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候外边开始下起来雨。
    那天齐言拦了很久都很难拦到车子。果然地域偏僻也是一个问题。主要原因却是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都是自己开私家车来的。哪有几个像齐言这种穿着工作用西服，打扮朴实的平民？
    齐言在能遮雨的房檐下站了许久，半风半雨也差不多淋了一身才拦住了一辆车子。
    许莫和凌沐晨紧随其后走到大厅门外，凌沐晨看了许莫一眼，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许莫板着张不高兴的脸。
    “快去。”凌沐晨用眼角看了看许莫。后者才双手插/着口袋，姿态有些桀骜地走了过去。
    齐言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车门，身后忽然有人拍了自己一下。
    “Hi！” 抬头一看，有着黑色短发的帅气大男孩冲他笑了笑：“没想到会遇上你啊。”
    许莫笑着，一副“好巧”的样子，齐言则是愣了愣：“刚才在里面不是看见了吗。”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啊。”许莫算是个性格还算友好的人，虽然只是表面，给人的感觉却也还不错。
    毕竟在这个世界想要和与自己等级完全不同的人深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许莫到底是怎么样的身份齐言无从得知，但是单单看穿衣打扮和身旁的凌沐晨他便知道他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若非这个人的性格与凌沐晨这种支持高傲的人相比实在“亲近”太多，以齐言这种怕“不平静”的人而言，是无法接近对方的。
    “没想到你会在这。”
    “只是和朋友。”
    类似的话从许莫口里说出来无法让人联想到哪怕一丝轻蔑，这也是许莫和凌沐晨实在不同的地方。而于许莫而言他自己本身则是对齐言为什么会让凌沐晨如此在意而更加关注眼前的人。
    齐言长着张如同少年一般的娃娃脸，但是神情严肃而正经，甚至因为过于沉默而变得有些yīn郁。这样的脸蛋应该配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应该也会吸引很多女生的喜欢才是。
    “你叫齐言对吧？”许莫微笑着看着齐言，目光落在对方大大的眼睛和小巧的嘴唇上，“你长得其实很可爱，为什么不多笑一笑。”
    还是第一次被莫寒启以外的人说做“可爱”，齐言微微愣了一下。
    许莫倒是还想和他聊聊，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身旁凌沐晨忽的走了过来。
    看他的样子他其实已经等候很久，只是许莫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不听自己的话。凌沐晨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锐利而嘲讽。
    不，那个目光不是给许莫的，凌沐晨绝对不会对着许莫露出那样的阳光。因为他和许莫本来就是一档子的人。那个目光是给齐言的。
    对于齐言而言这已经是常事，却仍然不明所以看着他，就见凌沐晨一脸怒气，但是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凌先生你好。”用极度平静的语气说着。
    作为同事，打个招呼还是应该的。
    “好？当然好。刚刚才被你取笑过，我觉得很好。”
    凌沐晨只是笑笑，像是高傲的贵族般自然的接受着齐言主动的问候。
    “我刚才并没有取笑过你。”齐言皱了皱眉头，他所说的话也的的确确就是眼前这人做得出来的事情。平静一笑：“如果你一定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凌沐晨没有作答，用最后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扫了一眼齐言，那姿态就如同在看这繁华街道的有沥青马路上的一团垃圾，完全只是厌恶。他对着齐言轻笑道：“前辈，你比我想想中要厉害一些。”
    齐言当然不明白他这没来由的话，唯一的结果只是他大概在无疑中成功惹怒了眼前这个人。
    “许莫，上车。”说着，人已经顺势拉开车门上去了。
    “啊？好吧。”跟着的许莫稍微愣了一下，两个人随后上了车子。
    “这是我拦下来的吧！”齐言已经无法阻止，因为这两人连车门都关上了。
    “哦？”凌沐晨目光冷冷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仔仔细细将齐言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面无表情说了句：“谢谢你替我叫车，我正好要去S市区。麻烦了。前辈。”最后拖长音的两个字依旧带着讽刺。
    “不是的，我…”齐言愣了一下，这个是简单要拦车简直太难了。
    “这种时候就不要分的那么细了。”倒是许莫，笑的很奇怪，偏偏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齐言，“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齐言，帮帮我们啊？”
    “是啊，前辈。你是老好人对吧？”言语里的讽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曾停滞。
    凌沐晨一脸面无表情而高傲看着齐言，顺手打开车窗，最后也只是看着齐言笑了笑，那笑容的确符合这男人逆天的美颜，只是很快毫不留情关上车窗。最后冷冷道：“放心吧前辈，我会感谢你的。”可是那刺骨的眼神与其说是感谢，不如说是“报复”。
    齐言站在能够遮挡雨水的屋檐下抖了抖身子，肩膀上已经淋满了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偶尔路过的人看了他一眼，或许是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反倒引起了某些“贵族”的可怜。甚至有人走到他跟前，用一副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小朋友，你一个人吗。”
    高贵的穿着气质，眼神却不太好啊。
    ……
    “先生去哪？”开车的司机看了眼上车的两位年轻却衣着不凡的人。
    “中姿化妆品行。” 许莫扫了眼凌沐晨，替他回答道。侧头问他：“对不对啊。”
    凌沐晨却一只手靠在窗子旁，有些不耐烦用手将自己的头发翻来覆去的拨弄，最后目光冷冷低下，只轻声说了句：“随便。”
    许莫无从猜透他的心思，但是按照他的意思来说，反正他是有时间奉陪的。
    外边的雨倒是越下越大，郊外的路上还残留着凹凸不平的泥泞，雨水润泽下道路变得更加崎岖不堪。
    那副场景与凌沐晨浑身上下仍旧光鲜亮丽的派头形成鲜明对比，他微微颤了颤纤长的睫毛，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最后冷冷道：“就到这，停车。”出租车开到一段不远的路程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凌沐晨顺势一脚踹开车门，从车子上走了下来。
    倾颓的大雨很快将他身上的衣服淋湿，凌沐晨却冷这张脸，面无表情看着远处。他目光里的高傲变得悠长而忧郁，神情也变得不符合他这自以为是贵族的性格。微微皱着眉头更是让人猜出他此时此刻正在为某件事情忧愁。
    不过一会儿，出租车的另一边车门被人打了开了，名叫“许莫”的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壹佰元整甩给出租车司机。只见出租车司机一脸激动时候，大男孩淡淡开口说：“找八十五就好，剩下的零头不要了。”
    出租车司机望了眼表，只见上面豁然写着——“十四块五毛”？
    …明明看起来是贵族，还真抠门。……
    许莫似乎一眼看出司机的想法，轻声笑道：“即便是贵族也不需要额外多出车费。这个和小气不小气没有关系。”说完露出阳光一笑。
    那微微一笑，居然让人觉得眼前再看不到车窗外边那滂沱的大雨。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太夺目了。简直就是“贵族”。
    “能快点嘛。”凌沐晨冷冷回头扫了眼身后的许莫。
    “你这么急干吗？”顺势打着伞，许莫朝着凌沐晨走了过去，却微笑着，用一副“你活该”的表情看着对方：“如果不是因为你为了抢别人拦下的出租车，甚至把自己逼上车，于是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们不会这样。”
    “你的话是在指责我？”凌沐晨眯着眼睛冷冷看向许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唯独那双眼睛在昏暗的雨天里显得更加yīn霾可怕。
    “你对那个人还真是特别。”许莫在私底下似乎从来不见凌沐晨笑。即便是冷笑也实在太少，这个人发出冷笑就代表他正对一样东西感到“注意”。可是他早就说了，他从来没发现凌沐晨对谁感到注意过，甚至他自己……
    很高兴一切按照凌沐晨希望的方向走去。
    当下午到来的时候，他看着浑身几乎湿透的齐言一边颤抖着身子一边无可奈何忍耐着样子。这一幕使得他看起来尤其狼狈。彻彻底底像是个奴/隶。
    “齐言，你没事吧。”林越看着齐言的模样愣了一下，这幅样子下去恐怕很快就会生病感冒吧。
    “没，没事。”他刚刚小声而平静说完这句话，就狠狠打了个哈切。却只是面无表情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走到位置旁边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东西被人弄得乱七八糟。
    就连最重要的信息和资料也随便乱堆砌在桌子上边。甚至包括他近期针对一个工程写下的企划案的草稿……
    正常人在这个时候都会生气。
    却没想到身旁的桌位上传来一个清冷高傲的声音：“前辈，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你这边的太阳比我这边的还大。今天上午还真是有劳你替我换位置。但是看样子我不需要。”
    此时此刻的凌沐晨已经换上了另外一声奢侈而昂贵的装束，他随便一套衣服恐怕也能抵得上齐言一两年的工资。
    重点却是对方那无/耻的话。
    不单单若无其事的讽刺他无数次，现在还若无其事的欺/凌他？真的把他当成软柿子了吗？
    即便是性格儒弱的人，也不是没有底线的吧？
    齐言却半点生气的模样也没有，而是用极度平静的语气问道：“凌沐晨先生，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要去S市吧。”
    “恩？对啊，没错。”
    听他这么说，凌沐晨倒是愣了一下，大少爷很快收起略略的那么一瞬间的惊讶，冷冷道：“齐言对吧？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好笑地看了眼齐言的表情，愣是火上浇油解释道：“没错，本来是要去的，但是我好像记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凌沐晨先生，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齐言已经尽量克制和压制自己的怒气。
    “齐言前辈，这种态度对我，真的可以吗？”凌沐晨勾着嘴角笑了笑，目光中露出一丝称得上“狰狞”的光，高傲看着自己身前的人，就好似对方的确不过是这个世界最为低等的奴/隶。在这个国家，奴隶是犯了极其严重刑法，以及自愿卖/身失去了政治自由和人身自由的最低/贱的阶层。
    既然连这种可笑的话都说得出来？
    “凌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你只是同事关系，我在职务上并不隶属于你。而且你也从来没有正式表明你是[贵族]身份，所以我也不需要听从你的意思。”面无表情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完这一番话，齐言已经准备转身离开。
    却感觉自己的手腕忽的被人一下拉住。齐言皱着眉头转过头看了眼眼前的人。
    凌沐晨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满是高傲与危险，冷峻完美的面容上不带一丝假笑，浑身散发着一股致命的危险。
    “齐言，听说你是T大的学生，刚开始有些不太相信，看样子还真的没错。”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可是T大的人都是贵族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冰凉的目光里依旧满是讽刺。那讽刺对于一般人而言都无法忍受，任何人听到这种话即便地位再平庸也无法遏制恨不得杀死对方的冲动。
    这样直白的侮/辱不单单是对身份地位的歧视，更是对人格的藐视。
    许多人将目光看向他们。
    凌沐晨却没有收敛的意思，而是紧紧拽着齐言的手：“知道吗，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当我的助理。”拖长的音节表明了更为深刻的羞/辱。这个人太过分了……
    齐言用力挣脱开对方桎梏着自己的手，只是平静地说：“你果然去看了我的资料。”
    凌沐晨愣了一下，对他这句话居然有些在意。
    他优雅地朝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微微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则是自由放松的垂下，笑着：“哪有怎么样。”
    “不怎么样。”齐言用没有一丝感情的目光看了眼前的人一眼。这个目光看在凌沐晨眼里更像是个讽刺的眼神。他猛地站直身子朝着齐言走去。这时候他的脸上没有哪怕一毫的笑意，目光也只有冰凉冷冽和极度锐利的目光。
    “这么说，你一点也不害怕我？”一只手一下捉住齐言的手，用那强大的力量将对方揉/捏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表达着一种自以为是的威严。
    “请放开。”齐言睁大眼睛有些无力的看着对方，手腕被人拽着犹如要捏碎一样刺骨的疼痛。
    凌沐晨才发现那只手居然在微微的颤抖。
    等他猛地松开手，齐言抱着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走远了。
    什么啊，原来表面的冷静也只是装出来的？确实是个儒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