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婷摆了一回手,见苏秦不明就里,又偷偷地指了指房门。苏秦把两种手势结合起来,才明白过来:“孟婷这是要自己离开此地吧。眼不见心不烦,也平添了姚玥的忧虑。”
苏秦明白了孟婷的示意,就冲着她点了点头,他忙站起身来,冲着弟妹姚玥拱手道:“弟妹且在此歇息片刻,我军中还有很多事要去办,现在先回中军大帐去忙。你放心,如果一有张仪师弟的消息,我立刻来知会于你。”
孟婷就等着苏秦的这个话茬呢,听苏秦之语后,她紧接着苏秦说道:“季子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呢。我再和姚姐姐多说一会儿贴心话。”
苏秦嘴里应着:“好,好。”说着就往门外走,他临走时回头看时,见那姚玥眼里的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他哪里还敢再多留片刻,一溜烟儿地走掉了。
苏秦回到中军大帐,也因担心张仪师弟入城是否顺利,而心中惴惴不安,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踱步,想要思考一下战局,却难以安下心来。后来,索性就找出魏卬留下的那部《太公兵法》读了起来。
这本书他读了何止百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是每次重读时,都能有新的体会和认识。苏秦暗自感慨:“不同的书就是分量不一。这千古的奇书才值得千百遍地下工夫细细品读。仿佛与得道的智者对话,产生出思想上的共鸣和火花。”
苏秦在中军大帐中一直等到深夜,接近了子时,才有了动静。当他正着《太公兵法》,有些犯困的时候,突然从帐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地的脚步声,苏秦打起了精神,正襟危坐。
帐外的警卫军士悄悄推开了大帐的门,看见苏秦仍未睡觉,然后才大声报告道:“禀报苏丞相,门外有魏国陈需丞相紧急求见。”
苏秦不待话音落地,就吩咐道:“我正在等候着他,快快请他入帐。”
警卫于是就从门外带进了风尘仆仆的陈需。苏秦见他尚未脱去甲衣,脸上还留有土尘,想见他也是刚才前线赶了回来。
苏秦站起身来,迎向前去,请陈需在客席上坐了,然后就问道:“未知陈丞相此次战况如何?张师弟还安全吧?”
陈需缓了缓神,长吁了一口气,将身子坐直了,之后,稳稳当当地答道:“苏丞相放心,一切都很顺利,张仪已经平安入了安邑城,现在应该抵达了魏军的驻地了。”
苏秦此时心境方才豁然开朗,他笑着说道:“有陈丞相护送,果然十分得力,要比我亲自去强百倍。”
陈需听了苏秦的赞扬,心下也很得意。回道:“我们刚摸到秦军东门大营外,一阵战鼓擂响,可把营寨中的秦军给吓懵了。他们一阵紧急的刁斗声,再加上牛角的嘹亮号声,整个秦营像炸了锅一样。”
苏秦想见当时的情景,说道:“秦军是被我们在临云城下击溃,军心出现了不稳,所以才如此惶急,深怕我们前去偷袭。这一次袭扰更加惹怒了公孙延。”
陈需接着道:“可不是嘛,秦军被我们当猴子戏弄了一番。等到秦军整好队列,打开营寨出来迎敌,我们却只是派骑兵上去,草草应接了两下,然后拨马便往回走,秦军追着跑了有二里路,后来就停了下来。”
苏秦哈哈大笑,说道:“那秦军是害怕前面有埋伏,加之半夜时分,不敢再向前了。那你和宁钧将军又如何应对的呢?”
陈需也喜形于色,又道:“我们等秦军出营寨半里时,就派二十个精兵追随着张仪和申严,从秦军的营寨旁闯了过去。”
“此时我们任务完成,更无顾忌。秦军停下不动,我们就又是擂鼓一番,装出要进兵向前的样子,秦军再整军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我们却又往后退去。”
陈需说得绘声绘色,苏秦听得津津有味,说道:“那秦军一定是追着追着,又停下来了吧。以我对公孙延的了解,此人心机很深,不会轻易冒险向前的。”
陈需笑吟吟地说道:“果然被你猜了个正着,秦军再向前推进了一里,就又停了下来。原地观察动静。我们这回再使劲地擂鼓,秦军就是按兵不动。我们擂着擂着,也觉得十分劳累,所以就悄无声息地撤了回来。”
陈需越说越觉得好玩儿,又道:“你说可笑不可笑,那公孙延所率领的秦军,竟然在我们走后,仍停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苏秦放怀大笑起来,他也觉得陈需和宁钧这次任务执行得很漂亮。
苏秦问起陈需宁钧的去向,陈需回道:“宁将军前去安抚执行任务的一千名军士去了,他可真是个沉着冷静的好将军,难得的将才。”
苏秦此时才明白:其实这一套诱敌之策,大多出自宁钧的主意和安排。他打心里夸赞宁钧的有勇有谋。
试想执行这一套虚虚实实的心理战术,非得一个胆量十足,敢以一千军士挑战上万秦兵的大将,而且还需要懂得策略,不能一味地求战和求快。
苏秦当着陈需的面,当然不能直接赞扬宁钧的智谋,他装作不知详细的内情,也不向陈需挑明了去询问一番。他转而谈起了另一个话题。
他说道:“经过这一场惊扰,那公孙延空手而返,更是会被秦军中的谣言所激怒。我料想当他听到传言公孙主将畏敌如鼠时,一定会勃然大怒。再加之秦军中大大流传司马错副将的英勇无畏,那公孙延岂能坐得住?”
陈需应道:“应该如此,我们这次行动可谓一石二鸟,既护送了张仪进城,又惊扰和激怒了公孙延,令他急于向联军求战。”
苏秦微微一笑,又说道:“岂止是一石二鸟,还有一层更大好处潜藏在其中呢。”
陈需一听,更加高兴,兴奋地问道:“还有什么好处?请苏丞相说说,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