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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机锋
    “邱氏恃宠生骄,私自停药,不敬主母,不服王妃管教,更甚者,还故意自残施毒计陷害王妃。舒悫鹉琻虽毒计未果,但罪不可恕。念其才刚小月,身子虚弱,再则王妃仁慈,看在王妃的面上,就暂且留她一条贱命。不过死罪能饶,活罪难免。邱氏禁足半年,罚月例一年。”赵九凌是当着几位姨娘处置邱氏的。
    成氏等人这时候才发现,邱氏先前那番轻狂行为,真真是跳梁小丑一枚。怪不得王妃不屑与这邱氏一番计较,原来是知道皇后迟早要处置这邱氏的,这才没把上跳下蹿的邱氏放进眼里。
    锦绣什么都没有做,这邱氏便得到极惨的下场,甚至终生不孕,那路嬷嬷带的药,极其霸烈,听太医讲,邱氏这辈子不会再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邱氏还是皇后所赏呢,可如今皇后却是这般处置,想来,在皇后眼里,你一个奴才哪能比得过正经儿媳?这邱氏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段氏成氏胡氏看了一脸冷冽面无表情的赵九凌,又想着刚才去见邱氏那绝望死灰的眸子,心里也有种免死狐悲的惶恐。王爷冷心冷情她们早就见识到了,她们就算想争宠,也只能弄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把戏。但仍是过着活死人的日子,而新主母,看来是个慈悲的,可整起人来,却比钝刀子还要磨人。
    先是纵得邱氏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这回再致命一击,把她狠狠往泥里踩,永不翻生,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滋味,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尤其邱氏所依仗的不外乎是皇后所赐,以及肚子里的孩子,但最终她的所有依仗却被自己的最大靠山给彻底毁掉,没了皇后这樽大佛镇着,再来她先前又做了那么多令人病诟的事来,又失去了宠爱,又不能再孕育子嗣,以后是死是活,全拿捏在新主母手头。
    先前王爷的贴身小厮八喜的下场,以及邱氏身边服侍的奴才全都被罚去做苦役,还有先前与邱氏串通一气的大夫,也被王妃毫不留情地处置了。
    这个王妃看则仁慈,实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呀。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就惊座。以后可得把皮崩紧一些,也万万不能把王妃的仁兹看作软弱好欺的表现。
    邱氏小产了,被禁在晚香院里,身边下人也全撸了个干净,锦绣连面儿都没有露一个,事情便已解决妥当了。
    林嬷嬷却仍是觉得不过瘾,又对锦绣建意道:“王妃,邱氏先前那般作,这回总算被打回原形。不过只是禁她的足,也实在太轻了。要不王妃干脆再来永绝后患?”
    锦绣先前也有这样的念头过,邱氏之前的事儿实在太猖獗了,也幸好孩子没能生下来,若真的生下孩子,借着庶长子的名头,不知要给她添多少回堵。不过到底孩子也打掉了,邱氏也受了处罚了,她也实在没必要再落井下石了。
    “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反正这邱氏这辈子不可能再做母亲了,她就是养好了身子,也掀不起风浪了。”
    “王妃仁慈,那邱氏受到教训能安份下去还好,就怕她不肯认命呢。”身为妾室,你不认命,那就是自己作死呢。
    林嬷嬷是钟夫人的陪嫁,钟夫人的娘家也是名门望族,自然少不得妻妾成群,林嬷嬷也是看多了妾室们要么不安心不认命去争,处处给主母添堵,甚至背后下黑手,防不胜防。
    她觉得锦绣实在太仁慈了,身为王妃,这可要不得呢。
    但锦绣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邱氏这般蠢,自然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不过,这样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反正王爷也厌了她。留着她,也并非是坏事。至少,她还占着个姨娘的坑嘛。再则,她越是作,越让自己灰头土脸的,何乐而不为?”
    其实,邱氏这样的人,还比那些表面恭敬背地里捅刀子的姨娘好得多了,至少,邱氏再作,再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不过,锦绣仍是觉得,邱氏的下场,可以当作另外几位姨娘的榜样来借鉴的。
    这日,锦绣把几位姨娘叫来,“邱氏的下场,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身为姨娘,就要本份认命,想不认命,也是可以,单要看你有没有那个不认命的本钱。没有那个本钱,就把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给烂到肚子里。我也并非是刻薄的主母,只要不惹我嫌,不碍着我,不在背地里耍私耍绊,我也不会克扣你们什么的。若真的惹恼了我,少不得要拿出妾室的规矩来。容王妃先前还想送美人过来,可容王府的妾室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们大可去打听打听。等打听好了,再好生想想,该做个什么样的妾室。也别欺负我好性儿,我不给你们立规矩,也不过是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你们也别想着做宠妾什么的,京里那些受宠的妾室,又有几个最终落得好的?你们都是官家千金,大道理我也不与你们讲了,都各自回去好生想想吧。”
    几位姨娘哪还有什么想法,反正她们进得府来就一直不得宠,争与不争又有什么打紧的?尤其新主母还是神医呢,这神医有的是满身的本事,真要恼怒了她,悄悄下个毒,在饮食里做做手脚,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呀。与其与新主母别苗头,还是安分地过日子吧。
    至于姨娘们是否真的安份,锦绣并不去担心,只是让林嬷嬷派几个婆子过去,三五不时敲打她们一下,并把别府被主母整治得极惨的妾室下场不经意间透露给她们,另外再涨她们的月钱,并严厉打击王府里一群见高踩低的奴才,姨娘们生活有了保障,不再受人岐视,就算没有男人的宠爱,依然能衣食无忧。倘若还不安份,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尽管姨娘们是安份了不少,可林嬷嬷仍是有新的瘾忧,又私下里对锦绣道:“虽说邱氏是她自己作死,犯不得任何人。可容王妃齐王妃也是在场的,这万一她们四处宣扬去,对王妃名声总是有影响的。”
    锦绣轻轻地笑了起来,“无妨,就让她们宣扬去吧。若外头真有这样的传言,我倒可以去宫里哭诉两回。”
    如果她们进宫向皇后派说她的不是,那就是更美妙了。
    虽然完美处理了邱氏,也让锦绣看了回免费好戏,但她仍然没有忘她潜在的情敌,估计这时候还在家在等着自己呢,于是赶紧让人去门房处问问,是否有收到包裹或是信件什么的。
    门房回禀说没有任何信件,锦绣心想,这位张小姐这时候应该会非常矛盾吧,看来她的第二个“药方”应该用得着了。
    ……张小姐那封信,写好了,却仍是没有送出去。就这么摇摆不定的时候,锦绣的第二个“药方”也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用铁锁锁住的金丝楠盒子,亲自接过王府太监手头的钥匙,颤着双手,以一种复杂激荡的心情,把盒子打开来。
    里头躺着一包药,以及一张纸条。
    她赶紧拆出来看,忽然傻住。
    上头极是冷酷无表情地写着:“既然没胆子送信,那就把这砒霜喝了吧。一了百了。”
    ……邱氏安份了,姨娘们也安份了,锦绣觉得暂且可以把目光从内宅移到外头去。也可以静下心来,写她的行医手扎。
    留仙居的左厢房里,丫头们抬来大理石桌案,摆上上等的笔墨纸砚,冬暖研墨,青莲铺纸,侍书侍琴忙着焚香拿炭火,忙得好不乐乎。
    锦绣吃完午饭后,便换下一身居家服,穿了件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窄袖褙子,移步到左厢房里,她现在无法再向以往那样任意外出行医,只好趁着现阶段轻闲的日子,好生写她早已停笔许久的行医手扎。
    只是不知怎的,心思怎么也不在这上头,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张楚楚动人又无比忧怨的脸庞来。
    也不知那张小姐收到自己的“药方”后,是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摔碗,还是当真把那包砒霜吃下去,到时候,她反而还成了罪人了。
    ……张小姐瞪着手上的字条,恨不得瞪出个洞来,她确实如锦绣如言,恼羞成怒了。但真要破罐子摔碗,她又迈不出这么一步。只能怂怂地躲在屋子里哭。
    张二夫人心里着急不已,女儿用了楚王妃两道药方了,怎么这药情还越发加重了?前两日还能吃上小碗稀饭,如今连稀粥都不肯吃了,眼见着越发憔悴下去,可精神却出奇的好,一会儿双目迸射出狂热的光茫,一会儿又黯淡如子夜里的夜色。
    张二夫人又接连追问到底吃了药方没,都没得到回应,最后胡乱地找出匣子里的药方,发现还有一包已开封的药,不由着急了,“你这傻孩子,这是楚王妃开的药吧,怎的还不赶紧吃了?”说着就命人去拿水和碗来。
    张小姐再也顾不得哭了,哭喊道:“那个王氏好恶毒,她这哪是药,居然开给我喝。”
    张二夫人手抖了一下,看着手里红彤彤的药,吃吃地道:“这药与砒霜倒是有些相像,但堂堂神医哪会连药和砒霜都分不清的。来,赶紧把药吃了,吃了就好了。”
    张小姐一把压过砒霜,“娘,我要进宫,见太子妃姐姐。”
    张二夫人有些生气,“你以为皇宫真那么好进?你娘我一无品秩二无封诰,要进个宫也得里头的人同意才成。否则,连宫门的边都摸不着。上回也是因为太子妃亲自召见,咱们这才得以进宫去。但在进宫之前,宫里还派了女官过来教了你我大半日的规矩。你也别以为自己堂姐做了太子妃就可以把皇宫当作自己的后花园。”
    张小姐垂首不语,只一味的说:“娘,我一定要进宫的,求太子妃姐姐给我作主。求求您了,否则女儿真要被那王氏作贱死了。”
    “你这孩子,魔怔了不成?楚王妃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除了有个女神医的名声外,哪比得过我?”张小姐确实是被那记“药方”给刺激到了,越发觉得,只有自己才配得上楚王。她伯父是寿宁伯,她堂姐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她的侄子将来可是皇帝呢,她楚王妃又算得什么?
    这王氏已经知道我的心思了,她身为大夫不拯救被相思折磨的我,却还落井下石,这是哪门子的神医?身为王妃,不好生扮贤慧,却还这般作贱我,那我又何必委屈求全?索性破罐子摔碗得了。
    反正她有太子妃姐姐作靠山。而你王氏,却是半点靠山也无。
    ……锦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张美人的相思病,不会由着自己设想的情节去发展。
    果然,才刚过午时,奉她的命令在寿宁伯府外头守候的内侍小李子便回来向她禀告:“张二夫人携张小姐午时左右出了宫,进宫去了。奴才看得清楚,张小姐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想必是哭过的。”
    锦绣抚额,想着太子妃昨日对自己的承诺,又稍稍放下心来,挥挥手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侍书,前儿个宫里有赏赐的果子,抓把果子给小李子。冬暖,把我药箱里的风湿药拿出来,让小李子带回去,教敬他老娘。”
    小李子千恩万谢地磕了头,离去后,锦绣继续写她的行医手扎。那张小姐就算真要破罐子摔碗,也得要有人跟着她一起摔才成。
    这腌赞事,丢给太子妃处理就好,相信未来母义天下的太子妃不会让她太失望的。
    张二夫人望着女儿苍白憔悴的脸,泪水涟漪,“太子妃,好歹是您亲妹子呀,您就真忍心看她痛苦下去?您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子妃冷冷地道:“二婶,我张家的姑娘,岂是给人做妾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张家姑娘考虑,替张家的门户考虑。”
    “侧妃哪能是妾呢?侧妃……”
    “就凭她这私相授受的把柄,还想要侧妃?哼,侍妾都没人要。二婶你也别再惯着她了,二婶若心疼二妹,就赶紧把她远远的嫁了。否则,事情真要闹出来,不止整个张家,就连我都没面子的。我在宫里头看似风光,但也如覆薄冰。二婶你心疼她,但也请心疼心疼我吧。”太子妃说了一阵好话后,又径直吩咐左右,把已陷入晕迷的张小姐送到张家家庙里去,又怕不放心,特意派了四名心腹女官跟过去,当着张二夫人的面,说了一通“仔细照顾二妹妹,仔细劝着点儿,千万别再让二犯了糊涂。”在张夫人看不到的时候,又给几名女官使了记凌厉的眼神。
    到了晚上,东宫传来消息,张小姐在东宫旧疾复发,太医赶去的时候,张小姐已是完成陷入魔怔,胡话乱说,骇得东宫上下以及太医只能给灌下安神汤,然后太子妃决定,把她送往庙里清修,并派了几名得力的女官过去照顾,希望能借菩萨的慈悲之心,让她早早康复。
    东宫还特地派了一位女官过来与锦绣亲说了此事,锦绣便知道,这是太子妃特地给自己的交代了。
    锦绣笑着厚赏了这名女官,让她带话给太子妃,“张小姐这病,说治也好治,说好治,也不怎么好治,张小姐的病情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严重,估计要至少要修养个三五年才能彻底治好。也请皇嫂不要轻易放弃治疗。”
    女官眼里闪了闪,然后明白了什么,恭身道:“王妃所言甚是,奴婢会一字不漏的转告太子妃的。”
    女官离去后,锦绣轻吁口气,她在这古代生存了快二十年了,什么时候说过如此深藏不露的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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