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唐小湛道:“我被关在阁楼一夜那件事后来我哥也知道了,他很生气,说一定要报复回去。他大学学的是生物制药,非常精通药理,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药来,有时候下在司漠萍吃的燕窝里,有时候掺在她用的化妆品里,让她迟迟不能生育,总之办法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哥做不到的。”
丁骥哼了一声,心说,你真是太单纯了,你哥这么做可太狠了,早就超过了报复的范畴,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想让司漠萍继续生育,可不全是为了你。
唐小湛注意到他表情里一闪而逝的复杂,主动道:“我知道,你不会赞成他的做法,要是换了现在的我,也会阻止他,可当时那种情况,我们恨她真的恨得不行,她还老在爸爸面前挑唆,让自己弟弟到公司里上班,她弟弟那个人我更不喜欢。”
“那个人又怎么了?”丁骥不解的问。尽管司漠萍很有心计,但丁骥觉得,她应该不敢明着让自己弟弟侵犯唐小湛,那性质绝对是不同的。
“没怎么,那人挺讨厌的,特别粗俗,我爸也不大喜欢他,可是架不住司漠萍软磨硬泡。”说起那个人,唐小湛的表情倒没有多沉重,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丁骥抱紧她,让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唐小湛说起她那时离家出走的原因。
尽管唐浩宇采取了些非常手段,司漠萍还是奇迹般的怀孕了,为此,唐观潮非常高兴,期待着第二任妻子为他再添一个孩子,然而,就在司漠萍怀孕的第三个月,因为和唐小湛在晚宴上起了冲突,司漠萍不慎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结果造成了流产。唐观潮为此非常生气,当众打了女儿一个耳光。
“我爸爸别说打我,那以前连骂也没骂过我,我当时真的惊呆了,想也不想就跑出了家门,我哥追了出来,我跟他说,我再也不要回那个家,再也不认我爸爸了。”唐小湛说到此处,表情有些痛苦,是那种被自己最亲的人伤到锥心之痛。
丁骥凝望着她:“所以那时候你就离开家去了英国?”
唐小湛点了点头:“我根本就没有推过那个女人,是她自己踩到晚礼服的裙摆才摔倒了,可我跟我爸爸说的时候,他根本不相信我,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要离家出走,你哥是怎么说的?”丁骥出其不意的问。
唐小湛道:“我哥让我不要冲动,他说这件事有点蹊跷,司漠萍明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什么还要穿那种拖拖拉拉的晚礼服,摆明了是想设局害我,可我哪里听得进去,我只想离开那个令我窒息的家,我爸爸都不爱我了,我还待在那里干嘛。”
丁骥摇了摇头,叹息:“你爸爸怎么会不爱你呢,他只是一时被蒙蔽,对你产生了误会。你哥说的,有一定道理。”
“后来我哥费了很多心思才查到,原来司漠萍压根就没有怀孕,她是买通了医生,故意说自己怀孕,然后又布了个局流产,借机让我跟我爸爸起了正面冲突。”唐小湛懊恼自己当年的冲动。
丁骥道:“你哥有没有把这件事跟你爸爸说?”
唐小湛摇摇头:“应该是没有,这一点我也很奇怪,我问过他,他说,司漠萍当时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下药害她不能生育的事,没有告诉我爸爸,却布了那个局,所以他也不敢把司漠萍假怀孕的事说出去,怕那女人会鱼死网破把什么都说了。”
“你哥的顾虑倒真的是个顾虑,以一个秘密压制住另一个秘密,他和司漠萍一样,心机都不简单。”丁骥忽然就联想到司漠萍死后尸体上那些殴打造成的外伤,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迅速蔓延,却没有对唐小湛提起。
“当初我哥告诉我司漠萍被杀的消息时,我吓坏了,头一个想到的凶手不是别人,竟然是我哥,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他,以他现在的地位,也确实没必要再和司漠萍过不去,反正司漠萍也不能生了,他始终是唐家继承人,你说是不是?”
唐小湛很聪明,她一眼就看出了丁骥心中的猜疑,先发制人的替唐浩宇开脱。丁骥嗯了一声:“确实没必要节外生枝。”
唐小湛又道:“我哥也知道我怀疑他,跟我说,他那天约了朋友外出吃饭,没有作案时间,而且他最近正在忙一个跟政府合作的药物研究项目,根本没时间理会司漠萍的事。”
“你今天怎么会想到跟我说这些?”丁骥忽然问。
唐小湛一愣,片刻之后吐了口气:“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可是司漠萍的案子抓到凶手之前我不敢说,怕连累人。现在阮旭尧都已经认罪了,也判了刑,再没什么顾虑。”
“不对,你忽然跟我说这些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你骗不了我,小湛,我希望你对我坦诚,这样我才有可能帮你化解你的心结。”丁骥敏锐的观察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唐小湛视线凝在他脸上,幽幽道:“我哥来找过我,让我跟你分手……他说,我跟你在一起太危险,你迟早会发现我们的秘密。”
“怪不得你把家里的大门都换了,原来是因为他……与其让我发现,你选择把秘密全都告诉我?”丁骥此时才明白,唐小湛找自己来吃这顿饭的目的。
“对,我跟你说出所有的秘密,让你自己选择,如果你从道德上不能接受……那我们还是早点分手的好,我并不想架一个道德枷锁在你脖子上。”唐小湛从丁骥怀里挪下来,自己坐到一边。
丁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狡猾的反问:“你希望我怎么选择?”
“我希望你遵从你的心,不要有任何一点勉强,这里有一把钥匙,是给你的,以后可以来去自如,但是今晚必须走。”唐小湛把茶几上的钥匙放到丁骥面前。
“要是我今晚不走,就不能拿这把钥匙是吧,为此,你愿意给我补偿,但我俩以后再无瓜葛?”丁骥默默的看着唐小湛,说出她的想法。
唐小湛无声的平躺在沙发上,眼睛望着他,动作却像一只祭坛上任人宰割的羔羊,既有等待命运安排的无奈,又有一种宣判的意味。
丁骥忽然间扑到她身上,疯狂的亲吻她,手撕她的裙子,很快就把她剥的赤条条的。唐小湛惊叫着,抵挡不住他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他的手在她身上抚摸的力度未免过于用力,她甚至能听到他咬她皮肉的声音,可也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他的手指直接插入她□柔软处,那么霸道而直接,简直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她从未被这样入侵过,身体弹跳起来,他一条腿压住她双膝,不让她有一点反抗的机会,死死的按住她。
他的手一直不断地深入,唐小湛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小,眼睛里却出现了水光,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她的牙齿把嘴唇咬的血迹斑斑,可她还是无声的一言不发,任凭他手指在她身体深处搅动。
没有呵护、没有滋润,她的身体干涩的连疼痛的感觉都麻木了,而他也丝毫不想取悦她,从她的身体里把两根手指抽出来的时候,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丁骥的眼中笼罩着从未有过的狂风暴雨:“逼我做这样的选择,唐小湛,你太残忍了!”
唐小湛看着他气愤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局面就成了这样,可她无力解释些什么,因为她的确想过,要用这个方法来让他替她守住所有的秘密。
看着他坐在那里拿纸巾擦拭手指,她以为他会离开,谁知道她想错了,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从容的解开皮带,把裤子拉链给拉了下去。
只是一个瞬间,他已经改变了两人之前所处的状态,她痛到极点,身体不断扭曲想把他挤出去,这和之前手指进入时的感觉太不一样了,这简直是在惩罚她、要她的命。
随着她娇躯扭动,他被越绞越紧,差一点就要缴械投降,放慢呼吸调整情绪,他命令她不许乱动,她的眼睛望着他,眼眸里茫然失魂的表情让他心中一沉,他知道,她的思想开始失控,她又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
尽管心头曾掠过一丝犹豫,但是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无法再停手,把她的腿拉开的更大,身体微微抬起一点,不等她回过劲来,他再度重重的顶了回去。
忘我的激情令他像一头猛兽,这回真的把唐小湛弄疼了,她尖叫着,原本雪白的脸蛋儿绯红到耳根,疯了一样用双手推丁骥的肩,要把他从自己身体上驱赶走。
丁骥没有理会她的抗拒,把她的双手按住,头低下去在她柔软的胸口轻轻的一吸,含在嘴里吸吮,身下的动作更是越来越急促。
她痛苦的呻`吟,濒死的感觉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他每动一下,她的思想就被放空一次,实实在在、毫不收敛的力道让她感觉自己正徘徊在生死边缘,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贴在脸蛋上,让她看起来格外凄凉。
他走的时候,唐小湛想从沙发上下来,无奈的是下腹处传来的剧痛让她连站也站不稳,就那样跌倒在茶几旁,而他最终没有回头,狠狠的把门关上了。
唐小湛觉得自己的心忽然之间就空了,再没有足以支撑身体站立的力量,跌坐在那里,下`体的剧痛让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窒息和眩晕的感觉瞬间带走了她的意识,她扑倒在茶几上。
作者有话要说:现场血淋淋的,肇事者逃逸!!!
他还会回来吗???
☆、第30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小湛是被一阵疼痛的刺激惊醒的,那种刺激几乎要让她觉得自己被劈开了,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自己泡在浴缸里,丁骥正俯身站在浴缸边上看着她。
低头一看,身上依然不着寸缕,双腿间却流出脉脉一缕红丝,她纳闷的看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在流血?
“我弄伤你了,小湛,下面撕裂了。”丁骥的语气平静中带着点惆怅和无奈,从未想过会用这样的方式占有她。
唐小湛像是很奇怪他突然出现,问他:“你自己开门进来的?你拿了钥匙?”
“对,我拿了钥匙。”丁骥把她湿漉漉的从水里抱出来,用一条大浴巾把她包裹住,走出浴室,走向卧室。
把唐小湛放到床上,丁骥打开卧室的床头灯,借着朦胧的灯光替她擦干身体,看唐小湛想要坐起来,他按住她:“你别动,我帮你抹点药,不然会发炎的。”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唐小湛不知道他选择的到底是什么。丁骥道:“我去买药了。”
说话间,他把一管软膏从包装盒里抽出来,把唐小湛的腿分开一点点,手指粘上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在伤处。
这奇异的场面丝毫没有让唐小湛觉得羞耻,反而让她好奇,她坐起来看着他,情绪安定下来以后,他整个人看起来闷闷的,抚着他半边脸问:“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呢。”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况且是我把你弄伤了,我不会不管的。”丁骥又抹了点药膏在手指上,要替唐小湛抹上。
唐小湛抓起被子,把自己包裹住:“不用你,我自己来就行。”“你现在才觉得害羞是不是太晚了点?”丁骥伸手要拉开她被子。
唐小湛拽着被角不撒手:“我不是害羞,只想让你告诉我,刚才你对我那样……是不是已经准备走了,觉得不甘心才又回来?”
丁骥视线移到她脸上,很认真的凝视着她:“小湛,你是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才敢这么放肆的吧?”
唐小湛原本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顿时雪白一片,美丽的杏眼中湿润了许多:“我知道你是最了解我的人,自从跟你在一起,我老是怕有一天会失去你,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就是希望你能深入了解我的内心,精神上建立起来的关系远比身体上的更牢固。”
丁骥轻轻地搂住她,心中涌起一股柔情,吻她额角:“原谅我,之前不该对你那么粗暴,你给我的选择让我心里很痛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一段关系里有交易的成分存在,尤其是我爱的人,你告诉我的事,我答应了不说就永远不会说,不需要你给我任何补偿,同样,也不会接受任何威胁。”
唐小湛仰着脸看他,眼泪流了出来:“有时候我觉得我很了解你,有时候我又觉得我连自己都不了解,更无法去深入了解任何人,我很想跟你近一点,可是我又没有把握……”
“你用心来感觉,会感觉到我心里的感受。”丁骥握着唐小湛的左手,一根一根的抚摸她纤细的手指,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能看的很清楚,她的手很软,在他的大手里显得格外小巧。
唐小湛依恋的凝视着他,脑海中不断出现之前跟他亲热的散乱画面,由此而来的脸红心跳让她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朦胧而又暧昧的幸福笼罩在她心头,两个人之间的亲密更多的是一种心灵的悸动。
轻抚着唐小湛的秀发,丁骥注视着她的眼神很复杂,之前他摔门而去那一瞬间是有一种再也不想看到她的冲动,可是没过多久,这种冲动就被担忧取代,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深深的伤害了她,他必须对此负责。
然而,除了责任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情绪?去药房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毫无疑问,他舍不得丢下她,哪怕是在最生气的时候,也不愿意离开她。
“要是过两天身上还觉得疼就去医院看看。”丁骥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手在她雪白细嫩的肩上揉了揉,那里有一个被他咬出的红肿的牙印。
“你不会再走了吧?”唐小湛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满含期待,等他给她一个答案。她需要这样的承诺,能让她心安。
“我本来也没打算走呀,只是出去冷静冷静,给你买药。”
“我真怕你一走了之,不要我了。”唐小湛依偎在他怀里,对她来说,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感受不到别的。
她的话更让他自责了,他俩的第一次本该疼爱怜惜,却不料弄成这样的局面,她一点也没有怪他不说,还这样乖,他心里难受的几乎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只能紧紧的搂住她。
把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吻,丁骥扶着她睡下,替她盖好被子,“你睡吧,我走了……不舒服一定要去看医生。”唐小湛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他。
关掉了卧室的灯,黑暗中,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唇在她额头碰了碰,片刻之后,他起身离去,替她关好了卧室的门。
对马文涛妻子张梅的询问进行的不算顺利,丁骥和张梅约时间的时候,张梅告诉他,自己在外地出差,要一周以后才能返回雁京,于是丁骥只能在电话里对她进行简单询问。
问起那条项链,张梅告诉丁骥,她丈夫的确有那样一条项链,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戴着了,至于项链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也没有听马文涛提过。
“你从来没问过?”丁骥追问,觉得夫妻间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张梅有些不耐烦:“两口子过日子,管管大事就行了,这些小事哪里顾得过来。”
面对她这样的态度,丁骥就没法再深问了,只能想办法从其他方面寻找突破口。想起吴雨秋曾提到自己在案发当晚七点钟开车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保安大李,丁骥决定去找大李问问情况,一方面落实一下吴雨秋的供词,一方面也想从大李那里侧面了解一下马文涛的为人。
大李是雁京附近农村来的外来务工人员,骨子里透出的热心肠让他在面对警察询问的时候非常有交谈的*,他几乎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倾囊而出。
当然,因为他的工作性质,让他没有机会过多接触医院里那些医生护士,能提供的有用信息不多,但是大李有一句话引起了丁骥的注意。
大李是这么说的,最近两年,医院里喜欢网购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那些年轻一点的女医生和小护士,几乎是包裹不断,经常有人打电话到传达室,询问包裹有没有寄到,让执勤的保安一有包裹就给他们送过去。
“跟马医生同科室的一个年轻女医生包裹就特别多,有一次快递公司把包裹送来,我签收以后送到她办公室里,结果在走廊上听到办公室里有声音,马医生好像在跟谁吵架。”
“吵架?跟谁?”丁骥敏感的捕捉到这个信息可能的价值。
大李回忆道:“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当时就觉得挺奇怪的,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但是我一时又想不起那是谁,马医生在医院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就算是对无理取闹的病人和家属,他也从不跟他们起冲突。”
丁骥略一思忖,“照你这么说,跟他吵架的这个人应该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不然你不会觉得耳熟,你能不能仔细回想一下,那个人到底是谁?”
大李努力的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只得摇摇头:“时间隔的比较长,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好像还是夏天的事,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
“那好吧,如果你想起来了,请及时给我电话。”丁骥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大李一张。大李接过去,郑重的放进抽屉的笔记本里。
看着门口不断进出的车辆,丁骥忽然道:“吴雨秋那天晚上开车出去的时候,你是不是亲眼看到她坐在车里?”
“是啊,她的车是白色尼桑,吴医生人长得漂亮,车也总是擦得很干净,对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好像戴了顶帽子,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还特意按了按喇叭,跟我打招呼。”大李回忆道。
丁骥注意到他表情里的一丝得意,猜测他大概是出于男性本能,被一个漂亮的女医生礼貌对待,便对她心存好感,所以说到她时表情略为丰富了一点。这个阶层的人自有他们朴实的一面,谁对他们有礼貌,他们也会对那个人印象特别好,哪怕对方只是客套的打个招呼。
“她以前开车出门的时候会跟你打招呼吗?”
“好像没有……吴医生不大喜欢说话,有时候在食堂看到她,她几乎不会和别的医生坐在一起,对了,她有个业余爱好,就是喜欢买水晶摆件,经常网购。”大李把自己能想到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结束了跟大李的谈话,丁骥信步走到医院后山、马文涛命案的发生地,试图通过周围的景物寻找可能遗落的线索。
冬日寒冷,小山坡上光秃秃的,即便能看到些衰草,也都枯黄败落。沿着山坡往上,走近另一侧发现尸体的灌木丛,丁骥停下来看了看,这个地方视野不错,能看到医院大楼和花园,而因为树木和灌木丛的遮盖,大楼和花园里的人却很难注意到这里。
现场早已被警方仔细勘察过,很难再找到什么证物,丁骥一直在想死者马文涛颈部浅浅的勒痕,那条项链到底遗落在哪里了呢?
如果是被凶手拿走了,那只能说明凶手对那条项链很熟悉,即便是在杀人这么紧张的时候,也不忘记把项链拿走;心脏三处刀伤,刀刀致命,凶手对死者的恨当真是非同寻常。
回到单位时已是暮□临,以前每到这个时候,丁骥总是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下班,以便在晚饭时间赶到唐小湛那里,跟她一起出去吃饭。自从他俩有了那次亲密接触,他反而疏远了那种迫切想见到她的感觉。
唐小湛打来电话,丁骥迟疑几秒钟之后推辞:“案子还没有什么进展,上头催得紧,我今晚要加班,不过去了。”
不知道是被一种怎样的情绪支配,这是他近两天来第二次对唐小湛撒谎了。
“哦。”唐小湛明显有些失望,可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道:“那你早点吃饭啊,多注意休息,别把身体累坏了。”
“嗯,知道了,等我闲下来就去找你。”丁骥匆忙把电话挂了,埋首在案件卷宗里。工作仿佛成了他的一种寄托,用来逃避内心无法面对的情感。
仔细又看了一遍吴雨秋的资料,丁骥发现她的籍贯是上海,这让他有一种奇怪的联想,马文涛办公桌上那个水晶摆件似乎正是来自那里,很显然马文涛不是水晶爱好者,所以他买的也只是当地的旅游纪念品。
会不会因为吴雨秋喜欢水晶,所以马文涛在去上海的时候,才会买了个水晶纪念品回来?丁骥很清楚那种感觉,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喜爱某种事物,自己也会不知不觉跟着喜欢那个事物。就像对唐小湛,唐小湛喜欢咖啡,他也看了很多咖啡方面的书。
想起唐小湛,他的心又有点乱了,看看墙上的挂钟,赫然发现已经十点多了,而他竟然连晚饭都忘了吃。
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一包方便面,丁骥倒了点水把面泡上,手机握在手里半天,却始终不能鼓起勇气按下她的号码。他能感觉到心底的矛盾,既渴望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至于为什么会怕,他还没有理清思绪。
有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丁骥抬头一看,竟然是方紫茉,诧异道:“方医生,这么晚了你还没走啊?”
☆、第31章
“有几个伤害鉴定报告催的比较急,我就加班给做了,你怎么也熬到这个点?”方紫茉看到丁骥办公桌上泡面碗,眉头皱了皱。
“看资料,不知不觉就晚了,你走吧,不用管我。”丁骥掰开一次性筷子,把包装纸揭开,开始吃面。方紫茉走进来,替他倒了一杯水。
“泡面一点营养也没有,以后加班还是去食堂吃点吧,像你们这样经常熬夜的,很容易就造成亚健康,饮食再跟不上,身体会出现问题。”方紫茉的声音在任何时候听起来都是那么不急不躁。
丁骥笑笑:“我平常挺注意的,今天实在是太忙忘了饭点。”两人就马文涛的案子聊了几句,方紫茉告诉丁骥,马文涛中的那几处致命刀伤一看就是内行所为,对准心脏部位,稳准狠,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我觉得,这肯定是他们院里内部的人干的,没准就是个医生下的手。”丁骥推测道。
方紫茉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凶手如果不熟悉医院地形和作息规律,是不会轻易选择在那里对死者下手的,我毕业之前曾在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那里的人际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复杂。”
“假如凶手是个女人,她怎么才能把身高和体力都高过自己很多的男人杀死呢?方医生,有没有哪种药物对中枢神经有抑制作用,而在人体内又特别容易挥发和排泄的?”丁骥想到,既然凶手有可能是医生,医生要杀人之前没准就会下毒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
“有,生物碱在人体内代谢就很快,如果用这类毒剂来下毒,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比较晚的话,体内的毒素很有可能就已经被代谢掉,从而增加验毒的难度,但是,只要是中毒而死的死者,脏器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破坏,因此不能从体内含不含毒素来判断是否中毒死亡。”
方紫茉随口说了几样含有生物碱的植物,当她说到秋水仙时,丁骥插话道:“这个季节水仙花特别多。”
“秋水仙碱的毒性非常强,而且在人体吸收、代谢的过程都很快,是一种天然生物碱,临床多用来治疗关节炎,这种药必须有医生的处方才能买到。”方紫茉知道丁骥在怀疑什么,详尽的把情况告诉他。
“你在给马文涛尸体化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中毒症状?”丁骥问。
方紫茉摇了摇头,“血液化验没有微量元素超标迹象,假如死者曾少量服用秋水仙碱,很可能会出现轻微的胃肠不适、头昏、视力模糊,但不会出现其他较明显的症状。”
那就是说,如果凶手是内行的话,完全可以判定死者出现轻微中毒症状以及毒物在体内代谢的时间,甚至连用量都会有比较准确的估量,在他体力不支的时候下手就容易多了。
看着丁骥沉思的表情,方紫茉不由得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他侧脸的线条看起来刚毅冷峻,都说男人思考的时候有一种令人沉醉的气质,看着他,仿佛一切难题都会引刃而解。
而在丁骥心里,方紫茉从容不迫的语气也能给他一种舒缓平静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就想与之交谈。
看到她坐在自己对面,丁骥忽道:“方医生,你有没有时间,有些事儿想跟你谈谈。”
“行啊,等你吃完了,我们去外面谈,局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方紫茉淡淡的一笑,猜到丁骥想跟她说的不是公事。丁骥点了点头。
选了附近一家情调不错的咖啡馆,两人对坐谈话。
丁骥斟酌着言辞,怎么把情绪表达的更恰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事实上,这几天我心情都不怎么好,我感觉自己有点变了。”
“变了?什么变了?”方紫茉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丁骥继续道:“有个女孩子,我明明很喜欢她,我俩的感情一直也都很好,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见到她。”
意识到丁骥说的是他的女朋友,方紫茉被好奇心指引,眉头微微的轻锁:“怕见到她,这是为什么呢,是不是她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让你对她产生了看法?恋人之间从热恋期过度到磨合期是会有这样一个过程的,随着了解的加深,彼此产生了不同的感觉。”
“可能是这样,以前我觉得我很了解她,可是越相处越发觉,她身上有很多我根本无法触及的东西,像是隐藏在她心底的秘密,不对任何人展示,哪怕在我爱她爱得快发疯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她眼中的忧郁。”
丁骥不能释怀的不是唐小湛的秘密,而是唐小湛对那些秘密的态度,为了保守她的那些秘密,她甚至不惜主动跟他发生关系。
方紫茉道:“她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人,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很正常吗,你总不见得因为不能了解她内心的隐秘就觉得痛苦吧,每个人都是需要一定的生存空间的,哪怕是恋人之间,也不可能亲密无间。”
“可我感觉,正是那些秘密让她不能有发自内心的快乐,我想帮她分担那些秘密,她却不是十分信任我,她总是想用一些别的手段来让我帮她埋掉那些秘密,而不是拿出来分析。”
这正是最让丁骥痛苦的地方,他深爱唐小湛,也知道唐小湛深爱着他,可就是有一种沟通上的障碍,所以在那一晚,他情绪失控到几乎对她施暴不是没有理由,他后来也想的很清楚。
每当他俩的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唐小湛就会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让感情变质,丁骥清楚地记得,他俩之间第一次矛盾爆发是因为唐浩宇的忽然出现,照理说,这根本不是问题,他就算再吃醋,也不至于吃她哥哥的醋,可她偏偏不解释。
第二次,就是这一次,唐小湛似乎已经察觉出他对唐浩宇有所怀疑,适时的把秘密和盘托出,反而让他措手不及,他能感觉到唐小湛心底的那份焦虑,也知道唐小湛其实比他更加怀疑唐浩宇,可是出于对哥哥的手足之情,她不愿意深入去想,所以她噩梦不断,不是没有诱因。
“你为什么非要把别人的秘密挖出来分析呢,如果不是职业病强迫症,那就只能说明你对自己和她的感情存在疑虑,确切的说,你觉得自己的爱情足够强大,强大到能照耀到她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却发现,她根本就不愿把心灵的全部都展现给你。”
方紫茉客观的分析着,假装没有感觉到心头淡淡的隐痛。她在帮他分析他的心理,同时也是在帮他分析他对另一个女孩的爱有多深。
从她认识他那天起,就知道他一向是乐观阳光的性格,能让这样性格的人痛苦忧郁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爱才能做到。
丁骥深深的吸了口气,坦白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特别想知道她的想法,她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录了音,反复的听,听她说话的方式,分析她的思维习惯。”
方紫茉掩饰着内心深处的悲凉,表情中始终含笑:“还是职业病,你习惯了用对待犯人的方法对待周围的人,包括你一见钟情的女孩儿,可你要知道,没有哪个女孩儿会喜欢被人这样分析来分析去,如果她有秘密想告诉你,你只需要做一个聆听者,而不需要对她进行道德评判,每个人的思维里自有一套人生观和世界观,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很难去改变。”
“她也这么说,如果我不能从道德上接受她的秘密,她宁愿跟我分手,大概在她心里,警察的身份已经跟我融为一体,而不单单只是她的男朋友。”丁骥想,经过方紫茉这一分析,他似乎能理解唐小湛当时说这句话的心理了。
方紫茉道:“你这个女朋友,心思还是蛮细腻的,她跟你说她的秘密,又不愿你过多的去分析,这说明她对自己的秘密也不是完全都能面对,她告诉你,是把你当做依靠,她需要有个人能了解她的内心,而这个人又必须是能让她完全信赖的。”
“对,就是这种感觉,她想把秘密存在我这里,让我替她保管,但是又不愿意我知道太多。”
丁骥终于发现了自己不敢面对唐小湛的症结所在,是他觉得自己不能获得唐小湛完全的信任,他觉得唐小湛心里有一小块不属于他的地方,而他想要全部的她,没有任何他看不到的角落。
方紫茉见他的表情渐渐舒展,心里也是一松,道:“其实有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什么都要坦诚相对,适当保留自己的空间,感情反而更稳固,你可以试着把自己跟她的距离拉远一点点,也许这样你反而更容易看清自己对她的感情,也让她更清楚对你的感情。”
丁骥点了点头:“方医生,你说的太好了,本来我想不通的事情,给你一说就想通了。啊,已经快十二点了,耽误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送你回去吧。”方紫茉站起来笑笑,跟他一前一后离开。
而此时,凌杉杉正坐在电视台的采访车里,为了采访郊区的一个命案,她和同事已经在外面奔波一整天,困倦的不行,司机的一个急刹车让她一下子惊醒。
视线转到窗外,凌杉杉把车窗打开透点风,让冷风吹一吹或许脑子能清醒一点,哪知道却让她看到旁边正在等红灯的一辆车上坐着她熟悉的一男一女。
丁骥那小子,他半夜三更的带着方紫茉要去干嘛?
凌杉杉脑子里那根八卦的弦开始迅速转动,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方紫茉跟丁骥很相配,两人都是那种喜欢思考的性格,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一个是法医一个是刑警,简直是天生一对。
想办法替他俩撮合撮合?凌杉杉的另一个长项就是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她一直觉得这是一个优秀记者应该有的素质,发现事件不算本事,在事件还没有苗头的时候煽风点火,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第32章
想到此处,凌杉杉拿起手机,给丁骥打电话:“喂,你干嘛呢?”“下班回家路上,你干嘛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以后别半夜骚扰我,影响我休息。”
丁骥跟凌杉杉说话一向随意,一点也不怕对方听了会不舒服,那个丫头神经比碗口粗,对她客气都是浪费。
“我要是不半夜骚扰你,怎么知道你做了坏事呀,你旁边坐着谁呀,不是你女朋友吧。”凌杉杉慢条斯理的边说边笑。
丁骥这才意识到凌杉杉可能看到自己和方紫茉了,眼睛下意识的望着车窗外,果然看到旁边那辆车的车窗开着,忙道:“别瞎说,方医生加班晚了,我刚巧也加班晚了,送她一程而已。”
“呦,那你挺敬业的,加班怎么不请人家方医生吃顿饭呀,为单位的事,人家可没少帮你。”凌杉杉嘻嘻一笑。
“要你管,你吃饱了撑的吧,得了,我挂了,你早点回家,别烦我。”丁骥说完挂了电话。
看到方紫茉侧目而视,丁骥讪笑:“凌杉杉,看到你坐在我车上,说了些玩笑话。方医生,她就那德行,口无遮拦,你别介意啊。”
“我挺喜欢你俩说话的语气,只有跟熟的不能再熟的朋友,人们才会忽视自己的态度,凌杉杉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开朗的女孩儿,跟她交往很轻松,不容易让人有负担。”方紫茉对凌杉杉的印象不错,觉得她心直口快好相处。
“处处大而化之,像个假小子。”
“跟你的女朋友刚好是相反的类型吧?”
“嗯,我女朋友又温柔又安静,还很乖。”
“可越是这样的女孩儿,你越不容易真正了解她内心想法,反而是凌杉杉的那样的,一根肠子通到底。”
“我以后会试着多带她出来,让她变活泼一点。”
“这样才对。”
车开到方紫茉家楼下,丁骥踌躇片刻,向方紫茉道:“方医生,我很欣赏你的冷静和客观,除去工作上的关系,我也希望能跟你成为朋友。”
看着丁骥伸手要跟自己握手,方紫茉微微一怔,缓缓的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手,“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有机会的话,我想把我女朋友带出来跟你谈谈,也许有些心事,她不愿意跟我说的,会愿意跟同性朋友说。”丁骥诚挚的看着方紫茉,像是在询问她的看法。
方紫茉淡然一笑:“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在乎她,也会愿意跟你倾诉的吧。”“但愿是这样,我是真的很爱她。”丁骥的视线放远了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惆怅。
方紫茉没有再做声,默默的下车去了。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之前跟丁骥的对话,很显然,他和他女朋友之间出现了矛盾,这种矛盾是性格差异和生活经历的不同造成的。
如果两个人一起努力去寻找原因,彼此包容,这就不是个大问题;要是他俩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就有可能影响感情,让感情走向平淡。
而自己,是希望他俩好还是不好呢?乘人之危是她不屑做的,可是见到自己心仪之人为了另一个人痛苦,这种感觉也很揪心。不是嫉妒,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带着些许心疼的黯然神伤。
回家以后,丁骥上了床就倒头大睡。
这是两三天以来他睡得最踏实的一次,跟方紫茉的谈话有效地缓解了他的焦虑,也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唐小湛的感情过于炽热,以至于忽略了一段感情应有的细腻和深沉,他需要调整,唐小湛也需要适应,他决定跟她分开几天。
连续好几天没有接到丁骥电话,也没有跟他见面,唐小湛变得很焦虑,她坐立不安,不时就把手机拿出来看看,确认没有他发来的短信,才又失望的把手机放回去。
每当有电话响起,她都会敏感的竖起耳朵,听听是不是他的专属铃声,听到不是那个音乐,就会泄气的忙手头原来的事。
那家伙,自从拿走了她家的钥匙,一回也没有用过,她经常在晚上满怀希望的等待,他会忽然开门进来,可每一次都只有失望。
“你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买了你爱吃的菜,给你做好吃的。”唐小湛打电话给丁骥的时候总是这么说。
可丁骥每一次都说忙,说自己要加班,这让唐小湛不得不产生怀疑,他究竟是真的忙,还是不愿见她?
这天下午,丁骥接到大李电话,对方告诉他一个重要线索,他想起来上回说的跟马文涛在办公室吵架的那个人是谁了。
“对,就是那个长的像大姑娘一样秀气的护工孟海军,我今天在大门口执勤的时候听到他跟门口卖**蛋饼的大妈说话,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大李尽职的把一点点可能的线索都汇报给丁骥。
丁骥谢了他一句之后,决定去医院接触一下那个叫孟海军的护工,拿手机的时候,无意中错按下唐小湛的号码,索性拿起来。
“丁骥,你怎么不说话呀?”唐小湛在电话那一边焦急的问。丁骥道:“我正要出去呢,案子出现了一点转机……你怎么样,这几天还好吧?”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想你,可我感觉你已经把我忘了。”唐小湛在电话里幽怨的说。
丁骥听到这话,心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半天才恢复情绪:“乖,别胡思乱想的,等我忙过这几天就好好陪你,你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忙起来几天几夜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真是这样吗?我不相信你忙得抽不出时间给我一个电话,你以前也忙,可你也会给我打电话的。”唐小涵敏锐的说。
丁骥一时语塞,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声,唐小湛把电话给挂了。
叹息一声,丁骥收拾好东西出门,个人情绪再怎么样也不能带到工作里,否则会影响判断力。
护工孟海军一听说警察找上门,有些惊慌,丁骥和猫子不过盘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就开始语无伦次。
说起他和马文涛的关系,他先说不太熟悉,后来又说曾经找马医生帮过一次忙,丁骥问起是帮了什么样的忙,他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和猫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丁骥故意道:“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请你理一理思绪,明天上午十点钟到我们局里来一趟,我们给你做一份正式的笔录。”
“怎么,今天的还不行吗,还要去公安局?”孟海军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紧张。丁骥察言观色,道:“这是例行的程序,希望你配合。”孟海军没有说话,脑袋却耷拉下去。
回单位路上,猫子开车,丁骥道:“那小子一看就有问题,还没问几句就颠三倒四。”“我看也是,他和马文涛不定是什么关系呢。”猫子笑笑,语气带着点暧昧。
“不会是那种关系吧。”丁骥半开玩笑的说。
“说不准,如今这年头这种事儿挺多的,我听四分局梅园派出所一个哥们儿说,前几天拘了两个小青年,都才十七八岁,你猜是什么事给送进去的?”
“什么事儿,就甭卖关子了,最近脑细胞死太多了,没精神去猜。”
“据说是网上认识的,聊了一段时间就开始网恋,相约去开房,完事以后谁都不愿付房钱,结果打了起来,其中一个受伤较重,他家长不让了,把另一个扭送到派出所,你说这事儿,哈哈……我哥们儿跟我说,都是挺漂亮的男孩儿,谁知道搞出这样的事。”
猫子边说边大笑。丁骥也笑起来,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他在单位院子里的停车场看到了唐小湛的保时捷。
她怎么来了?丁骥心中一阵慌乱,完全没想到唐小湛会找上门来。
一走进办公楼,对面几个同事就冲丁骥直嚷嚷:“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女朋友那么漂亮也不舍得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就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儿,还会做蛋糕给你吃,你怎么忍心冷落人家。”
“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好事近了吧?哈哈……”
面对这些调侃,丁骥只能苦笑,加快了步伐,想到办公室看看究竟。
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几个同事围在他办公桌旁边吃蛋糕,唐小湛则坐在对面接待宾客的长椅上。看到丁骥进来,唐小湛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嗯?”丁骥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责备她,可又实在觉得她这样跑到单位里影响很不好,眼角的余光一瞥,捕捉到办公室里所有同事对唐小湛的关注。
“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唐小湛望着丁骥。
“有什么事儿不能回去说呀,干嘛到单位里来,快回去吧。”丁骥拍拍她的肩,不想让自己的女朋友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大概是觉得丁骥的态度不怎么样,唐小湛气道:“我是来报案的,干嘛要回去说。”丁骥莫名其妙,“报什么案?”
“人口失踪,我的男朋友,他至少失踪四十八小时以上了,没有给我电话和短信,也没有露过面,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开车不小心掉进沟里去了,因为他开车总是爱走神,请警方帮我查一查全市的水沟,有没有发现他。他年约二十七,身高一米八四,开一辆墨绿色路虎越野。”唐小湛气呼呼的瞪着丁骥。
一旁的猫子和凌杉杉笑得前仰后合,其余几个人也都不再忍笑,纷纷笑出声。
丁骥略有些尴尬,搂着唐小湛的肩,哄她:“好了,别再任性了,先回家去,我下了班就去找你,乖,听话一点。”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唐小湛不肯走。丁骥无奈,只得道:“你说。”
“你老不给我打电话,人也不露面,所以我来看看,你到底忙些什么。”一直等不到他电话,除了到公安局来找,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那你看到啦,我是为案子的事忙。”
“来了以后我才知道,你不过是找借口。”
两人的视线对视,丁骥看到唐小湛眼中隐隐有泪光,刚要说话,她却已经抢步而去。
唐小湛在走廊上快步往前跑,差点撞到方紫茉身上。方紫茉正感到奇怪,脚步顿了顿,却见丁骥追了出来,像是在追她,不由得好奇的看了看。
☆、第33章
女孩儿快跑到电梯口的时候被丁骥追上,手臂一揽把她的腰给搂住了,手轻托起她脸庞,丁骥像是在对她说什么话,又像是在哄她,嘴唇几乎贴到她脸上,女孩儿的半边脸颊被长发遮住,始终看不清正脸,可是能感觉到,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丁骥大概是要送她下楼。方紫茉走到窗口看看,不一会儿就看到他俩从办公楼出来,手牵着手一前一后,把女孩儿送到停车场,又是好一阵安慰,最终两人一起上了一辆白色跑车。
过了有一会儿,才看到丁骥从车上来,转身回楼里。
看来他俩的矛盾加深了,不然女孩儿不会到单位来找丁骥,方紫茉收回视线,往自己科室的方向走。
一边走,丁骥下意识的抬头看,果然看到凌杉杉和猫子那两只促狭鬼正挤在窗口张望,看到他抬头,那两人才散开。
回到办公室,丁骥刚坐下,凌杉杉就颠颠的跑过来,揪他衣领子,要看他脖子。丁骥推开她:“滚!”
凌杉杉大笑着向伸出手:“我说什么来着,他俩在车里准没干好事,猫子,给我二百块。”“我给你一巴掌。”猫子在她手掌上拍了一下。
“切,赖账!”凌杉杉笑骂一句,扭头看着丁骥,压低了声音,“她可够狠的,都咬出血了,恨你恨的牙痒痒吧。”
“一边去,讨厌!”丁骥可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凌杉杉向猫子撒娇,“他说我讨厌!呜呜……”“你不是讨厌……”猫子清了清嗓子,才又道:“你是犯贱!”
凌杉杉刚想去踹他,看到夏林海从办公室出来,吐了吐舌头,闭上嘴。
傍晚,就在丁骥快要下班的时候,护工孟海军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据他自己说,有重要情况要向警方交代。
“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来审他就行。”猫子知道丁骥下班后可能有安排,主动提议。
“不好吧,夏队说过好几次了,审讯和笔录签字必须两人以上,不然遇到突发情况解释不清楚,我还是审完了再走好了。”
丁骥也想走,可是又怕违反领导定下的刑侦纪律,尤其是最近李局和夏队在大小会议上三令五申,只得打电话给唐小湛,告诉她自己要晚一点才能去。
经过一番查问,孟海军主动交代了他和马文涛的关系,原来马文涛是一个双性恋。
孟海军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跟马文涛有接触的,那时候,孟海军刚刚高中毕业,因为家里太穷了,所以没有上大学,而是选择了到城里打工。
在一个建筑工地上,他找了一份浇筑混凝土的工作,挣的虽然不多,却足够一个人的温饱。工地上有个工友因为在施工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事故被送进医院,主刀的医生正是马文涛,而孟海军出于同情,一直在医院陪护。
孟海军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吸引了这个看起来斯文礼貌的医生,马文涛后来约他出来过两次,第一次还只是客套,第二次就直接提出了要求。
“哪方面的要求,是性方面的?”丁骥问。
孟海军点了点头:“马医生跟我说,他可以帮我办一个本地的户口,还可以把我介绍到医院来工作,条件就是我跟他保持那种关系。”
“你有没有觉得他这个要求很荒唐?让你有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丁骥观察着孟海军的表情。这小子长的不错,皮肤白,五官不像一般男人那么粗犷,给人感觉很秀气。
孟海军垂着头,半天才道:“一开始有一点,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不觉得了,我们村里出来打工的女孩,有好几个都是这样弄到城里户口的,有一个还住上了大别墅。”
转着手里的笔,丁骥忽然问:“你跟他**,有快感吗?”
孟海军微微一愣,可能没想到警察会问的这么直接,随即嗯了一声:“挺有感觉的,比跟女人在一起感觉刺激多了。”
“是觉得刺激还是有快感?”猫子在一旁插了一句。
孟海军的脸更红了,头低下去,几秒钟之后才抬起:“都有吧,我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他学问好,人也和气,医院里别的医生都不大瞧得起我们这些护工,马医生从来不这样。”
这么说,马文涛是个老手,猫子和丁骥一听孟海军的描述就知道,他不仅男女通吃,还特别善于拉拢人心,不然的话,也摆不平这种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
“可你应该知道,马文涛有家庭,你跟他保持这种不正当的关系,是对他妻子的一种伤害。”丁骥道。
“我知道,可有时候我也想,反正我又不能跟他结婚,也就不存在破坏他家庭这回事。”孟海军觉得自己还挺有道理,小三儿只要不妄想取代正室,应该不算啥吧。
“难道你不怕得AIDS?你在医院这么久,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猫子审视的看着孟海军。
孟海军道:“怕,所以我们每次都会采取措施的,马医生很爱干净的,他每次都会……”意识到跟警察说这些不妥,他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丁骥道:“那你知不知道,除你之外,马文涛是否与其他男性,或者女性,保持婚外的性关系?”
孟海军茫然的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他每次跟我约会都是在郊区的一个宾馆。”“你仔细回忆一下,有还是没有?”丁骥追问。
孟海军冥思苦想半天,才道:“有一回我坐在他车上,倒是听到他接过一个电话,不像是他老婆,但也不像是朋友,我问过他,他说是以前的同学。”
“你之前交代说,你之所以会跟马文涛发生争吵,是因为他负责的病区有个病人家属嫌你对病人护理不够周到,告到他那里,他才因此对你提出了批评,是不是这样?”丁骥把问题又兜回了之前。
孟海军点了点头:“警官,你们可以去院里问问,是我护理的不好,还是那个病人家属太无理取闹了,我虽然是农村人,可是一向爱岗敬业,医院给我这份工钱,我就不会往医院和马医生脸上抹黑,可是那个病人家属仗着自己的老公是市里的领导,就到院长那里乱告状,马医生没办法才批评了我,我也是没有压住火,才会跟他吵起来,其实我不该跟他吵,他一直对我挺好的……”
说到这里,孟海军似乎有点难过,头低下去,半天没有抬起来,大概是警察们的审问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他抽泣了两声。
丁骥和猫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猫子故意咳嗽一声:“孟海军,请你克制一下情绪。”
像是想起了什么,孟海军忽然抬起头道:“警官,我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说。”猫子点了一支烟,惬意的吸了一口。
孟海军道:“就在马医生死的前几天,有天夜里他打电话给我,说他老婆要跟他离婚,我听他的声音好像是喝醉了,劝了他挺长时间,现在想想,他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我,肯定是心情非常不好。”
“你能不能回忆起他给你打电话的具体时间?”
“夜里两三点钟吧,我记得很清楚,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你见没见过马文涛的妻子张梅?”
“见过几次,张梅到院里来接马医生下班,说是两人一起去吃饭。”
“你对张梅印象怎么样,或者说,张梅有没有可能知道你的存在?”
“这个……我觉得要是他老婆真的有心,应该会发现蛛丝马迹,我不相信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会不知道对方心理上的变化。”
“这么说,你跟马文涛的关系保持的时间不短。”
“都三年了,当然不短,原先我还想存点钱娶老婆,但是后来觉得这样一个人过也挺好,找个女人反而麻烦,我现在对女人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看来你已经从被动到主动了。”丁骥说了一句,在笔记本上写了点什么。
原来人的性取向也是一个不断激发的过程,如果没有马文涛,也许孟海军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或者说,他不会那么早发现自己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对孟海军的询问持续了两个多钟头,等丁骥从询问室出来,才发现已经九点多了,他经常这样,工作起来就忘记时间,唐小湛在家里一定等急了,得尽快赶到她家去,本想洗把脸清醒清醒,也没顾得上。
而在此时,唐小湛正对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发呆,丁骥说好了晚上过来,她准备的都是他爱吃的菜,可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始终没有等到他来。
饭菜早已凉透了,她一口也没吃,一直在等他,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光滑的桌面上,汇聚成一条小小的河流,等她发觉时,已经整整坐了一个晚上。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些天他对她这么冷淡,心中不由得想起唐浩宇的那句话,也是自己当年跟他说的那句,“小湛只有哥哥,哥哥也只有小湛”,这个世界上谁都靠不住,他们只能依靠彼此。
把所有的饭菜都倒进垃圾桶,唐小湛抹干了脸上的泪,默默的回卧室睡觉去了。尽管室内开着空调,棉被包裹的温度也很适中,她还是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唐小湛给唐浩宇打了个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唐浩宇就来了。
唐小湛打开门那一瞬间,看到自己哥哥站在门口,而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忧虑。
她的眼泪瞬间就奔溃了,扑上去抱住唐浩宇,“哥……”
唐浩宇抱住她,轻抚她的背,半晌才幽幽道:“你把门给换了,小湛,是怕我不请自来吗?”声音听起来很苦涩。
唐小湛哭着摇头:“哥,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任你,我错了……”唐浩宇听她哭得泣不成声,心中一痛,握着她的肩让她别哭。
卧室里,唐小湛拥着被子坐着,半靠在唐浩宇怀里,兄妹俩说着家常话。
“不如你搬回家去住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我跟爸爸都很不放心,反正现在那个女人也死了,家里再没有你讨厌的人。”
“我不想回去,一个人习惯了。”
“可你这样……我不放心,万一我有事来不了,你是不是就要哭一晚上?”
“没有啦,只是一时没忍住。”
听到哥哥平静沉稳的声音,唐小湛心里渐渐地安静下来,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哥哥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然而,心痛的感觉还是不可避免的时时侵袭她的心,不知不觉,她就会想起丁骥,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眼神,他对她所有的温存体贴都像是一场梦,在她根本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就消失不见了。
“我早就说过,你跟他不合适,你非要跟他在一起。”唐浩宇虽不知道来龙去脉,却也能猜到是他俩之间出了点问题。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这次他为什么这样。”虽然唐小湛隐隐能猜出丁骥这么冷落自己的理由,可还是不打算把跟丁骥说的话让她哥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后果不敢想象。
也许是他俩太过于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直到丁骥出现在卧室门口,唐小湛才抬起头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丁骥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和唐浩宇。
“对不起,看来是我来错了。”丁骥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