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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情伤故国
    魏卬安静地听着公孙延和高胜禀报完毕,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苏秦,只见他精神困顿,身上衣服破烂,还留有鲜血的印迹,只有一双眼睛还透着些不屈的神色。
    魏卬听说他是鬼谷先生的弟子,心中一动,稍作盘算,打定了主意。他命令手下前去解开苏秦的绳索,又让苏秦在一旁暂歇一下。
    公孙延和高胜不解地看着魏卬,眼神中满是疑问。魏卬见他二人有异议,解释道:
    “此人身为鬼谷先生的弟子,或许正是君上想要任用的人,今日对他这般待遇,如何能令他心服?莫不如善待他,也许可以使他回心转意。”
    公孙延和高胜与苏秦有过节,心中怨恨,听到魏卬主张善待苏秦,他们心有不甘。尤其是公孙延,更是不服,他瞪着苏秦,不发一言,生了闷气。
    然而,魏卬毕竟是主将,他是副将,主将的意见,公孙延不能不听。因此,公孙延带着狐疑和不满告辞出帐,高胜也随同他一起出来。
    待到公孙延和高胜离开后,魏卬命令手下将苏秦安排到另一处靠近中军大帐的营房内休息,还派人给他疗伤,并主动给苏秦送去了丰盛的食物。
    在没有人折磨的情况下,苏秦的伤势渐渐好转,人也精神了起来,他打心里感恩于魏卬。
    可是每当他出帐外活动,总是发现在二、三十步外,有兵士尾随,他停下来,对方也停下来,他走动,对方就跟着他走动。苏秦回到营帐中,那个兵士就在不远处望着帐中的动静。
    苏秦料到这是公孙延不放心自己,所以派人跟踪。他心说:“你跟踪就跟踪吧。我到了这般地步,还能逃出去吗?况且,自己如果逃跑,魏卬将承担起很大的罪责,他又何苦给恩人惹麻烦呢。”
    过了几天,一个傍晚,苏秦正在自己的营帐中闭目养神,忽然从帐外走进两位中军警卫,对苏秦说道:“魏卬将军有请苏先生到大帐**进晚餐。”
    苏秦听后,颇为惊讶,因为自从他沦为秦人的阶下囚后,一直对自己的未来抱着悲观的态度,谁料在遇到了魏卬后,命运却出现了转机。
    魏卬还将他当成贵客一般,邀请共进晚餐,更属意外。苏秦对魏卬的感恩再添一层,他连忙整理衣冠,跟随两位警卫去见魏卬。
    进到中军大帐,魏卬站起身迎接苏秦,口中说道:“我忙于军务,几日未探望苏先生,颇为失礼。”
    “我本是将死之人,多亏将军抬爱,苟活至今,大恩未谢,岂敢劳烦将军探望。”苏秦早已感激万分,再看到魏卬如此折节下士,更觉得愧疚难当,恭敬地回禀了魏卬。
    二人又寒暄两句,魏卬把苏秦让座在左侧的宾客席上,他回坐于主将的席位。中军警卫们端着食物进帐,不一会儿将酒菜布齐。
    魏卬挥手命令所有手下人全部撤出了大帐,独留苏秦与自己在帐中叙话。
    魏卬和苏秦相互敬酒,祝对方长寿,履行士人饮酒的开场礼节。之后,魏卬开口说道:“苏先生是鬼谷前辈的高足,想必对当世的形势有所了解,不知你怎么看待时局。”
    苏秦因感谢魏卬的厚待,再加之佩服魏卬的风度,也就无话不谈。
    前段时间他在云梦山中,听到了鬼谷先生和孙膑纵论天下大势,受益匪浅,他于是照猫画虎地把听来的话讲述一遍,当然也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魏卬耐心地听罢,一拍几案,连声夸赞识见高明。苏秦心中受用,有些自鸣得意,也庆幸自己得到明师指点教导。
    魏卬称赞一番,却又连叹了几口气,苏秦见状,大惑不解,忙问魏卬为何事叹息。
    魏卬答道:“我身为秦国主将,一个月前击败五万魏军,斩杀魏将龙申,顺势渡河围困曲沃,固然立大功于秦,也报了当年魏王杀我亲人的仇恨。然而魏国毕竟是我的祖籍之国,今日被我杀败如此,我又于心何忍!”
    魏卬说着,眼中竟然有泪花闪烁。他是魏国宗室公子,自然很难割舍对魏国的亲情。说话时,他心中矛盾纠结,百转千回,悒郁难平。
    苏秦看在眼里,不由得被感动,也随着有一丝悲伤感情泛起。
    魏卬举杯痛饮一口,猛地站起身,拔出宝剑来,在大帐中轻舞几圈,一边舞剑,一边吟唱着魏国的歌谣:
    “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这首歌谣广泛流传于魏地,大意是讲一个士人心中有所思念,形销骨立,不理睬旁人,人们空知其外貌,他内心的思绪又有谁能理解呢。
    魏卬声情并茂歌舞着,看得出他此刻心情正与歌谣中的士人一般无二。
    一曲歌舞罢,魏卬倚剑而立,老泪纵横而下。苏秦劝道:“将军威名远播天下,您的冤屈,世人皆知,今日将军得报冤仇,应该高兴才对,何必再寻烦恼?”
    魏卬抹了抹泪水,归坐于席,说道:“世人只知我虚名,哪里知我内心忧愁。现在曲沃就在眼前,攻取曲沃,则魏国失掉西部江山的重心。我非不能取之,是不忍也。
    “秦君名为派公孙延助战,其实是监督我攻取曲沃,我骑虎难下,好生为难。今日听苏先生一席话,知你是非凡之人,不知可有妙计解我之困?”
    魏卬对祖籍之国的感情令苏秦动容,“将军待我恩重如山,苏秦肝脑涂地也无已回报。愿为将军效劳。”苏秦恳切地回答。
    他苦思冥想,希望能找到一个好的办法,然而办法不是一下子就能产生的。他一边思索,一边与魏卬搭话,消除他此刻的悒郁情绪。
    “如若将军愿意撤兵,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呢?”苏秦试探着询问。
    魏卬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和盘托出,因为苏秦毕竟是东方诸侯国人,此时此境,在秦营里,也只有他才能帮助自己了。魏卬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我可以上书请求秦君撤兵,但恐秦君不仅不撤兵,反而会怀疑于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如果是我和副将公孙延一起上书,主副将领意见一致,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苏秦来了兴趣,他顺着魏卬的思路分析道:“公孙延为人狡诈,况且又刚刚得到秦君的嘉赏,立功心切,恐怕很难答应。然而,人总是有弱点的,关键是能不能抓住弱点,为我所用。”
    “公孙延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弱处呢?”苏秦问道,启发着魏卬继续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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