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辰说了要一起去,顾随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多时, 一行三人便直接出门,直奔医院而去。
等几个人到达医院的时候,顾建白还在手术室里面没有出来, 顾南礼向医院了解过情况之后,便走向了另外一个肇事司机。
要不怎么说顾建白倒霉呢?
明明是两辆车撞在一起,顾建白被推进了手术室,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另外一个司机却只是细小的擦挂,身上的伤口擦擦药就能好,甚至连缝针都用不上。
不一会儿,顾南礼就走了回来。
“情况如何?”顾随安到底年纪大了,到医院之后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在手术室外坐了下来。
“护士说还在抢救,但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说到这里,顾南礼的脸色好了不少,但随即语气便向下沉了沉:
“不过从交警那边的情况来看,这次的车祸,叔父应该是负全责。”
“嗯?为什么?”顾随安皱眉,语气中有一丝不解。
“叔父在路口转弯,本来应该减速让行,不知道为什么却踩了一脚油门,才和直行的车辆发生了擦挂,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刹车没踩住,撞到了路口的护栏,结果就这样了。”
转弯撞直行,本来就是转弯车的全责,更别说顾建白受伤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和其它车辆发生了碰撞。
“他开车一向小心,怎么会犯这种错误?”顾随安有些想不明白。
顾建白的左腿有残疾,虽然有驾照,却很少自己开车。
即使不得已要自己上路,也是谨慎再谨慎。
可从来没有过在路口踩油门的低级错误。
“听被撞伤的那一个司机说,叔父当时好像是在接电话,我刚刚查了一下通话记录,叔父出事之前,刚和叔母通过电话。”
顾南礼自然也知道顾建白的性子,所以已经将事情调查了清楚。
“可能是叔母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让叔父分了心,只是现在叔母的电话打不通。”
“你叔母……”顾随安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对于顾建白的妻子,顾随安并不喜欢,但只是稍微在顾建白面前提了几句,见顾建白喜欢,就没有多说。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顾建白和他的妻子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一起,从恋爱到结婚,也能算是少年夫妻了。
而且顾随安自认为对顾建白没有养育之恩,既无养育之恩,自然是没有资格在他的婚姻大事上指手画脚。
“恐怕和你的那个堂弟有关。”黎星辰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缓缓开口。
“什么意思?”顾南礼下意识询问。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你叔父命中有几大劫吗?”黎星辰眉头微挑,不答反问。
“记得,一劫应孤,一劫应鳏,一劫应独……”说到这里,顾南礼的突然消了音。
何为独?
膝下无子无女,是为独。
黎星辰的意思是……
“令叔父享了不该享的福,现在自然是要还回去的。”此时,黎星辰缓缓开口,肯定了顾南礼心中的猜测。
顾建白命硬,不代表他的孩子命也硬。
说句不应当的话,顾建白命中无子,现下偏偏子女双全,他的那一对子女,命恐怕比谁都轻。
现在命格归为,首先便会应验到顾建白的子女身上。
女儿尚未成年或许还有机会,但已经成年的儿子,恐怕落不着好。
“病人家属?”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大门被人打开,医生从中走了出来。
“在!”顾南礼连忙上前,低声询问情况。
比起想象中的要好不少,撞的确实有些严重,左手手臂粉碎性骨折,还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
但好在性命无忧,也不到缺胳膊断腿的地步。
不一会儿,顾建白就从手术室中被人推了出来。
黎星辰打眼一瞧,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黎少爷?”顾南礼见黎星辰若有所思,低声询问。
“你这叔父应当是不知情的。”这一次,黎星辰的语气有了七八分肯定。
“怎么说?”顾南礼心中一动。
“因果这个东西,可以掩盖,但难以消除,若是他知情,应当是不能全须全尾从手术室里出来。”黎星辰缓声解释。
若真是顾建白,这个时候缺胳膊断腿恐怕都是轻的。
至于顾建白会不会是有特殊的手段能够消除因果?
国师大人表示,如果有这个手段,何必借运换运如此大费周折?
直接逆天而行与天争命岂不更好?
顾南礼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陡然放下。
无论如何,只要叔父不知情,顾南礼也能够看在二十几年的情分上,对顾建白一如往昔。
既然知道顾建白并不知情,黎星辰来医院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当即便起身告辞。
念着顾建白的身体,顾南礼也没有挽留,将黎星辰送到电梯后,便直接回到了病房。
回到病房,在顾随安问起的时,顾南礼也没有隐瞒黎星辰刚刚所说的话。
听到之后,顾随安的脸色明显有所松动:
“看来你父亲当初并没有看走眼。”
“当初……”对于父亲和顾建白之间的事,顾南礼只隐约从顾随安的只言片语中有所听闻,到今天,还是第一次主动询问。
“当初你父亲,是在谈完合作后回家的路上,第一次遇见你的叔父。”
顾南礼既然开口问,顾随安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
二十岁的顾大少已经开始掌管着顾氏的大小事宜。
能和顾氏合作的公司,自然也不会太差,所以谈判所选的地点,自然是所谓的高端场所。
但高端的场所表面光鲜亮丽,私底下却很是藏污纳垢。
顾大少便是在会所门外遇上了被人围堵的顾建白。
也不知道是热血上头,还是酒精冲昏了头脑,顾大少将人救下来之后,当晚直接把人带回了家。
第二天酒醒之后,顾大少本来打算让人将顾建白送回家。
但那个时候的顾建白身无分文,哪里能够负担得起h市的房租?
所谓的家,只不过是桥洞公园随处找一个地方遮风挡雨罢了。
顾家所教导出来的孩子虽然不至于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语,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像顾建白这样处于社会底层的卑微人物。
从小父母双亡,所有亲戚都不愿意接受这一个拖油瓶。
几岁大的顾建白,就像个皮球一样被亲戚踢来踢去。
最后好不容易有一对出了五服又没有孩子的夫妻愿意收养顾建白。
谁知道好景不长,不过三年的功夫,原本小康的家境,因为大小祸事不断,最后变得一贫如洗不说,那一对夫妻也因为一场飞来横祸撒手人寰。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大家都说顾建白命里带煞,自然更不愿意接下顾建白这一个烫手的山芋。
最后给了顾建白一点钱财,便将人直接打发了出去。
没人愿意收养,刚上小学的顾建白也只能被迫辍学。
又因为正规工厂不接纳童工,顾建白只能去一些三无作坊找活儿做,以图温饱。
或许真是天降霉运,顾建白的每一份工作都没办法做满半年。
老板不是倒闭便是被各种部门检查最后无奈关门。
所以无论顾建白如何努力,始终一贫如洗,每天只够糊口,就是连最便宜的房租也拿不出来。
后来因为不知道“规矩”,晚上休息的时候睡在了别人的地盘上,被人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没钱医治,等伤口不痛的时候,左腿便彻底瘸了下来。
在漂泊之中,顾建白也努力过,也奋起反抗过那些欺负他的人,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唯一的幸运,恐怕就是遇上了顾大少。
“你叔父当时因为营养不良,就像个十岁的孩子,你父亲于心不忍,就让你叔父留在了顾家。”
顾随安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还有一丝无奈。
为了这件事,父子俩还是头一次产生分歧。
顾老爷子不信什么天煞孤星,但他却觉得这样复杂环境长大的孩子,很难再保持一颗善良之心,怕最后儿子被反咬一口。
“但你父亲却丝毫不在意,找了医生来帮你叔父调理身体,送你叔父上学,建白也争气,两三年的功夫,便于同龄人没有差距了。”
绕是顾随安,说到这里也很是钦佩。
旁人用十几年学习的功课、礼仪、为人处世……甚至是十几年健康成长的身体,顾建白只用三年的时间便补了回来。
可见私底下用功的程度。
“唯独你叔父这条腿,陈年旧伤,没能治好。”这是顾大少当初的遗憾,同样也让顾随安觉得有些遗憾。
被打断腿的时候,顾建白也才十三岁。
时隔三年,没有药物甚至当时没有做处理的腿骨早已变得畸形,甚至比起健康的右腿来说,短上了一大截。
即使是找了最好的医生,也只能保证顾建白不被截肢。
“你父亲走的时候,你叔父也不好受,几天的时间瘦了十几斤……”顾随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开始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