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魏晓林就忍不住想知道的更多一些。他已经知道谌锐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也想起曾经有许多次谌锐都想跟他到此为止,甚至已经做出了要结束关系的架势,但又频频回头,屡屡在魏晓林失望以后再度给他希望。以前魏晓林觉得是谌锐阴晴不定,但是现在,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诉魏晓林,他好像要找到真正的答案了。
教电影史的老学究冯教授本身就是电影学院的一部通史,他见证了电影学院的前身、成立、发展,早就已经退休,又被学院返聘回来,继续给学生们上上课。冯教授为人慈祥,课堂上却严厉,作为通识一类的课程,电影史要比实务课还难通过,故而学生们上冯教授的课总是格外头大。
魏晓林决定从冯教授那里打探,便积极地坐在第一排,下课了就抱着书去请教,成功地跟进了冯教授的办公室。他年龄大资历深,学院专门为他安排了一间办公室,魏晓林问了冯教授几个学业上的问题以后,便绕着弯开口了:“教授,电影史看着简单,没想到门道这么深,您有没有教过电影史学得特别好的学生啊?”
冯教授坐在椅子上喝茶,说:“虽然不太多,但其实也不算少,电影史学得好了,艺术流派就融会贯通,对你们业务提升也有帮助的,不要总是觉得这门课不重要。”
魏晓林虚心地点点头,又问:“我听说谌锐前辈在电影学院读书的时候是各门功课都名列前茅的大学霸,是真的吗?”
冯教授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想谌锐学生时代的景况,而后他笑了:“他啊,他很聪明,但是心思太浮了,成绩好,却不够扎实。我记得他们同届的几个专业里,导演系的安圳河学得最好,当初电影史考了满分,是我手里教出的第一个满分。”
魏晓林心头一动,正愁该怎么接话往下问,倒是冯教授自己先开口了:“小安学得好,实际操作起来就要顺手得多,谌锐跟他关系好,也是沾了不少光。虽然谌锐浮,但是每次课下作业排练的时候他都和小安一起合作,小安做导演搞剧本创作,谌锐找上一群同学演,小安在表演方面给了谌锐不少指导,你们现在课上看到的他的表演片段,很多都是受到小安指导影响的成果。”
魏晓林从来不知道他们关系原来这么好过,他同冯教授聊了一会儿,然后告别了冯教授,一个人浑浑噩噩地想着,什么样的人关系能这么好呢?是什么关系能让谌锐这种极度骄傲自负的人心甘情愿接受别人的意见并为之改变呢?
承认一个人优秀并不难,魏晓林也承认安圳河和谌锐在拍戏演戏这件事上都是高手,但问题是,高手相遇,狭路相逢,他们是怎么样携手并肩走过一程,而后在事业上分道扬镳的呢?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在魏晓林心口了,但他不敢想,也不敢面对,太不堪了,真的太不堪了。他想起谌锐第一次态度冷漠,自己厚着脸皮告诉他,组合要和安圳河合作了,于是谌锐出现了。在片场两个人春风一度,谌锐随即消失,再次出现是因为安圳河公开向他喊话夸赞他。甚至,魏晓林冷笑了一声,他想起安圳河的小助理委婉地说谌锐和导演的房间紧挨着。
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一夜,如果谌锐住在别的房间,没有离安圳河,会不会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什么。因为谌锐要表现告知的对象都是安圳河,所以一场闹剧里才有了他魏晓林的位置。
魏晓林闭上眼睛,他没有想起谌锐,也没有想起安圳河,而是想起那个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同他说话的安圳河的助理。他那时就说,小伦长得很眼熟,这一刻魏晓林终于记起来了,录完团综那一夜谌锐不知去向,隔天就爆出他和陌生女孩被拍的新闻。
魏晓林打开手机搜到当初的新闻,又比对小伦的照片,苦笑一声,所有自己以为的巧合、自己以为的迷恋,实际上都是为了另一个人罢了。原本魏晓林以为自己只是一场狗血剧的输家,现在才知道自己还是个替身文的输家,真是大败特败。
第39章
接连的挫败让魏晓林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口气硬生生给落了回去,憋在心口苦闷不已,他回到宿舍想蒙头大睡,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是谌锐那张脸,他笑容满面地骗着自己哄着自己。而魏晓林转头再想起自己如今尴尬难堪、举步维艰的处境,就更觉得谌锐欺人太甚,自己也太过愚钝。
正在想着,魏晓林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他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魏晓林吗?”电话那边是一个很好听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魏晓林皱起眉头,嗯了一声,反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徐夕景,想问问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魏晓林的心又提了起来,徐夕景,公司的“老板娘”,他的大前辈,他和徐夕景从没有过单独接触,不知徐夕景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徐夕景背后代表公司、代表集团高层,甚至能直接代表秦先生的意思,那他来找自己聊聊,就是最后通牒了吗?
应下徐夕景的邀请,魏晓林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上课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听些什么,上完课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数着秒捱到约定时间,魏晓林终于见到了前来赴约的徐夕景。
他们约在一家剧院,魏晓林等在门口,徐夕景在五分钟后从车上下来,他亲昵地同驾驶座上的人挥了挥手,又说了两句话,才朝他走过来,说:“走吧,先进去。”
这年头来看话剧的人倒也不少,徐夕景把票递给他,问:“以前看过吗?”
魏晓林老老实实摇了摇头,徐夕景就笑了,说:“做演员的还是要来看,看还不够,还要自己试着去演。舞台下的观众比荧幕前的观众更诚实,你做得好与不好,听掌声就知道了。”
他们检票进场,徐夕景的票是一个VIP包厢票,跟周围的包厢隔开,形成一个既密闭又直面舞台的空间。
徐夕景领着他坐下,说:“如果真正看话剧,其实包厢位置不好,看不清演员的动作和表情,但咱们主要是来谈事儿,包厢的位置更适合谈话。”说完,徐夕景又小声说:“而且我最近在减脂,不适合去吃饭喝酒,所以才选了话剧院。”
老板娘比自己想象中要平易近人,魏晓林的紧张情绪得到了一些缓解,但不论怎么说都还是紧张的,他看向舞台,此刻大幕还没拉开,观众正三三两两入场,魏晓林有一种难言的窒息感。
“你知道我以前也做过偶像组合的成员吗?”徐夕景先开口了。
魏晓林点点头,说:“知道。”
“做偶像呢,是个挺有自豪感又挺没自我的职业。”徐夕景看向魏晓林,说:“做偶像的时候,很多人喜欢你,但与其说是喜欢你,不如说是喜欢被公司、组合包装出的那个你,好看、精致、代表真善美,这样,很多时候自己就会迷失会混淆,会觉得真正被喜爱的是包装之下的自己。”
魏晓林很聪明,他问徐夕景:“那做演员呢?”
“做演员,你就会分得很清楚,你知道大家对你的喜爱来自于角色,就不会混淆自我和角色。所以可能大众对偶像的要求与约束会比做演员歌手主持人等等其他艺人行当的要严苛得多,是因为偶像承担的喜爱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前辈是来劝我承担压力然后尽力约束自我的吗?”魏晓林问。
徐夕景摇了摇头,说:“不,不是。”
他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掏出了薄薄的几页纸,说:“我是来鼓励你,好好磨练演技,以后走更广阔的康庄大道。”
徐夕景把那几页纸推到魏晓林面前,魏晓林拿起来,看见上面写着“解除合同协议书”,属于甲方签名的那里,已经盖上了广和娱乐的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