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瞳盯着子娴:“多少?”
“原本有我,后来我走了,太阳星又孕育了三足金乌。”
瞳瞳追问:“三足金乌呢?”
“死光了,啊不,还有一只活着。”
“你的意思是太阳界除了我就一只鸟?”
子娴一脸诚挚的道:“怎么会除你就一只鸟?就你一株树才对,那只鸟后来被天道拿来对付人族,成了勾陈,在天界呆着呢。”
瞳瞳深呼吸:“这跟坐牢有区别吗?”
“有啊,监狱里的犯人没有自主权,狱警想提就提,而你,除了自由,你什么都有,哪怕上神进了太阳界,你想杀,它都活不了。不过你现在的模样,应该是觉得自由更重要,居然把自己塞进人的躯体里,也亏得你没被挤死。”
瞳瞳:“......”
“别这么一副死爹死娘,你要想想,和你并列十大灵根的灵根都怎么样了?青莲和葫芦藤死无全尸,蟠桃树是西王母的果树,苦竹被人拔了炼了法宝,你一没成了别人的禁脔,二没被人炼成法宝;三全须全尾的活着,这可是一个奇迹呀。”
瞳瞳扭过了头,不想再跟子娴说话,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不过,那样的地方,瞳瞳完全能理解一个太古妖神怎么会放弃神的身份变成一个人族了。
长生不死是好事,但长生不死意味着永无尽头的牢狱,谁受得了?
卫时彦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外头吃的再丰盛,终究不如自己做的用心和干净,跟自家的厨房阔别几个月,卫时彦忍不住做了一大桌菜肴,所幸不论做了多少食物,子娴都能打扫干净,否则就是浪费了。
做饭时的心情是好的,但吃饭时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孙彬打来了电话,找子娴的,但子娴不是不带手机就是手机关机,因此电话最后打到了卫时彦手机上。
“你问一下孟赢大人,四川,也就是古蜀国地区有没有封印什么大妖。”
卫时彦愣了下。“四川出什么问题了?”
“有人在岷江看到了一头大龟。”
“这有什么奇怪的,长江黄河流域那么广大,有大乌龟很奇怪吗?”
孙彬反问:“比几辆卡车加起来还大的乌龟不奇怪吗?”
卫时彦闻言脱口:“比几辆卡车加起来还大?妖怪吧?”
孙彬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你问问孟赢大人是不是认识。”
子娴一直在扒饭,但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四千年前是封印过一个水族,但不是龟,是鳖,不过不是在古蜀地区,而是在荆楚之地。”
孙彬问:“孟赢大人能不能去见见?”
“特勤处人死光了吗?”
“有可能,去了的人都失踪了。”孙彬怀疑那些人大概已经被下锅了。
子娴也噎了下,谁家妖族这么彪悍?
蜀国是另一个存在于四川地区的古老文明,与巴文化不同,对于蜀国,子娴多少有点怀古之情,蜀文明的历史真心比子娴这一世肉身的历史久远。
蜀文明的最早记载可以追溯到黄帝正妻嫘祖出身的西陵氏,尧舜时这个民族仍旧在强盛于西南,伯益游历天下时、大禹治水时,子娴都曾来过这里,如今古老苍凉的三星堆遗址在子娴的记忆里可不是遗址,而是繁华的都邑,可惜,一梦千年,沧海桑田,繁华尽成过往。
子娴曾在网上看过三星堆遗址的图片,□□裸的在提醒她时光的巨轮碾碎了多少东西。
在尧舜时,蜀国与中原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唔,严格来说,洪水面前,不管是人还是巫都得倒霉,难兄难弟,关系想不好也有点困难。
子娴曾与伯益在古蜀地区生活过很长时间,因此知道一些古蜀历史真相。
古蜀地区巫风浓郁,附注:是真正的巫,不是神棍。
做为远古时最鼎盛的文明之一,蜀国走的路子和别的文明不太一样,别的文明虽然与非人有打交道,但没蜀国这么深,丫统治者都不算人族。
巫族没落后族裔四散,一部分融入蜀地,一部分融入九黎,还有一部分四散。九黎那一支的结果华夏子孙皆知,黄帝战蚩尤,蚩尤被五马分尸,九黎族裔或被黄帝贬为奴隶,或避难远迁。蜀地那一支,子娴被封印的时候还好好的。
蚕丛及鱼凫,尔来四万八千岁。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真心不算太夸张,蚕丛、鱼凫王朝的统治者并非纯粹的人族,而是巫,这是一个被巫给影响极深的民族,巫的寿命极长,因此蜀国的国祚究竟多少年,真心不太好深究。
不过古蜀因巫而建立起繁荣的文明,子娴估摸,这个文明也将因为巫而没落,与巫的密切联系是蜀国一直被中原王朝打压对付的根本原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口号很响亮,有几分真就不用深究了,反正矛盾是属于不可调和矛盾就是了。唔,至少勾陈应劫之前是如此,勾陈应劫之后,人与非人的关系好了很多,人族不可能跟妖族同归于尽,自然也不可能去跟与妖族一样底蕴深厚的巫族同归于尽,三足鼎立,真跟其中一方拼命,只会做了鹬蚌,便宜了渔翁。
三足鼎立的格局挺好。
不过,再怎么好,人族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异族建立的王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有天上的天庭也不太可能容忍巫族崛起。
巫妖复兴没关系,但不能重新建立起昔日的强盛势力。
可再怎么没落,巫族的底蕴都在那摆着,蜀地是巫族是主要聚居地之一,一般妖族可没在那作死的能力。
第134章 所谓禅让
蜀道难, 难于上青天。蜀地有多闭塞, 由此可见一斑。
自然, 闭塞是指古代,进入现代,交通发达, 闭塞不起来,但走在蜀道上还是能遥想远古时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又多么艰难。
子娴趴在卫时彦背上很是感慨, 不是感慨蜀道难, 而是感慨沧海桑田。
“我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走这里的时候这里根本没有路, 一步步翻山入蜀的,现在却有蜀道,还有火车汽车,真方便。”
卫时彦喘着大气道:“别人感慨蜀道难,你感慨蜀道易,也够别致的。”
“你要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磨穿脚底板, 还差点被山里的妖族给吃了的事, 你也会感慨蜀道易。栈道再难也比山路还揍, 栈道再危险, 它能比想吃了你的妖族与猛兽可怕?”
卫时彦反问:“你确定是妖族和猛兽吃我和你,而不是你吃它们?”
“咱俩的话肯定我吃它们, 可别的人族却未必有你我的本事。”所以在尧舜禹时期,中原与蜀地虽然有来往,但不多。
跋山涉水没什么,要命的是路上磨刀霍霍的猛兽与妖族。
四千年前, 蜀地可比现在好,到处都是一派原始风光。彼时的人族城邑在华夏大地上跟一碗芝麻撒在一顷地里一样,生态有多原始可想而知。
子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入蜀时,一路上吃掉的豺狼虎豹超过四位数,也不知道蜀地哪来那么多猛兽,还有妖族,子娴更是吃得直打嗝。
卫时彦:“......远古时代的人间界环境挺恶劣的?”
“不是恶劣,是万类霜天竞自由,人族一枝独秀那叫失衡,没见天道都安排了勾陈应劫吗?不过效果显然不怎么样,人间界还是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子娴很是感叹。
万类霜天竞自由?
却是够竞的。
卫时彦完全无法想象远古人族的风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把现代人族丢回那样的环境肯定活不下去,人族在进步,也在退化。
背着子娴走过了栈道,卫时彦坚决要求坐车,真背着子娴一路走到郫县去,他真的会死的。
子娴没意见,她只是闹着玩,可没想整死卫时彦。
去郫县的路上,子娴抓紧时间将古蜀的历史补充了下。
画地为牢的几千年里,她有时也会睡觉,一睡就是几百年,因此并不是所有历史都一清二楚。而且,古蜀在古代真的很闭塞,记载实在是太少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除非子娴是神,否则真没法知道古蜀国的具体情况。
人族的史书所能捕捉到的真相很少,但也足够子娴去猜测二三了。
古蜀的源头太过久远,就不提了,但真正建立国家是从蚕丛时期开始,蚕丛、柏灌以及鱼凫,这三个王朝统治了古蜀非常悠久的岁月,之后到了短命的杜宇王朝。
史书上记载杜宇为王百余年,史学家认为所谓的为王百余年是整个王朝所有君王的统治时间加起来的时间,但子娴觉得,那一百多年的统治时间可能就是一个君王的统治时间,而且从这个时间看来,这位君王似乎不是寿终正寝的,时间太短了。
人族君王,最长也不过一甲子左右,少则几年,平均下来的话也就二十年换一任,可非人的君王,几千年换一任都属正常,而百年换一任,明显不正常。
卫时彦颇无语:“没那么夸张吧?”
“凤凰是南明神族的第一世王。”
“猜得到。”卫时彦道,凤凰是南明神族的始祖,可不就是第一世王?但他不明白子娴怎么突然提起那位古神了。
“少凰是第五世。”
卫时彦愣了下。“中间隔了多少年。”
“近百万年。”
卫时彦瞬间就懂了子娴的意思,不过——
“不对啊,神人不是长生不死的吗?怎么更新到第五世的?”
子娴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少凰之前的王都被人干掉啰。”
卫时彦默然半晌,将话题拉了回来:“好吧,就当杜宇不是纯粹人族,是被推翻的,那么是谁推翻他的王朝的?人族应该没这本事吧?”巫族在蜀地经营近万年,只要杜宇不是隋炀帝秦二世那样的极品暴君,都不可能被人族给推翻,而杜宇显然不是那样的君王,史册上记载他是一位明君。
“书上记载了个鳖灵。”子娴道。
卫时彦提醒:“史书记载的是望帝禅让开明帝。”
子娴反问:“古往今来有哪个王是心甘情愿禅位于人的?”就算是尧舜禹禅让,她都可以肯定的说,唐尧最想传位对像是儿子丹朱,奈何儿子实在不够争气,比不过姚重华,为了儿子的生命安全着想,尧不得不禅让于姚重华,即舜。而舜也最想传位给商均,商均也很出色,奈何姒文命治水更有威望,诸侯都在治水时被姒文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舜只得禅让于姒文命,然后南巡,最后逝于苍梧之野。姒文命,也就是大禹,他倒是成功了,虽然姒启心性不够坚韧,成功后就开始纵情享乐。但大禹给儿子铺平了路,也留下了足够的兵力与宝物,使得姒启得以坐稳江山。
总的来说,姒启有个好爹。
有意思的是,姒启建立了国家,但人心对财富和权力的追逐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姒启用暴力手段结束了“禅让制”,他的儿子们却发生了争夺继承权的骨肉相残,效仿其父,暴力争夺王位,兵戎相见,即武观之乱。
武观之乱几乎瓦解了夏王朝,虽然因为彭伯寿的多管闲事而没灭亡,却也元气大伤,没几年就被东夷有穷氏轻松夺国,即太康失国。
活脱脱现世报。
当然,幸灾乐祸之余,子娴也反应过来一个道理:禅让从来都跟心甘情愿不沾边。
史书里记载:鳖灵死,其尸流亡,溯江水上至成都,见蜀王杜宇,宇立为相,旋授以国位,号开明。因鳖灵生长于多江湖的荆楚,识水性,有治水经验,溯江西上,先至南安,后至郫邑见望帝。帝知其治水经验,任以为相,命其继续完成治水事业。及岷江水患平,蜀民安处,勤于耕稼,乃受禅得国,是为丛帝。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楚国有个叫鳖灵的人,有一天不小心失足落水被淹死,尸首不是顺流而下,而是逆流而上,一直冲到郫。更奇怪的是,刚打捞起来,他便复活了。望帝听说有这样的怪事,便叫人把鳖灵叫来相见,两人谈得很投机。望帝觉得鳖灵不但聪明和有智慧,而且很懂得水性,是个人才,便叫他做了蜀国的丞相。
鳖灵任丞相不久,一场大洪水暴发了,原因是玉垒山挡住了水流通路。这场洪水之大,和尧时暴发的洪水差不多,人民沉浸在水潦里,痛苦不堪。鳖灵带领人民治水,把玉垒山凿开一条通路,让洪水顺岷江畅流而下,由是解除了水患,人民得以安居乐业。鳖灵治水归来,望帝因他治水有功,自愿把帝位禅让给他。
鳖灵接位后,号称丛帝,又称开明帝;以后他的儿子继承帝位,也都称开明帝。
听上去很合理,但真的合理吗?
子娴表示,合理个屁?
这活脱脱就是舜和姒文命的翻版。
舜和姒文命能够禅让固然有姒文命实力强大的因素,但双方都是人也是一个大前提。而杜宇与鳖灵,前者是巫,后者......显然也不是人,更不是巫,是妖。
巫妖曾经掐得惊天动地,杜宇禅让鳖灵就跟两个掐得你死我活仇深似海的国家,某一天一方国君脑子突然抽着了,要禅位给敌国的重要人物,就算国君同意,统治阶层也不可能同意啊。
有□□!
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