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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回到宿舍,方心宁就接到赵亮打来电话,是一个好消息:张老板的事已经有结果了。现在有大量的证据证明,社会上广为传说的“张辣手”并非张老板,而是另有一个名叫张腊修的人。张腊修老谋深算,深居简出,一直在幕后纵一些违法活动。张老板算是张腊修后来才笼到手下的一个小兄弟,只是一盘与政府和百姓为敌的大棋中一枚小小棋子儿。许多大案张老板并没有参与,倒是因为他平时喜欢出头露面,满身豪侠之气,在街面上风风光光,容易被不熟悉内幕的人误会。另外,还有二铁,原先不过是当地的小恶烂,因为跟了张腊修,作的坏事事更多更大,罪责不轻。
    别人,方心宁倒不是太关心,但如果真是这样,张老板就可以被从轻处罚了。事实又一次验证了方心宁的直觉。他一直认为张老板心地并不坏,虽然有时太好冲动。
    他忽然记起,张腊修莫非就是他在红霞吃饭时见过的那个文弱书生,大家都喊他“张哥”的?那人连张老板都敬他三分,虽其貌不扬,脸上确实有一种杀气。
    方心宁在宿舍里一点儿也呆不住,便到校园里走走。
    刘墅也在校园漫步。
    方心宁问:“怎么了,自打结了婚,头一回见你愁眉苦脸。那甜蜜劲儿呢?”刘墅说:“呸呸呸,可别提了,跟那姓田的生气了。”方心宁问:“田三菊哪一点儿对不住你了?”刘墅说:“还不让股票给弄的,投进去的钱眼睁睁地给腰斩了。好几万呢,搁谁不心疼?”方心宁说:“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电视上天天这样说,你早该小心点儿。”刘墅说:“都是那姓田的,见人家挣钱,就鼓动我去炒,赔了又埋怨。除了叨叨,天天也没别的事儿了。这一段时间,我下的功夫还少吗?开盘我就盯着电脑看,晚上还得研究什么这行业那公司的,我这颈椎都毁在这上面了。”方心宁说:“股市有跌就有涨,别发愁了。你不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准让你挣笔大钱。”刘墅说:“还挣大钱?能解套我就谢天谢地。”
    方心宁自语道:“我们当老师的真不能炒股,耽误时间又影响情绪,必须禁。”
    刘墅吃惊地望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引出他这样的结论,难怪人家喊他“方愣怔”,明明就不通人情嘛。
    “对了,”方心宁说,“你说黑社会头目长什么样?是不是都龇着牙咧着嘴凶神恶煞的?”刘墅说:“你想当大哥?其实社会上的大哥未必长得多么高大威猛,有的可能还很文弱,甚至猥猥琐琐,要是你当大哥,就有点儿太帅气。”方心宁说:“行了行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谁想当大哥了?”
    刘墅先走了,陈新又找来,对方心宁说:“大家都在传。等这学期结束,就把我们这些人全解聘,哪来的哪去,泰云学校也要取缔。我觉得我们应该趁机再闹一闹。想让你帮着拿个主意。而且,作为聘任老师中的最高领导,你不能出卖我们。”
    方心宁说:“这事儿不要急。影响了学校的正常工作就不好了。我马上就去局里了解情况。”
    第二天一早,方心宁果真去了教育局。
    齐局长正从办公室里出来,刚好看见他,马上就把他喊了进去。
    齐局长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方心宁急问:“我们学校的问题给解决了?”齐局长说:“你们学校的问题正在研究,不过,你的问题我们能先解决。局里正要建个教科所,你先到教科所来吧。你有这个能力,在教改方面做得也很超前,很适合做教科研工作。”方心宁还是一个劲地问:“那我们反映的问题解决得如何了?”齐局长说:“如果你愿意在一线当老师,也可以把你调到泰灵去,你仍然可以搞你的教改。你知道,李长江在那边搞得很不错。”方心宁问:“泰云呢?难道泰云真的要被取缔?”齐局长说:“方老师,那些事会解决,但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得了的,你先考虑你自己的问题,好吧?”方心宁说:“这样的话,我还是留在泰云,泰云取缔了再说。我一个人走了,大家会怎么看?”齐局长说:“你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
    方心宁从教育局出来,感得前途一下渺茫了,有一股汗从后背凉凉地往下淌。他不知道是该把自己心中的这种真实感觉告诉大家,还是继续欺骗下去,稳住大家搞好学校眼下的工作。是啊,如果陈新的话真的应验了怎么办?那样的话,自己可真要背一辈子骂名了。
    烦心事一下子又全涌满他的心头,让他觉得憋得慌。
    方心灵在这时又打来电话,说娘情绪突然变坏,正在家哭呢。这该不是娘的心灵感应吧?
    方心宁的心里越堆越满,已经再挤不下任何事情了。他再一次被困在那里,看不到一孔光亮,觉得呼吸都难。
    他骑上自行车,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他径直来到烈士陵园,走到与潘念刚来过的地方。
    他在那个吴刚的墓前静静地躺下来,就如死了一样。他想象着挖开地,把自己的身体连同一切困扰着他的烦恼统统放进去,深深掩埋。然后,他死了,什么也没有了,包括自己。
    一个影子,对,是纪红飞,飘飘而来。她微笑着,说,方心宁,你一定要好好地过,找个喜欢的人,成个家照顾一下我的妈妈
    他要去抓住她,可她“呵呵”地笑着,很快淡去了,如同太阳出来把影子照亮。
    他要把曾经的恋爱埋在最深最深的土层中。
    静静地,又过了很久,他没了意识,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渐渐有了思想。
    他开始复活。一个崭新的自己,一个与过去说过再见的自己,慢慢活转过来,如从一个崭新的卵中蠕动而出。
    是的,活着,还好。
    是呀,活着,就好。
    不,活着,真好。
    他毕竟还好好地活着,那就该把活着能做的事做好。
    他想见见王静芝,就打电话给姐姐。
    方心灵立即跟王家联系。
    事情自然很顺利。
    方心宁就骑上车,回了学校,在门口等。
    说句心里话,当王静芝站在眼前的时候,方心宁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她手里提着一个臃肿的包,踏踏实实地站在那里,目光有些躲闪。人倒是还有她小学时的漂亮,但与纪红飞和季梅婷的漂亮有太多的不同。季梅婷是目空一切,高高在上,常给人一种冷峻之感,这种气质很能震慑人征服人;与之相比,纪红飞更多了些朴实平易,但却是有思想有内涵的,眼中闪着一种睿智平和的光,混在成千上万的人群中,你也可以一眼把她找到。而眼前这位,那份单纯柔顺与认真执著与她的年龄太不相符了。就是拿她跟田三菊比,也很不同。田三菊的那种见过些世面的大方随意甚至有些莽撞冒失的神情,在她的身上一点儿也找不到。
    她红着脸看着方心宁,目光依旧躲闪着。
    方心宁迎着她的目光,没有找到他所想看到的东西,却一下子想到些与她同桌时候的事。
    “你还记得你那件面包服的事吗?”方心宁打破冷寂。
    上小学时,同学们都只能穿大人们亲手做的布棉袄,只有王静芝,因为父亲王保林在外面挣钱,那时已经穿上了面包服。那是件红色的面包服,鲜艳漂亮,又轻又软又暖和,惹得那些只能穿灰布棉袄的同学忌妒又好奇。坐在她后面的二蛋想知道面包服里面到底是一种什么神奇的棉花,就用一小块碎玻璃偷偷在她背上割了道口子,里面白茸茸的东西就十分醒目地膨胀了出来。方心宁发现后,就告诉了王静芝。王静芝心疼地哭了一节课。王静芝的妈妈到学校里大闹一场,那架式,差点把教室给掀翻了,真多亏她身体不壮实。
    二蛋挨了老师的训,在路上截着方心宁打架,是王静芝大喊“老师来了”吓跑了他。
    再后来,王静芝从家里带来稀罕的糖果,从中周旋,总算让他们和好。
    王静芝说:“小时候的事,一辈子也忘不了。”
    方心宁说:“是啊,好像年龄越长,那些记忆就越清晰。”
    天已晌午,方心宁就带着她去吃饭。到了快乐餐厅门口,王静芝站住说:“要不,去你宿舍吧?我们买点儿现成的菜,饭我带来了。”方心宁说:“回去不方便,就这儿吃了吧。”
    王静芝不安但很听话地坐下来,任方心宁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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