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黄褙子见长公主精神忽然大好,也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也跟着笑了笑说:“先前听绘春姑姑讲,这顾丁氏还进宫请皇后娘娘作主赐婚呢?皇后态度模棱两可,便剑走偏锋,又四处败坏王锦绣的坏话,长公主您忘了,在离京之前,您还见过她一回呢。ai悫鹉琻她与您说了什么,您还记得?”
长公主想了想,说:“本宫想起来了,这女人在本宫面前可是矜持的很,说什么若是有病有痛就在京里养着便是,何必辛苦跑去宣府?大不了下个贴子,把王锦绣叫来便是。你听听,这人多大的口气,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以为人家真是煮熟的鸭子了。”
……在角落里观察了半天后,管事这才小心翼翼地问着一位看起来极为和善的白大褂护士,“王锦绣王大人在这儿么?”
护士看了他一眼,误以为又是从外地来找锦绣看病的,随口答了句,“刚才王大人在给一位病人取肾结石手术失败,王大人心里正难过呢。”
一些病员家属闻言纷纷询问道:“王锦绣不是神医吗?还会手术失败?”
护士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王大人再厉害,总归不是神仙,哪能包治百病的。虽然王大人尽了力,但那位病人仍是没了。王大人心里很难过。这会子正在办公室里,由齐大人劝解呢。”
人群里响起一阵轰动,一些人眼眶也跟着湿了,唉呀,王大人果真是医者仁心呀,原来治不好病人心里也会难受呢。他们也不能太苛刻人家了。毕竟人家只是人,吃五谷杂粮的,纵然医术厉害,总归不是神仙。
那名管事也怔了怔,倒也认同了大家的话,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
排号处的人迎走了最后一位病人,总算得了空闲,松了口气,便瞧到角落里的那名青衣管事,于是扬声问道:“这位老兄,可是来看病的?”
青衣管事连忙堆起满满地笑容,“我不是看病的,是来找王锦绣王大夫的。”
“家里人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这个,倒也并不严重……”
“既然不严重,那就挂其他大夫的,专治小儿病症的老王大夫,专攻肺腑的刘大夫,还有全科的李大人,专精外伤的杨大人……”
青衣管事连连制止道,“这个,其实我也并非来看病的。只是,想见锦绣大夫一面。”
“哦,什么事呀,要紧吗?”
“这个,说要紧呢,也不算,但说不要紧呢,可对于锦绣大夫来说,应该也是要紧事吧?”
“哎,我说你这人呀,到底什么事,你就说呗。吞吞吐吐的做甚?我还要做事呢?”小厮不满这人浪费了自己大把时间,不满地把他晾到一边,又与别的病人挂号去了。等他忙完后,青衣管事这才陪着笑脸道:“这位小哥,别生气。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涉及到锦绣大夫的私事儿,这儿人多嘴杂的,所以不方便说罢了。”
在小厮再三询问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是京城威国公府的一名管事,此次奉老夫人之命,特意来拜见锦绣大夫的。顺便提一提锦绣大夫与我家公子爷的婚事……”
……长公主想着顾老夫人那副洋洋得意又矜傲地嘴脸,再一次大笑起来。
梨黄褙子也跟着笑了起来,“长公主虽说也有那个心思,到底您行事谨慎,并未向旁人提及半句。这回纵然丢了一回脸,也是有限的。然这顾老夫人,先前把话说得那么绝,这会子若是知道了圣上的赐婚圣旨,不知要没脸到什么程度了。”
想着自己在听到圣旨后的震惊以及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羞红,再想想顾老夫人有可能会有的表现,长公主忽然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重重捶了枕头,说:“走,立即启程,回京去。”
梨黄褙子吓了一大跳,“长公主您还病着呢,快躺下快躺下……”
长公主摆摆手,说:“好了,本宫已没大碍了。现在只觉全身都是力气,唉呀,你也别忤在这儿了,快去收拾收拾,即日便回京去。”然后一边穿衣一边大笑。
她要回去好好地看顾丁氏的笑话。
……尽管病人们在进入医馆后,都自觉地不再大声说话,进而影响大夫看病,但是,诺大的医馆里,如此多的病人挤着,仍是显得有些吵杂。
蓦地,一个暴喝响了起来,“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紧接着便是一阵拍桌子的声响,等众人朝声音望去,只见一号柜台里的小厮已越过桌子,抓起了一位青衣男子的衣领,面色狰狞地吼道:“奶奶滴,你他妈的胆子肥了呀?啊?敢在这儿大放阙辞。敢破坏我们王大人的名节,你奶奶滴活得不耐烦是不?整座宣府,谁人不知圣上亲自把锦绣大夫赐婚给楚王殿下。将来便是堂堂的楚王妃。你他妈的还敢在这儿说锦绣大夫的坏话,活腻了是吧?”
众人一听,唉呀呀不得了,居然有人敢侮辱神医?还是未来的楚王妃,确实不得了,于是一众病人把那青衣男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嚷着,割了他的舌头,或是把他丢出去,要么把他绑到锦绣大夫跟前请罪。也有的说这人肯定是受人指使的,还得让他交代出幕后主使者云云那青衣管事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没有说谎的。锦绣大夫以前确实与我们家国公爷订了婚的……这次我来便是奉我家老夫人的命令,给锦绣大夫送请贴的……”
众人轰堂大笑,其中有人指着这青衣汉子说:“真枉顾老公爷那么血性的一条汉子,怎的就有那么个踩低捧高的婆娘?自己嫌盆爱富攀了高枝舍弃了人家锦绣大夫,如今瞧着王大人有本事了,又跑来重修旧好?还要脸不要?也不照照镜子,王大人堂堂楚王妃不做,还跑帮你国公府捞什子平妻?”
众人也跟着起着哄,顾家的事儿他们这边已有好几个版本,其中传得最为靠谱的便是顾老夫人势利,踩低捧高。见锦绣本事大了,又跑来交好,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四处宣扬人家的坏话,其用心之恶毒,令人发指。
如今楚王就要娶锦绣为王妃了,这顾老夫人还来这么一出,真真是笑掉大牙,敢与楚王爷媳妇?当真仗着自己男人为大周立下了点功劳就可以胡作非为?
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解释声中,青衣男子大惊失色,失声道:“锦绣大夫要嫁给楚王为王妃?这不可能。”
总算有人忍受不住,捧了他一拳,紧接着,其他人也动起了手来,“打死你这个黑心肝的爪牙,叫你来破坏王大人的名节。”
青衣男子被揍得满地打滚,打人者实在太多了,他也逃不掉,只好把身子拳成一团。这儿动静闹得实在太大,等医馆里的齐玄英出来阻止后,这男子已被揍得面目全非。
早在出来之际,齐玄英已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冷冷地对此人道:“就凭你刚才毁我师父名节一事,我便可以拨掉你的舌头,活活打死你也不为过。不过上天有好生这德,我师父大人有大量,不屑与你计较。快滚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再丢人现眼了,难看。”
那青衣男子还能说什么呢,带着满肚子的震惊以及不可思议,连滚带爬地跑了,连落到地上的一张烫金名贴掉了也不自觉。
有人捡起那张名贴,双手交给齐玄英。
“也罢,让我瞧瞧这顾家老太婆究竟在玩什么花样。”齐玄英冷笑一声接过,打开贴子,里头还夹着一封信,他打开信,看了上头的内容后,先是气怒不已,然后是哭笑不得,紧接着又冷笑一声,最后把信揉成一团,丢进了医馆外的垃圾篓子。
围观之人尽管也好奇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可惜他们不识字,也不好去捡来看了。倒是一个身穿暗红比甲的婆子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地把垃圾篓子里的那张纸拾了起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偷偷离去了。
……福国大长公主病情来得快,也来得猛,但说好就好,锦绣回到总督府时,已经生龙活虎了,倒令她吃惊了一把。
“长公主身子大好了?”虽然不喜这老太婆,但人家公主身份在那摆着,锦绣再如何讨厌她,也得做做场面功夫。从医馆里回来后,吃了饭,便去问侯长公主去了。
长公主笑眯眯地道:“有劳王大人关怀,本宫已经好了。倒是王大人,这么晚才回来,想必也累了吧,也该去歇着才是,实在没必要为了我这一点小病就跑来跑去的。”
锦绣那个奇怪,前些天还一副任谁都欠了她二两香油钱不还似的,板着一张脸,挑赐又爱找茬,怎么这才短短数日功夫,就给大变样了?不但语气和蔼,态度也亲切,俨然是个关怀小辈的长辈风范。
长公主自然也知道锦绣此刻的心情,也并不点破,反正她脸皮也属厚的,如今想通了,自然是心情舒畅,带着讨好与修复关系的态度,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唉呀,瞧你,睛睛都带着血丝,显然是劳累了,赶紧回去吧,好生歇着,女孩子嘛,还是不要太劳累了。恒阳也真是的,你可是他未过来的妻子呢,这般不疼惜你。待我回了京,定要在皇后琅娘跟前告他一状。”
语气轻松明快,俨然是长辈疼惜长辈的模样,风趣又爽利,听得锦绣双眼发直。不明白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老妇人,究竟是被附体了,还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