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只剩下卿浅和朗冉,她还没有说话,朗冉已经开口:“紫妤姑娘如此温柔善良,她不该受到那样的对待。”
“她从小伴在身边,我比你更清楚,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卿浅道,“紫妤并非善类,但愿你能够看得清楚。”
“虽然我跟她不过刚刚相识,但是那种相知的感觉无法言说。或许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孤独之人,所以才会更加理解对方。”
“你的父亲,才是真正需要被你理解之人。”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他。”
“他在等你。”
“我不会去!”
“若你们两个谁也不愿走出第一步,或许永远都不会和解。难道你要让他将遗憾带到来生?”
“是!我就是要让他悔恨!这是他欠我和母亲的!”
见他满脸倔强,卿浅无奈,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她召来一只子归鸟,送到朗冉的面前,笑道:“送给你的见面礼,请你好好善待。”
朗冉还来不及惊疑,就见到那只子归鸟飞到了他的手心。子归鸟轻轻唱出幻灵之曲,他渐渐迷失心神,恍惚忘记前尘,心中一片安宁。
他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也忘了自己究竟是谁。就如同一场幻梦,他心甘情愿地沉陷其中。
他听见她对他低声蛊惑:“走出这里,你将会看到另一种天地。”
他痴然不知,温顺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穿过回廊,走进宴厅,只见父亲坐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文显应邀前来赴宴,见他神色宁和,不由得有些惊异。
他站起身说道:“朗冉,想不到你竟然会来。你不是说此生绝不会再与太傅同食?你……你现在看起来有些奇怪。这样神采奕奕,倒是从未见过!”
朗冉对他笑了一下,走到朗铭面前,躬身拜道:“父亲。”
朗铭愣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卿浅笑道:“太傅,我就说过,他一定会来。刚刚我对他劝解一番,他自知不对。如今他有心和解,太傅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朗铭脸色沉闷:“我独饮独食,乐得清静!”
话虽如此,他还是拍了拍旁边座位的灰尘,然后将碗筷摆好。
朗冉和卿浅分别坐在他的两旁,看起来其乐融融。
文显瞪大了眼睛,连连叹道:“幻觉!一定是幻觉!”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不知卿浅低声对朗冉说了句什么,只见他竟然端起筷子,不停地往太傅碗里夹菜!
朗铭再次愣了许久,好半天才想起端筷吃饭。他犹疑了半晌,尝试着将一块肉夹进了朗冉的碗中。
“谢谢父亲。”
朗冉露出一个温纯的笑容,将碗中菜大口吃光。
见此情状,朗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卿浅心想,该适可而止了,否则必会露出破绽。
她倒了一杯酒,笑意盈盈:“朗冉,刚刚我说过,如果你肯跟太傅和解,我就会敬你美酒。”
朗冉微笑着接过酒杯,却没有察觉到,酒中那若隐若现的术法。
他饮下美酒,意识渐渐变得清明,却反而陷入更深的混沌。
他懵懵地看着父亲,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记得。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进这里的,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似乎真的只是一场梦,然而父亲脸上的笑容和温度,却是那般真实。
“冉儿,多吃点。你瞧你,许久不跟父亲一起吃饭,都瘦成这样!”
这是自从五岁以来,父亲再一次叫他‘冉儿’。他呆呆地看着父亲,不敢相信这真是现实。
好半天,他才终于‘唔’了一声,大口吃了起来。
文显举杯道:“如此父慈子孝,我可是期待已久!太傅,朗冉,还有——卿浅小姐,我们举杯共贺!”
“有什么好庆贺的!真是奇奇怪怪!”朗冉闷闷地说着,到底是举起了酒杯。
卿浅提醒道:“太傅还没有倒酒呢!”
朗冉闷着脸,给朗铭倒满了酒。
四人举杯同饮,宴厅里从未有过如此融和。
“冉儿,你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朗铭道,“大家都在这里,不要闷闷不乐。”
“我没有什么心事。就算真的有,你也不会懂。”
“冉儿长大了,莫不是为情所困?”朗铭难得地开起玩笑,“哪家姑娘,我帮你说去。好歹也是太傅,帮你写封情信也未尝不可。”
“我才不会那么庸俗!我心中藏有更远的志向!”
“什么志向?”
“我要功成名就,这样才可以娶到心爱的姑娘。”
听到这句话,朗铭似乎看到当初的自己。大笑起来:“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连志向都一模一样!”
朗冉本想质问他,母亲于他,究竟算是什么。但是看着他满脸的笑容,终究忍住。
朗铭看了看卿浅,笑道:“我看你们两个才貌相当,不如——”
朗冉有些惊异:“她不是北洲千金么?听说她早已与东洲二公子订了终身,如今更是被君上看中……她的婚姻大事,父亲岂能做主?”
朗铭怔了一下,心中连连后悔,差一点就说漏嘴。
卿浅慌忙掩饰:“之前我也跟你说过,太傅之名,连义父都心生景仰。若不是我早已许给君王,两家联姻也不是不可能的。”
朗铭也道:“是啊!只怪这丫头太过讨人喜爱,我一时竟然忘了她早有婚约。”
一边的文显无奈地说道:“美人倾国,只可惜你我福薄。”
他再次举杯,邀请卿浅共饮。
卿浅放下酒杯,淡淡说道:“花瑾之路,不敢再赴。”
文显有些气恼:“我与她已经断绝关系,何必总是说她扫兴?”
“你真该前去南洲,看看流芳苑里的她,现在是怎样一种情状。”
“你去过南洲?”
“四处游玩,去过又有何奇?”
“那种荒蛮之地,我永远都不会去。”
“花瑾为你流落至此,想必你也应允过,将会前去看她。她一直在流芳苑等你,原来也不过是痴心错付。”
“想不到她自己在南洲建了一座流芳苑。这皇城里的流芳苑,是我当初亲自所建,绝对比南洲更加气派。卿浅小姐,不如我带你前去游玩?”
“文公子,你自诩风流,原来却是这般不解情意。虽然我与花瑾并未深交,但是却也替她不值。”
“是我负了她,我罪该万死!”
文显说着,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他闷闷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朗铭无奈摇头:“这孩子!虽然身为我的学生,不过如今我也管不动了!”
身为太傅,他无法管教自己的学生。身为父亲,他亦是如此。
他常常会想,这一生是否真的太过失败。
他大口喝着闷酒,直到喝的酩酊大醉。
见他浑浑噩噩,朗冉扶着他,准备将他送回房间。
忽然听到他声声呼唤着:“宁?l……宁?l……告诉我……我该如何走出……”
朗冉皱起眉头,猛地松开手,大步朝外走去。
文显也有了几分醉意,任由丫鬟扶着他前去歇息。
只留下卿浅和朗铭,她将他扶到椅子上,自己坐在了一边。
“卿浅……谢谢你……”他苦笑着说道,“你跟宁?l一样,都是这样善良。可惜……”
“太傅,我说过,我并不善良。你应该知道,我的心中藏着阴谋。”
“说到底,你的本意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
“我知道我很自私,为了能够与父母重聚,不惜毁灭万民之意。甚至……我将会害的天下大乱……可是……我是魔界之女……我控制不了自己……”
“宁?l知道了……定会伤心……”
“只要她能够活过来,那就是最好的……”
“孩子,事已至此,我自然不会阻止你。你需要我怎样帮你?”
“我即将进宫,我想知道,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形?”
听她这样问,朗铭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诉了她。
华辰被魔主选为帝国之君后,在位数年,表面上算是风平浪静。
只是**之中,明争暗斗,藏着说不清的秘密。
并非是他妃嫔成群,相反——则是因为他血脉单薄。
当初他带着青梅竹马的恋人千蕙登上帝位,但是由于千蕙身份卑微,众人自然竭力反对他立她为后。而千蕙大方识体,屡次劝他,他才终于娶了西洲千金安娉为后。
他对安娉并没有任何感情,不过是虚位罢了。
千蕙娘娘退居其次,从无任何怨言。多年来,华辰一直待她如初。从始至终,宠爱的也只有她一个。
然而身不由己,后来魔主逼迫他娶了魔界之女阿珞。众人心知肚明,魔主是将她安插在**,监视着华辰的一举一动。
这位女子,华辰不得不娶,更是毫无感情。甚至传闻,他从未临幸过她。
另外一位妃子,则是文显之妹——文宛。本来华辰绝不愿再娶,但是文家实力渐强,千蕙劝他以此安定人心。
宫中总共也就这四位后妃,再加上华辰钟情千蕙,所以一直没有后嗣。
不知千蕙在宫中受了什么苦,身子越来越虚弱。几年之后,才终于生下了皇子华莺。
皇子不幸夭折后,她一病不起,正如世人传言,已与死人无异。
这其中,不用说又是勾心斗角的阴谋。只可惜,却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