“是他无理在先!”一说到此,他似是特别的气愤,双手不由得攥起了拳头,“他无视礼仪,无视尊卑,甚至还几次挑衅于我,故意陷害我娘亲,甚至还污蔑她的……”赫连琰咬了下唇,并未继续说下去。
我似是听懂了一些,眉头稍蘧起,“可你明知一旦惹怒了大司马,则会将你自己陷于危难之中。”
他长舒了口气,“那又如何,反正我这个皇帝有与没有还不是一样。”
“怎会一样?”我扬起了声调,“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纵然没有亲自执政,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日,那便能让百姓们安宁一日。国一日无君,朝廷内会大乱,隐患成为了现实。国一日无君,会将外患引入。从此,这个国家会处于危难之中。”
话毕,我转过头,“遂,你不能作这般的想法,你要……”
赫连琰双眸忽闪,像是满含着笑意,让我禁不住惊吓得说不出下话。
“然后呢?”
“你,你要好好稳坐这个位置!”我鼓足了勇气。
待我说完,他半晌没有吱声,两人四目相对,越发地让我感到了浑身不自在。
“萱绫……”
我眨了下眸子,有些不知所措,殊不知,现下的自己有多懊悔,刚刚的那番话应该慢一点、和缓语气说道,会不会他现下已是动怒了呢?毕竟他还是皇上,而我是个宫女。
“我果然没有看错于你!”他竟是笑逐颜开,激动地拉起了我的手,“就知晓,你能说出让我惊奇之话,就知晓,你是最公正之人,不偏颇于任何人,就知晓,只有你能作我的左膀右臂,能给我战下去的勇气,给在黑暗之中的我一丝光亮。”
“皇,皇上……”我拉扯着手臂,“奴婢逾矩了!”
“不,萱绫,打从今儿起,只要你我二人之时,无需再自称‘奴婢’,只要‘你我’即可。”赫连琰有些兴奋地说道。
“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说是就是。”他说道,径自起身,连带拉起了我,“照你之看,是否我该是收敛下冲动,重振旗鼓。”
我紧蘧的眉头舒展开,虽说觉得他的性情实是变化太快,然,看到再次精神拌擞的他,心情大好,“恩,”我颔首,“古语有之‘有容乃大’,纵使别人不好,亦是要有谋对之,不可鲁莽行事。像皇上刚刚所说,既是天下局势已经与你不利,为何还要做出此等举动,令自己变得更加难上加难。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兵法中还有一策‘欲擒故纵’,遂,皇上实是太过冲动了!”
赫连琰听后,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他拍了下桌面,重新执起狼毫,找来了宣纸,“我现下就下圣旨,赦免大司马之罪,即说那日所言,不过是威吓一下而已。”
“不可。”我急忙制止道,“君无戏言!”
“这……”赫连琰眉头一拧。
我笑了下,“皇上仅需说‘赦免大司马之罪’即可。反正,你们之间仇恨早已结下,只怕恁是说什么,亦不过虚言,皆是心中晓得。倘若你只说‘赦免’,倒是给他一个悬疑,对你留了心,亦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嚣张。”
“恩!”赫连琰思考了一番,慎重地点了下头,眼眸一抬,“赫连萱绫!”
乍一听他竟是叫喊出我的名字,我的身子一颤,“啊?”
似是看到我的惊慌,他笑了下,“到底你是何种女子?若不是与三皇叔曾有过干系,再换上粗布麻衣,只怕不过是凡人一个。可你才不过十三,却是晓得这般多的道理,甚至还有兵法混之。论知识,你与我们一同学习,论心智,而你又不及我们。莫非……你有通天法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我怔愣了下,嘴一撇,不觉有些个恼怒,“若是我有通天法术,何苦还要被囚在宫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怕萱绫还未达到那个能耐。亏皇上想得出来!”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些不过是在书上看的罢了。”
“哪里的书?我怎不知有这些?”说着,赫连琰欲转身到架子上翻看。
我赶紧上前一步制止他,“这里当然是没有了,我说的那些,皆是民间的闲杂之书,百姓们治家之法。”
“治家之法?”他像是怀疑地重复道。
“那……那是当然的了!”我垂首,故意不看他的双眸,心想,那些皆是我和三爷每夜在床榻之上温习的书目,且说那些书全是三爷从他国手中夺来之书,天下仅此一本,甚是珍贵难得。
“原是这般啊。”赫连琰点了下头,“那改日若是出去时,再说吧。”
说完,他挥起了狼毫,即刻就要下笔。
“等,等一下!”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皇上当真要听奴婢……”见他眼眸忽地一瞪,我改口道,“听我刚所言?”
赫连琰轻笑了下,点了下头,“今儿个之前,或许我会考虑再三,但是经过了你的一番话语之后,我已是确信无疑。”话毕,垂首在宣纸上写下了字迹。并传了一直守立在外的刘公公,吩咐他即刻赶往天牢,将人释放。
这一事,总算这般平静地过去了。本以为马上就会恢复安宁之日,熟料是夜,当我才欲卧榻而眠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太监的传叫声。
“妹妹,妹妹?”上官梦披着外套追赶了出来,一面跑一面叫着我。
我却步回望,“梦姐姐可还有何事?”
“皇上传你传得如此匆忙,想必定是有了急事。”上官梦将手上的外套递给了我,“披上一些,外边天凉,若是受了寒,现下这般形势,哪里还来得假去请!”
我感动得嗓音有些个哽咽,望着那件斗篷,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快快去吧,只怕皇上等得久了。”上官梦轻推了我一把。
我点了下头,看到正在外面等待的小太监,赶快跟了上去。
宫内,灯火通明,没有了白日那般热闹之景,放眼望去,各个殿宇皆笼罩在黑暗之中,仿佛即刻间被它所吞噬。这个夜,有点静得蹊跷!
鑫宁宫外,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守卫着。向内而走,不时地还看到那些宫女和太监们,脸上现出了急色,就如同白日那般情景。掀起了门帘,登时一股香气袭人。我向前迈动了两步,用眼神随意打量了下四周,摆设是那般的精致,就连椅上皆是刻满了龙形,有的张牙舞爪,有的闭目养神,亦有的威猛吓人。
似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赫连琰背对着门口处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向我,他一脸的憔悴,好似经历了什么大波折一般,眼神变得空洞,似看到我,又似早已穿透了我的身子,望着远方。
不由得让我担忧了起来,我赶紧地走上前去,“怎么了?”
看他不吱声,我更是起急,“到底发生了何事?”我顺着他的眼神向桌面上的那张宣纸上看去,正是晌午我们商量的圣旨,“莫非……那大司马已是潜逃?”圣旨未接,只得说明那人已不在。
然。
“他死了!”
我身子猛然一颤,错愕不已,好半晌才反应了过来,“怎么会死?早上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赫连琰双手狠狠地向桌面上砸去,脸上五官几乎快要挤到了一起,“我就知,身边定是安插了眼线,我以为只要将他们替换掉即可,熟料还是漏了人。难道我身边就连信任的人皆是没有了吗?”
我望着他痛苦不堪的脸颊,眉头皱了下,“可……当日说时,只有你与我,并无他人在场。”
赫连琰耷拉着脑袋,像是在苦恼,一直未再吱声。
好半晌。他直起了身子,长叹了口气,“罢了,或许命中注定,我就是要做我父亲的第二任!”他嘴角泛出一抹苦笑,“或许明日,你就可得到自由了!”
我抬起了眼眸,“萱,萱绫不知,皇上所谓何意?”
他摇了下头,“聪明如你,怎会不知晓呢?我若是被罢黜了,大司马亦是被杀,眼下就只剩下摄政王和宰相两人。而摄政王本身就早已坐拥了半个江山,又得人心,相信没有多少时日,就会成为了新任君王!”
新任储君?摄政王?三爷?
为何我的脑海中竟是怎地亦是将它们联想不到一起,仿佛是一个个的分体,不该是相等的。我想象不了,三爷有一日会成为天下人的三爷,我想象不了,三爷将来会和每一任皇帝一样,后宫佳丽三千人,更是想象不了,将来会有一名女子像是那‘贵妃醉酒’一般,成为他的最宠!
“怎地,不开心吗?”赫连琰扭头望向我,“三皇叔做了皇帝之后,你沾了光,成为了公主,将来可以嫁与他国皇帝,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些不是很好?”
我耷拉下了脑袋,心中却是不断回复着他的话语,不好,不好,这样一点都不好!
似是看我脸色不大好,他再次说道,“没有想到,咱们的友谊仅是持续了这般少的时日。若是有来生,我希望能在三爷之前遇见你,这样,你就不会像起初那般地讨厌于我,又不会总是想念着回到那个‘家’中,而我……亦不会这样的孤单。”
我沉默不语,伸出手来探向自己正微微隆起的xiōng前,感受着它里面狂热的心跳,有些痛,有些揪,为三爷,为我,亦是为面前的这个男人的无奈。
“回去吧,让我一人清静下。”他转过了身子,走到了窗前那有些偏暗的地方,似是要通过此来掩藏自己内心的恐惧。
不知为何,我似是能读懂他的内心一般,今夜过后,将会马上迎来所有朝臣的质问,他要独自一人来扛下所有这些过失,群臣的谩骂,子民的不解,还有那些早已觊觎皇位良久的人儿,只怕此刻正捂嘴嘲笑着他。
“或许……你可以猜测下,到底这是谁人所为?”我问道。
他听后不禁苦笑,“我知晓又能如何呢?抓人要罪证确凿,现下这般孤单对敌,注定是失败!”
“未必!”我转过了身子,“依你看,若是大司马死了,谁还有可能继位?”
赫连琰抬起了眸子,“三皇叔为人磊落,且曾经对我甚好,我相信他不会干出此等yīn险事来。另外还有人,我想应该是大司马的亲信,宰相大人了。平日里在朝廷之上,他亦是与我作对得厉害,总是挑我话语中错儿,好几次,我想要将他罢免,然,一直未握有他把柄。且,听那狱辛言语,说道昨日那宰相正巧来看望大司马,最是有嫌疑!”
我点了下头,听到除了三爷以外的人出现,心中煞是开心,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这般,假若咱们来个‘上屋抽梯’之策,相信定会有所收获。”
“上屋抽梯?”他蘧起了眉头,显得不解。
我左右巡视了下,确定四周并无他人偷听,猜将身子凑上前去,“咱们只需安放一把梯子,即宣称‘大司马现下安好,后儿个就得以释放。’则用这个当诱饵,使得那贼子上当,以为那日自己失手。遂,明儿个他必定会找时机进行第二次行刺,然后,咱们再抽梯,来个围攻。这样一来,不是正好抓了他,并得了证据吗?”
赫连琰暗淡的眼神再次发亮,他激动地握起了我的双手,“是啊,如此这般一来,倒是还能替我剔除了一个大麻烦。”他再细想了一番,“萱绫,倘若此事进行顺利,我势必要给你奖赏。”
“奖赏……”我赶紧地将自己的手抽回,嘴角扯了下,“我想,若是可以的话,倒是放我回去吧。”
“你还想着这个?”赫连琰脸色忽地一变,“假若这样,刚刚干嘛还要帮我?你明明就可以对我袖手旁观,三皇叔当上了皇帝,你不就名正言顺地回去了吗?”
“话……不能这般说啦!”我咬着唇。
这怎么能一样呢?若是三爷当了皇帝,我根本就不能再像曾经那般地与三爷相处,注定要有规矩,要有一大堆的礼仪要学。而三爷还是三爷之时,那就是我的幸福之源。
遂,帮他的另一个目的,我的潜在心理就是希望三爷不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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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故人重逢
第二日,皇宫内院像是往日一般,没有一丝的异常。皇上去上了早朝,而昨夜失眠的我一早儿就到园子中去闲逛。只怕今夜将出结果了,从此这个朝廷上将再少了一方的势力。现下的我,有些个迷茫,不知晓自己昨夜的做法到底是否有欠妥。亦不知晓如此一来,会不会让自己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从此难以抽身。
哎,三爷,真希望时光倒流,再次回到那夜,想念着他的笑容,想念着他身子上的气味……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我惊吓得跳开了身子,待惊神抚定,这才抬头向前望去,登时气急,“不晓得人吓人,会吓死人!”
“呵呵,人我未看到,发春的猫儿我倒是看见了一只。”
“什,什么发春的猫儿?”我‘刷’地红了脸颊,殊不知刚刚一直想三爷想得出神,竟是傻笑了出来,“嘴巴干净点儿。”
“若不是心虚,如何会脸红?”赫连麒故意取笑道。
我瞪了一眼他,跺了下脚,“这般没正经,不与你说了!”
“哎?”他迈上一大步,正好挡住了我前进的路子,“我不再取闹于你,说正经儿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帕子,“看看,可识得?”
我晃了一眼,看是一条白色的不出彩的方帕子,最左上角绣着一个金凤,乍看之下,与平常无异,然细望……好似一只真凤凰,金光闪闪,跃跃欲出,展翅高飞,实是让人啧叹这手艺的高超。
我摇了下头。
“那就奇了,可人家还是向我来问起你着呢。”赫连麒收敛了笑意。
我诧异道,“问我?”
“对啊,当时我身边跟随的奴才不小心将腰牌掉了,正巧被他捡到,看到上面宫廷二字后,他便兴冲冲地向我来打听你,问我知不知晓一名叫小六儿的人?”
我眉头更是锁起,不由得一震,那人果真还是识得的,但……会是谁呢?谁会记得曾经那般默默无名、偷儿出身的我?
赫连麒看我表情变得严肃,他继续说道,“我就回与他,不晓得。后那人又不死心地问道‘是否在七年前,有一名女娃入了宫,好似被一名男子收养为义女,此男子长相极美。’当时我一愣,猜测他说的定是你!”
我咬紧了下唇,用手再次摸了摸那白净净的绢子,看着上面那栩栩如生的凤凰,摇了下头,“怕是记不起来了。”
“若是这般,不如你随我去看看!”赫连麒猛然抓起了我的手,说着就是向宫外门口走去。
“啊?”我叫住他,“现下就去?”
“不然呢?”他扬起了眉宇,“倘若不趁现在的空隙,一旦忙碌了,谁还记得啊?”
“喂,可……可纵然如此,那亦是我的事啊。”看着他剑也似的脚步,不由得让我怀疑,到底是他在认亲,还是我在认亲。
我和赫连麒坐着马车一直出了宫门,直向西北方行驶而去,一路上,所到之处,无不是热闹异常。路侧两方皆是摆满了小摊贩,远处,村里社鼓,队队喧嚣,亦有搭戏台唱曲儿的,台子下,玩乐男女,相携而饮;小儿蹴鞠齐云,欢叫声连连不断,煞是一片欢闹情景。
“如何,不虚此行吧?”赫连麒望着我正一脸兴奋的侧脸说道,“街市总比宫内强很多,没有那么多规矩限制,没有那般地斗争,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皆是简单。有时,真是让我怀疑,那些百姓们莫不是傻了吧,我随意说上一句什么,他们亦是信。”
我将帘子放下,转向他,怒瞪着双眸,“赫连麒,你怎可以这样说?该说你这个人,不仅游手好闲,还狡猾不可信任,将百姓们的淳朴当作笑话谈论,简直无可救药!”
“我若是无可救药,只怕他们就是愚蠢得不可救药了。”赫连麒双手横抱在xiōng前。
“你休要强词夺理,该是错的即是错。”
“我为何要强词夺理?我说的皆是事实!”
“你……”我气鼓鼓地望着他,手指伸出,却是说不出下话来。
“少爷,到了!”
我再次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跳了下去。待身子稳住,抬起头向上一望,登时就愣住了,记忆像是一下子回到了曾经,七载了,时光荏苒,虽是有些物和人早已模糊,然,那些事儿却是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无法忘却。
“怎地了?”赫连麒站在我身侧,看了看上面的牌匾,又是望了望我的脸颊,“是不是有种熟悉感?”
我未吱声,径自向石阶上踏上一步,直走向门口处,用手轻叩那金环儿锁。
“来了来了。”随着‘吱呀’一声,一名男子面露狐疑之色,“请问……您找谁?”
“我找王老爷!”我回道。
“王老爷?”那男子蘧眉,“怕是小姑娘找错了地方吧,我家老爷姓张,不姓王!”
“可……明明那牌匾上写道‘王家大院’。”我用手指了下头顶上方。
那男子听后委婉一笑,客气异常,“姑娘怕是误会了,七年前,这院落确是王家人的,可出了一档子事儿,这王家人惨遭毒害。之后被我家老爷买下了,因王家老爷曾对我家老爷有过恩,遂,才未摘了牌匾。”
“姓张,不姓王?”我锁起了眉头,反复沉思着。
“不识得?”赫连麒走上前来,轻拍了下我的脊背。
我回瞥了他一眼,摇了下头。
赫连麒伸出了右手,轻抚着下巴,“可不该啊,那张老爷明明就是识得你,且还甚是清楚你的一切。”未待我发问,他支手道,“麻烦你跑一趟,去叫你们老爷出来,就说那‘小六儿’人已是到了门口儿。”
那男子不觉有些个怪异,瞧了我们两眼,仍旧还是向里走去。少顷,只听院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子的齐刷刷脚步声,门扉‘吱呀’一声,向两侧敞开,两路人马左右开立,暗灰色长袍衣衫,黑靴子底面,面容严肃,可见是训练有素的小厮,不远处,从正中走来一名中年男子,此男子穿着一袭灰色锦衣夹袄,下巴处留有白须,一双剑眉将人显得英伟,边慈祥地笑着边是走向我们来。
登时,我身子彻底被定住了般,脑海中一片空白。
“呵呵,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赫连麒瞥了我一眼,径自走上前回道,“麻烦张老爷了。”
“不知赫连少爷今日会来此,看门小厮不识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张老爷双手合在一起,稍弯身。
“哎?这算个什么。呵呵。我与张老爷比起来,不过是晚辈,按礼节,我应是向您先拜礼。”赫连麒一脸的市侩样。
“岂敢岂敢!”张老爷用手捋着胡须,说话间,将头望向我,“她是……”看到赫连麒扬起了眉宇,似是在承认般,刹那,那张老爷喜色现于脸上,“小六儿?”
我有些湿润的眼眶禁不住流下了泪水,‘哗哗’的,决堤而下,不可抑止。
“小六儿,当真是小六儿!”张老爷迈步上前来,一把将我拥进了怀中,“好了,莫哭,莫要哭啊,回来了即好!”他用袖子为我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另一只手还不停地拍抚着我的脊背,试图让我激动的心情得以平复。
半晌过后,我们三人已是坐于大厅之上,我挨着张老爷身侧,而赫连麒坐于左下,他一面喝着茶水,一面看似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这几年过得可还好?”张老爷轻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恩。”
“那就好。”他叹息了口气,“起初,我并未知晓那人即是赫赫有名的三皇子,只当是一名名流商贾,出手阔绰,又甚有正义感之人。若不是那夜听到小厮们说道,我断不会将你与他联系到一起。好几次我托人去打听,可深深院落,如何又去知晓?一日,我在店辅中经营生意,不巧有两名女子走入,她们一面说着什么‘三爷,三爷’的,我就分外留意,且看她们穿着,亦不是一般人,后来我就试探地问道‘二位姑娘可是要来给你家小姐选布料?’后那二名女子答道,‘我家小姐断然不会穿这般的料子,老爷自从收养了我家小姐,对她简直宠爱有加,她的全身上下皆是老爷一手打造,随意地一个钗子,即是价值连城!’我一听,即知就是三皇子,登时就心安了,知晓你现下的生活很是安定。”
我抿嘴笑了两下,心中不禁有股暖流穿行而过,“张管家还像曾经那般对待小六儿,真好!”
他摇头感叹,“与你相处虽是时日不长,但自有一种缘分,看到你,就让我想到了与我无缘的孙儿。”
“可……小六儿是女的!”我说道,此时脑海中立现出曾经学习‘性别’一事,莫名地想到了三爷与我赤裸相对场景,登时脸颊羞涩地红了起来。
“呵呵,”张管家扬声大笑,就连下面的赫连麒亦是喷出了茶水,附和地笑着,“我早已知晓了,就在你进入王家的第二日。”
我蓦地瞪大了眼眸,“那,那为何不与我说?”
“我当是以为你故意装的呢,不敢随意捅漏。后来时日久了,看到你的单纯,我才晓得原是你不懂。”赫连麒听到此,更是惊骇得大笑,“我想,这‘性别’一事,反正亦是无碍,到了年纪,自然你会知晓的,遂就未与你说。”
“天啊,你……你竟是连自己是男是女,亦是分不清,哈哈……”赫连麒拍着大腿面大声地嘲笑道,“未想到,未想到……你竟是也有这般蠢的一日!”
我回瞪了一眼他,“不许笑!”
“嘴长在我这里,你如何有法子管制?”他笑得愈发用力。
我嘴一噘,眼眸瞪得更大,不管是有多着急,亦是无能阻止他的嘲笑。
张管家瞧瞧我,又是望望他,一脸的复杂表情,嘴角上多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二皇孙。”赫连麒听到张管家叫他,赶紧地收敛了笑意,扬手道,“张管家还是叫我赫连少爷吧。”
“那亦好。”张管家点了点头,“上次你与我谈之事,我已是考虑清楚了。”他看到表情已是变得严肃的赫连麒,笑了笑,“我们所缝制的帕子全部会交由你,所售卖的价格,你提百分之四十,比你原说的高百分之十。”
“这……”赫连麒站起了身子,脸上布满了惊讶之色。
“呵呵,没有什么所惊奇的,你将我最重要之人找来,我已是感激不尽,看你待小六儿又这般得好,我更是欣慰,这百分之十的利皆当是我给你的酬劳,希望在宫内你能多照顾照顾她,要保她安全,她心思太纯,恐不适宫廷尔虞我诈之生活。”
赫连麒一听,不禁摇头感慨的笑道,“萱绫啊萱绫,可见你还当真是个有福之人啊。”
我不解的在两人身上打转,一脸的疑惑。
正待我发问之时,他们又是谈起了其他话题,似是故意打岔了过去。时辰过得很快,张管家本欲打算留我们用膳,然,却被赫连麒以有要务在身推却,带着我又是离开了王家大院,心中断然有着一股不舍,毕竟这里是我享受生活的开始,亦是让我人生转变的起点。
坐着马车,我们又是向回行驶。本想,这一路该是向宫门行去,谁曾想,中途却是停下了。
“下车啊?”赫连麒拍了下我呆愣的身子。
“啊?”我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以为走到了地方,才一跳下了马车,“这……这是哪里?”
“不识得字?”赫连麒取笑着我。
我瞪了他一眼,抬起头来,向上而望,眼前一座三层茶楼赫然耸立,看样子像是新办的,乍一走进,还有一股子木器味道,大堂内有两座木梯,盘框而上,直向二层,右面是临街雅座,左边设置了雅房,门框上皆是挂满了木牌,上面刻有雅房名称,皆以食物为名,煞是有趣。吸引不少人预定,在大堂双行楼梯中,设立了一个台子,台子上端坐有一名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琵琶,旁边还有一名男子,手中执着低音胡,念念有词,讲得正是民间风流趣事。满眼望去,客满为患,楼亭满座。
我和赫连麒在小二的带领下,坐于二层的凭靠栏杆处,正好可以俯瞰街上场景,此等实是宝地。
赫连麒向小二喊道,“将你们店内所有招牌菜呈上来!”
“哎,好嘞!”这小二动作极其麻利,先是为我们擦干净了桌面,即刻甩着白巾向伙房走去,一脸的喜色,自知今日来了大客户。
我蘧起眉头,有些疑惑的望向赫连麒,“不是说有要务在身吗?为何还有闲暇来这等地方逛?”
赫连麒扭转着头,向四下巡望着,“呵呵,你可知,这座茶楼是一个月以前新开张的。”
“那又如何?干我何事?”对于他的答非所问,我更是怒不可遏。想到他对张管家所说虚言,心中就越发有气,要知,张管家是除了三爷外最受我尊敬之人,他甚小就教育我,做人以诚为本,若不诚,还何以论交?遂,不诚之人,不与为伍!
正巧此时小二正手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笑面逢人,“客官,今儿个是小店儿满月,本店店主免费送两盘子小菜儿,还请您品尝!”
赫连麒嘴角的笑意更深,待那小二即刻要转身之际,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
“这……”小二受宠若惊。
“拿着,既是你们有满月招待,如何我们会失礼,古语有云‘礼尚往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那小的就替店主先是谢谢您了。”话毕,那小二拿走了银子,激动地向伙房跑去。
我有些错愕的看向赫连麒,实是未知他还会有这般为人。
待我才欲吱声,他却是一面吃着花生米,一面向我笑着说道,“过来坐下,这来来往往的客人,若是瞧见了,岂不是以为我堂堂男子汉欺负弱女子?”
我听了此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醒目,本就穿着打扮实是过贵气,惹人眼目,现下又站得这般地高。
“过来尝尝这个,可是他们店老板最拿手的。”赫连麒一脸的兴奋。
我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挪了回去,坐下身子。
“不仅小菜有名,他们这里的糕点亦不是浪得虚名,茶点茶点,以茶伴点。”赫连麒又是向嘴中扔了个花生米。
看他吃得如此之香,禁不住诱惑着我,终究忍耐不住,我试着捏起了一个,放入嘴里。
“如何?一点不比宫里的差吧?”
我抬头正看到赫连麒一脸地询问表情,因不想让他得意,遂,未吱声,仅是无语的咀嚼着。说实话,这味道还真是不错,有点脆,又有点咸,还伴着香气。之后又上了小点,这回不用赫连麒让,我即刻伸手拿来品尝。
赫连麒看着我,轻笑了两下,正待我吃得津津有味之时,他端起了茶盏,看似随意地说道,“依你看,若是我购了这家店,用多少时日,让它发展成为全天下最大的茶楼?”
“咳,咳……”登时,我呛了起来,咳嗽声不断,想要伸手指骂他,偏嘴里的食物又是太多,想要吞咽食物,偏又想说话,在矛盾中挣扎,在挣扎中矛盾。
“呵呵,有必要这样激动吗?”他嗤笑不已。
我赶紧地端起了茶水,喝了几大口,直待嗓子眼儿中那抹异物完全顺延了下去,这才有力举起了手臂,“你……你亦是太无人性了吧?看人家生意好,你就动起了心眼儿。怎地,要拿权势来压人吗?”
“喂,小一点儿声!”赫连麒有些无奈的翻起了白眼,“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亦是当真?”
“我才不信你的随意说说是玩笑之话呢。”我怒瞪着他。
“知我者,莫若萱绫也!”他将茶盏放到了桌面上,拍了两下手掌,眼眸微眯,只怕又是在打着坏主意,“若是我告与你,这一家店其实早已是我囊中之物,你还会有何反应?”
我嘴一哼,再次白了眼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我,能奈你何,二-皇-孙!”后面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低头笑了笑,“萱绫啊萱绫,有时候,人呢……没有必要这般的正义。”看到我一副不理不睬之状,却不受丝毫影响,继续说道,“就拿那张管家来说,你别看他平日里为人正直、君子坦荡,当一到了生意场上,可是油滑得很,什么‘市侩、老奸巨猾、yīn险毒辣’这些词用在他身上亦是一点不为过。无奸不商,这你该是晓得。若是不奸,他又如何能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立有一席之地?”
“谬论!”我瞪了他一眼,“张管家一向教导我‘以诚为本’。依我看,只有面对你这个小人之时,他才会变得狡猾,因只有这般,才能不被你骗!”
“呵呵。”他摇头再次笑道,“不知该说你什么是好,明明聪明,却偶尔又笨得令人发指。不过……既是张管家有将你托付于我,自然我不能违背誓言。”
“什,什么誓言?”我隐约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稍翘起了臀部,左右巡视了下四周,用手将xiōng前的衣衫揽了揽,向我勾了下手指。
我疑惑地蘧起了眉头,一脸地反感之样。然,奈何不住心中的好奇之心,站起身,附耳贴去。“如何?要不要考虑一起加入?”
“什么?”我猛地站直了身子,一脸怒意的望向他,“我才不与狼为伍!”
“呵呵,话不要说得十分满。”他一脸的自信,双手环xiōng,姿态慵懒,本就是好血统的他遗传了皇家人的美,虽说比起三爷来逊色了一些,然,在民间此等平凡之地,却是极品的男人,不由得让楼下的那些路过女子们掩面偷瞧,红透了脸颊。“我给你一些时日考虑,若你在十日后还依然拒绝,那我作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当真以为我会傻得与你同流合污?”我怒气的喊道。
他坐回了原位,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动着,嘴角依旧扬着笑意,“是同流合污,还是同仇敌忾,自有一日你会晓得的。”
我嘴一瞥,不再打算理睬于他。正巧此时那小二已是将菜肴摆了上来,我赶紧地拿起了双箸,封起了嘴,用眼神告诫他,不要再与我说话。而对面的赫连麒却无窘状,相反倒是更加乐得自在,不时地还向不远处的桌面上那两名女子抛了个媚眼。
这等清雅之地都不忘调情,果真是有够……败类!
这一趟出行,整整让我们耗费了半个时日之多,待回到宫中之时,已是快近黄昏。幸好皇上一直未寻我,让我的心稍有安定。
快入五月的夜,已是有了丝丝燥意,知了在枝桠上叫个不停,廊道上、百道间、殿门口处,皆是桂满了朱红灯笼,将漆黑的夜映得昏黄。好似一层神秘的面纱,使得真实变得神奇却又可怖。这个夜……很是漫长!
“妹妹,妹妹?”
耳畔处清晰地传来了声响,我忽地睁开了双眸,猛然坐起身子。
“妹妹,是我!”
我一细听,竟是熟悉之音,赶紧地扭头向旁望去,漆黑之中,上官梦的白皙面孔映现在我的床榻之前,她双眉紧拧,双手攀附向我的手臂,“妹妹赶紧地起身,皇上正有事宣你!”
“皇上?”我这才醒过神来,再看外边天色,还依旧的漆黑。
“只怕是紧急的事儿,遂我不好叫那些宫女们知会你,就亲自过来了。”上官梦解释道。
我蘧起了眉头,赶紧地下了榻,穿上了衣裳,“有劳姐姐了!”趿拉着鞋子就迈了出去。一路上奔跑着,直向鑫宁宫。却亦怪了,除了宫门外那两名侍卫守立,宫内并无他人,就连往日那些个忙碌的宫女们皆不见踪影。待我走入寝宫之时,赫连琰正站在屋内正中,一袭的黄色中衣,脸上表情甚是严肃,仿佛在考虑着事情。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拉回了神思,望向我,似是见我东张西望,他解释说道,“我已支开了他们。”
莫怪呢!我点了下头,“不知皇上已是有了结果吗?”除了此事,我再想不到其他的了。
赫连琰垂首,抬起了手臂,“仅是这枚暗器!”
“那……那人呢?”我不禁疑惑道,并将那明晃晃地暗器接了过来。
“已是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我诧异不已,“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没有了人证?”
赫连琰眉头隆起,“这些刺客不是一般之人,他们分明是死士,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绝无二心,若是有被抓住的时候,定要确保幕后主子安全!”
“可……这枚暗器看上去亦是无异常!”我左右翻看着,银色的削尖刀片,最顶端之处已是有了发黑迹象,细摸把柄,稍有凸起,再低头而看,却是一个看似像是头颅之状又似是含有字迹之样的雕刻,煞是精致。
“它上面涂有了毒性药物,会让人致命!”赫连琰瞧了一眼那暗器,“唯一有点线索的即是那雕刻纹路。只是……其中隐含的字实是过于复杂,只怕那幕后黑手定是早已勾结了外族势力。”
“那依皇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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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摄政王动怒
赫连琰背转过身子,“在朝廷之上,除了大司马李照彬与宰相刘臣庸两人外,其他人皆是我朝之人。且说他二人早已图谋不轨,遂,我敢断定,若不是宰相从中作祟,要么既是大司马家中内乱,毕竟他往日太过跋扈,惹人众多,手底下的官兵亦是有过抱怨,仅是因他权利过大,遂才这般忍耐。”
我点了点头,未多置语,毕竟这般猜忌不敢乱评置。
“萱绫!”赫连琰猛地面向我,眼眸中充满了一抹复杂之情,让我不由得受到了一丝惊吓,他拉起了我的双手,说道,“现下只有你能帮我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去信任谁。”
“不知……皇上所说何事?”我试图将自己手臂抽回,双眸中充满了迷惑。
似是觉得有望,他扬起了嘴角,“帮我查清整件事情,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
“查,查清整件事情?”我不敢置信地大喊了出来,身子禁不住向后而退,“皇上莫不是搞错了吧,萱绫不过是宫女,如何去查一品宰相和那快要权利大如天的大司马?且不说我官位低,再者,我只是一弱女子,根本来功夫亦是不晓得,如何去偷查暗访?”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你既能想出兵法对策,断然能想方设法窥探到他们的所有yīn谋!”
我连摇着头,“这和出谋划策明明是两码子事儿!”
“聪明如你,不会有办不到的。”他上前一步,欺近于我,双眸中充满了恳求,“萱绫,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大司马已是死去,或许明日我就仪式被众朝臣弹劾罢黜,到时,不仅太皇太后会受到连累,就连我的父亲和娘亲亦是难逃其咎,受到牵连。若是要挽救他们,必须要揪出一个凶手。”
“倘若……倘若找不到呢?”
“若找不到,”赫连琰低垂下了脑袋,声音变得暗沉,让人听着有些恐怖,“就必须要有一只替死羔羊!”
我想到了,我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只是不知在他亲自说出口的时候,是这般地让我难以接受。脑海中想象着那冤死的灵魂,想象着那因此受到波及的家人,定是会哭泣得凄厉。
“假若不想这边结果,只有一个办法……”
未待他说完,我插话道,“找出真凶!”一抬头,正和他满含着内疚的眼神相对视,我抿嘴苦笑了下,“我知晓了……”叹了口气,“皇上若是无事,那萱绫先行退下。”话毕,折身走出。
“萱绫……”
我只当是没有听到,快步地向门口走去……
这就是所谓的友情吗?
张管家还是说错了,友情光是靠真诚,是很难以维持的。因为友情一旦掺杂上了利,它就变了味道,不再似想象中那般的纯净。而当友情真正成为了一个负担,那它所还能维持的期限只怕是不长矣!
这日,天高气爽,太皇太后趁着春末之际道来,已是带了一批人马去郊外游山玩水。因不放心皇上,遂,将自己最信赖的贴身宫女上官梦留下,希望她能辅佐于自己孙儿。毕竟,上官世家是书香门第,上官梦亦是饱读诗书之人,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就连那民间快要消失的杂耍绝活亦是在她这里得以延续,在太皇太后的眼中,上官梦是宠儿,她曾对上官梦说过‘假若你是男子,哀家断是要给你功名,纵然你未考取。’得以可见她的得宠程度!
“萱绫妹妹,想听何曲儿?”上官梦身着一袭白衣,一头乌丝任其流泻在肩头,袖摆宽大,摆手间自成一股惑人气质。她端坐在女贞殿正中,面前摆放着一把古筝,其颜色朱红偏暗,只怕是年代久矣,细闻之,又有一股木香气息。
我拉回了神思,看向真笑得柔美的上官梦,心中禁不住泛起了丝丝暖意,知晓她是为了我才拿出搁置了许久的古筝,我回以她一笑,“随意!”
“怎可随意?”上官梦抱怨道,“你可知,弹琴之人,最讲究的是知音,若你不喜,那我何必要去费神讨喜于你?”
我眉头一蘧,“那……杨柳好了!”
“杨柳?”上官梦乍现喜色,“你怎会知这个曲儿?”
我看她一脸地惊讶,未敢再吱声。
上官梦双手提起长裙,站起了身子,向我迈来,绕身径自坐到了我的对面,脸上笑意依旧,“妹妹说实话,你从哪里知道这个曲子的?”似是看我没有言语,恐是受了惊吓,她赶紧地笑道,“妹妹莫怕,姐姐只是有些个兴奋,实是不知原还有人知晓它,其,那实是我家祖传之曲。”
我诧异得抬起了脑袋,望向她。
“可是自从家父那一辈之时,因赶考路上惨遭抢匪,他们看到那金装的盒子,误以为是宝物,就将谱子偷了去,而此事家父根本未真正学成,奈何又没有势力,待功成名就,想要去追寻,却是无从下手去寻人。遂,到了我这一辈,早已是只得知那曲名儿,而从未听过杨柳曲调。”说到此时,上官梦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遗憾之情。
我心有所动容,赶紧地走上前去,将她细弱的身子环抱住,“姐姐莫要伤心,其实,萱绫也只是听过这个名儿而已,刚刚听你问道,我就随意说了。”
“听过?”她仰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可还记得谁曾说过?”
我眉头紧拧,想到那是她家传之曲,想必现下定是很心急,“我还在三爷府上时,有一次,正巧我回来,听到三爷与于莲儿姑娘正讨论曲调问题,当时三爷正好问了‘杨柳’一曲,两人讨论了许久,而我偏巧又不喜好,虽是觉得无聊,但总听他们提到,倒亦是记在了心中。”
“三爷?”上官梦提声道,“摄政王!”她摇头笑了两下,“未料到……萱绫,若是这般,可否帮姐姐一个忙?”
我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到了探亲之日,若是你回去,能否从摄政王那里要来曲谱?”
“探亲?”我瞪大了双眸,脑海中像是一个过滤器,早已将其他词汇省略,只听到那令人为之一振得‘探亲’二字。
上官梦嗤笑了出来,“瞧把你给乐得。”
是啊,能不乐吗?出来快有半年之多了,捱一日,却是如度三秋!每日的快活,皆是活在梦中、幻想中,本以为就这般地会过一辈子,孰料,现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到三爷了。
“多久?”我激动地问道。
“还能有多久?”上官梦端起了茶盏,“一日已是很好。”
“就一日吗?”我撅嘴抱怨道。
上官梦摇头笑了两下,“若是皇上不准这个假,只怕你三年亦是回不去,看你还抱怨个啥?”
我一听此,耷拉的嘴角慢慢地翘起,罢了,一日就一日,总比没有得强。尤其是现下的自己很是困惑不已,加上身子上的重负,很想与人讲,偏又不敢。无奈下只得去吞咽。
“妹妹可万万不要忘记刚刚我与你嘱托之事。”上官梦不甚放心地提醒道。
“呵呵,姐姐尽管放一千个心!”我拍着手掌,着实感到了兴奋,“三爷人很好的,平日里甚少去责备于人,待下人亦是和善、真诚,我想,他若是知晓那是你之物,定会双手奉还!”
“是……是这样吗?”上官梦不禁觑起了眉头,“可我听太皇太后说,摄政王并非是善人,他甚小就喜残忍,性格暴戾,有许多不可理解的癖性,曾一度让先皇脑疼。”
我一听,不觉地摇头否定,“姐姐哪里听来的这般虚言?”一低头,看到上官梦手中的茶盏已是空掉,赶紧地端起了一旁的紫砂茶壶,一面替她注满,一面说道,“朝廷本就乱而杂,萱绫想,定是很多人嫉妒三爷权势,遂才胡乱造谣,贬低三爷人品。其,若是你和三爷接触,断会改变看法,我自小跟了他,鲜少见他有发过脾气,脸上笑容与你一般,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煞是舒服。三爷平日最喜好看书,在三爷的书房内,你可以阅到各类快要消失于民间的书籍。”
“哦?”上官梦扬起了眉宇,“可否说说看都有何书?”
“呃……”我努力回想着,“《大姬》、《弈秋》……”
“《弈秋》?可巧了,家父也有收藏!”上官梦脸上现出了一抹惊喜。
“呵呵,还有好多,诸如……”
那半日,是我进宫以来,除了见三爷那次外,最是幸福的时刻了。其实,回忆亦是一种美,就仿佛自己再次身临其境,还是处于曾经那般生活之中,从未有过离开,而眼前的一切仅是一场梦境……
曾有人说过,暴风雨的来临之际皆是风平浪静得异常。此话一点不为假,就如现下这般。赫连琰终究是在朝廷之上宣布了大司马之死,那一日,我假扮成太监,在他身侧站立。
偌大的金銮殿内,静谧得诡异,所有人鸦雀无声,好似在为着大司马短暂的缅怀。
半晌。
中侍郎上前一步,表情严肃的说道,“皇上,依微臣见,此事必有蹊跷。大司马平日里性格暴烈,恐是有人借机刺杀,再将责任推脱!”
赫连琰一听,大喜道,“中侍郎所言极是,朕亦是怀疑有人从中作梗,想要栽赃嫁祸。”
“微臣倒是另有一番说法。”宰相大人身侧的钱将军迈了一大步,双手作揖,看似恭敬,其,言语早已不恭,他双眸微瞟了一眼在场众人,说道,“大司马是我朝不可多得人才,先皇在世时就得到重用,曾授予黄马褂和尚方宝剑护身。此人人得知,遂,纵然大司马有言语之差,然,却从未敢有冲动之事发生,皆是晓得万万不可忤逆先皇,亦未有这般胆量。前几日,皇上一道圣旨,将大司马打入天牢,并施以严刑,此乃不敬其一。后又说道‘即日释放’,然,当日却未见到人影,天子不可戏言,此乃不诚其二。今儿个,您又将责任推卸于他人,不自行检讨,此乃无能之举,其三。”
“混,混账!”赫连琰登时恼怒不已,脸色苍白,双手狠狠的捶打了下案桌,直立而起,“听你言下之意,这一切皆是朕之错?”
众人俯首不语。
更是让赫连琰惶恐不安,“钱将军向来与大司马交好,念你是因伤心过度,不分青红皂白,朕不追究其责任!”
“皇上,老臣为官多年,先皇在世之时,臣和大司马皆是辅佐左右,感情甚好。陈不偏不倚,说句实在话,此事皇上难逃其咎。毕竟事情来得蹊跷,且恰在牢狱之中,皇上又偏巧说是释放大司马之时,是否一切来得巧合?又是否皇上给出过合理解释,为何要抓大司马进那天牢?仅是以忤逆之罪,只怕是难以让我等众人信服吧!”宰相大人亦是加进了一脚,将事情推向了高峰。
已是成为众人眼中钉的赫连琰,此时坐立难安,身子明显有些个颤抖,不知错所的他看向案桌上那杯盏,径自端起,想要压压惊,孰料,只听‘啪’的一声,杯盏竟是应声落下,赫连琰惊吓得脸色愈加惨淡。
一旁的我看到后,不由得心生同情,然,在朝廷之上,现下我仅是一个无品级的小太监,无权干涉朝政,亦是无权去左右皇上思想。无助的他,急色的我,在无奈的时刻,我们齐看向了那唯一获救的希望——摄政王!
赫连翰轩一袭黄色薄衣,肩部两端微微翘起,上面绣有黑色龙形,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他颀长的身材外加俊美的面容,更是将皇家的威严发挥到了极致。
“不知……摄政王有何见解?”赫连琰双眸中充满了期待,毕竟那是他的三皇叔啊,是他的亲人,亦是占据了一方的势力,若是摄政王敢出言,只怕宰相大人不会再刁难于他。
然。赫连翰轩微颔首,双手轻捶耷在身侧,修长的手指稍有勾动,嘴角微翘,“莫非皇上是忘记了?半个月前,您将臣派往南方,镇压叛乱一事,昨日才回的宫。”
此话一讲,刹那让赫连琰凉透了心,热切的双眸渐渐地暗淡了下来,连最后一丝的光彩亦是不见踪影,他双手无力再支撑案桌,终究‘噗通’一声,沉沉地坐在了椅上。
台子下的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禁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只怕在他们心中,这个皇帝是个无能之人,若没有了摄政王投靠,仅不过是一个草包,早是该退位让贤了。
少顷,就在众人以为赫连琰无脸再吱声之际,孰料他竟是一点点地再次站起了身,咳嗽了下嗓子,向一旁地我吩咐道,“诶朕上壶茶!”
“……是!”我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赶紧地向后面走去,正巧宫女守候在侧,她们早已准备了新的杯盏和茶水。我端起了托盘,再次走回去,‘砰砰’的心跳,让我狂乱不已,仿佛自己和赫连琰一半,受到了众人瞩目。
我颤颤地注满了茶水,退位在一侧。
赫连琰举起了茶盏,一饮而尽,今日的他已是有了一丝的反常,然却多了一抹洒脱,仅是在这短暂的转变中。赫连琰抬起了头,看向那站在后面的康一成,问道,“康大人,前几日朕吩咐刘公公与你十万两白银,将遭受蝗灾之苦的百姓安顿,可有办好?”
“回皇上,一切已稳妥。”中年而立的康大人身着黑色朝服,头戴纱帽,上面带有朝珠,身材高大,煞是威猛,“百姓们现已生活安定,不久已,臣会派人为他们计算损失,并给予一定补偿。”
“嗯!”赫连琰点了点头,又是望向左侧的赫连翰轩,“不知摄政王前几日南下,可还有所收获?百姓们是否安好?”
赫连翰轩扬起了嘴角,俯身,“还请皇上放心,一切皆好!”
“那就好。”像是又想到了何事,赫连琰猛然蘧起了眉头,“今年雨水较多,朕恐南方会发生水灾,还请摄政王多加以注意,断不要发生如此灾难。”
赫连翰轩躬身,“臣已是将一切办妥,分派了一些官兵过去,将堤坝筑高三尺。”
赫连琰摇头笑了下,“有摄政王在,朕是安心了!”
一旁的我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知为何,本在上朝之前还对赫连琰埋怨不已,现下看到此情此景,竟是再次升起了同情之心。我可以感受到孤立无援的他刚刚看向三爷时,眼中那充满了无限希望之光,却在三爷说出此等话语后,那一刹那却好似天地颠覆,从此生活无望。他是无辜的,本亦不希望这般年幼就坐上了龙椅,他亦是想像他的兄弟们般,多谢快乐,多谢美好的记忆片段。但他不能,他及早地背负上了父亲、娘亲还有太皇太后安加上的重任,削瘦的双肩日复一日地耷拉了下来终究无力再去承受。他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朝廷,亦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在明知自己要被罢黜之时,他还心系天才苍生,实乃是额难得的好皇帝!那日,我还误以为他果真要抓个替死羔羊,孰料,他分明就是随意说说,心软如他,如何会乱杀无辜?
望着他削瘦的背影,我心中越发的愧疚,抚摸了下手中的茶壶,径自抖着胆子走上前去,替他再次注满了那已是空掉的杯盏。
他抬起了眸子,不期然间与我相对视,眼神中的那抹感激与无助是那般的强烈,然,他的嘴角却在笑,这就是帝王,无奈却要坚强!
“众爱卿,若是无事启奏,就退朝!”赫连琰挥了下袖子,佯装得没有一丝事情。
大臣们见到后,再次面面相觑,只怕是不由得感到了一丝疑惑,谁曾料想,明明半刻以后,那快要垮掉的皇弟却是摇身一变,这般地成熟稳重,仿佛可以经受任何地大波澜一半。然,赫连琰终究还是赫连琰,他的年龄与阅历,甚至势力早已定居在此,或许是看到这样的他,所有人皆不免升了一点点的怜悯之心,遂,众人无声地走了出去。
我手上举着那茶壶,深深地望着正向殿门口走去的三爷背影,双眸微湿。在刚刚的一刹那,沃恩只见仅是相隔几步之远,不知为何,我却有一种相隔天地之间的感觉。仿佛我对他根本股熟悉,他的笑容,他的温柔话语,甚至还有他曾对我的热切,今日皆是不再。
“皇上。”
正在我还想事情之际,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道柔声,我和赫连琰身子一振,齐看向那站在门口处、脸上正泛着笑意的赫连翰轩,徐徐微风,吹得他乌黑发丝轻轻飘动,将绝美的脸颊衬托得更甚,不由得让我们有些个恍神。
“不,不知摄政王还有何事?”赫连琰颤声问道。
赫连翰轩眼眸微抬,“先皇勤政以来,已是下了诸多禁令,其中有一条即是在金銮殿内不许随意献茶!”
“朕……朕疏忽了!”
赫连翰轩抿嘴一笑,“既是皇上疏忽了,那旁边的小太监亦大意了吗?”
我身子一颤,脸色煞白。
赫连琰赶紧地解释道,“他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
“自是新来的,还是不要到金銮殿来得好,此等地方,规矩尚多,今日我抓了把柄,可以放过,然,明日若是他人看到了,皇上纵然再宠他,却能保他安全脱身吗?”句句逼人,让赫连琰不由得低垂下了脑袋。
“是,摄政王所言极是,下次我断不会再做这般愚蠢之事!”
赫连翰轩再次望了我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微眯了下,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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