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八)
将她凌乱的头发轻轻顺好,怕吵醒她。终于,她是退了烧!
半夜里,她一直都是在抽泣,任凭他怎么哄她也无济于事,直到快破晓的时候,她才稍稍好过了些,许是累极了,才睡了过去。
他希望她好好睡一觉,不去想任何的不愉快!
她躺在怀里的感觉,让他如此眷恋。顾梓淳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一张睡容,若有一天她回头,他想用永恒来替代瞬间,握住她的手,再不放开!
他在等!
或许没有这一天,但是他会等履!
情不自禁的,他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柔情似水。
“若茗,好好睡吧,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这一回,就算是她如何赶他,他也不会走了,这一辈子,就那么赖着她吧!说他无耻霸道也好,说他厚脸皮也罢,他就是如此了!
一个人的温度,总是觉得冰冷,冷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若茗是个睡眠极浅的人,那轻微的一吻,还是惊扰到她了。迷离地睁开眼,就看见他的脸。他的脸上带着疲倦,眸子里却饱含着情绪。
“吵醒你了?”他无奈地笑。
若茗一滞,原来,她竟是躺在他的怀里么洹?
突然,她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又怎么会……
她记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早早就进了房间,后来就听到了打雷的声音,再后来……敲了敲自己的头,她实在记不清了。
他也没生气,这似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你昨晚发烧了!”他提醒她。
发烧?难怪她觉得自己不舒服。
“那我……”
“现在没事了!”他也坐了起来,下了床。
“哦!”想说些话,但最后只发出这么一个声音作为回答。
“你去梳洗一下!”
双手插在裤兜里,他出了房间。
他的背影,有种落寞的美,若茗突然想到了海边的日落,绚丽的晚霞在赶在漆黑之前,想要释放出最美的光泽,壮丽,却悲伤。
待到梳洗完毕出来,她却没见着顾梓淳的身影,房间里面空荡荡的,那些华丽的家具一下子成了苍白的装饰,单调而又笨拙。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当不见他时,竟然还是会觉得失落。
“不要再多想了,蓝若茗!”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当中来。
外面,经历了一夜的狂风暴雨,天已经放晴了。
她突然有了一点兴致。
穿上拖鞋,一个人走下楼去。她所在的,其实是一栋两层的西洋小楼,整个小楼都被竹林溪流所环绕,倒有些小桥流水人家的趣味了。
小楼前,有一个大池子,里面种的竟然是芦苇,长势正茂。
原以为池子里种得满池莲花,那才是情趣盎然,诗意淡雅。原来,这一池的芦苇,竟也可以像君子般韧性独立。
空气都是清新的,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伸开双手,她深吸了一口气,顿时之间,心旷神怡。这样舒心的感觉,多么难得。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这样的动作是多么地迷人,只是嘴角那浅浅的一笑,整个世界便已经为之倾倒。
原来,爱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便是你心中的倾国倾城!因为太美太美,所以只想更爱她,用尽生命去爱她!
他不敢开口,害怕打破这完美的一幕。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将这个姿势站成永恒,望着他心底的明月,会心笑着。
然而,现实却总是不如人意。
“顾总,你点的早餐已经到了,请问要送到房间里去吗?”那服务员推着餐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皱眉,然而却不能说些什么,难道要说人家犯了故意打扰的罪过么,未免太过霸道。虽然,他以前就是个霸道的人。
“送进去吧!”他点头。
“是!”那女子推着餐车便走,非常恭敬。
再看向若茗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了他,没有了刚才的微笑,那一股防备的感觉再次将自己包裹起来。从他们重逢以来,她没有一刻不是防着他的,除了昨晚以外。
她用冷漠来划清他们的关系,而他,希望用坚持让两人破镜重圆。
似乎,两个人更像是一场拉锯赛。
他主动走到她面前,主动开口,“进去吃早餐!”
“这里很美!”
“你很喜欢?”
“嗯,更多的是一种情节,好像自己置身到了一个只有书里才有的世界,唯美,浪漫,却……”
“却什么?”见她停顿了,他追问道。
“却不真实!”不真实的,不仅是风景,还是人。这几日的相处,梓淳已经完全颠覆了之前留给她的印象,若不是见过以前的他,那么她一定想象不出,从前的顾梓淳,是那样冷漠残忍的一个人。
她说得饶有深意,顾梓淳似懂非懂。
若茗自他身旁擦肩而过。
早餐是极为丰盛的,难得的,若茗终于肯吃一些。看着若茗吃着,他心里莫名的高兴。其实,女人还是要能吃一些,那样,男人才会觉得有成就感!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问。
“你不是喜欢这儿的么,怎么,不想呆了?”他不解。
“就算我再喜欢这儿,它也不是我的家!”
“只要你喜欢,它就可以是我们的家!”这是他的度假村,如若她点头,有什么又是不可以的呢?
她没有接话,喝了一小口的橙汁,才道:“我去收拾东西!”
顾梓淳再一次败给了她。她想走,他留不住,所以只能跟着她一起走!
车子开得很慢,并不像来时那般风风火火,若不是她的坚决,他真想将车头调转回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喜欢与她在一起,两个人!
之所以想要离开,若茗不过是在逃避。他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什么东西都为她考虑好了,让她有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诚然,她是喜欢那种感觉的,但她知道,那不真实,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境,那么她希望尽早脱离,她已然接受不了再次沉沦!
沉沦,不过是用他的残忍来伤害自己。
试过一回,她已经不敢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结局篇
顾青蓉大概没有想到,再见到少国哥,自己已经身为人母。
她的手里抱着小星星,身旁坐着君子哥,对面,则是孟少国。他本就是个成熟的性子,现在则更显老成了。
他的脸上,带着略微的颓废,眼神里,是失望,更甚之,是绝望。
尽管拥有着坚强的外表,可青蓉觉得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无助的羔羊。
“放弃吧,少国!”这话,是李书君说的。“不是哥们儿不帮你,只是感情的事情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刻意看了一眼青蓉和小星星,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至少,他的努力得到了青蓉的回应,得到了青蓉的爱,比之少国,算是幸运多了!
“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告诉我若茗的情况!履”
“我不是站在你们两个人的任何一边,我只是站在一个情字上。你想想,你陪在若茗身边多少年,起初的六年,而后的四年,十年了!你用了十年的时间,若茗也无法爱上你!”李书君一针见血讲到了他的痛处。
“君子哥……”青蓉想要提醒他,这样讲话确实太伤人了!
“你说得对,若茗就是不爱我,她的心里,一直以来就没有爱过我!”其实,孟少国很清楚这一点,只是这世上总是有种情绪叫做逃避,他无疑是那个逃避的人。
“你知道,那再好不过,少国,你说你大好的一个人,到哪里找不到一个好的女子,太过坚持,只会让你自己痛苦,也让关心你的人痛苦!”
他摇头一笑。
“君子哥,你不要这么偏激!”顾青蓉推了一下他洹。
“我不是偏激,丫头,我只是想告诉他,什么是现实!”他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的,倒让顾青蓉不习惯起来。
“我们四个人之中,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不懂得爱情的,所以才一直花名在外,其实不是。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还要懂得怎么去爱,君子!”孟少国有些顿悟。
听到少国这么一说,李书君自然是飘飘然起来了,嬉笑的性子又蹦了出来。“当然了,所以我现在才是孩子他爸,标准的模范丈夫!”
这话一出,顾青蓉几乎笑喷了。
怀里的小星星似懂非懂,但看着妈妈笑了,也跟着咧嘴,双手不停地拍打着,一副激动的模样。
“你就臭美吧!”顾青蓉反驳道。还是这样幽默的君子哥让她喜欢。
“我是实话实说,好不好?”
“虚伪,自恋!”
“我哪有?”
“没有才怪!”
……
那一阵吵闹,孟少国看在眼里,心里似乎更清醒了。
或许,每个人都是一块磁铁,只有遇上那个对的人,才会被吸引!
所以注定,他不是若茗的那块磁铁!
曾经,他将若茗交给过阿淳一次,没有任何考验的交给了他,但结果是叫若茗心痛的,也是令他心痛的。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放手了,但是,他必须要给阿淳一个考验,那样,他才好放心!
顾梓淳执意要将她送到酒店,若茗也无法。
当车子停在酒店门口,若茗一颗悬浮着的心才略微安定下来。她解开安全带,点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样的话,礼貌得生疏。
“你很急着要离开我的视线,是吗?”他的手握在方向盘上的力度又加深了些。
她知道他的意思,避而不答。
“再见!”她开了门。
无疑,她的动作又激起了他潜在的脾气来,所谓江山易的,秉性难移,莫过如是。
“为什么,蓝若茗?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知道,我以前太过分,让你很失望,可是你不能连个机会都不给我……”他追下车去,追了上去。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话,她突然停了下来。
“若茗?”他唤道。
可是明显的,他感觉到她的目光是复杂的,愧疚,失措……
顺着她的视线,酒店门口,少国立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
孟少国笑了笑,走了过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若茗?”他挽住她,带着埋怨的口气。
“我……”她的目光自然地转移到了顾梓淳身上,她受不了自己对他撒谎,却又不忍心伤害他。
“阿淳,你也在。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过得怎么样?”孟少国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顾梓淳见到他,不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你一声不吭就把若茗带走了,我能有多好?”显然,他很生气。
孟少国耸肩一笑。
“我们进去吧,少国!”若茗想快点结束这样尴尬的气氛。
孟少国点点头,对顾梓淳道,“有些事情,虽然我不说,但你也该明白,我已经准备向若茗求婚,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可以吗?”
若茗一惊,而顾梓淳,则爆发了。
他一把将孟少国推开了,将若茗拉到了自己身边,脸上的愤恨的。
“孟少国,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我兄弟,我就不敢打你,你给我听好了,若茗是我老婆,我们才是夫妻!”他用手指着孟少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四年前,你把若茗带走了,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你倒是还要得寸进尺,那就别怪我顾梓淳翻脸不认人!”
孟少国被他这么一推,踉跄了几步,但还是稳住了身子。他也不是严肃的表情,脸上还是笑着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若茗跟着你,哪一天是快乐的?”
他有种被说中痛处的尴尬,可是他却容不得这样的话语。
冲动已经代替了理智,不过是一瞬间,拳头便落在了孟少国身上,一下子,孟少国被打得跌坐在地。
“少国!”若茗甚是担心。
她也顾不得许多,跑过去扶他。
“你怎么样了,少国?”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若茗还是心里担心,小心地扶起他,“真的没事吗?”
他笑了,继续摇头。
然而这画面,无疑是刺伤了顾梓淳的眼睛。
他做了那么多,若茗都不肯接受他,原来这就是答案么?
她的心,已经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二)结局篇
“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难怪,那么决绝地拒绝我,难怪……”顾梓淳自嘲地说。
若茗扶着孟少国,她是生气的。这么多年,少国在她心里是什么位置她想当清楚,看到他这样被梓淳打倒在地,她怎可能无动于衷。
“你太过分了,梓淳!”她皱眉。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事实!”他再次强调。
眼前这个偏激的他,是和在度假村的那个他判若两人的履。
“少国,我们走!”
“嗯!”
转身,她扶着少国,极为小心。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顾梓淳可以想像得到,她的脸上,一定写满了关心,都是她对少国的。
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么?
他一个人,看着他们远去。
手握成拳,指甲掐入了肉里,留下了深刻的印痕,却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洹。
房间里,若茗用热水袋小心地为少国敷着伤,心里自责。她是不该让梓淳送她回来的,明明知道这样会让他们见面,明明知道梓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无论如何都该阻止的。
“对不起,少国!”
“哪里的话?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都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今天的他,演了一出好戏。
他的眼底,是一片汪洋,平静,柔和,偶尔的海浪,都是对她的抚慰。
他刚刚说,要向她求婚。
是啊,少国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一个男人,守了她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男人给予女人最珍贵的,不是一句“我爱你”,而是愿意将生命的年年岁岁,都付诸在你身上。若茗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这话了,但此刻觉得,这话用在少国身上特别的贴切。
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少国能为她做到如此,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梓淳,是她曾经抓不住的一个梦,而少国,才是让她栖息的一个港湾。
这一刻,她在想,自己就认命吧。
无关爱情,就算是报答他也好,这样也会让她觉得安心一点!
“少国,你……真的要求婚么?”她下定了决心,问出了口。她必须狠一些,再这样犹豫不决,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少国倒是一愣,他只不过是想要气气阿淳,若茗竟然当了真。如若可以,他当然想,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我是想说……如果你愿意,那么……我们就结婚吧!”她还是坚持说出了口。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的表情。
此时的他,更像是以律师的身份,在看着一个说谎的证人。
良久,他笑出了声。
“我知道你是想哄我开心,但也不必如此语出惊人吧?”他拿过她手中的热水袋,自己敷着。
“少国?”
“若茗,如果你只是觉得自己亏欠了我,只是想要报答我,所以才想着要嫁给我,那并不是一种成全,反而是一种更大的伤害,你知道吗?”
她被说中了心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若茗,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嗯?”
“对不起!”她的脑海里能搜索到的,还是这三个字。她无比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甚至痛恨整个自己。
眼泪划落,直接跌落在他的手背上。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见状,少国一下子僵住了。
“若茗?”
“我没事,就是觉得自己没有用,总是习惯了逃避,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你还爱着阿淳的,是不是?”
她不想在隐瞒,终究是点了头!
“让人伤心的,不是因为爱情结束了,而是因为当一切都结束了,爱还在!我就是这么不知好歹,其实我已经努力过了,努力地把关于梓淳的记忆从我脑海里剔除,可是那些记忆就像是杂草一样,越想拔除,却长得越茂盛……”
“你的感觉,我能理解的,若茗!所以,你不必觉得歉疚,只怪我们情商都不高,就是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听到这话,她竟然破涕为笑。
他们,都是傻瓜。但是,已经聪明不起来了,只能一直傻下去!
“若茗,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他又严肃了起来。
“什么?”
“你会原谅阿淳吗?”
原谅?
她突然想起在竹林的那一刻,他说只要她肯,他们就一定可能!但那一个肯字,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就算再去弥补,总会有那么一道裂痕隐隐地掠过。
“好了,不要多想了,你先休息!”孟少国知道她的为难。
嘎吱一声,门已经被关上。房间里,她一个人,习惯性地抱住自己,希望汲取一点点温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么闷热的日子,她竟然会觉得冷!
摆在她心里的,是一架天平,一边是梓淳,一边是少国,她不知道该偏向谁,只得左右摇摆。
哗啦啦……
一阵狂风,外边便又电闪雷鸣起来,房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渐渐的,像是坠入了黑夜,看这阵仗,免不了又是大雨。
没一会儿,雨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脑海里,闪过昨晚在度假村的画面,那时候,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意识也是模糊的,可是总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原来,在他的怀里,她躺了一夜。
也是像这样的狂风暴雨。
她有些落空的感觉,整个人像是浮在空中,飘来飘去。
她突然想起了《时有女子》中的一段话:“我这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让她可依靠的,竟然如此难以抉择。
梓淳,她不敢信他,少国,她无力爱他。
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迷茫,无助。
雨下得更大了,窗户上的雨滴仿佛也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向下划落,和其它的雨滴聚集起来,更快地滑落下去,只剩下弯弯曲曲的水痕氤氲在玻璃上,荡漾成不同的形状,不停地变化着。
狂风更兼急雨,风也潇潇,雨也潇潇,奈何?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三)结局篇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色阑珊,经过狂风暴雨的洗礼,天空中又是星辰密布,璀璨夺目。由于雨刚刚停,树上的雨水不时地落下来一两滴,打在屋檐上,滴答作响。
迷人的双眸在夜里,仿佛笼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情绪。
他点了一支烟,一阵吞云吐雾,那烟雾从他嘴里吐出,那白烟围绕在他的周围,有一种飘渺的感觉。本是非常俊朗的五官,在此时更平添了一份神秘履。
铃铃铃……
手机的声音像是一种提醒。
将烟放在烟灰缸,一用力,那一点红光便被拧灭,余下最后一股冷冽的烟冒出。
“喂?”
“哥,是我!”
“什么事情?洹”
“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奶奶?”
“奶奶怎么了?”他心里一紧。
“也不知怎的,这几天身子一直不好,爷爷和爸爸劝她去医院,她也不去,每天只是吃一点药却不见好,你过来劝一劝她吧?”
“我马上过去!”
“嗯,那你快点!”
挂了电话,他直接下了楼。
路面还是有一些湿,在车灯的照耀下闪着光,待到那车飞快闪过时,水一下子被溅了起来,飞向了路两旁。他直视着全放,心中忐忑。奶奶虽然是八十多岁的年纪,但身体一直都是很好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竟连医院也不肯去了。
到了那边,他随意将车停了,几乎是跑着进屋的。
“哥?”青蓉一见是他,便衍生出希望来。
“怎么不早告诉我,奶奶呢?”他埋怨道。
之所以不告诉他,青蓉不过是不想去打扰他罢了。知他最近为了嫂子的事情正伤神得很,若再告诉他***事情,不更是增加他的压力?只是如今她是实在没辙了,只得求助于哥哥。
“在房里。”
他大步走上了楼,从青蓉身边经过时,竟是带着一阵风的,吹得她凉飕飕的。
在房门口,顾梓淳才停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和心绪,他这才开门进去。
李香兰靠在床上,没有睡着,一见着他,倒是意外得很。
“阿淳?”
“奶奶!”他放轻了脚步。
“这么晚了还要过来,怎么了?”李香兰总是情不自禁地抓住孙子的手。
“奶奶,您身体不好,怎么也不告诉我?我送你去医院,好么?”和奶奶说话,他习惯了带着一份孩子般的感觉。
李香兰皱了眉,松弛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沧桑。“青蓉告诉你的是不是?”
“奶奶,咱们先去医院……”
“奶奶没事!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的不舒服,大概是阿淳的不舒服吧?
“有什么事情您告诉我,阿淳帮您去做,不要憋在心里!”
“阿淳,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又怕你难过。这段日子吧,看着小星星那个可爱的模样,我就一直在想啊想,脑海里全都是小凡,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整天变着法儿的逗我和你爷爷笑,就是一个开心果,可转眼间,就那么没了,我越想,就越是难过……”没说完,李香兰就已经哽咽了。
“奶奶,别多想了,您要保重身体!”确实,只要一提到小凡,那就是在揭开他心中的疤。
“你不知道,奶奶有多想他……”
“我知道,知道的!”他的想念,绝对不会亚于奶奶。
“这事不仅仅是对我,还有若茗,四年了,连个音讯都没有!”她恍然想到若茗,那么乖巧讨喜的一个女孩子。“你一定要找到她的,阿淳!”
白天的事情,又浮现在眼前。他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那时候,他一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场暴雨,浇醒了一丝丝理智。
旁人都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他。
可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那种痛楚。
“我答应你,奶奶!”他安慰道。这一生,若茗已经走远了,他恐怕再也找不着她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她这才点头答应。
扶奶奶下了楼,顾思泽和顾建军似刚从外边回来,面容担忧。
“爷爷,父亲!”他唤道。
顾思泽扶过李香兰,对顾梓淳道:“阿淳,你去开车,送你奶奶去医院!”
“好!”
“我也去!”顾青蓉主动说道。
顾建军皱眉,“你留在家里照看好小星星,我去!”
“我带小星星一起去吧?”
“我没那么严重,你们一个个的,别在那里大惊小怪,我自己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青蓉,你留在家里照顾小星星,奶奶没事!”
“我……”
“奶奶说的没错,丫头!”顾梓淳也劝她。
“那……那好吧!”顾青蓉不得不妥协。
诚如李香兰自己所说的,她的病并不算严重,只是医生说,那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那副心药,大概是若茗了!
顾建军问她,是不是想什么人了。
她答道,她想念小凡,还有若茗。
小凡她知是不可能,可她就是想要见见若茗。在她心里,总觉得顾家亏欠她的,久而久之,便一直压在心里,抑郁成疾。
他们都不知道,若茗如今就在B市。
梓淳不敢说,也叫青蓉别说,是以他们一个都不知情。
此时,他心里有些乱。若茗此刻,怎么可能愿意过来?就算她愿意,而他,也不想见少国牵着她的手款款而来,那样无疑是凌迟。
若茗讨厌医院,在这一瞬间,顾梓淳也是恨透了这个地方,每一次到达这个地方,总会有那么一些难过的往事浮上心头。
他,真的要去找她吗?
真的要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让他可以牵住她的手。那一年青春年少,怦然心动,他不知情为何物,岁月轮回,尝尽万般滋味,他心里的那片专属于她的柔软,她是否还愿意进驻?
他一笑,万般的不如意都清楚地写在脸上。
她已经挽住了少国的手,所以,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婚吧?
那时候,他顾梓淳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哪有资格去牵起她的手?
如果不是在医院,他突然好想喝一瓶酒,越烈越好,能得到暂时的麻痹,也是好的,至少,他不会有现在这么痛。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四)结局篇
“阿淳,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与你说!”顾建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顾梓淳的视线扫过了一下正躺在床上休息的奶奶,***身旁,爷爷正坐在那里守着。这,就是所谓的“白首不相离”吧!
以前他不懂,原来,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携手到白头!
天气yīn沉沉的,又有要下雨的预兆。这几天的雨,下得也够呛的,一下子就是雷电交加的,伴随着倾盆暴雨,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霉味,那味道,到让顾梓淳想到了南风天气,地板上、墙壁上都是一层水珠,四下都是黏黏的感觉,这感觉,想想也让人觉得烦躁。
顾建军背对着他,顾梓淳没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到了一身轻微的叹息。
“阿淳,有些事情,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多问,只是现在借着你奶奶生病,我才不得不多说几句!”顾建军抬头,望着天,思绪被拉得很长履。
作为父母,总是不希望儿女再走自己曾经失败的老路。那一路,走得艰辛,待到年老之时,只能感叹世事难料,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般。
“什么事情,爸?”其实,他心中已略微能知道,父亲想说的,大概是与若茗有关的。
“你和若茗的事,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我会找到她的,父亲!”
“这事儿你可以瞒得住你爷爷奶奶,还要瞒住我这个父亲么?”顾建军回过身来,语气里带着隐约的怒意。“你以为,我不知道若茗回来了?”
“爸!洹”
“是天华告诉我的!”
顾梓淳只得承认,“是,我已经见过她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想?自然是希望若茗能留在他的身边,可是他这么想,并不能成为现实!
“爸,这个我会处理好的!”
“一开始你就没有处理好!你当初娶若茗,连个婚礼都不肯给,若不是为着小凡,你根本就不会结这个婚,后来小凡出事了,若茗定是恨极了你,是不是?”
他不无诧异,父亲几句话就将他的心事剖析得清楚,原以为,父亲只是个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人,不会懂得爱情。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他知道,自己欠若茗太多,所以,他觉得自己找不回她了!
那种憋在心里的苦闷,他只能瞒着所有的人,自己扛着!
“若茗不会原谅我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他能知道今日要承受这样的苦果,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放那些低级的错误。但很不幸的是,人从来都没有预知的权利,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后悔不已。后悔了,便想着如何去挽回。但是,那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顾建军也是过来人,见儿子这副模样,自然不好受。
“你奶奶想见她!”
“我知道,但我怕她不会来!”
“傻小子,不试过怎么会知道结果?身为我的儿子,你就这点出息么?”
“她如今……”
“我不管她如今怎么样,我只知道若茗那孩子善良得很,阿淳,如果你不能求得若茗的原谅,就不配是我顾建军的儿子!”顾建军板着脸,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被那么一骂,他反而觉得心里清明了些。
他,从来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如果一切真的已经成了定局,那么,至少他努力过,不顾一切地努力过!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父亲!”终于,他的表情柔和了些。
“知道就好!想怎么做就快去!”顾建军道,依旧不苟言笑。
“嗯!”他点头。
出得医院的那一瞬间,心似乎也插上了一双翅膀,恨不得一瞬间就飞到她的面前去。爱,有时会觉得度日如年,有时,却是白驹过隙。
到达酒店的时候,他没有立即进去。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若茗一向来都入睡很早的,这会子她早就该睡下了,还是等着罢!坐在车里,他也无事可做,这一天本就困倦了,这样坐着,自然是滋生了睡意,没一会儿,便靠在椅子上睡了。
天气略微放晴,温度的回升,依旧又是炎热的夏日。
顾梓淳醒过来的时候,透过车窗,一眼就见到了她。几乎是没有思考的,他冲下了车。
若茗一袭粉色的雪纺纱裙,和少国并肩走过来,言语之间,似乎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她的脸上竟是带有笑意的。是有多久,他没有见到她这样开心的笑了?
那一笑,让他有些恍惚。
自然,孟少国先看到了他。对于昨天的事情,他并不甚在意。主动上前去,对于这个发小,虽知他错得离谱,但他还是真的知道了,他是深爱着若茗的,那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淳!”
“我来找若茗!”他的语气里,还是带着怨愤的。
孟少国一笑,知他还是在生气的。
“去吧,我也正好有些事情,若茗就暂时交给你了!”他拍拍顾梓淳的肩膀,一如从前,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顾梓淳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没时间去想那么些有的没的。
若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来,眼里的顾梓淳,有些惺忪,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竟然这么早就已经过来了。
“若茗,你和阿淳先聊,我要先走了!”他一笑,那笑里,包含着一种名为祝福的东西。
“你去哪儿?”若茗问道。
“工作上的事,放心吧!”他自然是有意避开。
“嗯!”她不得不点头。
这样的一番道别,看在顾梓淳眼里,的确是另一种意思,只不过此时他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压抑得了自己情绪!
如今,最忌讳的,大概就是冲动了!
目送着孟少国离开,若茗的心里,终是愧疚。
这一生,对于是少国,她也只有辜负!
“你很爱他么?”看着她的眼里,竟然噙着泪水,不过是短暂的分别,她就伤心到了这个地步!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努力地忍住眼中逡巡的泪。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五)结局篇
“你找我什么事?”她也懒得去辩解,多说无益。
这样一问,顾梓淳才想起要来找他的目的。
“我想找你谈一谈!”
“其实我们之间谈得已经够清楚了,并不需要再谈些什么了!”
“不是我们之间,是别的事情!”
“别的事?”
“嗯!履”
酒店的一楼,便是餐厅。坐在桌子上,顾梓淳点了一些早点,他其实并不饿,只是觉得她可能会吃一些。就像在度假村时的那样,他喜欢看她吃东西时的模样。
“为什么不吃?”他问。
一股香味自桌上飘来,诱人非常。她虽有些饿,却提不起食欲来,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总觉得有些担忧。
“到底是什么事情?”若茗不答反问。
顾梓淳无奈,如今,他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是关于***!她最近身体不好,还住了院,天天都念叨着,说是想见你,我不敢告诉她你回来了,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奶奶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洹”
她就知道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难怪心里总是浮浮的。没想到,竟是奶奶!
“***身子骨一向很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医生说,奶奶是心病!”
“心病?”
“你该知道的!她想小凡了!”顾梓淳眼神一黯。每次念到这个名字,都是刀割的感觉。那刀不偏不倚,正好割在心头!
若茗一滞,放在桌上的手也攥成了拳头。
“若茗,我没有奢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但是我希望,就算是看在小凡的面子上,你去看看奶奶,可以吗?她真的很想你!”
他戳中了她的软肋,无疑,她是心软了。
端起茶杯,她慢慢地品了一口,尽量平静。对于茶来说,若茗是没有研究的,只是很喜欢红茶的味道,虽然涩,但是饮尽之后,口齿余香。人家都说,苦尽会甘来,只是这话,能否当真?
“你也吃点东西吧,等会儿去医院!”
他欣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也想奶奶了!”这话,是她的真心话。诚然,以前的时候,爷爷奶奶对她和小凡的好,她铭记于心,一刻也没有忘过!
医院里,李香兰正坐在床上,顾思泽在一旁削苹果。
嘎吱一声,门开了。
“爷爷,奶奶,我带小星星来看你了!”那风风火火的不是别人,正是顾青蓉。她一袭红紫的裙子,手里抱着的,正是可爱的小星星。小星星双眸睁得贼亮,嘴角的口水都忍不住流了下来。“奶奶,你感觉怎么样了?”
“傻丫头,你怎么过来了,天气这么热,带着小星星乱跑对她不好!”李香兰皱眉,外面大热的天,着实令人担心。小孩子娇气得很,哪能受得了?
“没事儿的,小星星知道能出来,高兴着呢!”顾青蓉嘟嘴。脸上也晕成那苹果般的颜色。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汗。
顾思泽将苹果递给李香兰,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把小星星给我抱抱!”李香兰见了小星星,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她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儿孙绕膝的感觉。
她嚼了几口,便将苹果放下了,一个劲儿地开始逗弄起小星星来。
“真真讨厌,君子哥偏偏这个时候不在B市!”
“你也别抱怨,君子那是有事儿!”顾思泽自然是替君子说话的,自他们结婚以来,君子对于青蓉的迁就,他这个老人家清楚得很。
“爷爷!”顾青蓉倒是不依了。
“好了好了,丫头,你也要知道体谅一下君子!”李香兰一边轻轻地拍着小星星的背,想安抚着她睡觉,一边还不忘和青蓉说话。
青蓉瘪了一下嘴,没有同盟者,她这出是唱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门那边倒是又有了动静。
听到声音,三人齐刷刷地看向门边。就是连昏昏欲睡的小星星,也蹭亮了眼睛。
那是顾梓淳。
他一副倦容,带着几分憔悴,只是这几日的功夫,又清瘦了不少,两边的颧骨凸出来,往日的那股精神竟是寻不着了!
只见顾梓淳一侧身,身后一个粉色的身影,如同一朵莲花的开落。
“嫂子?”顾青蓉惊呼。
“若茗?”李香兰也觉得不可思议。
若茗尽量以平静的情绪去面对的一切。她知道,自己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爷爷,奶奶,青蓉!”她浅笑,逐一唤他们。
“真的是你吗,若茗?”李香兰见到她,情绪激动了许多。
若茗走近她,她怀里竟还抱着一个小娃娃,那娃娃眨巴着一双眼,似乎也正在打量她。那样一个小孩儿,倒让她觉得亲切。只是这孩子,又是谁呢?
“奶奶!”
“真的是你,孩子!”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我来抱小星星!”顾思泽道,见到若茗回来,他心里也欢喜。“若茗啊,回来了就好!”
“爷爷!”这情景,纵使她极力控制,也有些力不从心。
顾梓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只是那么看着他们,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
“阿淳,你帮奶奶去买一些糕点回来,奶奶饿了!”李香兰小心地把孩子交给顾思泽,却有意要支开梓淳。
顾思泽给青蓉使了个眼色,青蓉也知道奶奶定是有话要与若茗说,是以心中有数。
静静地退出来,顾梓淳的目光停留在若茗身上,流连了几秒,终于还是退了出去,只那一眼,如若能一生一世,该有多好?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要离别的感觉,他不觉咒骂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
终于,病房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李香兰一直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奶奶,您还好吗?”
“只要你回来,奶奶就好了!若茗!奶奶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是小凡的事情,不关阿淳的事情,他的伤心,绝对不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少,可是他还在忍着,安慰我,安慰你父亲,虽然还是那个阿淳,可是却和以前大不同了,有时候看着都叫人心疼!”
她以笑带过,心里却隐隐地疼。
“奶奶,您先养好身体,其它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若茗!”人生活到她这个年纪,很多事情也看淡了,几乎也不会有什么是值得流泪的,只是今天,她还是老泪横流。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六)结局篇
从未见过奶奶如此,一时之间,若茗也有些慌了手脚,舌头也如同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若茗,你就原谅了阿淳这一回,就当是奶奶求你了,好不好?”
“我……”
“阿淳的心思,你自己也感觉得到的,他是个认死理的孩子,这一辈子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了!履”
“奶奶,我知道你是为我和梓淳好,但是有些东西变了,就回不去了,我和梓淳,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只得如实相告,倘若对奶奶瞒着掖着,她更难受。索性都说了吧,这样也好!
李香兰皱眉,“怎么会回不去呢?阿淳爱你,难道……你不爱他了吗?”
“我爱!”但不是只有爱,就可以在一起的!她无法想像如果和梓淳破镜重圆之后,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对于爱情,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出得房间,不知怎地,总感觉双腿一下子没了力气,走在地板上,也只听的见那细微的脚步声,咚咚咚……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打着心扉,心里的那一堵青石墙,似乎长出了一朵凌霄花,在风中飘零。
“嫂子?”
闻得那一声熟悉的女声,若茗微微抬头,涣散的目光才锁定了焦距。那个红紫裙子的女子,出落得如一抹水粉的牡丹红润,眼前的青蓉,和印象中的比起来,变了许多,成熟了,也更美了洹!
“青蓉!”
“你总算回来了,嫂子,这下可好了,我哥总算是盼到你了!他这些年等你,总算是有了个终结!”顾青蓉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拉着她的手,很是亲切。
“梓淳这些年……很不好吗?”第一次,她想了解关于那四年的梓淳。
青蓉点头,作出一副同情的模样。“他简直是要把自己给逼疯了,就知道把自己禁锢在工作上,但有的时候,我还是会撞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就一直唤着你的名字,一声声的,叫得我心都碎了!”
她的心,突然觉得一阵暖意,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贯彻全身。
“嫂子,你就原谅了哥哥吧!”她央求道。“如果他以后要是再敢欺负你,我就帮你处置他,随你想怎么折磨他都成!”
她莞尔。
爱情,可以这么简单么?
铃铃铃……
是顾青蓉的电话声。
“是我哥的电话!”顾青蓉笑着。
若茗却觉得心悸,明明只是一个电话而已,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青蓉身边的,但只是面对那一部手机,她竟然会这样。
心里的墙在慢慢倒塌,她能听得见轰隆隆的声音。只是墙角的那朵凌霄,何人来采?
“什么?车祸?”顾青蓉拔高了嗓音。
车祸?是她听错了么?若茗的心突然一阵抽搐,仿佛窒息般的。
“嗯,我马上过去,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顾青蓉挂了电话,脸上有些严肃。
“嫂子,我哥那边有点事,我要过去一下,你等我回来,回来我再跟你说!”哥哥催着她,她也不得不快一些。
还没反应过来,青蓉已经跑得老远了。
这是她的幻觉吗?可是,她真的听到了那两个字?
是……梓淳……出车祸了吗?
她不敢想象。
不,一定不是!
可是刚才青蓉的样子,那么严肃,好像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一想,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了。她追着青蓉出了医院,可是青蓉开着车,飞一般地掠过她的眼前,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若茗是真的急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恨不得要从胸中跳出来,她急得直跺脚。
等了一会儿,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你要去哪儿,小姐?”出租车司机问她。
“我……司机,你往前面走,开快一点儿!”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远远地还能看见青蓉的车子。
“好嘞!”出租车司机应道。
果真,那司机开得飞快,没一会儿,若茗已经能看清青蓉的车子了。
“师傅,跟着前边的那辆车,麻烦了!”双手不停地摩挲着,心里已经变成了空白,只是记忆的斑白上,他的身影依旧清晰可见。
他真的出了车祸吗?
只是差了一点儿就可以跟上青蓉,却不想竟然碰到了红灯,一下子,又落后了一大截儿。若茗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蓉的车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过了红灯,这下子若茗是真的茫然起来,这片车海里,哪里还有青蓉的踪迹。
“小姐,前边不好走,要不要绕路?”师傅劝道。
“不了!”她还想继续找一找,或许会有奇迹。
开着开着,车子渐渐慢了下来,走了没多远,已经没法在往前走了。堵在半路上,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怎么回事,师傅?”若茗问道。
“前边刚刚出了车祸,广播里说了,好像是五车连环相撞,车主还生死未卜呢!”司机说完,又叹息了一声。这档子事是他们最忌讳的,然而在这个城市里,却还是时常发生着。
五车连环相撞?
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青蓉和梓淳打电话的时候,也说的是车祸,难道……她一下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给你钱,师傅!”她从钱包里拿出钱来,手几乎都是颤抖着的。将钱丢在座位上,身子却早已开门而出。
“还没找你钱呢,小姐?”那司机大声喊着。
她已经顾不了。
脚下,是一双高跟鞋,若是走路还算舒适,可此刻她奋力跑着,那鞋子便显得笨重起来,阳光火热,没过几分钟,她已经大汗淋漓。
也顾不得许多,她直接脱了鞋,沿着那一条车流往前跑。
车里,无数司机乘客大概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不能理解。
“阿姨,出车祸的地点在哪儿?”好不容易,她在路边看到了一位正在打扫的阿姨,声音或许是因为紧张,变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一直往前边走,然后有一个天蓝色的广告牌,就是那儿了!”那阿姨见她如此狼狈模样,知她大概是车主的家属,是以很好心的告诉她。
“谢谢你,阿姨!”她手里提着鞋子,马不停蹄地往前跑。赤脚奔跑在人行道上,水泥地板因为阳光的曝晒,变得像个烧红的铁板,双脚踩在地上,火辣辣地疼。
终于,她看见了那个天蓝色的广告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七)大结局
那是一个转角。
天蓝色的广告牌就立在转角处,面积很大,一下子就遮住了一大片阳光,倒映出的yīn影里,正是几辆车子,车子连在一快儿,已经分不清楚哪儿是头,哪儿是尾。车子上还冒着烟,活像是动作片里的惊悚戏码履。
那正好是五辆车。
其中,她一眼就见到了那辆兰博基尼。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认错。是的,那就是梓淳的车子,绝对是!
他……
怎么可能?
明明刚才他还在与她吃早饭,她还记得出病房时,他看自己时的那种眼神,留恋,失落洹。
她的整个头像是要爆炸了,一些记忆不停地撞击着,似乎要涌出来。
手里的鞋子一下子就掉了,跌在地板上,咚地一声响。
“梓淳……”那一句梓淳,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已经沙哑了。
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可以是一场梦吗?
是不是她醒过来,一切还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嘟嘟——
“小姐,你走不走啊,你没看见后面有那么多车吗?没事挡在路中央,你吃饱了撑着了吧?”一个私家车司机大骂。
她看他,那副欠揍的嘴脸一直都吐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可是她竟然听不见。她站在斑马线上,呆滞了一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疾步往兰博基尼那边走去。
梓淳一定还活着,他一定不会有事!
她想要冲过去,想要看见梓淳对她笑的样子!
如果可以,她什么都愿意原谅,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他好好的。
“小姐,您不能靠近车祸现场,我们正在做事故调查!”突然被人拦住。
她呆滞的目光看着那说话人,原是来一位身着交警制服的工作人员。
“你知不知道,那辆车的车主在哪里?他还活着对不对?”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只要那人说一句话,她就可以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轮回。
“这个……小姐,这次的事故很严重,我们……”
“若茗!”
她觉得黑暗的世界,突然一阵春雷。那声音,好听极了,那是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这么多年了,她多么想忘记,可越是想忘记,反而记得更深刻!
木讷地转身,那个身影,站在阳光下面,脸上竟然带着笑意。
他的笑,那么好看!
以前她就老是想象他笑的样子,那样帅气的一张脸,如果再一笑,完美至极!
“梓淳……”
那个人,是梓淳吧?
阳光下,他走过来,如同天神降临,落在她的心田,顿时,春暖花开,万紫千红!
“是我,若茗!”他手里,还提着给奶奶买的糕点,幸而是自己去买东西了,才逃过了这一劫,那车子,坏了也就坏了吧,反正买了保险!不过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在这里!她满身都是汗,一双赤脚已经红了一大片,沾满了灰尘。他的心一疼,清晰的感觉。
“你……”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那辆车。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还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而下一刻,她已经被纳入他宽大的怀里。
那是他的拥抱。那么用力,她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似的。可是,越是那样的痛楚,她才能感觉到安心。他没有事,真的没事!
在生死之间的那一刹那,爱他的心,还是击败了一切,所有的一切!
是的,她爱他,很爱很爱!
“我以为,这一辈子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但你终是回来了,回来了!”当看到她脸上那份焦急和心痛时,他是欣慰的。原来,很多东西都可以改变,但是有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变!
阳光那么炙热,灼得人眼睛发酸。
她就是那么不争气,就是那么死心眼,就是只能爱着他!
若时间回头,那么,她还是想要遇见他!
那么痛,却那么爱!
她的双手抱住了他。
他们,错过了花开,错过了年少,有时候甚至连自己也错过了,但兜兜转转,终究是幸运的,至少,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终于,她还是沉沦在他的眼眸里!
心甘情愿!
“我爱你,若茗!”他发誓般的说。
那是她一直想要的三个字。
那天,当他说出爱她的时候,她像逃兵一般的。不敢相信,那是因为怕受伤害,如今,经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她才知道,她已经无处可逃!
逃到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一次,可不可以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放开?”她抑制住颤抖的声音。
“只要你愿意,这一生一世,我再也不会放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的心里满满的,是幸福!
原来,她是可以幸福的!
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她的梦想!
眼泪跌落在他的衬衫上,可是,她的脸上却荡漾着笑容。
她愿意一路翻山越岭,过树穿花,为他而来!
顾梓淳这三个字,就是她一生永远也无法跨过的坎!既然无法逾越,那么她也只能屈从于自己的心!
“我愿意,一直都愿意!”她埋进他怀里。
她是眷恋的,感动的。
若茗想着,就这样吧!
这一辈子,就任由自己沉沦吧!
车流终于在交警的努力下渐渐疏通了些,顾青蓉也终于赶到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车停好,到达这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阳光下,一对男女深情相拥,那画面,美得让人想掉眼泪。
竟然是哥哥,嫂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若茗是在医院里的,怎么这一刻……
看着那被撞得不成样子的车,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嫂子,还是那么爱着哥哥!
那么相爱,刻骨铭心!
一辈子能遇见这样的爱情是幸福的!虽然痛过哭过也恨过,但还是笃定的坚持着,坚持着心中的那一份美好!
尘埃里,开出了一朵娇美可人的花儿,在夏日的骄阳里,开得如此灿烂!
那花儿美得惊心动魄,叫人失魂!
只要看见的人,都会觉得幸福!
但愿,永远都这么幸福,所有的人都幸福!