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完整】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被丫几个锁屋里了。
从门孔看过去,俩黑标枪似的人还留在门口。
这辈子戒烟了,可现在我忽然想抽一只。在酒店专门提供商品的抽屉里找到,我衔起一根点着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刚才情急之下,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门阖上的那一刻,我才倏然想起。
叶岚这么周密的一击,蛰伏了这么多年,绝不会只是破坏周磊一段‘姻缘’这么简单。
能忍耐如斯,不让周磊身败名裂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
是什么能真正打击到周磊呢。
烟灰落在地上,我怔怔地看,火烧指尖却不自知……
不是为周磊。
是为骆煜。
我怎么把小胖子给忘了呢。
丫还在周磊手里啊!
按照周磊今天这个发飙法儿,小胖子很可能跟我上辈子一个结局!
周磊……
跟我有仇。
不算不共戴天,但也是杀身之仇,我怎么对付他都不为过。
按道理说,我要是个讲脸的就当面弄死他;我要不那么讲究,暗地里放冷刀子也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要我这么忍耐着布局着藏在角落只为最后一击,我做不出来,可既然有人这样做了,我也没必要阻止。
只是……小胖子怎么说没招我惹我就亲了我一口就落这么个结局……可不就相当于是我变相把他害死的?
这么帮凶着把周磊整熄火了还好,我就不相信丫这次能给弄死了!多半也就伤伤元气而已,可小胖子很可能为这个死了。
关键是我还在里面掺了一脚!
这么一想我拿烟的手就抖了,刚才隐约痛苦又兴奋弥漫在胸口的都化作一阵浓雾般的寒冷。
我不能这么无辜的就连累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行……我得跟去!
等等,小胖子要真是携巨款潜逃,他能回来么?
不能啊……
原来如此!
小胖子手上根本就没有他爸爸那些钱!
说什么钱,只是叶岚的烟雾弹而已!
是他引诱着我别阻止他对付小胖子的诱饵!
没想到我丝毫不中计!于是丫就这么没知会我直接对小胖子下手了!
原来这个局中,叶岚不仅仅是要设计周磊,对象还有小胖子!
真是一石二鸟。
我算是明白了!
骆煜就算做了再多伤天害理的事儿,就像叶岚说的,一家都对不起他——可小胖子跟我无冤无仇……操了去的……我真由不得叶岚这么算计我。
想到这么一层我就又去门孔看了一眼。
俩人还守外面呢,我又走到窗前观察着建筑结构。心下挑眉,也只能这样了。
直接把床单抽了下来打一结系在窗台上,就这么翻过窗子跳到下面一个空调架子上,又从这个空调架子跳到再下面一个空调架子,连续跳了三次这才翻进楼道的窗户里。
弄的我一手灰啊!好在平时攀沿真没白练。
赶紧找到电梯下楼启动了车子,要是我推算正确的话就该是那个地儿啊!
路上我一阵飙。
闯红灯什么的我也顾不了了。
都快到水库了,这才看见远远的周磊的车正TM往那边开啊!操了去的!他能再没人性一点么!总在我面前装样我怎么就能忘了呢,他TM就这么个货色!
停了车周磊他们早就拉着人上去了啊!
我赶紧的下了车就往上面赶!
远远的就看见叶岚也在,黑衣人们站在旁边那架势一摆,周磊抬起一脚——就把被绑住的小胖子踢进了水库!
操了去的!小胖子被绑着啊!又被打成那样!
我也不想报复不报复周磊了!人命比天大啊!自己的事情以后再说,可TM人命只有一次啊!
我就冲了过去!
可是已经晚了。
周磊yīn沉地一回头,就看见我冲过来了。
他睁大了眼:向阳你……
我二话没说就跟他擦身而过跳进了水库!
一阵水流涌进我的口鼻!里面水流真是太急了,我使劲地去想抓住小胖子!可是那身体带着血啊就在我视线所及之内闪了那么一下——我都能尝到水中的血腥味了——就跟我上辈子的时候——一模一样——然后丫就被冲走了啊!
我眼眶一下就热了,拼命地往前游去,这水流也急湍着,就顺着把我冲了老远,我用尽全力伸出头来换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可小胖子已经不见了!
这水能别这么浑浊么……
让我开开眼吧!
我继续往前游去,自己已经不知道被冲了多远……
可我一点也不想上岸……
上辈子的事。
这辈子的事。
在生命和死亡面前全部都清晰起来!
我怎么能就这么糊涂呢……
早知道有今天……老子在第一天遇到周磊的时候,就应该把丫给做了!跑路就跑路!
我自以为这辈子被金钱和权力喂肥了胆儿,敢跟周磊这样的人周旋,还想把他整服了!
我勒个去,我看我是被糖衣炮弹香车轻裘给蒙蔽了意志!失去了血性!
这么多年,除了刚开始的几年苦点,我TM就是在天堂啊!做什么什么顺啊!
同时,除去刚重生时我发奋图强几年,后来我TM就是沉醉在属于自己的美梦而不自知啊!
上辈子连鞋都走破去做业务的我去哪儿啊!
上辈子跑到天昏地暗连水都不舍得买一瓶喝的我去哪儿了!
上辈子我不择手段跟人竞争价格战把人整熄火玩破产的气势去哪儿了!
这辈子我挂了层上流社会的皮我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决斗TM都要先下战书否则不光彩啊!
可我TM陪着这群畜生糊弄什么啊!
我还觉得我自己挺有派!
我TM早该把丫给弄死啊!
上辈子积的德,吃的苦,都被我这辈子挥霍干净了!
视域中,小胖子已经找不到了。
我的眼睛在污浊的水中渐渐睁不开了,手脚也慢慢在缺氧中丧失了活动的能力。就在这时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我一下子冲出了水面被拖上了岸。
睁眼,这日光也太毒了。
就看见从我身后湿淋淋的站起来三个黑衣人。岸已经不是刚才的岸了,我不知道被冲了多远。
河道上一辆车急停住,拉出长长的刹车带。周磊失魂落魄地从车里冲了出来,他跌跌撞撞来到我的面前,失神地望着我,第一句话居然是:你跟他玩真的啊?
周围的黑衣人已经静悄悄的走了。
旷无人烟的河道边,只剩我跟周磊两个人。还有那辆没来得及熄火的兰博基尼SR,兀自在轰鸣着。
我的心很痛,可却流不出眼泪。
一念之差,我还是没能阻止一个人和我上辈子几乎一样的结局!
还是我亲手促成的!
我看向眼前,拿睁着赤红的双眼又带着担忧盯着我看的人。
他能别这么畜生么!
这手上又是一条人命啊,这种人渣留在人间太祸害人了。
现在捉个奸哪个还杀人啊!我TM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玩意儿了呢!
全身都脱了力,所有曾经的感情,执念,复仇,都在生命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叶岚得逞了。
周磊中计了。
我看着周磊,嘶哑着声音道:
叶岚那个城堡可能是安装了屏蔽器,所以你电话打不进来、
照片是抓拍的,里面的确是我,但没有那么一回事。
至于视频完全是假的,应该是用我跟骆煜的镜头剪辑合成的。
卡是我刷的,因为在巴黎找叶岚借过钱,这次拿房费抵债。
我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因为手机上收到了‘救命’的短信。可能是叶岚直接用骆煜的手机给我发的。
说着我把手机湿淋淋地摸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浸泡在水中已经不能用了。
周磊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续道:坏了。不过去电信公司就能查到记录。
你可以把高速上的监视调出来看,你以为我跟骆煜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我开着悍马在外环。
你也可以把酒店的记录调出来看——我到底是几点进去的。
周磊脸上渐渐出现狂喜一般的神色,忽然伸手就抱住了我。抱得很紧:
向阳,我真高兴,真的。我真高兴,我错怪你了。
我毫不犹豫地拽着他的后衣领拉开了他,淡淡地道:你还不明白么?
周磊的碎发全部贴在额前,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汗迹,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貌,他却一点不在意般对我急切地开口,好像是安慰我,也是在说服他自己: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刚才是我不好,我相信你!你说了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有什么比不上那小娘炮的地方……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你肯定不会抛下我去跟别人的你都为我挡枪了啊!
我叹了口气:叶岚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磊一愣,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随即脸色越来越凝重嘴角一僵:你说的……全是真的?
我冷笑一声刚才丫还说信我呢:我骗你做什么?人都被你扔进去了。
周磊这下不跟我装样了玩深情了,直接问道:那我问骆煜的时候,为什么他一直哭不说话?
我道:他是哑巴,怎么说话?
周磊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不,他不是哑巴啊!他只是结巴而已……
我一愣:他是哑巴吧。
周磊回过神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僵。
周磊转过身,在空地上踱过来,踱过去,忽然就翻脸了,指着我大吼大叫就差跳脚了:你一开始怎么不跟我解释!
我冷道:你TM上来就给我上荤的,我怎么跟你解释!谁TM知道你能抽风成这样!你用脑子想一想我都不可能跟小胖子有关系!再说你做什么不好你能耐啊把对付外面人的法子都TM用在我身上?!
周磊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我,半晌抽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完了!
我冷眼看着他。
周磊伸手抹了一把脸,急匆匆到另一边就开始打电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就看见他神经质地拿左脚踩右脚。
通完话等回来时倒恢复了镇定的样子。只是人的精气神完全不在了,他忽然看着我的眼睛,放柔了声音:你没有背叛我,对吗?
我苦涩地勾起嘴角:我真TM想背叛你,你就是个人渣。不值得任何人对你用心。
周磊抿了抿嘴角,忽然就盯住我的眼睛表白道:对不起,向阳,我只是爱你,
说完了周磊垂下头不知道在等待什么,就这么站在我面前。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周磊闭眼,又睁眼:我这段时间有点事,可能会很忙,你要好好的。等着我行么?
我没回话。
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
我想,一切都结束了吧。
第二天头版上,果不其然,出现了一条点击暴高的视频,占据了几乎所有门户网站的首页——【富二代当众杀人】。正是水库把小胖子踢进去那一段。
我静静地浏览着报道和信息,周磊的资料上全都是有关他爸爸的背景,那就是没有背景的有钱人,白手起家,身价不菲,有精神病史。疯了以后,家产留给周磊继承。
报道里还采访了周磊的初中同学,可惜那个时候周磊还没认祖归宗呢,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采访来采访去就是‘富二代’三个字。
我在搜索栏里输入周磊妈妈的名字,上面显示不符合国家法律规定。
已经全部给屏蔽了。
周磊给定了性。
富二代。
有钱没势的富二代。新闻稿一看就是早准备好的。
本来这件事遇见别人能糊弄过去,毕竟周磊的身份放在这里,但可惜,他遇到的是叶岚。
圈子上层知道周磊的人多,但大家和气生财,都没必要当这个爆料者。而想往深挖的人又完全不在这个圈子。
很快,到了下午,新闻上就说嫌疑犯已经被抓捕归案,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叶岚找我去他那里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
到了地儿原来是湖中一叶轻舟。
上去之前,我给人搜了身。坐上船,叶岚摇动船桨,将船驶到了水中央。
很惊讶于叶岚的打扮,我就好像从来不曾认识他一般看着他的面容。
他剪了短发,没有化妆,显出他一张轮廓深邃的男子汉的脸,穿着一身很简单的短袖短裤,肌肉的线条似乎还留着以前呆部队的痕迹。
我这才发现,原来叶岚也能这么利落,只有眼中不易察觉的地方,深藏着污浊和yīn翳。
脚边,放着白酒瓶。
湖风吹过,小舟在水面轻轻地摇摆。
叶岚先是在小案台上给我倒了一杯,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在这样晃荡的天地里,叶岚倒酒的手,却尤其的稳。
我还没有说话,叶岚就仰头把酒给干了。
然后他抬眼示意我,我也干了。
叶岚望着湖水,缓缓地开口了:曾经,有一对很好的朋友。
他们身份相差很大,但是都很优秀,彼此欣赏。
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却出身贫寒。
但是他们在部队里,都是很受赏识的,他们也很有缘分,成为了最好的哥们和兄弟。
有一次,那个出身贫寒的对天之骄子说,其实自己是同性恋,一直对他怀有异样的感情。
说着叶岚顿了顿,又自顾自地倒酒,仰头喝了。
那个天之骄子没有放在心上,他当然是拒绝了,但是他想当然地认为哥们、兄弟,还是可以照样做。
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另一个人却一直在他身边,默默地爱他,守候他,为他默默付出很多。
但是这件事情,却被天之骄子的表弟知道了。那个表弟,算是中途才被家里收养的,天之骄子以前一直没有把表弟看在眼里,于是这个表弟呢,就一直想证明什么给这个天之骄子好看。
于是这个表弟耍了心计,把那个出身贫寒的,骗到一间房里,给灌了药。
又把天之骄子也骗了过去,也灌了药,把两个人关在一起。
他也许是想开个玩笑,也许只是看不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表哥。
他把自己的表哥关进去之前,还趁着他表哥昏迷的时候,给他换上了女装,又化了妆……
是的,他也许只是想侮辱他。想让他坠落下来,掉到泥里。
毫无疑问,两个男人在同时着了道的情况下。做了。
但是情况和表弟设计的不相同。
天之骄子在无意识中把那个出身贫寒的压在了身下。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醒了,天之骄子发现自己画着浓妆,穿着女装……自己的东西却在最好哥们的身体里……
他当时并不知道一切都是表弟搞得鬼。可是他最好的哥们当时,却一把把他抱住了,跟他说,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于是天之骄子就误会了,以为是他这个哥们设计了他,做了这样卑劣又变态的事。他辜负了他给他的信任。
他把他那个哥们……喔,那时已经不是了。
他把那个卑劣的男人吊起来,挂在树上,用鞭子抽了整整一天,从早上,抽到第二天早上,柳条断了四十三根。
那个卑劣的男人什么都没说,满身流着血,只是看着他,说爱他。
他简直要疯了,他被他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还背叛得如此彻底,让人作呕。
他简直不想再次见到这样恶心的人,就把那个人远远的打发走了。
在这个圈子里,同时也一直有个少年很喜欢这个天之骄子,这个少年家里和天之骄子这边,算是世交。少年隐约听说了这件事,就找他父亲借了人手,在那个出身贫寒的出任务之前,找人修理了他一顿。他本来伤就没有好,又伤上加伤,据说内脏全部破损,肋骨断了三根。
可他还是去出任务了,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这个时候天之骄子才发觉出不同来,彻查了整件事。
这才明白了真相。
他崩溃了。
他无法相信那个人已经死了的事实。
他很后悔。
非常非常的后悔。
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甚至觉得,只要那个人活过来,他愿意接受他的感情。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他一蹶不振,做了很多傻事。
他的表弟觉得很有意思,把他在外面招男+妓的照片送到了家长面前,想看他的反应。他被带回去质问,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心好痛,他一生顺遂,没有办法应对那样的审问。
在审问中,他再次失控了。
等他被开除出军籍,等他一无所有——他才冷静下来。
他去找到他的表弟,感谢他的表弟给他开了一扇新的窗,然后他去了国外。
那个喜欢他的少年长大了,只是有个缺点,一直结巴怎么都治不好。他就劝那个人的父亲,让他把少年送到国外来医治,他们答应了。少年刚出来,他就把所有的证据捅了上去,少年的家就垮了。
少年在国外治病,也没治出名堂。反而哑了。这样一来,本来特别会来事特别精灵古怪的少年变得不喜欢出门,就越长越胖,变成了胖子。这个胖子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变了样,不是当年的大哥了,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
因为长期被圈养,少年的年纪好像在脸上不显,永远停留在了刚出国的那一刻。
其实呢……
叶岚看着我:他也就比你小三个月。
我点点头。伸手,我给叶岚满上酒。
☆、第 32 章【完整】
叶岚看着我倒酒,忽然抓住我的手:知道么?我第一次看你照片的时候,以为自己花了眼——你很像他。
我没说话,和叶岚的目光对上,顿了顿,叶岚放开手,我也把酒瓶放回了原位。
叶岚低下头,轻声道:可是仔细看,又不像。你比他老成太多,比他心思深太多,所以你不会像他那样,被算计到死……
我也曾经死过一次,我心里说,每个人都有年少无知。
我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叶岚的短发在湖风中被掀起了刘海:你不懂……我需要缅怀过往……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这么多年,一切都压在我的心里。你并不是他,但我跟你说,就好像在跟他说一样。
我沉默了,不知道叶岚究竟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些话语中,又藏了什么样的心机。
叶岚笑了笑,目光从恍恍惚惚渐渐变得锐利,直直看进我的眼:你对周磊的感觉很复杂,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对他的戒备和恨意。
我轻声道:他是我的恋人。
叶岚嘴角一勾,他撑着额头望向我:你要真是他恋人,你还能跟我坐在一起悠闲地喝酒吗?
为什么选我?我淡淡地问道。
叶岚转动着指尖的酒杯:周磊这个人,别看平时疯疯癫癫,可是做事滴水不漏。能让他什么都不顾露出破绽的人,我必须找到。
我交叠起双手放在叉开的膝盖间: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当时看了你的资料,我有预感。等你给周磊挡枪的时候,我算是知道,我选对了。
是么?可是你说过,他只是玩玩,对我并没有动真心。
叶岚眯起眼:他开始的确只是玩玩,还玩的很疯,玩成了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次,可后来他也没有发现,这玩法能把自己给玩进去。向阳,你表现得出乎我意料的好。能点到他死穴的,也就是你了。
说着叶岚轻笑起来。
这次湖面泛舟,叶岚肯定是有事用得着我了,见他半天情啊爱的扯不到重点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叶少这次找我来有什么事?
叶岚轻扣着案台:我可以把我在国外的关系全都介绍给你。很多门路和渠道,你什么时候派人来我这里交接一下。
我其实一直很疑惑,叶岚在国内没有产业,国外那么大的花销,钱从哪里来的呢?
叶岚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骆煜带出去的那点钱,都在我那儿呢。为了帮他打点他爸的事……倒是帮了我了。
难怪骆煜敢回国呢,他以为叶岚都帮他打点好了。
我点点头:叶少给我这么大个好处,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向某?
叶岚将酒放在唇边:按说你是个知道始末的,我不该留你。但是今天我发了善心,想用金钱收买你,别把事情说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我笑道:叶少真会开玩笑。
叶岚就这么看着我,也没个话。
估计着,肯定是周磊那边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出面。
我沉吟:不过既然叶少都开口,我恭敬不如从命。不知道周磊那边怎么样?
叶岚挑眉:新闻看了么?
我点点头:这次看来又掀起了心理学界讨论的热潮,教育界的专家,精神科的专家,都在媒体上大展身手了。说富二代有今天的恶习,主要是因为父爱母爱缺失,从小家庭不幸福,物质生活又丰富,所以酿成了悲剧。
叶岚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我静静地等着叶岚后面的话。
骆煜的尸体在下游找到了,这次周磊难逃一个死字。外面的舆论都吵翻天了。
我没说话。
叶岚转着手里的酒杯,跟我一碰:我们来庆祝一下。
叶岚爽快地干了,酒灌进喉咙的时候我却第一次觉得曾经的玉液琼浆原来是这样烈,灼烧着五脏六腑,一直割到人的心里。
叶岚放下杯子,轻轻舒出一口气,续道:不过昨天呢,我去看周磊的时候,他跪在地上求我,说他不想死,当初无心之举。求我放他一条生路。
我一怔。
叶岚勾了勾嘴角:我答应他了。
说着叶岚带着审视看我一眼:这种案子要不想死,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或者……或者周磊精神出问题,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准备给他安排后面一条路。不过有个条件,他要真这么眷恋红尘,必须真疯。周磊还没给我回话呢。
我看着叶岚的眼睛:你想放过他?你准备了这么久,不斩草除根么?
叶岚这次不倒酒了:第一么,他要是死了,很多老爷子手上的线就断了,我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第二么,他是最后一个了,他死了,我跟这个世界的联系也就断了……我还想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第三,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我想了想:能让我见周磊一面么?
叶岚点点头:可以。
******
来到看守所看到的周磊的时候,他已经大变样了。
明明没过一个星期,他却已经瘦了很多,下巴曾经好看的弧度变得瘦削了。帅气的发型不见了,剃了一个和尚般的平头。之前精气神都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劲儿,如今就像一潭死水。他穿着简单的囚服,在几个人的带领下安静地走近了会面室。
我从他一出现,就注视着他。
周磊看见了我微微颔首,到了这种时候还讲一个风度,走过来的步子慢条斯理的,指了板凳让我先坐。
隔着一张桌子,周磊平静地看着我。只是那眼神中深藏的东西我有些不懂。
周磊……我先开口。
周磊拿手按上我的嘴唇:别说话,我只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挡枪?
我顿了顿:我不想你死。
周磊脸上的肉都瘦了下去,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极大,又极有神,就这么灼灼地看着我:为什么?那样很危险。你自己都有可能死了,不是么?
我道:我不知道,身体先做出了行动。
周磊闻言低下头,将脸埋在双手的交叉中,忽然抽泣了一声,半晌又抬脸擦了擦眼睛,我这才发现,那掌心里握着跟我同款式的戒指。
周磊带着泪笑了笑:一直藏着呢,没给那帮畜生收走。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磊忽然道:我都这样问你了,你就不愿意说一句你爱我么?
我看着被他攒着死紧的戒指:我这个人做事,不靠说。
好……周磊仰起头,靠在椅子上,这才让泪水顺着发红的眼角滑下:就靠你这句话,我答应叶岚。
叶岚说了,可以放过我,只要我吃点药,像我爸爸似的,真成了个神经病,他就放过我。
我沉默了。
周磊仰着头续道:我见过我爸那时候,被关在里面,谁都不认得了,就认得我妈。捧着她的照片,放在怀里天天看,我就问他,这是谁啊。他说,这是他女人。一辈子的女人,给他挡过枪的,我又问他,那我是谁啊,他说,他不认识我。
向阳,到时候,我就只认得你了。
周磊自嘲地笑了笑:要是我真变成了那样,你还愿意守着我么?我要是疯了,保外就医,你愿意照顾我吗?
我握住他的手:那样生不如死啊。你真的想好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周磊单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和我交叠:我也想死,但是我舍不得你啊。
我叹了口气。
周磊忽然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
我摇摇头。
周磊苦笑:我也是才想明白的。我小时候,就跟我妈亲,她对我说,这个世界上千金难买是真心。她觉得我爸对她就是真心。我当时觉得她真幸福。可后来发生的事,我觉得她傻,她幼稚。我恨她早早抛下了我。可我也羡慕她,她为自己喜欢的人死了。可死了也没有用,死了,就什么都完了。我爸领回家新人,我妈可就白死了。
向阳,我不能为你白死了啊,我要活着,守在你身边。
☆、第 33 章【完整】
庭审那天我没有去,听说周磊已经神志不清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直播的视频在网上都传疯了,因为难得公开审理精神病患者。报道上说是遗传,周家有精神病史,周磊的一直不显,因子潜伏在体内,前段时间爆发出来,终于酿成了悲剧。
在家开着电视,遥控器不知道扔去了哪里,客厅里放着嘻嘻哈哈的娱乐节目,我倒在沙发里一瓶一瓶地灌酒,耳边的声音有些不真切。
重生以来,我一直不愿意醉,但是我今天想醉一次。
我想在黑暗中忘却所有的过去,一切都重新开始。
等我酒醒了,我就成了新的我了。
判决结果是叶岚告诉我的,我在电话这边久久没有说话。
叶岚轻笑:怎么,觉得是个包袱吧。我知道,谁也不想照顾一个疯子,你就当帮我个忙。
我叹了口气,淡淡地另起话头:这段时间会派人去你那边,我主要想要华人圈里的媒体关系,还有当地的一些民间团体的关系。
叶岚答应的很爽快:不止这些,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赶紧让人来吧。
我答应着,挂掉了电话。
想了很久,我究竟该怎样过我的人生。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上辈子在感情上随随便便,可我对自己的人生和事业一点也不含糊。这辈子倒好,我对感情上的事一百个上心,可事业和理想却放在了一边。
再次见到周磊的时候,是在叶岚开到我家楼下的房车内。
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接的叶岚的电话,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我几乎忘了一切,我只记得,我叫向阳,他,叫周磊。
GMC的前灯照亮了山路,只见车门大开,显出其中豪华的装潢。
叶岚坐在正中的位置,这次倒是一身挺时尚的男装,配着他的短发,我第一次有种看见平面男模的惊艳,可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秒,我的注意力就被蹲在角落的人影吸引过去。
房车内空间很大,有案台,灯饰,沙发,还有一个小型健身器材。可是这么大空间,他却只是背对着门,缩在角落。
我走上去,轻声唤道:周磊?
那原本抱着膝盖埋头的身影,仍然一动不动。
只能看见他细瘦见骨的脊背。
我又喊了一声:周磊?我是向阳,我来接你了。
叶岚一直在旁边坐着,撑着侧脸玩味地看着这一幕。
见周磊还是不理我,叶岚在我身后笑了一声,随即喊道:周磊。
周磊缓缓地抬起头。
天……
我在心中模拟了无数次他失常后的相见,可我还是高估自己了,我没有料到。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呢……
在我的印象中,周磊的眼睛永远是老成带着些玩世不恭,盯着人看的模样总让人感觉不动声色又yīn阳怪气。
可这样的周磊,我从来没有见过。
不……
见过一次……
我差点忘了,那时他似乎还执着于给我讲笑话。一瞬间他将背负的一切全部褪去,露出一张稚气的脸。虽然只维持了短短几分钟,但我记得。
那时我觉得好笑,可如今……我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叶岚不知何时从手中变出一支教鞭,教鞭很长,叶岚坐在沙发上都能点到周磊的额头。周磊的脸顺着教鞭抬起,叶岚歪着头,用眼神示意我:这是向阳,你以后就跟他住在一起。
周磊懵懵懂懂地望着叶岚,又看了我一眼。再次低下头去。
我在暗色中试图扑捉周磊的神情。脸颊比我在看守所看到他时更瘦了——睁大眼睛的模样,投向我的目光中满是胆怯。
手指不禁蜷缩了一下,我忽然有些想摸摸他的肩膀,但克制住了自己。
现在已经入秋了,空气中尽是凉意。我里外穿了两件料子都挺厚实的,叶岚也把自己捂得一身潇洒。
可周磊蹲在地上,全身只有一件单薄的T恤,车里空调又开得大,周磊缩在角落,隐隐不断地哆嗦。
我神色不变地问叶岚:那我把他带走了?
叶岚微笑着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我弯下腰,神情冷漠地道:周磊,我们走了。
周磊仍然不愿意看我。
我皱了眉头,一把拽起他的手,把他往车下拖。周磊跌跌撞撞的掺了几步,忽然浑身发起抖来,张口就朝我的手上咬去。
赶紧把手抽回来,可已经晚了,鲜血一下子便流了满手,我甩开周磊,周磊就‘彭咚’一声顺着惯性跌到地上。
摔成了狗啃泥他却迅速地爬起来,痴傻又带着稚气看着我——眼中满是防备和不满。
叶岚在旁边笑出了声。
周磊,不认得我了。
他说过他会认得我的,可事实是没有。
我再次弯下腰,这次直接将他已然瘦削的身子从腰段处扛了起来,他不停地拳打脚踢。我用两只胳膊固定住肩膀上不断翻动的身体。
叶岚看着我们都快笑打岔了,教鞭在手里不断地转出花样:领回去吧。给顿饭吃就行。
我点点头,就扛着周磊下了车。周磊不停地挣扎,我只好用蛮力制约住他不老实的身体,一脚踢开大门把他扛进屋里。
门阖上,想将周磊放下。他完全不配合我剧烈地扳动着,导致直接从我肩膀上摔到了地板,他迅速爬起,两腿开岔地蹲在地上,戒备地望我。
我侧身走到门前,从门缝里看见GMC启动缓缓开走,这才关了门,上了锁。又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周磊还蹲在地上呢。
分别已久,客厅的亮光下,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注视着他的面容。
他顶着一头青皮,原本漂亮的唇色透出苍白,原本焕发的精神如今尽是混沌,就连那最耀眼的气质也没有丝毫残留。一摸一样的眉眼,却已经丧失了光彩,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
我蹲□子,和周磊平视。
他像一只猎犬一样耸起了肩膀,眼中渐渐聚满了敌意。
我忽然扑上去,将他整个人嵌进了怀里,用力地,紧紧抱住他。
他全身僵硬着,随即开始挣扎,我死死圈住自己的手臂,丝毫不放手。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喉咙里传出呜咽的叫唤。
一阵热流涌上我的眼眶,什么东西热辣辣地流了我满脸,我喊道:我求你别动了好么!我是向阳啊!我们回家了!
我失态了。
我从来没有把周磊抱得这么紧过。
回过神,我惊奇地发现,怀中的身体不动了,他正在看我。静静地观察我。目光中满是疑惑。可他不动了。
伸手,我轻抚上他的面颊,柔声道:回家了,别怕。
他忽然凑过身子来,舔了舔我脸上的咸湿。然后他又退回了原处,盯着我。
拿手擦了擦眼泪,牵起他的手,我道:这是我们的家,我带你在房间里看看好吗?
我已经站了起来,周磊却仍然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轻轻地拉他,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放开手,准备给他拿点吃的。
将早就准备好的晚饭从厨房端出,客厅却已然不见了周磊的身影。我忙四处的寻找:周磊!周磊!
终于在窗帘后面找到了蜷缩的身体。
将饭食端到他的面前,他鼻子动了动,却并不伸手拿筷子。
我轻声问:不饿吗?
他没有说话。
却忽然在下一秒张口把脸埋进了碗里直接用嘴吃起来。
我忙用手指将他的下巴抬起,他沾了一脸的油,一脸的菜花,一脸的米饭。
叹了口气,我将筷子递在他的手心:来,用筷子。
他完全不顾筷子,继续要把头埋进盘子里 。我拿起筷子,端着菜站起来举到他够不着的地方,指了指沙发:我们去那边吃好不好?
他不动。
我只好再次蹲下,准备用筷子一点点地夹给他吃。结果刚送了一块肉放在他唇边,他对着筷子张口就咬。
我抽了半天,筷子紧紧的被卡在嘴里,他瞪着我,完全不松口。
我尝试着捏他的下巴,可他骨头很硬,纹丝不动——不像以前,我每次一捏他就顺从地张开嘴,等待我的吻。
木筷被他咬得有点变形了,几乎嵌在牙中。
我无法,摸摸他的头:把筷子松了好不好?
他只是看我,皱眉,没有说话。试图将他的注意力从筷子上转移出去,我装作不在乎筷子的模样,用手自顾自地吃起肉来。
他果然下颚一撤,筷子就掉在地上,他倏地将脸凑近,硬生生地要从我嘴里抢肉。
连我的嘴角都咬破了,我赶紧松了口,他舌头一卷,心满意足地把从我嘴里勾到的肉吞了下喉咙。
筷子掉在地上,上面满是他的口水,不能用了。我干脆将肉放在掌心,伸到他的面前。他低下头咬过去,掌中一片瘙痒,就连我的指间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就这样,我喂完了他两盘菜,一碗饭。
吃完了的周磊打了一个饱嗝,小肚子涨了起来。
我轻声问:去洗澡吗?
他对我的戒意似乎因为这场喂饭少了许多,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半抱半拖地将他拉起来。牵着他的手来到浴室,我问:会用吗?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
我无法,只好先让他坐在马桶盖上,我开始给浴缸放热水。
放了差不多,我走到他面前伸手为他解衣服,手指碰到他领口的一瞬间,他像爆发了一样忽然抬腿就踹了我一脚。我丝毫没有防备,腹部一阵痉挛,刚被迫蹲□子,第二脚随之而来——浴室的门在我面前被大力地关上。
周磊!周磊!
我忍着剧痛爬起来,拼命地敲打着浴室。
可是没有反应。
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权衡了上楼拿钥匙和从窗子里看着他。我选择了后者。
来到浴室另一边拉上落地帘的地方,后面藏着一个透明玻璃窗能看见浴室中所有角落,但从浴室里往外看,只是一面镜子而已。
拉开帘子,我立即看见了浴室中的周磊。
他已经自己脱掉了裤子。正站在放了半池水的浴缸里,我还以为他会洗澡呢,结果他没脱上半身的衣服就这么爬了进去,背对着我,一只脚踩在浴缸底部,一只脚踩在浴缸靠墙的边缘上,扑通就摔了一跤——整个人都淋湿了泡在水里。他却好像不疼一般像只猴子一样迅速地爬起来,又摆了一个和刚才相同的造型。
我还没看明白他要干什么呢他就又滑了下去摔倒了。
我真有点想上楼拿钥匙了,但周磊这样的情况我不敢离他一步。
只见他再次迅速地爬起来。再次要做那个动作,这次还没等把一只脚放上浴缸边缘,他就不出所料地在同样的地方犯了同样的错误。
手臂磕在瓷砖上,他用了稍长一些的时间第四次站起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摆那样的造型。
这次他学乖了,站起来时手扶上了旁边一个金属挂毛巾的钩子。
我能看见他上半身那湿透的衣服出卖的全身曲线;他光着屁股,正背对着我。
却见他一只手摸到自己屁股后面,竟然用手指探+入了那个曾经被我肖想无数次的场所……只用了一只在里面转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忽然他手指一勾,套出来一个玩意儿。小小的,也看不清。
他连忙拿在浴缸水中过了一遍,手中立即闪出了金光,居然——是那枚戒指!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一脚跨出了浴缸,捧着那枚戒指,他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伸手轻轻地磨挫着。
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可我却依稀辨认出他的口型。
他对着那枚戒指说:阳阳。
忽然觉得有些窒息,我倒退了一步,面前帘子落下来,遮住了眼前的氤氲。
我转身,三步作两步地跑上楼去,翻箱倒柜地找浴室的钥匙。
☆、第 34 章【完整】
拿着钥匙冲下楼,我连忙打开浴室房门,却见周磊正站在浴室中央,仰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见我一进来,周磊就连忙往后一跳,只见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只手几乎完全伸进口中,含着自己的手,他像发怒的猫一样弓着身子,退了一步戒备地望我。
我轻声道:周磊,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你洗澡。
周磊喉咙中发出一阵呕吐声,可他硬生生地憋住了,他又尝试着咆哮,结果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未遂。只好用目光中燃起了敌意,瞪视着我。
我只好留下了换洗的衣物,轻轻地阖上门。
再次来到窗边,周磊见我出去了浑身立即骚动起来,背过身子,一手在嘴里不知倒腾什么,似乎很难受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弄好了自己,这才心满意足地扑通一声跳进了圆形浴池。
然后他又摔倒了。那骨头跟着边缘一碰,我都为他捏把汗,他却恍如不觉,高兴地在水池中一下子拍打着水,一下子又把头埋了进去吐泡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玩够了爬出来,不擦身体,整个上衣黏糊糊地扒在身上,他也不穿裤子,就这么拉开了浴室门。
正和我守在门口的我目光对上。
我忙放柔了面色,轻声道:把身上擦干净吧。
周磊一动不动。
我缓缓地伸手至他上衣纽扣间,一颗一颗地给他解开扣子。他这回倒没有反抗,只是好奇地盯着我的手指。还用鼻子闻了闻。好在我已把整个房间的暖气都开大,他应该不会受凉。
等解开最后一颗扣子,我长舒出一口气。像拨粽子皮似的把他上衣剥下来。又拿了浴巾给他全身干干净净地擦了。
我刚把浴巾放回,拿着换洗衣物出来,他又不见了!
这次倒好找,绕过餐厅,就见他全+裸着在沙发上跳来跳去,我把衣服撑开像放风筝似的举到他面前:我们穿衣服好不好?
他对着我一阵的甩头,给我来了几滴喷洒式洗澡水。
也不逼迫他穿衣服了,改成劝他去楼上睡觉。
可他那个性子没完没了似的,从巨型沙发的这一头跳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跳到这一头。
算是服了他了。
就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等他跳累。
他却怎么也跳不累,我看他都大汗淋漓了有点不放心,这么跳下去别是要休克了吧。
我就趁着自己养精蓄锐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上去用蛮力把他给制服了。
看准了时机,扑上去肩膀撞在他腰上的敏感处。
他就被我扑倒在沙发上了。
奇怪的是他这次被扑倒以后一动不动。
我抬起脸,却见他痴傻地望着我。
忽然我就感到下面被顶着了。
心下一动,他来了状态,我生理上也迅速给撑起了帐篷。但他不动,我不动。
这么全+裸着压他,虽然有一点反应,但我好歹还是有个理智有自制力的健全男人,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缓缓地伸手到下面,把他的握住了。
他轻声地啊了一声。
就在他张嘴的一瞬,我发现他牙龈在流血,似乎粘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也没看清。
暂时管不了这些,先还是把他哄睡了吧。
于是我慢慢揉搓着下面,他渐渐就软成了一滩泥靠我肩膀上了,倒是比之前正常着乖多了。我这么不紧不慢地揉搓着,周磊就拿他青皮头蹭我脖子。
我在他耳边哈气:阿磊,记得我是谁吗?
他不说话,只是张着嘴哼哼,口水顺着歪斜的嘴角流出。
本来还想让他解+放一次,可没想到就这么着,东西还在我手里硬着,他居然睡了过去。
想将他抱着平稳躺下,可我一动,他就朦朦胧胧地睁开一线眼。我也只好就这么抱着他。手里还捏着他的东西,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一睁眼,周围黑黢黢却一片空旷,转过目光,我随即看见了窗前的周磊。
只见他直直地站在那里,面对着月光。
窗外投进的暗色,将他全身打上了一层柔光。
一时间我以为自己身在梦中,我看着他,原来他在月光下,是这么瘦削,这么美,侧面的曲线,凹凸有致,又带着一股零落的哀伤。
月光下的他,是单纯的,雄性的,动物般的美感。
他睁着朦胧而又混沌的眼睛,扬起脖子,露出好看的颈部曲线,暗影中他抬起一只手,嘴巴张开,两只手指灵活地伸进嘴里,似乎在盘弄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他居然从牙齿上解下来一根线,他缓缓地扯动着手臂,缓缓地将这根线拉了出来……
天……
那……是从喉咙里拉了出来的么……
线很长——线的终端,竟然仍是那枚戒指。
他心满意足地看了一会儿,上上下下地把戒指舔了干净,又把戒指吞了回去。
见他走过来,我仍然装睡。
可脑中,周磊在窗前的丽影,却一直盘旋不曾消逝。
****
第二天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丫要换地方藏东西了。
丫上了厕所不冲!
给冲了厕所,我这回有经验了,喂他吃饭的时候引诱他穿衣服。
我推了所有的工作,在家好好地陪周磊。
他疯,我就陪着他疯。
他睡,我就抱着他睡。
他饿了,我就给他做饭。
他冷了,我就给他添衣服。
就这样在家磕磕碰碰地磨合了两个星期。
他还是坚持着吃饭时把戒指藏在屁股里,上厕所时把戒指藏在胃里的习惯。
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
周磊这段时间情绪越来越稳定,我跟他说什么,他开始似懂非懂的了,如果我再配合一下肢体语言,他有时能很快理解。
于是我带着他出了一趟门。
有些事情在叶岚破局的那一刻我就开始规划,营营汲汲,一直到现在。
我想过很多事,那些死去的,活下来的。
还有那些负过我的,我负过的。
生离死别,偷天换日。
可绕了一圈,我终究是向阳。
原来我还是那个街边摆摊卖鞋的小伙子,我的本心和他,终究并没有不同。
浮华容易遮蔽真实,虚荣总是蒙蔽双眼。
可我总算能看清了——这青天白日下,又是怎样的光彩。
后备箱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我带着周磊去我出资建造的一所福利院。
得知周磊会疯的时候,我更明了了自己今后走的路。
上辈子我就经常投身于这些项目,可惜这一世我疏懒了只出了钱,很多该自己做的,却外包给了其他专门的公司。
我想我错了。
这个错误,是改正的时候了。
通过关系接手了一个破产富豪的之前铺开的慈善摊子,好在审批和文件早已齐全。只剩资金链断裂的问题。
是一所收留流浪儿童的免费学校,我设立了一个基金专门维持其中的运转。带着周磊去前,我于更早的时候,已经去过好多次。
这次身后跟着三辆卡车的物资。
下了车,孩子们果然一股脑地围过来。
第一次来的时候老师们居然领着小朋友搞了欢迎会一顿在道路两旁站着给我鼓掌,当时大冷天的我真不喜欢这样。就发了话说以后不要走形式了,让孩子们该干嘛干嘛,我就来给他们讲几句话就走。
周磊很惊奇地看着我一下悍马就被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围住。
我笑着亲自去后面的卡车上搬东西,有一箱一箱的水果,一箱一箱的书,一箱一箱的新衣服,一箱一箱的棉被,还带了许多套益智玩具。
先挑出一个苹果放在周磊手上,将他拉下车,我轻声在他耳边道:你去拿给那些小朋友,好不好?
周磊抱着苹果,站在车边不动。
我牵起周磊的手,来到庭院中间,小朋友们立即把我和周磊围住了。他们见熟了我,却并不认得周磊,这时就好奇地打量他。
我指着周磊笑道:你们都从这个叔叔手里拿东西好不好!拿了要说谢谢!
他们就吵吵闹闹的在旁边说好,周磊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示意他把苹果送出去。
可周磊不动。
这时一个小皮猴似的男孩子忽然跳起来就抢过了周磊的苹果……我正准备再递给周磊一个,结果丫一看被抢了就不愿意了,拔腿就追那个孩子。
人家小孩能躲的地方多,瞬间就给爬树上了,周磊挠了半天也没把人挠下来,整个场面一片嘻嘻哈哈。
周磊蹦来蹦去够不着,只好回头气愤地望着我。
我笑着又给周磊递了两个苹果,这次他更加死抱着不松手了。
见他如此不中用,我只好自己搬来一箱。亲自做示范一个个发给小朋友们。
周磊一看小朋友们全不围绕着他了,跑来围绕着我,这下可急了,连忙要把自己手里的苹果往外面送。
还真有两个女孩子接了,我心里高兴,忙示意工人再给周磊搬一箱在面前。周磊这下终于上道,一箱苹果比我发的还快,发完了一箱又自己跑过去摞来一箱,是书,他又像跟我比赛似的发出去。
这些孩子都被老师训练得很有礼貌,每次接了东西都会说谢谢。周磊今天,听得最多的就是谢谢这两个字了吧!
很难得的,周磊脸上渐渐开始出现开心的表情,似乎在笑。
发了三个小时,东西都发完了,我就让小朋友们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吃东西一边听我说话。
让人给周磊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下面。
也许因为以前都是流浪的孩子,都特别的懂事,老师也都是请来的爱心人士和志愿者,老师一拍手,小朋友们都很配合地安静下来。
我今天跟他们讲的主题很老套,是生命的意义。
先一边念一边讲解了毛主席《纪念白求恩》,又说了我自己对生命的看法。
他们都是很小的孩子,一个个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也许并不明白我说的意思。
但我身上是如此污秽,并非我在教导他们,却是他们在救赎我。
最后我说道,一个人有钱,他并不伟大。一个人有权力,也并不伟大。钱和权力,在没有为社会服务的时候,是分文不值的。
一个人在社会上,不是看他能索取多少,而是看他能付出多少。
希望大家以后都做活着有意义的人。
周磊坐在下面仰着脖子,直直地看我。
老师带头鼓掌,小朋友们也鼓掌了。
*****
第一天带着周磊去流浪儿学校,第二天去了孤儿院,第三天去了敬老院,第四天去了启智学园。
第一次去就是去发东西,第二次去我带着周磊亲身参与劳动,帮老师们打扫卫生,帮老人们洗澡晒衣服端尿,给智障孩子念故事书……
渐渐地,周磊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一个月在不知不觉中度过。
我开着车,这次准备带他去更远一些的地方。
出了京城,我一路向西北走。
开着开着周围的景色就变化了起来,周磊一直看着窗外,似乎心情很好。
我们从日出,一直开到日落。
在车上,我轻声道:
周磊,你看,一路向北,是一片荒漠。
每年沙尘暴都会经过这里。地上都是风的痕迹。
周磊的注意力从窗外收了回来,望向我。
我笑道:我准备投资把这边全部还原成青山绿水。
周磊怔了一下。
知道他听不懂,可我还是要说:
生死我都经历了,很多东西我该看透了,其实我内心,特别感谢上苍给我重生的机会……
本来,我以为重头再来,就是为自己活着,因为不甘心;但我发现不对,为自己活着,留下来的也是空虚和颓废。人会跟着堕落。
我都想明白了。
叶岚那边,给了我这么多实惠的条件,在国外赚的那些钱,我准备设立一个基金,全线支援这边的建设。
已经从以色列那边引进了技术,最核心的三项专利也拿到手了。
说着我轻叹了口气:
肯尼迪说的好,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什么,而要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什么。
我没有那么多的宏愿远图,我不敢谈国家,谈政治,但既然再世为人,我不想要求生活能带给我什么,我也不要求别人如何对我——我只扪心自问,我可对得起这让我再活一次的世界!
说着我拐着弯路下了国道,开向旷野……
一片黄土黑沙,大漠孤日。
我跳下车,笑着对车里的周磊道:来,下车吧。
这次他居然没有别扭,也极快地跳下了车,蹦蹦跳跳地拿脚踢着土地。
我过去拉起他的手,指了指前路
——便带着他在夕阳下奔跑起来。
起风了。
云也跟着变幻。
我迎着风大喊道:阿磊,你相信吗?这里以后会变成一片绿洲!
周磊奔跑着,眼睛却渐渐发直看我,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却发现属于我的那枚戒指被我穿在项链上,刚才奔跑的时候,从衣服里掉了出来,正挂在胸口。
周磊浑身发抖,拽着我停下。
他倏地红了眼睛,这么长时间来,居然破天荒说了句完整的话:
原来……你就是阳阳……
他颤着唇,注视着我。
阳光从他背后穿出,遮蔽了他黑色的瞳仁,只看见一片金光灿烂。
我一把将他抱起,在恢弘的天地间不停地转着圈。
周磊的眼泪落上我的面颊,我亲亲他的耳朵,他忽然失声痛哭,怂着肩膀的样子别提多狼狈,他也喊道:我早该知道的,你就是阳阳……
我拉起他的手,好久没有这么阳光的笑过了,我问:再跑么?
他抬起泪眼看着我:为什么要跑?
我指了指即将落山的夕阳:追太阳。
没有等他回答,我就拉着他,向世界的尽头奔去。
☆、第 35 章【完整】
日落月升,野外气温降得厉害。
周磊疯跑了一天,这会儿终于能歇了,两腿都脱了力走路直抖。
我好笑道:我背你吧。
说着俯□子,喊他过来。
他腿都这样了还一蹦一跳,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像八爪鱼似地用脚缠住我的腰了。
我道:扶好了?
他蹭了蹭我的脊背,点点头。
站起身,我背着他一步步往回走。
不知道要走多久,可我喜欢和他单纯独处的感觉。
好像苍茫的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有试探,怀疑,戒备,和虚伪。
脚印落在沙地上,留下一串痕迹,又很快被旋转的风吹淡,我心中没由来升起一股踏实和安心。
周磊在身后问我小声问我:阳阳,你为什么不跑了?
我说:你希望我跑吗?
他亲了一口我的脖子,拿手指着身后:你跑吧,你再不跑,月亮就要追上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在旷野上奔跑起来。
周磊似乎很开心,安安静静地趴在我背上。他明明那么重,我今天明明已经走了这么远,不知为何,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就好像心中曾经积压沉淀的污秽,都瞬间清空了一般。
周围的空气是如此纯净,身侧的风声是如此冷冽,顶上的苍穹是如此幽深,眼前的道路又是如此坦荡,我的胸口渐渐生出一股豪气来。
周磊搂住我的脖子,不停地叫着:阳阳!阳阳!
终于回到了悍马旁边。我气喘吁吁地将周磊放下,去后备箱拿帐篷和食物,刚将一瓶水递给周磊,电话就响了起来:向阳,你现在在那儿?
叶岚喑哑的声音瞬间把我从乌托邦拉回了现实世界。
我说:我出门办事,不好周磊把周磊放家,正带他在外面。
叶岚幽幽地道:我忽然忘了,今天是给周磊打针的日子,可偏偏你又不在家。
我尝试着跟他商量:那要不明天吧?
叶岚在那边不紧不慢地打了一个哈欠:明天呐,明天我怕又忘了,今天吧。
可就算要我现在赶回去……
刚说了一半,我就停住了。
远方天空隐隐传来轰鸣声。我抬头,望见了渐渐接近的光点。
周磊似乎害怕,缩起脖子靠过来,高高的个子却弓着瘦削的脊背想钻进我怀里。
悍马远光灯大开,叶岚一定能看见下面的情形,我退开一步,没有伸手去安抚受惊的周磊。他委屈地望了我一眼。
直升飞机在面前降落,掀起巨大尘土如浪,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云霄。仿佛这天以来四周流淌的静谧瞬间被破坏殆尽。我和周磊都被螺旋桨的劲风刮得掀开了衣角。
里面窸窸窣窣了一阵,叶岚长腿一伸,就从上面跳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
他一抬下巴:哟,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我笑道: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得折腾折腾他。
叶岚也不跟我多说,直接从医药箱里抽出一支灌了药水的针管。我一愣:你打啊,来个专业人员呗。
叶岚在暗色中挑眉:怎么,嫌弃我?
我摇摇头:哪里敢。我怕你打不好没效果。
叶岚说:不会的。这个挺简单,看过一次我就会了。
我笑道:没想到,叶少还是多面手。怎么,直接打不给消毒啊。
叶岚一手把我扒拉开:哪那么多废话?
我忙在身后道:这是肌肉注射吧?
叶岚点点头。
打哪儿啊?
屁股。
我忙制止道:别。
叶岚冷笑:怎么,心疼了?
我笑道:哪儿能呢。那屁股吧,算是我私有财产,你现在把他裤子一扒给屁股上扎一下,我心里膈应啊。要不这样,身上其他什么地方你随便挑,就别打屁股,行么?
叶岚笑了笑:这药量挺大,本来打手臂怕他经不住,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就打手臂吧。
我忙点头:就打手臂。
叶岚什么设施都没带,连酒精都没准备,直接就要去拽周磊的胳膊,周磊像一只猴子一样耸起肩膀跑开了。我就直说叶岚:你看你把他吓的,今天晚上我还准备跟他打野战呢,帐篷都带了,你把他这一吓唬,要我晚上喝西北风啊!
叶岚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放心吧,吓不死他,这一针打完就走。
无奈我只好连哄带骗的把周磊给叶岚劝了过去,叶岚倒好,直接拽着周磊的胳膊一针就扎进肉里,毫无技巧可言。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打完了。
可能是推针太快,周磊胳膊上出现一小块肿胀,叶岚哼了一声:行了。
周磊要跑,我忙将他拖进车里,再出去给叶岚打招呼,叶岚抽抽鼻子:那我走了。转身就上了那架直升飞机。
见叶岚的飞机在轰鸣声中升上了天空,这才赶紧回到了车里,周磊手臂还肿着呢,我连忙从车后座上拿了医药包。这几天外出周磊情况特殊,医药包倒是一直在手边最近的地方。
拿出绷带忙将他注射肌肉之上三寸紧紧绑住,阻止血液的流通。
他自从认得了我,就不在反抗了,这次只是小声抱怨:阳阳,打针疼,你绑着我也疼。
我来不及跟他解释明白,就快速地说:还有更疼的,你忍着点。
说着我抽出一把小刀,稍微给周围的皮肤消毒后,一刀下去,就划开那个肿胀。
一瞬间周磊手臂血流,我赶紧把嘴巴凑过去,一阵苦涩的血腥味升满了我的口腔。我忙把污血吐在地上,又再次将嘴唇贴过去。
周磊坐在那里,好像疼的不是他似的,除了最初被刀划开时颤动了一下,后面倒是安静得很。
直到我口中吸不出血来,这才停下。
周磊嘴唇都没了血色,涂了消炎药,我给他包扎好了,亲了亲周磊的脸颊:我们回家吧?
周磊惨白着面色,似乎在黑暗中更加瘦削了,缓缓地点点头。
我掉转了方向盘,往回开去。
周磊一路上一直看我,我看着前路。
苍苍莽莽。
直通京城。
小胖子死像一记警钟敲在我的胸前。让我知道,所谓报复,只是我一人的自私而已,连累了别人不说,还无益于自己。这个世界上,谁对不起我,谁负过我,地球仍然会照样旋转。世上那些悲惨的,凄凉的,苦难的,也都仍然存在,那些人命运的狂风暴雨,一点也不比我经历的温柔。他们或坚强地活着,或遗憾地死去,只有我留在是上执着于过往,醉生梦死。
我以前不明白什么叫原谅,现在仍然不明白。周磊犯下的错误是不可饶恕的,但有一个词叫重新来过。周磊并非善类,可我又何必在他擅长之处与他纠缠不休?
他若真能放下屠刀,又何尝不能为我所用?
用一辈子的精力为这个世界消灭一个肮脏的霉点;
用宝贵的光yīn去浇灌那开在远方阳光下未成的花朵,让她们不至于枯萎堕落。
——我想我愿意选择后者。
之前周磊一直不肯上楼只睡沙发,不过认得了我以后,不仅愿意让我帮他洗澡,也愿意上床跟我一道睡了。
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将周磊剥得干干净净地带到浴室,以前我们同居的时候经常一起洗澡。这次他手受伤了,我不放心他一人,将伤处用防水袋包裹一圈,又让他把手臂高举过头,便给他洗起身子来。
对着这具雪白肉+体曾经参杂着征服的欲+念,随着天翻地覆乾坤倒转而偃旗息鼓。虽然不乏生理反应,但并不似从前引恸灵魂深处的汹涌澎湃。
因为他的陨落尘埃,也因为他的神智不清。
对一个疯子出手,我虽不拘小节,但也不至于卑劣。
我终究还是明白自己的。当时跟周磊开始,我就曾想,要是有一天我高高在上,他匍匐在下,是不是我看他的眼光会决然不同,失了情+欲和性+趣。
经此大劫,果然如此,只是我未曾预知,原来实现是用这样的方式。给他擦干身体的手指,带着温情。
我不知道他与叶岚究竟做了怎样的交易,他究竟有怎样的后手留下;但此一刻,我却衷心地希望,他能一直这样无害下去。
抱上床给他盖好了被子,他在黑夜中的眼睛尤其亮,静静地盯着我看。我给了他一个晚安吻,轻声道:睡吧。
他却粘上来蹭着我的颈项。
伸手,我好好地将他抱紧了。
他动着动着,却在身下撑起了睡裤的帐篷,拿舌头舔我的脖子,我好笑:怎么啦?
他就撒娇道:胀。
我闭上眼睛,伸手,摸上他的东西,温柔地亲着他的脸,手下轻缓地动作着帮他纾+解了。
他高兴起来,竟笑嘻嘻地伸手就去摸我的,我不指望他帮我脱裤子了,就自己把三角裤褪了下去,结果他一伸手我差点没把他踹下床。
手法跟拧麻花似的,一下就把我给疼熄火了。
心下叹口气,看来我还是太不把他当回事了。他是谁啊,他现在是疯子啊。我跟他玩个什么啊。
我特好脾气地把他手拿开,自己给揉了揉,拉上三角裤,亲了亲他的额角:睡吧。
这些日子我带着周磊跑了二十多个贫困县,走访了六十多个希望小学,赶趟还去了一次泥石流的灾区。
对这几年的经济走势完全了如指掌,股市起伏也不用我太操心,只是欧洲那边的项目需要一点脑子,后来我在那边也设立了专门机构操作期货,将我对市场的记忆完全运用到金融中。比起实业来要轻松不少,我也就在国内安安心心带着周磊做我的慈善。
我抽调出了大量的资金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慈善资金链将我和周磊这些天跑的地方全部囊括了进去。其中繁琐并不亚于实业。
我不希望手中这些拿命换的钱最后落入一些幕后者的干女儿的腰包,于是对基金运作绩效和透明度参照了很高的标准设计。
生意上很多朋友听说我这样做也想入股,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带有背景的外国资本。只接受国内民营企业家和政府的投资。
周磊现在越来越上道了,给灾区发物资,给敬老院的瘫痪老人换尿布,给启智学院的孩子们念故事……他也是越做越顺手。
我觉得周磊自从养在我这儿以后,智力有显著的提高。证据就是他和那些智障孩子们玩游戏的时候,丝毫没有被发现是疯子。
可有次却着实让我在心中小小惊讶了一番。
周磊上了厕所——居然冲了!
可第二天我再去看,仍然是没有冲。
第二个月叶岚的加强针又要到了,第一次是我急中生智,又恰巧在那样的情况下。可这回叶岚早早地通知了我,让我跟周磊在家里等着,我就开始盘算对策。
这些天周磊越来越让人放心,有时候我实在忙不过来要出门,也会偶尔把他锁在家里。
我选了清早出门办事,可刚将车驶入停车场,报亭上的头版新闻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商场购物惊现‘死者’,检察机关已介入调查》
标题倒没什么……可我居然看见了小胖子背着包逛街的图片!
我忙扯了一份出来,一目十行地读下去。
越看……我心越惊……
小胖子不是死了么……
怎么没死呢……
抽了口气,
我也顾不上那些破事儿了,赶紧驱车回家。
刚进院子,就看见三辆黑色的奔驰并排停在院子里,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
三步作两步上了台阶推开虚掩着的大门。
却见周磊一身人模狗样的穿着休闲西服,衬衫扣子只扣了一半,外套敞开着,头顶还是那张短发青皮,耳朵上居然多了一枚闪闪发亮的耳环,跟他这身一配倒有点雅痞的味道——正大模大样地靠在沙发里。
身前还站着仨标枪似的黑衣人,似乎刚才还在交代什么。
最让我不习惯的是他直直射来的目光——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不,是比从前更加yīn冷不动声色了。
他抬眼看见了我,勾唇一笑: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