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赞的双眼被点亮了,苦心等待十年的机会终于来敲门了。
“不过,这是有条件的。”
王赞正襟危坐,“有什么条件,先生尽管道来。”
“黄金十万两。”
王赞脸上一僵,尼玛,这也太黑了!
“这,是为你改命的价值。当然,如果王大人觉得自己的命运不值这点钱,那就另当别论了!”
宋轶笃定,他拿得出来,单是当年他逃走时,卷走的皇宫宝贝和王家的宝贝就不止这个价,只不过,这十年,他上下打点,消耗的,怕已经差不多了,宋轶便要将他这最后一点也抠出来。
王赞思忖再三,暗暗下了一翻决心,之前打点的何止十万两黄金,成效全无,如今他已经年过不惑,已经没几年可以等待了,不如孤注一掷,但嘴上他却说,“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我想给,一时半会儿怕也是凑不齐的。”
“不急,你有一个月时间。”
“为何是一个月?”王赞很快捕捉到这个词。
宋轶笑道:“因为,离武威公主敲定驸马人选还有一个月,据说太原王氏也会有人过来平城,按画骨先生的意思,一个家族,只让一人进风云榜,这是为了给更多次级门阀和寒门机会。”
“那好,半个月,半个月之内,我一定凑齐!”
“那宋轶恭候大驾。至于个人传记的事,我也希望王大人能够坦诚相告,与其被别人抓住把柄,不如,咱们自己先把漏洞给堵上。你说呢?”
王赞起身,拱手一揖,“那就麻烦宋先生多费心了!”
宋轶也起身,“彼此彼此,漱玉斋也想扶持一些信得过的人来巩固地位,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这道理王赞是省得的。没有把柄的人如何叫信得过?这大概就是漱玉斋盯上他的理由。
王赞离开时满面春风,仿佛真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他头上。
薛涛看着那个人渣背影,瘫着脸问,“宋先生真打算替这个千古罪人洗白?”
“小涛涛,你太天真了,我若不这样说,他如何肯老实交代王家军的事。这只是第一步罢了。”
薛涛的俊脸更瘫,宋轶的话,简直无懈可击,起初他也是认为她在诈王赞,可听着听着,鬼知道怎么连他自己都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亲可能看糊涂了。说说王姓的事。
女主,王静姝,出自琅琊王氏。琅琊王氏是山东琅琊的大姓,五胡乱华时,西晋灭亡,洛阳沦陷,琅琊王司马x在大族的扶持下南渡健康城(南京),建立东晋。
江左这边的世家从三国应该看得出来,是孙权那一拨人世家大族,是很排斥北方世家过来侵占地盘的,当时是琅琊王氏帮司马氏坐稳天下,所以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司马氏是很忌惮琅琊王氏的。
王赞,出自太原王氏。太原王氏南迁了一支,到东晋末年才崛起,刘宋建立后,没落。还有一支留在北地,经历过五胡乱华,变得很强大,被北魏皇室定为四大汉族顶级世家之一,与鲜卑八大勋贵世家属于同一等级,仅次于拓跋氏(后改为元氏)。所以王赞这个丧家之犬,回到北地,其处境可想而知,与现在的太原王氏相比,地位那是天差地别。
本文只借了背景,借了个别历史人物,故事全架空,所以,遇上姓王的亲,千万别对号入坐,这里也没有贬低任何姓氏的意思。
ps:有亲注意到西凉皇室后裔陇西李氏么?这可是唐朝的祖先,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一章(捉虫)
别看第一天来漱玉斋拜会的人很多, 但无论才学能力都着实低了一点,难怪连王赞这种只会口舌之利的人都能找到优越感。
这样的人, 只会拉低漱玉斋的品味,没有一个站在权力顶峰却又超脱世外的漱玉斋, 就不能如江左一般做到翻云覆雨人人敬仰。
那宋轶口头承诺的价值, 便也值不了那十万两黄金。王赞说的半个月, 你当真是他需要这么长时间来凑钱吗?那只老狐狸不过想观望一下,漱玉斋是不是真有那个能力让他平步青云。
既然等不来大鱼, 便只能主动出击。
李宓给宋轶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将北魏辖地名士能人都罗列出来, 并将在平城的着重标识出来, 其中自然没忘记将宋轶的目标人物列出来。
跟宋轶商量完最近要拜会的名单之后, 李宓写了拜帖, 准备敲定时间, 一一送过去。
“你打算把王赞排在第几位?”
宋轶将拜帖顺序浏览了一翻, 李宓很会审时度势。要为漱玉斋打开在北魏核心阶层的通道, 从底层挖, 看似容易却事倍功半, 所以他直接从最上层的权贵功勋开刀。只要这里打开一道缺口,即便是看着这些人面子上,其他人也会给漱玉斋几分薄面。这就跟当年画骨先生靠容贵妃的帮衬迅速在泰康城站稳脚跟是一个道理。
李宓挑选的第一批人中,两名鲜卑勋贵,两名汉族世家才俊。
汉族这边,是范阳卢氏和荥阳郑氏, 这两支在平城恰好有府邸并且有杰出的家族代表人代为打理家族与北魏各阶层的关系。
漱玉斋虽然一战成名,但是绝对不至于能够吸引这两个世家亲自登门造访,毕竟人身份摆在那儿,北魏皇室都不会主动巴结,何况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看不出任何势力的书斋画坊。
“这两人,你去最合适。”宋轶笑眯眯地看着刘煜,坚定地诱惑道。
“为什么?”刘煜总觉得自己正被自己的王妃算计着,背脊开始发毛。
“这个郑玉,好美人,你只要无意露一下脸,就全拿下来。”
刘煜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了两下。
“这个卢郝,擅骑射,每个过府的人都要比试一翻,至今,平城没人胜过他,你去,胜他易如反掌。”
宋轶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绝对有拍马屁之嫌!
刘煜眯了眯眼,“你其实是想支开我吧?莫非你要拜会的人里面又有什么绝世美人?”
宋轶赶紧去藏拜帖,无辜地瞪大眼睛,“郑玉和卢郝至少没跟你打过仗,不是么?”又委婉含蓄地表示了一下:“你若被北魏的人认出来,是会给我添麻烦的。”
这个混蛋在嫌弃他!绝对是嫌弃!
刘煜俊脸都气瘫了,硬是什么表情都没摆出来。
宋轶赶紧顺毛,“真没什么美人!你信我!”
呵呵!
刘煜依然不说话,犀利的眉眼看着她,并不刺人,宋轶默默吞了吞口水,小爪子在身上磨了磨,将两份拜帖推到刘煜眼前。
一个是拔拔氏锦厘,一个是姚琼。前者是拓跋氏分支出去的贵胄,后者是昭哀皇后的亲侄,也就是武平公姚崇的嫡长子。
很不巧,平阳城有四公子,是胡汉女子最想嫁之人,这两人就是其中之二。
“呵呵,的确会选呐。”
宋轶小脸儿一瘫,一本正经说道:“这《惊华录》当然以青年才俊为主,难道我能去对那些功勋盖世的老狐狸品头论足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呵呵!”
“……”
宋轶端正脸色,满眼虔诚地看他。大眼睛那叫一个纯良无辜,就差闪点泪花勾引人了。
刘煜的坚硬的心房就被这样无声无息地浸染着,果然软了。
“你确定这两人会接帖子?”
世家大族,权贵功勋,哪里需要什么风评,自然是不会将漱玉斋放在眼里,更何况,胡人喜欢凭武力说话,别看魏帝推广汉文化不遗余力,其实真心接受的胡人没几个。就拿今日这些登门拜会的人来说,十有八、九是汉人。
“若是正常渠道走,自然是不会的。”
“难道还有非正常渠道?”
宋轶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忘了,拓跋珲还差我一千二百两银子。”
人家真没欠你银子,请不要说得那般理所当然。
刘煜:“……”他突然有点同情那个拓跋珲是怎么回事?
翌日一早,宋轶便准备去拜会拓跋珲,刘煜非要跟过去,宋轶想了想,觉得他这张脸吧,着实碍眼啊,便给他易容了一翻。
小爪子很是体贴地在刘煜脸上摸来揉去,揉得刘煜心都痒了,见她弯腰弓背的模样似乎很是难受,便伸出大手,将人拉过来坐下。
宋轶易容得专注,只觉这姿势果然更顺手,几乎胸贴胸脸贴脸,一点细微的不妥都能最快捕捉到。终于连自己都挑不出他易容的痕迹后,才长出一口气,帮他将面具戴上,左看看右看看,简直自己都要佩服自己的手艺了。
刘煜不动声色地扶住她的后腰,以免她在查看时后仰翻到。薛涛准备好过来,看到这一幕,俊脸一瘫,前脚都踏进门了,又生生撤回去,往旁边一站,让随后跟来的乔三进了门。
“殿下……下……”
宋轶回过神来,准备起身,才发现,似乎,哪里,不对啊!
她、她是何时岔开腿坐在他腿上的,尼玛这个姿势略黄暴啊!
刘煜一双凤眼淡定自若,全然没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妥,只道:“是你自己坐上来的。”
宋轶轻咳一声,默默地从他腿上爬下来。刘煜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门口,乔三浑身僵硬,明明那眼神看似很和煦,为何他感觉冰寒刺骨?再瞥了一眼门外的薛涛,那个混蛋此刻正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僵硬的坦荡。
“你们不用跟去。”刘煜如是说。
乔三泪流满面,他家殿下一定是嫌弃他了,嫌弃他打扰他们的好事。
两人来到廷尉府时,拓跋珲正好送客出来。那客不是别人,恰好是王赞。两边人都愣了一下神,王赞拱了拱手,跟宋轶致意之后,视线直接落在他身旁那个高大青年身上,尽管戴着面具,但是,年轻人跟老年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绝对不至于让他误认。
“这位该不会是画骨先生吧?”
刘煜拱了拱手,并不多话。王赞也不好腆着脸贴过去,又跟拓跋珲道了一句,告辞而去。走出数丈远,他忍不住回头看过来,眼中有些疑惑,这个背影,有些眼熟啊。难道这个画骨先生是认识的什么人?戴着面具可是怕被旧识认出来?
那厢拓跋珲引宋轶刘煜进门,刘煜问他,“王赞来做什么?”
“他么,说是武平公府上有两个奴隶私奔了,看廷尉府能不能帮他们抓回来。”
宋轶看到书桌上有画,便探了一眼。拓跋珲也不避讳,走到书桌前,将画递给她,“就是这两人。”
宋轶当即皱了皱,“画成这样能找到人?”
刘煜则扫到旁边案几上的画像,俨然正是宋轶前天为拓跋珲画的六张死者画像。从画像分开摆放的位置,和堆叠在案几上的资料可以看出,拓跋珲当时正在研究这几个人的共同点。
“廷尉大人都是在书房接待客人?也是在书房办公?”
拓跋珲不明所以,“那倒不是,客人都在前厅,因为王赞要画逃奴画像才到这里。引你们过来,其实是有件事,还想劳烦二位。”
拓跋珲很郑重地请他们坐下,拿来一份卷宗,道:“这份卷宗是近年来失踪人口卷宗,原本战乱频仍,失踪个把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城郊野外,偶尔挖个兔子洞都还能发现尸骨,偏巧在发现那具合葬尸骨附近也发现一个尸坑,里面也有六具尸骸,只是这六具尽已化作白骨,同样是五女一男。听闻画骨先生曾经抢了不少南朝京兆尹的案子,甚至连司隶台的案子都破过,是以,才像请两位看看。”
私心里,宋轶并不想管北魏这些案子,要惩罚王赞这个畜生她已经够麻烦了,更不想节外生枝,毕竟这里还有个刘煜,一个不小心败露了他的身份,弄得不好,殃及漱玉斋事小,导致两国开战就麻烦了。
刘煜却来者不拒,接过卷宗,翻看了一翻,里面写的死因各不相同,勒死的、用刀剑杀死的,淹死的,被活埋的,被毒死掐死花样还真是繁多。
这么多的死法死在同一个坑里,怎么看都有些诡异。而至于那些只剩下骨头的,死法更是摸不着门,无从验起。
“你想如何?”刘煜没有急着说明自己的观点,反而问拓跋珲。
明明这句话没什么含义,但拓跋珲敏锐地捕捉到,这位画骨先生似乎心里有谱了,当即又恭敬热诚了几分,拱手道:“我现在就想两件事,一是,查出那六具骸骨身份,二是,查明他们的真正死因。”
看来,他自己也是很怀疑这些人的死法的。因为得到的尸体本来就已经腐败,甚至是骸骨,要查死因也变得非常困难。不知道他们身前遭受过什么,便没有查案的方向。
刘煜看宋轶,宋轶扁嘴,这又要刻骨画像啊,一具她就当帮个忙,可动不动就六具,真的很耗心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